武雲撲上去拉住韁繩:“大人,您要去哪里?”
武雄風笑而不答,拔劍噌的割斷了韁繩,掣馬奔馳。方向與所有人相反,他直直對著修羅軍隊的陣頭衝了過去。
武雲呆呆的立在原地,目送著一個偉岸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逆向的人流中,武雄風最後的那個笑容已經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繼鎮西將軍衛鼎、西天鎮守趙殿臣陣亡之後,北天鎮守武雄風相繼殞落,戰死在了北征的平叛途中。
武雄風死得完全像個英雄,在五十米外連人帶馬就給修羅軍射成了一個刺蝟,他卻依然活著,掛著滿身的狼牙箭,依靠著一棵大樹只身抗擊許多修羅騎兵。
修羅兵看出他是一個高級將領,原來想把他活抓的,但是每個靠近他五步以內的修羅兵,都被他一劍砍倒,屍體圍著他環成了一個圈。
最後看實在是沒辦法近身,修羅軍將領一聲令下,十幾把長矛同時刺入他的身體,鮮血噴涌濺出。武雄風倒下了。
一個修羅步兵和一個皮膚漆黑、滿口爛牙的騎兵搶著要割武雄風的人頭,武雄風忽然站了起來,一劍把那個修羅步兵砍成了兩截,然後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倒下。
於是,那個失去了競爭對手的騎兵非常高興。他小心翼翼的把武雄風的腦袋割下,和自己的馬鞍下的那串人頭掛在了一起。
當天的古蒙平原上空,陰沉沉的,雨雪不斷,仿佛是上蒼也不忍心眼著這一場大屠戮展開,用彤雲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十幾萬神鷹兵逃,二十幾萬修羅兵追。
空中回蕩著修羅兵興奮的歡呼和神鷹士兵的哀求、慘叫。
盡管神鷹士兵已經舉手跪下了,哀求著乞求活命,修羅騎兵仍然毫不留情的把他們從頭到肩膀猛劈下去。
他們心里有數,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付得起高昂的贖金,帶著俘虜只會妨礙自己殺敵的利索,不如直接割腦袋去領功的好。
為了逃脫修羅軍的追殺,大群大群的神鷹士兵爭先恐後的跳進了結著薄冰的河流,拼命的向對岸游過去。
但是,北疆異族叛軍早已經在對岸嚴陣以待了,箭如雨下,人們在水中掙扎著發出陣陣慘叫和哭號,河水馬上被染成了淺紅,湍急的河流把上下浮沉的人體不斷的衝走……
參加古蒙會戰的十二萬神鷹軍,能逃過當天屠殺不到五千余人,由於遭受修羅軍和異族叛軍的一路追擊,最後能活著回到北天城的不到百人。
雪仍舊下個不停,掩蓋了十幾萬具無頭的屍體。古蒙平原依舊那麼寧靜,那麼潔白無暇。
在接下來的三天里,東路、西路的平叛大軍也受到了血淋淋的重創,兩路平叛大軍接連不斷的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
二更時分,幾乎在哨兵警報的同時,修羅騎兵迅雷不及掩耳的揣進了西路平叛大軍的大營,對睡夢中驚醒的神鷹軍展開屠殺。
赤手空拳、驚惶失措的神鷹士兵們被馬刀砍死、被長矛戳死、被箭射死、被自己人踩死、被大火燒死、被水淹死……
第一縷陽光照過來時候,西路平叛大軍的大營已經遍地屍骸,近十萬多人連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一路民兵被修羅軍給包圍了。
他們毫無戰意,發現突圍無望後便馬上舉手投降了。
繳械後,修羅軍將領一聲令下,修羅兵立即把他們全部砍了腦袋。
在堆積如山的屍骸邊上,修羅士兵在興高采烈的歡呼嬉戲,飲酒作樂,把死人腦袋當球似的拋來接去玩樂,把血淋淋的腸子扒出來套在同伴的脖子上取笑……
東路平叛大軍同樣未逃脫覆滅的命運,除了主將曹文榮及少數殘兵敗將脫出重圍外,絕大多數士兵被修羅軍和異族叛軍殲滅……
在開戰的三天內,神鷹軍超過二十萬士兵被殺,另外有七萬投降。
當然,其中的大部分也是被屠殺了,只有很幸運的向青龍太子投降的士兵才能取得活命。
但等待他們的是作為奴隸被販賣的命運……
神鷹朝廷費盡心機才集合起來的這三十萬平叛大軍,兵部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工作的成果,轉眼間,灰飛湮滅。
遭受到毀滅性打擊的不僅是平叛大軍,連瀚海郡鐵龍城武德公主所部的神鷹軍也未能幸免,幾乎是全軍覆沒。
一直困守雪龍城、龜縮不出的金績,突然破天荒的率領神鷹叛軍大舉進軍鐵龍城,要與武德公主決一死戰。
得到這一消息後,武德公主大為震驚,卻又喜出望外。
她正愁找不到為鷹王宇文濤報仇的機會,沒想到金績自己送上門來了,那正好將神鷹叛軍一舉殲滅。
干寧公主倒是慎重,覺得事有反常,金績哪來的底氣決戰?
這當中必有巨大陰謀。
因而極力勸阻武德公主不要迎戰,免得中計。
但武德公主已是不管不顧、根本不聽勸阻,除了留下兩千軍士守城,其余軍隊傾巢出動,全力迎戰神鷹叛軍。
論打仗,武德公主還真不含糊,率領七萬神鷹軍,直將金績所屬的十三萬神鷹叛軍打得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所有人都認為,勝利已經是垂手可得了!
然而,正當武德公主欲一鼓作氣,徹底摧毀打垮神鷹叛軍之際,天邊傳來如雷般的轟鳴之聲,大地在震動,地平线上出現了黑壓壓的一片,那明晃晃的彎刀反光,耀人眼目。
天空上,同樣黑壓壓的一片,遮天蔽日。
修羅騎兵,修羅空軍,修羅人殺來了!
與神鷹叛軍激戰過的神鷹軍隊,再如何得余勇,也無法抵擋這支生力軍的衝入。
不僅如此,修羅軍的後面,還跟隨著大批的異族叛軍,兵懸之數,已是天差地遠。
而本已經潰散的神鷹叛軍又重聚殺回頭——它們散得快,集得也快。
武德公主親自拿劍殺了十幾個後逃的士兵,衝到最陣前去鼓舞士兵繼續作戰——但敗局已成,一切都無濟於事……
這一戰下來,神鷹軍傷亡慘重,武德公主在親衛的拼死擁護下,浴血突出重圍,敗退回了鐵龍城。
出城時七萬神鷹軍,回到城時,武德公主身邊已不足千人,差不多已是全軍覆沒。
這將武德公主立足於本、試圖平定北疆、光耀帝國的夢想,徹底擊成了粉碎。
武德公主心痛的在滴血,一股深深的絕望,讓她禁不住橫劍於頸,就要自刎。
干寧公主大驚失色,急忙搶上,抓住她握劍的手臂,道:“皇姑姑,勝敗乃兵家常事,千萬別想不開啊!”
武德公主搖頭,苦笑道:“話是不錯,可是……我們已經敗不起。這一敗,就徹底的敗了,再無獲勝的可能。從此,北疆已無我們的立足之地!”
“北疆沒了,那也只是半壁江山!”
干寧公主凜然道:“至少帝國還有半壁江山,未亡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留得命在,去到東疆南疆,就能重聚人馬,重整旗鼓,殺回北疆。”
唉!武德公主淒哀一嘆,無力地垂下握劍的手,憂心衝衝地道:“就只怕……帝國的另半壁江山,也不長久!”
事實上,她也只是做做樣子,哪會真個自刎。不然,以她的身手,誰能來得及阻攔。
這時,城頭上一陣騷動,負責城防的鞠思疾聲大呼:“敵軍攻城了!”
武德公主、干寧公主大驚,不約而同地奔上城樓,向城外望去。
就見城外的雪地上,皆為黑色所覆蓋,旌旗招展,密密麻麻的修羅騎兵和異族叛軍無邊無際,如螞蟻一般滿山遍野,一眼望不到邊,不可勝數……
修羅軍,神鷹叛軍,異族叛軍,三支軍隊的疊加,怕不下二十萬之眾,以鐵龍城現今區區的幾千守軍,如何抵御?
只怕敵軍一個衝鋒,鐵龍城便告淪陷!
武德公主、干寧公主面如死灰,二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絕望、悲哀!
“兩位公主殿下,我們快撤退吧!”鞠思勸解道:“敵眾我寡,十數倍於我,鐵龍城是守不住了!”
“撤退?”武德公主眉宇緊鎖,道:“我們能撤去哪里?風城嗎?”
“只有撤去風城了!”干寧公主嘆氣道:“風城是我們的唯一退路!”
“可是……”武德公主不甘地道:“我們這一退,修羅軍就會順勢占領鐵龍城,繼而追擊,直指風城。屆時,風城也守不住!”
“那我們只有退進魔獸森林了!”干寧公主咬牙道:“二皇姑,不能再猶豫了。一旦修羅軍開始攻城,我們想撤都撤不了。快下決定吧!”
“這……”武德公主不免遲疑。
她不是不想撤,而是……就這麼撤了,把鐵龍城丟了,帶著殘兵敗將灰溜溜的逃到風城,到時見著武天驕該怎麼說?
指不定武天驕會冷言嘲諷:“呦!這不是武德公主殿下嗎,怎會這般狼狽?”
“你不是很厲害嗎?很會打仗嗎?怎把鐵龍城丟了?”
“女人就是女人,領什麼兵,打什麼仗?”
“現在好了,什麼都沒了,就讓本駙馬保護你吧!”
……
一想到武天驕那高傲的頭顱,藐視的眼神,神氣的樣子,武德公主哪受得了?
她歷來爭強好勝,自尊心極強,要她寄人籬下,得到他人的庇護,一時還真接受不了!何況……還是武天驕那可惡的小男人!
就在她猶豫不決之時,城外的修羅軍已逼進,距離城池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停住了。
時已黃昏,天色灰暗,天空中仍自飄著雪花,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凜冽的寒風,吹刮著無數旌旗獵獵作響。
修羅軍正中前沿豎立的一面大旗最是醒目,白底黑线,旗上繡著一只張牙舞爪的猛獸,似乎是一只豹子。
看到這面大旗,武德公主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敗在了誰的手下,不禁脫口喊道:“原來是修羅第六軍,黑豹軍團,修玉河!”
黑豹軍團是修羅帝國的精銳,軍團長修玉河年輕英俊,藝業非凡,他精通兵法,有謀有略,本身武功更是不俗,傳聞已達皇武巔峰。
他能夠從修羅帝國眾多將領中脫穎而出,坐上黑豹軍團軍團長之位,就知非同一般。
當然,修玉河能成為黑豹軍團軍團長,除了自身出色之外,這當中還有著一層更深層的關系:他是修羅皇的外甥。
要不是有著這層裙帶關系,修玉河能否坐上黑豹軍團軍團長之位,就另當別說了。
此刻,擺成數十個方陣的修羅軍,所有軍士群情激憤,高舉馬刀,指向天空,發出雷鳴般、山崩海嘯般的叫囂:“修羅皇萬歲,修羅皇萬歲……”
仿佛受到了感染,神鷹叛軍、異族叛軍跟著刀槍並舉,齊聲叫喊:“修羅皇萬歲,修羅皇萬歲……”
…………
數十萬人匯聚齊聲呐喊出的聲音,當真是驚天動地,震耳欲聾。
那所產生出的排山倒海氣勢,震得城頭上的神鷹軍士臉色發白,額頭冒汗,腿肚子直打哆嗦。
一些軍士甚至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渾身發抖,面無人色!
修羅軍兵強馬壯,軍力鼎盛,兵鋒之利,別說鐵龍城剩下的只有區區幾千殘軍,即使未戰的七萬人馬全在,也未必能擋住眼前的數十萬敵軍。
武德公主何曾見過此等的陣勢,不禁臉色發白,細密的汗珠從額角上滲出,身子微微顫抖,雙手指得指節發白,手心沁出了汗。
而干寧公主同樣如此,心頭震動,一顆心往下跌,宛如墜落向無底深淵,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和悲哀。
眼前的陣勢,修羅軍,神鷹叛軍,異族叛軍,三軍聯合,明確地向兩位公主傳遞出一種信息:那就是北疆已從神鷹帝國的版圖分離,劃歸給了修羅帝國。
鷹王殞亡,北疆叛亂,兩位公主之所以留著不走,內心還抱著一種希望,以為能憑著自己力量和才能,將金績的神鷹叛軍及異族叛軍掃平。
但眼前的現實,修羅帝國的介入,將她們僅存的希望擊成粉碎,化為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