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昨兒我訂的豬腳……”

　　“在這呢，已經給你弄干淨剁好了。”

　　“好嘞，麻煩您了。”徐航提起豬腳，向市場外走去。

　　“小徐，今天不買菜了？”

　　“陳阿姨，您昨天送我的菜還沒吃完呢。”徐航擺擺手，道，“您家現在看電視不卡了吧？”

　　“那還得是你啊，小徐。”菜攤的陳大媽對他豎起了大拇指道，“你弄過之後，昨天一晚上都沒卡過。對了，小楚呢？今兒沒出來？”

　　“她昨天理療累壞了，今天睡個懶覺。”徐航笑道，“明天再薅她出來走走。”

　　走出菜市場，他主動對藥房門口擺起車馬炮的劉大爺道：“劉大爺，這麼早？”

　　“小徐，來殺一盤？”

　　“今天先不來了。得回家做飯呢。”

　　徐航明白自己身上的問題了。他只把這個地方當成和楚蕭暫時的容身之地，而沒有試圖去融入這里的環境。

　　任何環境都有排外的特性。再加上有人造謠，於是關於楚蕭那些難聽的流言才會流傳甚廣。

　　自從續航開始主動融入環境，給街坊們大方的介紹自己和楚蕭，關於他們的流言漸漸偃旗息鼓了。

　　以至於，每次楚蕭出來畫畫，都被一大群小朋友圍觀。這樣溫柔又漂亮還會畫畫的大姐姐，又有哪個小朋友會不喜歡呢？

　　“還沒起呢？小懶蟲。”徐航回到家，到臥室喚醒了楚蕭。

　　“腿還疼呢。”楚蕭迷迷糊糊的撒著嬌道，“都怪你，昨晚都說不行了……”

　　“好好好，今天給你做個剛學會的蹄花湯補補~”

　　中飯時間，楚蕭一邊吃著鮮美軟爛的蹄花，一邊道：“阿虛，我怎麼覺得，這幾天你有點怪怪的。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好吧，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徐航攤攤手，認命道，“是戴阿姨，她想約我們一起……吃年夜飯。”

　　年節將近，各種想法紛至沓來，讓徐航的心情有些復雜。

　　短短一年時間，他、楚蕭乃至江婷婷的境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然，目前的情況正在向他期待的方向變化。但回想一年前，仍讓他感嘆命運無常。

　　父母今年會在媽媽的老家過年，還特意問他能否趕過去。他想了想，便謝絕了。

　　他還沒和父母提起楚蕭的事。並非怕他們反對，而是擔心他們會不顧一切回來幫助他。

　　正當他以為自己會與楚蕭兩人度過新年時，他收到了戴阿姨發的信息，想要邀請他們一起吃年夜飯。

　　徐航想要答應。畢竟她是楚蕭最親的人，他想要幫助她們修復關系。

　　但又怕楚蕭激烈的反對。

　　“嗯，好吧。”

　　“啊？”徐航從紛亂的想法中驚醒，疑惑道，“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可以，一起吃年夜飯。”

　　楚蕭看到他傻傻呆呆的樣子，噗嗤一笑道，“我還以為多大不了的事呢。一頓飯而已，沒關系的。只是，我不想出去吃，我想吃阿虛做的飯。要不，邀請她過來一起吧。”

　　“啊，好啊。不過，真的沒問題嗎？”徐航喜出望外道。

　　“我和她的關系，也許不像你想的那麼糟糕。”楚蕭看著他開心的樣子，也微笑道。

　　然後，她將和母親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娓娓道來，徐航這才明白了她們真正的關系。

　　“她給了我自由選擇的權力，也會讓我獨自承擔選擇的後果。”楚蕭淡淡道，“上次，是我選錯了。”

　　徐航握住她的手，想要將自己的心意傳達過去。

　　“所以，我也想邀請她過來吃飯。”楚蕭展顏一笑，道，“我想讓她看到，這次，我選對了。”

　　******

　　許久沒開過車，技術都有些生疏了。

　　在機場接到戴阿姨，徐航的心中忽然升起了緊張的情緒。

　　上次衝動的相見，他並沒有想那麼多。今天他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女婿見丈母娘的場景嗎？

　　所以，一路上他都沒敢主動說話。戴阿姨問什麼，他便答什麼。

　　好在，大年三十的機場高速一路暢通。沒過多久，便回到了他們的臨時小窩。

　　徐航如獲大赦的鑽進廚房繼續烹飪，把空間留給許久未見的母女倆。

　　以他只會做營養餐的廚藝，折騰出這一桌菜實屬不易。好幾道都是他請教楚蕭現學的。

　　好在，今天的他實現了超水平發揮。

　　“小徐，這杯酒，敬你。”

　　見戴阿姨舉起酒杯，徐航連忙起身與她碰杯，並先干為敬。

　　“不用這麼拘謹。這半年雖然沒有過來，但你做了什麼，我心里明白。”戴阿姨難得在臉上露出有些激動地情緒，“多虧你了。”

　　徐航連忙擺手，道：“這都是我應該做，也想要做的。”

　　楚蕭瞥了他們一眼，道：“看你們這你來我往的，我都感覺這事和我沒關系了。”

　　“當然有關。”戴阿姨再次舉杯，與楚蕭相碰，道，“蕭蕭，恭喜你。”

　　“謝謝。”楚蕭也喝盡杯中的紅酒，臉上逐漸升起淡淡的紅暈。

　　隨後是難得的家常時間。他們吃吃喝喝聊聊，一直到晚上十點才收場。

　　徐航在廚房洗碗，楚蕭和戴阿姨在客廳聊天——她們還打開了春節聯歡晚會當背景音樂。

　　期間，他還打開手機，回復了江婷婷的新年郵件。

　　收拾完一切，走出廚房，他才發現，在紅酒的作用下，母女倆都有了幾分睡意。

　　******

　　面對楚蕭挑釁的小手，徐航一退再退。

　　這個時間散場，自然不能讓長輩獨自離開。徐航便邀請她在這里小住。

　　雖然在楚蕭的強烈要求下，他厚著臉皮留在楚蕭的房間，將戴阿姨安排在他原來居住的次臥，但當著楚蕭母親的面，他的色膽確實萎了下去。

　　這房間的隔音效果，很一般。

　　但不知是因為紅酒，還是故意賭氣，今天的楚蕭格外積極。不斷撩撥著他脆弱的底线。

　　終於，在萬家煙火聲中，他們不顧一切的再次融為一體。

　　熟悉的極樂殿堂門口，徐航停住了腳步，對身下的她輕聲道：“蕭蕭，新年快樂。”

　　“阿虛，新年快樂~”

　　******

　　大年初一，徐航忙著回復各方的祝福信息。

　　現在的他，算得上是公司內冉冉上升的新星，就連大老板金銘都特意單發來祝福的信息。

　　他受寵若驚，第一時間便發去誠摯的回禮。

　　誰知，大年初二，他又收到了金銘的電話。

　　“小徐，新年快樂。”

　　“金總，新年好，給您拜年了。”

　　徐航不知道他來電的目的，但想來應該不是單純的新年問候。

　　“本來，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打擾你。但這件私事確實比較急，我思來想去，只能拜托給你。”

　　“沒關系，金總，您請說。”

　　“就是我那老師，傅教授。他電腦里的重要文件，被那小孫子誤刪了。”

　　金總無奈道，“那些文件關系到他年後一個重要項目的進度，他一下就急了，找到我。你知道的，數據恢復的成功率和失效有關系。這個時間，一會兒還真找不到一家能完全信任的數據恢復公司。我這不就想到你了嗎。怎麼樣，能不能辛苦一趟？”

　　“沒問題，麻煩把傅老的地址和聯系方式發給我。”

　　他們的對話內容引起了楚蕭的注意。待他說明緣由，楚蕭馬上道：“快去吧，救場如救火。”

　　徐航知道，楚蕭對這位器重她的老師，心中一直抱著很深的歉意，覺得是自己辜負了老師的期望。他暗下決心，今天一定要完成這個任務。

　　“保證完成任務！”徐航笑著湊到楚蕭的耳邊，輕聲道，“完成任務之後，可以要獎勵嗎？”

　　楚蕭俏臉一紅，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使出渾身解數的徐航，恢復幾個被簡單刪除的文件，自然是手到擒來。

　　飯點還早，傅老熱情的邀請他到書房喝茶。

　　“真是多謝你了，小徐。”傅老為他斟上茶，道，“不然，我可沒法向他們交代。”

　　“舉手之勞而已，能幫上忙是我的榮幸。”徐航誠懇到。對於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他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與傅老的交談令他如沐春風。老教授博學廣聞，又沒有一絲架子。他們很自然的聊到了楚蕭的現狀。

　　“多虧有你，小徐。”傅老嘆道，“蕭蕭是我近些年遇到的，最有天賦的學生。沒想到小小年紀竟遭此大劫。還好，她的運氣並不算是最差。”

　　“她一直很抱歉，說是她辜負了您的期望。”徐航也嘆道。

　　“現在看來，倒也未必。”傅老深深地看了徐航一眼，道。

　　徐航的心中忽然涌起強烈的衝動，就像是半年多以前，在楚蕭家中下定決心那樣。

　　“傅老，我有個不情之請。”

　　******

　　“回來啦~”

　　徐航看到楚蕭期待的目光，走到她面前蹲下，道：“圓滿完成任務~”

　　“阿虛真棒~”楚蕭主動抱住他，獻上香吻。

　　“那必須，也不看看我是誰的人。”徐航仰起頭，臭屁道，“其實我二十分鍾就把問題解決了。”

　　“那怎麼現在才回來啊？”

　　“去給蕭蕭買新年禮物了啊，醬醬~”

　　徐航揚了揚手里的包裝盒。那是一台嶄新的MacBook Pro。

　　能在大年初二找到仍在營業的商店實屬不易。徐航也是找到以前相識的老板才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

　　楚蕭接過禮物，眼中卻多了些疑惑。

　　“是這樣的，傅教授說手上的項目現在正缺人手，讓我問問你能不能幫忙。我這就先斬後奏替你答應了~”徐航硬著頭皮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就去買了這個，就當是新年禮物啦。”

　　楚蕭沒有回答，而是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對不起啦，沒有先征求你的同意。但是我覺得這機會真的挺難得的。要不這樣，就當成給我的獎勵，成麼？”

　　“笨蛋阿虛，從來都學不會騙人。”楚蕭偏過頭，隱去眼中閃爍的淚光，道，“我知道，這是你為我求來的機會。”

　　徐航呵呵笑著，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雖然我還沒做好准備。”楚蕭撫摸著手中精致的包裝盒，道，“但既然是阿虛想要的，我願意努力試試。”

　　******

　　戴阿姨初五便啟程離開。走之前，她告訴楚蕭和徐航，自己可能會調回這座城市工作。

　　聽到這個好消息，徐航打心底里為楚蕭高興。

　　而楚蕭卻沒有時間多想這些。

　　她已經荒廢了太久，為了能跟上項目小組的腳步，這幾天她一直在廢寢忘食的補課。

　　或許是壓抑了太久，重回擅長領域的楚蕭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她每天花費大量的時間，抱著電腦啃項目文檔和工具書籍。

　　還閱覽近一年多的行業期刊，試圖將自己丟失的時間找回。

　　看到她拼命工作的樣子，徐航十分心疼。但自己已經擅自替她開了這個頭，現在只好全力支持她，為她安排好身後的事情。

　　元宵節後，楚蕭正式加入了傅教授主持的新項目。於是，她的生活中，除了吃睡和理療，便只剩下了工作。

　　就連與徐航相處和歡愛的時間，也被壓縮到不起眼的角落。

　　徐航沒有任何怨言。准確的說，他也沒機會有怨言。因為他的工作，也變得十分忙碌。

　　因為公司業務的擴大，他的小組被調走了兩位骨干。而工作量卻不減反增。

　　於是，他們倆同時進入了工作狂模式。

　　寒來暑往，轉眼便過去了四個月。

　　徐航的黑眼圈更深了。工作壓力增大，生活也絲毫不敢怠慢。如果只論身體上的負荷，他的壓力甚至比去年剛照顧楚蕭時還要更大。

　　楚蕭也辛苦的堅持著理療和工作。但她的精神要好得多。畢竟她的睡眠時間可以得到保障，而且，她參與的項目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

　　她不無自豪的告訴徐航，原本傅老拉她進項目，只是單純想給她個機會。但是現在，她已經成為了項目的重要成分，承擔了大量核心工作。

　　置於信息龐雜瞬息萬變的金融界，這簡直是個奇跡。

　　徐航不顧一切的抱住她，扔進了臥室。讓後面的計劃見鬼去吧，今天他們一定要好好“獎勵”彼此。

　　縱情歡愛後，楚蕭筋疲力盡的趴在徐航身上，手指在他的胸口勾畫著不規則的圖形。

　　“阿虛。”

　　“嗯？”

　　“明天，有個飯局。是師兄組織的，老師也會去。”

　　“噢。”

　　“我已經推了好幾次，這次實在是盛情難卻。”

　　“嗯。”

　　“要不，阿虛陪我去一下？好久沒見老師了，確實有些想念他老人家……”

　　“好的，那我就去蹭個飯~”

　　******

　　每次在不同的地方參加飯局，徐航都會感嘆，原來這座城市還有那麼多自己不知道的高端場所。

　　雖然對服務員總是標榜原材料是純天然非養殖無汙染的行為有些不忿，但平心而論，這里的菜品口味確實出眾。

　　這里的菜品以淮揚菜與杭幫菜為主，很適合楚蕭偏清淡的口味。

　　徐航開心的大快朵頤著，完全置身飯局之外。

　　楚蕭的這幫師兄師姐們都屬於高素質人群。

　　他們熱情的向楚蕭打招呼，卻不會讓目標和話題對准楚蕭的雙腿和輪椅。

　　就像是過去與她打招呼一般。

　　坐在主位的是傅教授的一位學生。徐航從未見過他，但好像之前聽楚蕭說起過她這位王師兄。

　　徐航沒想到，這位年輕有為的王師兄，竟然是上市公司華顯董事長的二公子。

　　他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臉上保持著令人親近的微笑。

　　他身處飯局中心，長袖善舞的招呼著每位客人，掌握著飯局的節奏，讓所有人都不覺得自己受到冷落。

　　楚蕭也低調的吃著飯。

　　除了開始與傅教授打招呼以及和徐航低聲討論菜品，她幾乎沒怎麼說過話，甘當這飯局的陪襯。

　　徐航樂得如此，他願意當陪襯的陪襯。

　　但隨著飯局的推進，這位王師兄的酒杯卻轉到了楚蕭和徐航這邊。

　　“小師妹，好久不見。”王師兄舉杯道，“前幾天還多虧了你的慧眼如炬。如果我那個錯漏沒被改正，後果不堪設想。這杯酒我先干為敬！”

　　楚蕭舉起茶杯與他相碰。理療過程中，她不能隨意飲酒。

　　然後，王師兄對徐航舉起酒杯，道：“徐兄，之前便聽說了你的事跡，你的行為令我打心眼里佩服。我這位小師妹，辛苦你照顧了。這杯敬你！”

　　徐航也禮貌的舉杯，與他寒暄了幾句。

　　徐航本以為今晚可以就這樣低調混過，卻沒想到王師兄敬完一圈，又回到了楚蕭的身側，開始與她搭話。

　　他說起的話題都是學術性的，楚蕭本不想多說，但又不好拒絕，便與他稍作探討。

　　徐航雖然不懂他們的專業知識，但心中不由得感嘆，這位王師兄確實是個人物。

　　他總能在一個問題快聊到頭的時候，提出另一個相關的問題。

　　並在交談的間隙自然的說出對楚蕭的溢美之詞。

　　或許是出於禮貌，又或許是被他提出的問題所吸引，楚蕭和他開始了持續的相談。

　　桌上的其他人也被他們的話題吸引，時不時爆發出討論聲與掌聲。

　　“最後一道菜，宋嫂魚羹，您這邊的菜上齊了，請慢用。”

　　唯一置身局外的徐航為自己舀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魚羹，吹了吹便送到嘴里品嘗。

　　我日，這玩意怎麼這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