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兩人靠著大樹四目相對都不約破涕為笑,萬般心緒皆以一笑代之。
“真沒想到,玉姐盡然會是你。”
“是啊,這就是天意,讓我們以這種方式重聚。剛才差點就死在你的手上,要不是及時認出你來……”
“我真糊塗……”小堅抬手在自己臉上狠狠抽了兩下。
“算了算了,剛才你也是不知道,能認出你我就很高興了。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就這樣了,啥都干過,打過工,搬過磚頭,看過賭場,混口飯吃……”
“你……怎麼干起了這個了”小堅沒有說話,默默低下了頭,只顧玩弄著手中那把匕首。
“秀姐現在還好嗎?”
“……媽媽她……幾年前被警察抓了,槍斃了。”
“什麼?”柳玉不禁心頭為之一振,“怎麼會這樣?”
“因為販毒……被判了死刑……她死後原來她的那些對頭就趁機要把我們家趕盡殺絕,我們就……”
“你爸爸呢,不是聽說後來出獄了嗎?”
“他?哼!出獄後染上毒癮,現在還賴在家里天天吸白粉,若不是要養他我還不至於干上這個……”小堅原本堅毅的眼神瞬間充滿了苦楚,那是一種對命運屈服的無奈。
“你姐姐呢?”
“她在上班?”
“在哪上班,找個時間我去看看她。”
“她……她在……在皇朝夜總會……”小堅欲言又止,但卻又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再瞞著柳玉。
“我明白了……可憐的孩子……”柳玉伸手替小堅理了理雜亂的頭發,擦去臉上的土漬“對了,玉姐。你現在……我剛才一直沒認出你來……”小堅帶著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柳玉,至今仍不敢相信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正是當年在自己母親手下混事的那個謝柳玉。
其實這也難怪,境遇和心態的變化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的容貌,如今的她衣著高雅、容妝時尚,無論氣質、談吐儼然就是一個出身名門的富家小姐,只是這一切的變化太大,任誰也難以把她與當年那個粗野、卑微的妓女相提並論。
“呵呵!說來話長,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接下去什麼打算?”
“接下去?”
“不殺我的話……”
“這個……破了行規……可能會有些麻煩……”
“你收了多少錢?”
“五萬定金,任務完成後再給五萬。”
“誰給你介紹的活?”
“是……”小堅說出了中間人的名字。
“我知道了,別擔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你……不想知道誰雇我殺你的嗎?”
“哼!不用說了,我知道是誰?”
“這個……玉姐,你到底是得罪了什麼人,非得要用這種方式置你於死地?雇主說了……一定要把你活埋,讓你死得痛苦……”
“恩!有些事太了解對你沒有好處,到時你自己會知道。小堅,玉姐問你件事。”
“什麼?”
“如果玉姐有需要,你會幫我做事嗎?”
“這是什麼話?玉姐,我這條命是你給的,當年我被我媽的死對頭綁架,要不是因為你發現得早挺身救我,我早就被那幫人給砍了手腳,那件事還害你進了監獄……現在哪還輪到我在這跟你說話……你說,有什麼事我郭承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小堅一個翻身松地上騰起一把跪在柳玉面前。
“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柳玉起身扶起了他,“這筆錢先拿著,找個地方先躲著,安頓好了立刻通知我。其他的事情先別管,我會幫你解決,有消息我會馬上聯系你的,好嗎?”
“好的。”
此後的幾天時間柳玉一直沒有再露面。
這些年黑道白道各色人物她也見過不少,三教九流皆有人脈,所以只需花上一筆錢便擺平了小堅那件事——這對於她來說並不算難事。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皇朝夜總會,一輛的士驅散了聚集在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個臉上掛著焦急神態的時尚中年男子見到的士到來立刻上前打開了車門迎接柳玉下車。
門口站崗的服務生見此情景皆用驚訝的神情盯著柳玉——平時對工作人員不可一世、飛揚跋扈的老板此時竟對這樣一個年輕女人卑躬屈膝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這個女人的背景可見一斑。
“哎呀!主人駕臨,奴才有失遠迎求主人恕罪……”
“不錯啊狗東西,生意做得越來越紅火了嘛!”
柳玉四周張望了一番,這燈紅酒綠的聲色場所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了,曾經她也是這種地方的常客,只是自從進了夏家她就再也沒在這種地方出現過,今日重回故地不禁使得還念起往日那揮霍青春放蕩不羈的快樂時光。
這家皇朝夜總會是她當年與其他女王最常來的地方之一,正因為這家夜總會老板是她忠實的信徒。
“主人過獎了,里邊請!”
老板領著柳玉進了夜總會里特意為她准備的高檔包廂,茶幾上已經准備了最好的美酒。
很快,幾個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年輕男子魚貫進入,關上包廂門後便立刻脫光了衣服,迎著低暗淫靡的激光射燈扭動健碩赤裸的身軀在舞池中盡情歡舞高歌,如此香艷的場景任是任何一個女人都會難以抑制內心澎湃的欲望,拋開一切束縛與之盡情歡娛。
“主人,一切與以前一樣,您可滿意?”
老板跪在她的腳邊恭敬地給柳玉點燃了一根煙,“主人,這兩年您都去哪了,您突然間消失無蹤……我們還以為……”
“以為什麼?”
“這個……”
“以為我死了?”
“不敢……不敢……主人恕罪……”老板恭恭敬敬的給柳玉磕頭道歉,神態甚是謙卑,“主人您突然失蹤,奴才可是傷心了好一陣子!這下好了,主人您回來了,奴才又可以像以前一樣好好伺候您了。”
“傷心?不能伺候我你可以接著去伺候其他女王啊!我還不知道你,你說說,這兩年你又認了幾個主人了?”
“這個……主人您說笑了,能有哪個女王能比得上主人您啊?”
“哼!”柳玉揮了揮手,“讓他們出去吧!”
“這個……主人,不滿意可以再換一批……您想要什麼盡管說……”
“不用了,讓他們出去吧!”柳玉吐了一口煙氣。
“哦,好吧!遵命!”老板起身朝台上那幾個男子使了個顏色,幾人也都識趣的穿上衣服離開了包廂。
“好了,不跟你廢話了,我跟你說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哦!主人您一來電話我馬上去查,確實有這麼個人。”
“帶她過來!”
“是!”老板掏出電話撥通說了一番,稍後片刻門外便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一個年輕女子,二十出頭的樣子,衣著暴露,妝扮濃艷,樣貌雖算得上清秀嬌美,但在這夜總會里與其他坐台小姐相比卻也並不算出眾。
女子進門看到偌大的包廂內只有老板與一個陌生女人臉上頓起疑惑神色。
女子小心翼翼走到面前朝他們舉了個躬。
“老板,叫我來什麼事?”
“這位是……”
“叫我玉姐吧!”柳玉立刻接了一聲。
“快給玉姐請安!”老板對著女子聲色俱厲,轉頭便又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模樣。
“玉姐好!”女子低頭之際仍不忘偷偷抬眼瞄了一下柳玉,只是這包廂太過昏暗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樣。
“你是郭承燕?”
“是的,我就是。”
“不錯,變漂亮了,但樣子卻沒太大改變。”
“這……”
“還認得我嗎?”
“你是……”郭承燕抬頭仔細打量了一番卻仍沒能認出她來,只得輕輕搖了搖頭。
“再仔細想想,當年你媽媽身邊的無敵小太妹……”
“你是……”郭承燕恍然大悟,瞪大了雙眼死死盯著柳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謝柳玉……”
“放肆!玉姐的大名豈是你能亂叫的!”
郭承燕的意外驚喜經不住老板的一聲怒喝便又立刻退縮了回去。
縱然萬般不願,但生活的壓力迫使她必須學會忍耐和退縮。
“對不起,玉姐,我不是故意的!”
“你出去!”柳玉掃了一眼老板。
“主人,這……”
“出去,我有話單獨跟她說。”
“是……奴才……奴才告退,主人有事記得叫我……”老板萬般無奈地起身離開了包廂,離開之時仍不舍的回頭看了看柳玉這才將門關上。
“坐這。”柳玉給她騰了個位子招呼她坐下,“好久不見了!”
“柳……玉姐,你……”郭承燕借助陰暗的燈光上下仔細打量著柳玉,好像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其實,現在的柳玉對於郭承燕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個陌生人。
縱然當年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而柳玉只是母親身邊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跟班。
眼前的這個柳玉還是使他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如今的柳玉已今非昔比,縱使這是一個她始終難以接受的事實。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我見過小堅。”
“小堅?”
“你的事我都聽他說過了,他讓我來這找你。”
“這個死家伙。”郭承燕小聲咒罵了一句,“來找我做什麼?看我多落魄?”
“哦?為什麼這麼想?”
“能怎麼想,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現在你發達了,我也不是當年那個郭承燕了,除了來看我笑話還能做什麼?算了,你現在是玉姐了,我還得謝謝你能記得我。”
“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還能怎樣,你都看見了,天天給人賠笑賣身,他*的就是個婊子而已,我……”一想起過往生活郭承燕忍不住悲起心頭,特別是面對柳玉這樣一個故人,只得將頭扭過不讓柳玉看見她眼眶中溢出的淚水。
“喏!”柳玉給她抽了一張紙巾遞去,“想哭就哭吧!”
“哎……算了,你今天不會只是來找我敘舊的吧?”
“你恨嗎?”
“恨?很什麼?”
“你覺得呢?”
“這很重要嗎?”
“是的!”
“是啊,我恨……我恨所有人,,恨我爸爸!恨我媽媽!恨我自己!我恨所有奪去我所擁有一切的人,恨所有欺負過我,讓我……讓我……”郭承燕一咬牙,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你覺得你現在這樣跟你自己無關?”
“廢話,憑什麼我現在就得過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老媽販毒管我屁事,憑什麼她出事我就得遭罪。那個死老頭,我還沒出生他就被抓進監獄,現在放出來了成了煙鬼還得讓我們替他擔著,我招誰惹誰了就得受這罪……媽的!”
“恩!很好!”
“怎麼,你滿意了?開心了?”
“呵呵!你明天起不用來上班了!”
“什麼意思?”郭承燕倒吸了一口氣,聲音變得尖銳起來。
“這個地方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什麼?”
郭承燕一把從沙發上蹦起,瞪著一雙憤怒的眼睛指著柳玉厲聲喝道“姓謝的,我哪里得罪你了非得把我趕盡殺絕?我媽當年對你不薄,當年要不是她罩著你,你跟你的那些小姐能快活那麼多年?現在你是發達了但也別跟我過不去啊!我已經夠慘了,你連這點活路都不給我,你……你別太狠了……逼急了大不了魚死網破……”
“魚死網破,以你現在這樣子你有什麼能力跟我魚死網破,倒是我現在若要整你易如反掌,又何必跟你耍這些心眼?”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這丫頭,還是不改當年大小姐的毛病,遇事冷靜點,別這麼毛毛躁躁,來,坐下說!”
“你……”郭承燕滿肚狐疑再次做回了沙發上。
“好妹妹!”柳玉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溫柔地說,“我給你指一條路,看你肯不肯走。”
“什麼路?”
“你敢殺人嗎?”
“你要我殺人?”
“我只問你敢不敢殺人?”
“哼!有什麼不敢,活到這份上有口飯吃干什麼都行。”
“很好,我現在在做一些事情,需要可靠的心腹來幫我,事情並不復雜,也不需要你殺人,只是會有一點辛苦,當然也需要冒一點風險。但是如果做的好的話,錢絕少不了你,只要有我謝柳玉一口飯吃,就絕不會讓你餓著。”
“這……你要我做什麼?”
“我有一間孤兒院,我要你幫我負責打理。”
“就打理孤兒院?”
“是的,敢不敢?”
“這有什麼不敢?”
“不過這可不是一間普通的孤兒院。”
“不是普通的孤兒院?什麼意思?”
“到時我自然會跟你說明白。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從今以後,我要你徹底效忠於我。我相信有你成為我的左膀右臂,我們姐妹倆一定會干出一番大事業!”
“這……”郭承燕有些猶豫不決,遲疑間眼睛與柳玉相對卻看到她無比堅毅和充滿信念的眼神,一咬牙大聲喝道,“好,我答應你!”
“很好,我果然沒看錯你。”柳玉倒了兩杯酒給郭承燕端上,“從今天起,你我就是姐妹了,干杯!”
“干杯!”
幾天後,當柳玉再次出現在夏宅時,面對著原以為已經將柳玉送入地獄的趙霞那驚訝地幾乎要將她生吞活剝了的眼神,她只是心中暗自發笑卻依然得故作之態裝作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
經歷了那件事柳玉算是徹底打敗了趙霞這個勁敵。
若非柳玉出力,夏永哲夫妻倆的那件丑聞很難在短的時間內得到平息,此後夏含章對柳玉倍加信任,將夏宅內外與孤兒院大小事務全部交於柳玉打理。
夏永哲與趙霞幾乎形同陌路,若非因為年幼的兒子,趙霞恐也難以在夏家再有立足之地,每日只能抱著孩子獨自神傷。
而對於夏永哲,柳玉原本並不在意但卻也有了意外的收獲,此時的夏永哲開始慢慢認清柳玉在夏含章心目中的地位,為了討老爺子歡心只得對柳玉極盡諂媚之所能,在她面前幾乎盡失夏家大少爺應有的形象與地位,如喪家之犬般對柳玉千般頌揚、萬般討好,甚至以干兒子自居,儼然她才是這個家庭真正的當家人。
幾個月後。
深夜,公園湖邊,兩個黑影,一點閃著火光的煙頭。
“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大好。”
“知道,老不死!”
“你就這麼盼他死?再怎麼他也是你父親。”
“他有把我當兒子嗎?”
“哼!”黑暗中,柳玉暗自冷笑,“過幾天就是東至,又到你們夏家去孤兒院探望的時候了。”
“我知道,有什麼問題嗎?”
“你明天主動去跟老爺子提議讓你代替他去,我探過老爺子的口風,他也希望你這麼做。”
“算了吧,那鬼地方有什麼好去的,那天我還是事,沒空!”夏永哲掐滅了煙扔在地上,用腳重重跺了兩下。
“無知!”柳玉瞪了他一眼,目光如炬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你什麼意思?”
“你也不想想,這孤兒院是你們夏家的祖業,看望孤兒院是你們祖輩傳下來的習俗,向來只有夏家的當家人才有資格去做這事。老爺子既然希望讓你代替他去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他的意思?”
“你是說……”
“至少已經表明了一個態度,這時候你如果主動提出正是一個表現的好機會。一是關心老爺子的身體,不希望他太勞累,希望你能夠幫他分憂,在者就是表明你已有足夠能力擔起夏家的重任。這麼好的機會都不好好把握也難怪老頭子一直不看好你。”
“這個……你讓我想想……”
“還有什麼可想的,機不可失……不僅要去,你還要跟你老婆一起去!”
“不可能!”夏永哲斷然拒絕,“那個臭娘們,在外面偷人我沒休了她就算不錯了。要我跟她一起去,做夢!”
“蠢貨!”
“你又什麼意思?有話明說了不行嗎?非得要……”夏永哲原本便受不了柳玉這種總讓他猜不透的話,頓時便失去了耐性。
“你想想,老頭子心中什麼最重要?”
“什麼?錢?”
“你就知道錢!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你這種廢物生下來的。夏家聲望,老頭子最看重的是你們夏家的聲望。以老頭子那種性格為什麼到現在還讓你老婆住家里,還不是為了你們夏家聲望著想不想把家丑外揚。那件事現在總算是平息下來,如果你這時候提出要跟你老婆一起去,一方面正好表現你寬容大度,不在意以前發生的是,另一方面也可以用這件事向外人表現你們夫妻的感情,讓以往那些謠言不攻自破,這可是維護你們家聲望的大好機會。這事如果辦好了你想老頭子會怎麼看你。這話我是已經跟你往透了說了,等你當上夏家當家人的那一天,要不要休掉你老婆還不是你一句話而已,到時你想怎麼做都沒人阻止你。”
“這個……”
“嘿嘿,等我當上當家人的那一天,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娶回家。”夏永哲說著就把臉王柳玉耳邊湊去,滿嘴煙味熏得柳玉極為不快。
“滾蛋,沒出息的家伙!長幼尊卑都不懂了嗎?”
“知道了,媽!嘿嘿,你又不是不知道,兒子想了你很久了,您就不能……”
“哼!等你當上當家人那天再說吧!”冬至日。
躺在花園的躺椅上,沐浴著冬日暖暖的陽光,柳玉緊閉雙眼安靜地享受著這個只屬於她的早上。
誰也不會想到外邊如此平靜的她此時內心的緊張與焦慮,正如平靜海面下的波濤,怒浪翻滾、洶涌澎湃。
多年後當回想往事,柳玉認為這個下午是她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突然,懷里的手機響起了細細的蜂蜜聲。
聲音不大,卻如驚天巨響瞬間將柳玉驚起,好似打了一針興奮劑一般從椅子上蹦起,看過來電便迅速接通了電話。
“玉姐,是我!”電話那邊傳來了郭承堅的聲音。
“怎麼樣了?”柳玉語氣依然平靜。
“都准備好了,這邊山頂已經可以看到車了。”
“恩,干淨利落些,千萬別留下什麼痕跡。”
“放心吧,我就是干這個的。”
放下電話的柳玉長長舒了一口氣。
漁網就要收起,很快,是成是敗、是生是死,一切就要見分曉。
盼望已久的未來或許此刻就要開創出一個新的局面。
突然,只感覺腳下一緊,似乎是有什麼正緊緊抱著自己的小腿。
柳玉不禁低頭看去,那是一雙雪白粉嫩的小手,一張稚嫩可愛的小圓臉正緊緊貼著自己的小腿絲襪,一雙圓溜水靈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著自己。
“小明?你怎麼在這啊?”柳玉蹲下身將夏明摟在了懷里。
“爸爸!媽媽!”夏明眨著那雙可愛的大眼睛,小手輕輕撫摸著柳玉的臉頰口中喃喃自語。
“爸爸媽媽去哪啦?”柳玉微笑著問。
“爸爸!媽媽!我要爸爸媽媽!”
“沒有爸爸媽媽了,以後我就是你媽媽好不好啊?”
“媽媽!我要媽媽!”
“乖孩子,以後就再也沒有媽媽咯!”柳玉湊臉過去在小夏明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真乖,呵呵!來,阿姨抱抱……”
“哎呀!小少爺!”
正沉浸在一種感受母愛氛圍的喜悅中的柳玉突然被身後一個尖銳的女人聲音驚醒,轉頭看去卻是正焦急尋找夏明的保姆已經找到這里來了。
“張媽,怎麼了?”
“原來是玉管家啊!”
看到夏明和柳玉張媽不無解脫的長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剛在那邊帶小少爺玩,一轉眼他就沒了,原來是到您這來了啊!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張媽仍是一臉焦慮,驚魂未定。
“呵呵!沒事了,以後可得看緊啊!”
“是!是!這個……玉管家,要沒什麼事……我就帶小少爺去睡覺了!”
“好的,小心點啊!”
“誒,好的!小少爺,跟玉管家說再見。”
“媽媽!”
被漸漸帶遠的夏明突然轉過頭來,用一種渴望母愛的眼神看了看柳玉,說出了那讓她內心為之一顫的兩個字。
這兩個字給柳玉的震撼是用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的,看著遠去的夏明,柳玉腦海中頓時一片雜亂,她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原本以為早已忘卻的往事此時如電影般一幕幕重回心頭。
小時候看著其他孩子在父母懷中撒嬌時那種羨慕、那種嫉妒,那種對自己可憐身世的怨恨已經對父愛母愛發自肺腑的渴望再一次被這個孩子幼小純潔的心理和眼神重新勾起,那種感覺如此真切,好像就發生在一分鍾,一秒鍾之前……
看著這個可愛的孩子,想到他即將失去父母,即將面臨著與自己一般的孤兒生涯,柳玉甚至自內心產生了一種厭惡感。
這種奇怪的感覺如瘟疫般在他體內迅速傳播,膨脹,很快便占據了她的大腦。
此時她多麼渴望能早點結束這一切,讓原本平凡的生活回歸平凡,讓原本單純的人們回歸單純。
累了,柳玉真的累的……
她多麼渴望抱著這個可愛的孩子就此渡過一生,沒有復仇、沒有殺戮、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勾心斗角,就此干干淨淨地渡過一生……
再次回到現實的時候,眼前還是那座空蕩蕩的花園——夏明早已從她的視野中消失。
柳玉顫悠悠地拿起手機,她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對的,她更不知道這樣做可能會產生什麼後果。什麼都不重要了,因為此刻她只想這麼做。
或許,這就是母愛!
“喂,是我!”柳玉撥通了那個電話,“怎麼樣了?”
“快到了,再過幾分鍾就到這邊陡崖了。”
“留下一個吧!”
“什麼?”
“那個男的……讓他活著……”
“……是……知道了……”幾分鍾後。
電話那頭,一場車禍和一個爆炸,一切都徹底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