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要用的東西都准備好了嗎？別等明早起來手忙腳亂。”於檸逐一檢查著向晗桌上的東西。

　　“都准備好啦——”向晗拉長聲音回她，於檸之前已經問過她好幾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這個還能忘？”

　　“哦？我怎麼記得你剛提前過了兒童節。”

　　“那還不是你讓過的啊。”

　　於檸笑笑沒說話：“明早肯定堵車，你的考點離家比較遠，估計得提前一個小時起來。”

　　向晗點點頭：“以防萬一是要早點出門。”

　　“你爸好像說今天回來，明早親自送你去的，怎麼現在還沒回來。”於檸隨口道。

　　“他可是大忙人，別說公司了，人家外面還有個家呢。”向晗嘲諷著，然後小聲嘀咕，“明早能不能來都還不一定呢……”

　　知道她又在心口不一了，於檸笑著摸摸她的頭，“放心吧，他說了要送你就肯定會來的。”

　　書桌旁放著一疊白紙，應該是向晗平時打草稿用的，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於檸忽然心念一動，拿起白紙和鉛筆，道：“我給你畫幅畫吧。”

　　向晗從來沒聽說過她還會畫畫，驚訝抬頭：“你學過美術嗎？”

　　“算是吧。”於檸頓了一下，笑道。

　　“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向晗開心地坐到床邊，“肖像還是半身？或者全身？坐這里可以嗎？”

　　從於檸的角度看過去，向晗身後就是落地窗，湛藍的天空仿佛是在她身後展開的背景牆，窗戶開了小縫，微風吹起邊上的窗簾，飄飄蕩蕩。

　　她點頭道：“就這樣挺好。”

　　於檸用雙手大致手框了下景，然後拿起桌上的筆，“有個好朋友是學美術的。”說著就搖頭笑起來，“那時候興致勃勃地跟著她學了個入門。”

　　“好幾年沒畫過了，畫的不好看可別怪我。”於檸捏了捏手里的筆，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只要是你畫的我都喜歡！”向晗美滋滋地應道。

　　於檸輕笑，開始試著找回畫畫的手感，筆尖不斷磨過紙面，細碎的沙沙聲讓她有些恍惚，熟悉的回憶涌上心頭，卻不像以往一般伴隨著復雜的情緒，只有凝望過去的坦然。

　　最終的成品說不上好，和於檸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果然還是生疏了。向晗卻是非常高興，捧著畫愛不釋手，不停地夸她畫得好。

　　於檸釋然地笑了，搓著她的頭，把向晗的頭發弄得亂七八糟。

　　“好傻啊你。”

　　……

　　當天向成業沒有回來，第二天一大早於檸才看見停在樓下的車，她示意向晗往看窗外。

　　“你看，我說他一定會來吧。”

　　向晗好像頗為不屑地輕哼一聲，繼續低頭刷牙，只不過手上的動作快了一些。

　　上了車於檸才發現司機不在，向成業坐在駕駛位上，她笑著對向晗說：“你看，你爸親自看車送你呢。”

　　向晗與向成業在後視鏡中對視了一眼，然後撇開頭去，向成業沒說話，自顧自發動汽車。

　　一路上車里都很安靜，向晗靠著座椅閉目養神，本身就起得比較早，於檸也沒有打擾她。

　　向成業對向晗雖然一向話少，但前段時間已經改善了很多，怎麼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反而一句話也不說，於檸有些疑惑。

　　考點外停車位難找，校門外聚集了大量家長和學生，三人下車後只在路邊簡單說了兩句。

　　“放平心態，盡力就好。”向成業對向晗道。

　　“知道了。”向晗還是乖乖應答，“你們快回去吧，這不讓停車，我先進去了。”

　　向晗走到校門口時還轉身衝車內兩人揮手，於檸嘴角勾起笑容，看著她走進校門，車子一路行駛到一個僻靜的街道，於檸本來以為向成業來這里有什麼事情，結果車子停穩後旁邊的男人並沒有動，也沒有說話，車內陷入了沉默。

　　她轉頭問：“不回去？”

　　向成業點了一根煙，鮮少見他抽煙的於檸有點訝異，沒等說話旁邊的人先開口了。

　　“你跟小晗什麼時候開始的？”

　　於檸被這句話驚得心跳漏了一拍，猛地看向旁邊的男人，對方沒有看她，只盯著前擋玻璃吐著煙霧。

　　事到如今瞞也瞞不住了，於檸勉強定下心神。

　　“幾個月了吧。”實際上已經差不多一年了，但為了盡量減少激怒向成業的可能，她模棱兩可地說道。

　　又是一陣沉默，那抽過兩口後就夾在手里的煙慢慢燃燒到煙嘴處，向成業碾熄煙頭，“然後呢？你打算做什麼？”

　　語氣非常不善，於檸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話到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們既不是可以談戀愛的身份，也不是互相愛慕而開始的關系，一切的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錯誤。

　　“小晗才19歲。”

　　短短一句話里包含了很多。

　　19歲，不懷念過去，不清楚未來，在此時作出的一切影響人生的決定都有可能後悔。至少在正確引導後可能會後悔，而父母就是這個角色。

　　這何嘗不是於檸所在意的呢。她無話可說。

　　車內的氛圍讓人窒息，於檸扭過頭去，看著車窗外，路邊有一個消防栓，通紅的，不知道什麼原因，一側表面上有明顯的剮蹭痕跡，許多紅漆都被刮掉了。

　　“之後小晗會出國留學。”向成業完全是通知的語氣，“你明天下午的飛機，不要再回來。”

　　……

　　第二天早上，神采奕奕的向晗又起了個大早，收拾停當之後向成業還沒到樓下，她偷笑著從身後抱住於檸，攬著懷里的人左右搖晃。

　　“今天考完我就解放了！”

　　於檸摸上她的手，低聲應著。

　　“等結束了我們就出去玩呀。”說著突然又想起什麼，“不行，要先跟我爸談清楚。”

　　向晗滿臉都是期待和開心。

　　還好背對著她，於檸心想，可以短暫地難過一會。

　　……

　　在這里住了三年，臨走時才發現能帶走的東西並不多，除了隨身物品，似乎也沒有什麼了。

　　於檸合上行李箱，把箱子放回原處，只拿了隨身的小包，最後環視了一遍這個房間。

　　經過向晗門口時，她還是沒忍住打開門，相比起那個房間，這里留下的記憶反而更深刻更快樂。

　　目光停留在桌子上，擺在正中間的那張紙非常顯眼，於檸輕輕走進去，將薄薄的紙拿在手上看了許久，最後小心翼翼地折疊起來，放進了包里。

　　機場里人好多，各種聲音和廣播聲混在一起，就算躲著角落走也逃不過。

　　進了候機室終於安靜了，於檸坐在角落的位置，與其他人隔了一段距離。

　　她重新拿出那張草稿紙捏在手里，畫技很一般，但畫上的人卻笑得十分燦爛。

　　一滴晶瑩的水珠突兀地落在紙上，於檸慌忙拿起來擦掉，卻在紙上擦出一片汙跡。

　　登機提示音響起，於檸隨手擦掉眼淚走向登機的隊伍。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