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1章 流光飛舞
八點之前,楊書香獨自一人跑了趟夢莊高中,風風火火的專門給賈鳳鞠把昨晚上大鍋燉的兔子豬送了過去。
這不就怕鳳鞠屈了嘴,又不知她這些日子有沒有往辛家營的姥家跑飭,反正開家長會夢莊來也來了,左右是順道一就手的事兒,何不關照一番。
來到高中門口,這回楊書香可沒溜邊,他下了車,進門先跟門衛里的教職工大爺客客氣氣打聲招呼,把情況轉達出來,知道不可能把自己放進去,就把預先買的石林塞給了對方,說了好多客氣話總算得到同意,這才把自行車放在傳達室的門外,提溜著飯盒正大光明走進去。
這個點應該上早自習呢,楊書香順著紅磚鋪就的甬道筆直前行,來到賈鳳鞠所在的班級門外,在教室門口向里張望了幾眼,見老師在台上正滔滔不絕講著什麼,有些顧慮。
探頭探腦已經看到賈鳳鞠,楊書香朝她努了努嘴,稍微轉悠下心思就跑到了教室後方,為了不影響老師講課,他輕輕一推後門,彎著腰從門縫溜進了屋里。
就近把飯盒交到了後排上次看到的一個姐姐手里,楊書香小聲說:“姐,勞煩你把飯盒轉交給賈鳳鞠。”
那個姐姐掐了他手腕一下,也小聲說:“啥好吃的?”
眼波流轉,嘻嘻一笑:“不說出來就不給你送介!”
“我說別介!我閒人一個,這不怕耽誤姐姐上課嗎!”
楊書香蹲下身子,看到對方挺善談的,嬉皮笑臉的勁兒就上來了,甭看說話的聲音不大,卻把這位姐姐同桌的注意力也給吸引過來:“就是就是,不說是啥好吃的就不給鳳鞠。”原來她還挺會裝的!
挪著武大郎的步子往前湊了湊,楊書香往二位姐姐當間一蹲,胳膊肘架在了她倆大腿上,然後一字一頓地說:“豬,肉,燉,兔,子!”
連說帶比劃,一點陌生感沒有:“來前兒我就知道姐姐們肯定會喜歡,這不帶了滿滿一盒嗎!”
他這一說,頭一個學姐頓時恍然大悟,笑著掂起飯盒:“我說咋那麼沉!還挺會心疼人兒!”
楊書香仰起頭來,嬉笑著拍了拍對方的大腿:“二位姐姐,那我就不打攪你們啦!”
縮起身子要退出去,忽地覺察到周圍靜了下來,再一看,講課老師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的身邊。
“哪來的搗亂分子?”
眾目睽睽之下被那個老師這麼一喝,未站起身子楊書香就脫口而出:“是郭主任讓我進來送東西的!怕影響到別人上課才從後門進來的。”
心說,誰搗亂了?
又不是正經八本上課!
就聽那位老師厲聲喝問:“這就不影響了?給誰送的?送的啥?”
楊書香本不是那種嘩眾取寵的人,卻在這咄咄逼人氣勢的追問下,被問得有些氣惱,不過一想責任在己,又怕賈鳳鞠牽掛,衝著前排的鳳鞠姐眨了眨眼,然後對著眼前這個脾氣有些暴躁的老師規規矩矩地說:“老師你繼續講課,我這就走!”
一邊笑,一邊倒退著身子往後門靠。
“滾出介!”
炸雷一般的聲音響了起來,被這一吼,楊書香的臉兒難免一紅:誰欠你錢了,怎麼跟髒狗似的!
惦著懟他兩句,你為人師表就這狗屁素質,人情事態不懂虧你還披了一張人民教師的皮!
再一琢磨,林子大了啥鳥沒有,碰上這個混蛋玩意也甭懟他,東西送到了也就得了。
出了校門往南騎了一里多地,正是夢莊逢二四七九的集,來時匆匆楊書香只在西半拉門臉的小鋪買了盒煙,這隔著公路往大空場一看,雪後的市場雖有些冷冷清清,但好在傍年根了,又薄利多銷,緊東面的魚販和肉販並未缺席的情況下,周圍湊過去的人看起來也挺熱鬧。
有心騎進去溜達一圈,算計下時間只得作罷。
蹬著那輛二八車進了校門,里面的男男女女已經拾掇起家伙熱火朝天干了起來,楊書香心說,還夠早的。
但見同學們掃帚輪起來時,鐵杴啪啪作響,雪花飛舞在吆喝聲之中,煥章便從人群中跑了過來。
“楊哥咋樣了?”
煥章頭一句話問的就是這個,楊書香看著他那沒羞沒臊的樣兒,把車子推進車棚時,想到了自己也不過如此嘛!
“啥咋樣了?”
支好車,楊書香抹瞪著眼問。
“你不說讓我等你信兒嗎,結果咋樣了?”
煥章搓起手來,那施施溜溜的樣子越看越有些賊眉鼠眼。
“不都跟你說沒事了嗎,咋這沉不住氣?你就算現在去醫院檢查不也等差不多才行嗎!”
楊書香怔怔地看著煥章,因個女的連媽都不要了,想想就來氣,就差踹煥章一腳。
“這不合計著那個……,”
湊上前,煥章反手一攏,在楊書香耳旁低語起來。
“你起,起我這。”
推開煥章的身子,若非是大庭廣眾目標太大,楊書香真想給他來一記霹靂旋風腿,讓他知道知道啥叫出爾反爾,然而當楊書香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時,又禁不住把那個想法收了回去:他媽的要踢也應當先踢我,誰叫我……此處省略的地方不言而喻,但更多的是馬秀琴勸慰楊書香的話,讓他不要心存顧忌,背負責任。
可說是那樣說,但事實上到底能不能一下子放開手腳,這還真是一個有待商榷的事兒。
“小玉沒鬧騰?”
兩只手一抱,來回搓著自己的臉。
“老實多了,也倍兒聽話!”
看著煥章眉飛色舞的樣兒,楊書香有些戚戚,自己還搞不妥呢,還管別人?
轉念又覺得有必要再跟煥章念叨一下,一是快過年了,應該回家陪陪琴娘;二是關於記過處分的事兒,讓他心里好有個准備。
呼喝聲,敲擊聲,亂糟糟的環境和冰冷的氛圍儼然就像一台戲,招呼聲響起來時,楊書香衝著三班的同學揮了揮手:“來啦來啦!”
那情景正好被王宏看到,他把笤帚死乞白賴地塞給一個女同學的手里,在對方喊著“王眯”
這個超小圈子才知道的綽號中,吞吐著哈氣一路小跑了過來:“楊哥,夜個兒下午你是打卯去了吧?”
“回頭再跟你說。”
知會著煥章,楊書香轉身衝王宏點了點頭……廣袤無垠的天地,一曲《海闊天空》把所有韶光傾盡在這暮色蒼茫的美好記憶中,不管是洗刷還是蕩滌,都足以讓少年情懷得以在蟄伏中舒展手腳,哪怕這只是停留片刻,哪怕淨土不再!
“怕不怕鬼?”
楊書香帶著保國也像才剛王宏那樣,小跑起來,一邊跑一邊指著遠處低矮的山巒說道。
“不怕!”
他倆說話時還真有點參演台灣電視劇的感覺,每個人的呼吸被對方看到,都是吞雲吐霧的樣子,另外,鼻子和臉蛋都脆生生的紅了,煞是可愛。
這就是九三九四交年時的光景,留在長河浩瀚之中的一點星光,滄海桑田。
長途奔襲留下了堅實的腳印,來到賈家那片波瀾起伏而又素裹銀妝的小山時,當然不會像溝頭堡後街李奶奶那樣——躺在棺材板兒上吊了三天突然坐起身子,眼窩深陷一臉褶皺,整個人綠蒙蒙的,最後不得不用黑豆送她一程——突然也搞那麼一出,不知是哪位興趣大發,從鼓起的陰宅中蹦躂出來,喊一嗓子我不走,那可就新鮮了。
楊書香告訴保國:“不怕活著的,會怕死的?”
對著蒼莽“啊”的一聲吼了起來,身體里仍舊涌現出一股打王輝時的氣勢,連保國都感覺到了:“楊哥,你摔狗蛋那屄太漂亮了。”
抓起楊書香的胳膊。
胡擼著保國的腦袋,楊書香仰天深吸了口氣:“記得打不過就跑,知道嗎!”
保國“嗯”了一聲。
望著無垠的白雪,楊書香攥緊了拳頭,重復著:“打不過就得跑!”
然而有些事真的能用跑來解決?
楊書香也說不明白,不過此時心存天地,連天看起來都廣闊起來。
我就做我自己的事兒,干自己力所能及的,能與不能就不管了,也管不了那麼多!
在灰蒙蒙滲透著白茫茫的雪地里,他似乎覺查到了一絲黑與白的轉換,這就難免牽扯到了對與錯,然而說不清楚時,那些個舊夢里的過往雲煙也跟著起伏飄蕩,環繞在他的心頭:娘娘最後讓我射進去,沒記錯的話,她還叫床來著……我大的褲衩給我放琴袋里,是不是在暗示?
難道說大大喂不飽娘娘?
一時間腦子紛亂,楊書香吧唧著嘴,心說琢磨那麼多復不復雜?
反正事已至此,怕也沒有用!
收回心思,楊書香把目光看向遠處一排排的大樹,衝著保國吆喝一聲:“冷不冷?”
保國搖了搖腦袋:“不冷!”
楊書香把手朝前一揮:“跟哥跑兩步。”
帶著保國招呼下去。
又跑了二里多地,這才抵達西邊田埂的大楊樹下。
手搭涼棚,楊書香四下踅摸開來,盡管腳下的印記仍在,可這沒頭沒腦得跑到啥時候?
自己倒無所謂,可保國呼哧帶喘顯然有些跟不上流,到時候再把兄弟累尿炕又得不依不饒了。
舉目遠眺,總算在一望有邊——高速橋洞處看到了一個葡萄大小的人兒在晃動,令人滿心歡喜。
“你先在這背風,等著我!”
“我就跟著你走!”
“晚上睡覺不怕尿炕?”
“沒什麼好怕的!”
“嘿,這小話說的,”
卜楞著保國的腦袋,楊書香笑著把圍脖給他裹了裹。
烏蒙蒙的天嘟嚕著臉,北風朔朔,人卻精神:“回頭晚上在哥家里吃!”
保國把身子往樹的陽面一靠:“楊哥,嘿嘿,煥章哥真的去崩鍋了?”
不知保國這小腦瓜里都裝著啥,才多大就胡琢磨?
“你聽誰胡咧咧的?”
由此,楊書香不得不站在成人的角度再次考慮一些那方面帶來的影響,起碼保國才十歲一丟丟,啥事都得背著點他。
“就是!”
保國好奇,語氣之中肯定而又興奮,“五里陸家營,離著夢莊又不遠。放假怎還總往姥家跑?還不是找女朋友介了!”
掏出煙來,楊書香笑著說:“明個兒我也得去趟姥家,難道我也搞對象介?”
很是隨意地“切”
了一聲,攏起手來把火點上。
“你也走?”
保國有些驚訝,轉而搖起腦袋嬉笑:“看我不告鳳鞠姐………”
好不容易把煙點著了,聽保國這話楊書香差點沒嗆著。
擡起腳照著保國屁股蛋來了個凳板兒:“給哥造謠?!”
躲閃中,保國順勢繞到樹後頭,露出腦袋嘻嘻笑著:“哥你別踢我……到時你會不會崩鳳鞠姐?”
“再廢話哥先雞奸了你!”
作勢要撲過去,忽地一轉身,楊書香就解開了褲子,只覺得卡巴襠里一片涼爽,身子不由得打了個突,穩了穩身子,然後衝著樹後頭的保國念叨起來:“打架的事兒誰也不能告訴,知道嗎!”
吸溜一聲捋開包皮,水龍頭便以拋物线的形式把聖水嗞了出去,帶著股濃烈的酒水味,楊書香身體就又打了個突。
說心里話,對鳳鞠一點感覺沒有,有的話在學校里就找了,何至於現在還圍繞著煥章搞對象這個事兒犯矯情。
為此楊書香都覺得自己過於神經了。
這一跑一折騰,地面上那條刷直的黑线便劃開了圈,嘩啦啦的像總結人生似的畫了個嘆號,然後帶出了問號和句號,有些混亂,那麼人生是否也是如此呢?
這注定是個撓頭的問題,並且暫時得不到任何可尋的答案!
然後一路向西,碰到賈新民時,對方已經小有收獲:一灰二白三只兔子耷拉著腿兒被別在他的皮兜子上。
背著火槍,這戴著帽子的中年漢子瘦溜溜的看起來挺有精神:“這麼冷的天咋不戴個帽子?”
楊書香身上躥火,一指自己的脖領子:“這一道跑過來,我扣子都解開了!”
還確實如他所說,腦瓜頂子都熱氣騰騰了。
打量著賈新民腦袋上頂著的軍綠帽,楊書香的心下一陣嘀咕,為何不換成黑色或者藍色?
然而天似乎越發陰霾,由此顯得賈新民腦袋上越發透亮。
“保國也跟著跑來啦,累不累啊?”
楊書香正自掏煙,就聽賈新民問了一句,還被他悄悄耳語了一下:“回給三大整幾個套兒。”
身子一怔,把煙遞過去時,楊書香皺起眉頭:“避孕套?”
這話當然得背著保國的面說,似乎關乎著某些秘密。
賈新民點了點頭,就著火點著了煙,吸了口,在煙霧之中問道:“紅塔!換牌子了?”
這個所謂的換牌子——人自然指的是柴靈秀。
楊書香沒接那茬,他總覺得很有必要問一下賈新民床上是不是能力不足,不然怎麼總讓自己撞見或者碰上女人需要那方面的要求呢?
咳嗽了一聲,在賈新民低頭搗鼓腰里的兔子時,楊書香舔起嘴角問了起來:“我說三大,你喝枸杞酒嗎?”
賈新民把腰里一只最肥的白兔解下來,塞進楊書香的手里:“喝過,喝過兩天。”
“這是干嘛?”
這天時還能打著這樣的兔子,顯然令人欣喜若狂,不過楊書香又把那毛色看起來非常不錯的兔子塞了回去:“我也是聽得個半半落落,都我爺說的。要不哪天爺們得著機會給你逮條伢狗補補。”
說起狗來這話一提也有那麼幾年了,當時跳牆頭給半道竄出來的蘇聯紅嚇了一跳,後來鐵廠的那條狗給自己大大弄死了,楊書香還吃了半條後腿呢。
“給你就拿著,客氣啥?”
賈新民推著手阻攔,風趣的臉上帶笑,看起來有些猥瑣:“有避孕套就夠了。”
“嘿嘿,你別看我,我啥也不知道!”
楊書香再次把兔子推送回去,無功不受祿,拿人家的手短,甭干那貪便宜愛小的事兒。
“跟三大磨嘰?”
賈新民說話的聲音和帽子的顏色一樣亮堂:“秋月發燒,我就尋思出來溜達溜達。上你們家喊你來著,家沒人。”
“這不我去城里我大介了嗎!”
看著保國在前面蹦蹦跳跳,楊書香忽覺得孩子有些孤得慌,抽搭著從口袋里尋出煙,讓賈新民續上,也不背著他,自己就點了一根:“那我就厚著臉皮接著了?”他的這股心境並不是突然爆發,因為看到人家父親心疼孩子,心中有感!
“瞅你這話說的!”
賈新民拍著楊書香的肩膀。
楊書香深吸了煙,吐出煙花時,好不容易融入到這片熱土中而穩下來的心境又有些裂痕:“三大……回頭天暖和我去地里給逮三條白线(蛇的一種),爆炒還是油炸隨你,那玩意准能能讓你一柱擎天!”
竄上前,把兔子扔給了保國,又趁著保國不注意把他兜門口竄出半截的避孕套弄出倆,悄悄遞給了賈新民:“三大,爺們可屁都不懂,說得對不對你老可別挑我………”
那欲言又止的樣子被賈新民看到,忙問:“咋啦?”
湊近了楊書香的身旁,壓低聲音問道:“跟三大說吧,就咱爺倆知道!”
尋思了一下,楊書香把要說的話在腦海中慮了一遍,開口問道:“秋月姐搞過對象沒?我先澄清我可沒別的意思,侄兒就隨便問問。”
“我還以為啥事呢……,”
略作一頓,賈新民哈哈大笑起來,把前面抱著兔子的保國都給弄得頓住了身子,回頭忙問咋回事。
“咋回事?走你的道兒吧!”
楊書香笑著揮了揮手:“大人說話小孩甭插嘴”,從賈新民背上把火槍拾在手里:“三大,我來一槍試試!”
聞聽楊書香要試槍,賈新民從皮袋子里把火藥備了出來,上好了槍,遞交給楊書香的手里。
掂著上了子兒的火槍,楊書香擺弄起來,這玩意可比自己搗鼓的那把鏈子把兒牛逼多了。
“射前兒把嘴張開嘍!”
賈新民提醒著。
楊書香“嗯”
了一聲,笑道:“早前兒去夢莊看鄉民兵打靶,我大跟我說過。”
槍管對准十米開外的一棵大樹,擺好了架勢,扣動扳機,“砰”
地一聲,黑煙繚繞而起,那火星四射震顫的感覺直追當年自己大大的意氣風發,遙想著彼時的一幕幕,楊書香舔起了嘴角:誰和誰親?
和我大大親,也和我娘娘親!
這話出自心里,勃勃生發,如裊裊炊煙升起,把那最純粹的情懷釋放出來,扎根在這片熱土中。
保國歲數還小,自然不敢碰那火槍,但眼饞,就嚷嚷楊書香回去把那鏈子把兒給他。
看著保國抱著兔子不撒手的樣兒,楊書香連連點頭說好,暫且安撫住保國這顆活躍的心。
轉回頭把槍交給賈新民,賈新民先是問了句咋樣,而後拍著楊書香的肩膀,把之前的話解釋了一遍:“一中管得嚴,女孩子嘛,有那事兒她也不會跟我這當爹的說!”
至此坐實了某件事兒,因為跟自己扯不上關系,所以楊書香便也沒再繼續追問。
“學校里沒交個女朋友?”
賈新民眼里,人老楊家這小伙子挺懂事,畢竟爹是重點中學老師,媽是計生辦大拿,不過出於好奇,所以問了一句。
“你問的是女性朋友嗎?”
楊書香呲呲一笑,沒正面回答賈新民,只在分道揚鑣時把兔子遞還給他:“這兔子無論如何不能要啊!”
正要跑,被賈新民一把抓住了胳膊:“你這孩子咋跟三大耍心眼?”
楊書香卜楞著腦袋:“哪有啊!秋月姐發燒應該給她補身子。你說吃還不是啥時候都能吃,對不?”
“這都跟誰學的?你拿著!甭跟三大掙崴!”
賈新民硬往楊書香手里塞,楊書香推辭不得,接是接了,不過卻把保國拉到了自己身邊,話也打了過去:“今個兒我把王輝給揍一頓!”
這保國也應和起來:“三大,無緣無故他刪我好幾個耳光子,屄養的沒讓楊哥給摔死,活該!我肏他媽!”要不是楊書香攔著,保國指不定得罵成啥樣呢!
兔子自然又遞給了保國,不等賈新民言語,楊書香又說:“三大,王輝他爸跟你關系不錯,我給留著臉沒在你家鬧騰……”,片刻間把保國推進胡同里:“讓你娘娘把它燉了”,知道賈新民肯定會問緣由,這才跟他交代:“有些事兒吧……嗯,可能秀娟娘娘誤會了,她要是問你,你就實話實說。”
偏著身子用手一指保國的背影:“他媽出國在外,我小趙叔也顧不過來管他,這從小光著屁股跟著我一起玩,別的什麼事兒我不摻和,但我兄弟挨了欺負我就得管!是不是你說?”
這股倔強像是在宣誓,對賈新民那樣說,酒後的晌午對陳寶坤也是那樣說的。
誰沒個仨薄倆厚?
尤其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發小兒!
不過“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李學強那邊到底賣不賣臉兒還另說,再有就是陳寶坤是否被當槍使,玩花屁股誰也不知,總得抽空跟煥章把情況交代出來…………“回來前兒我媽都該打夜班介了!”興衝衝跑過來,王宏直找補:“前兩天聽哄哄說炮市兒搶行,不然就跟著你一塊去了。”上次和楊哥一塊逮魚的情形仍歷歷在目,回想起來還頗為興奮。
炮市兒搶行?
呵呵。
楊書香知道這周六大大就該行動了,也不嚷嚷實情:“夜個兒去的時候喊你來著,就你媽在家,說你跟你爸去良鄉街里了!”眼睛盯著卻煥章。
被這股氣勢壓迫著,煥章呲牙一笑,把臉扭到了一旁。
王宏則四顧踅摸了幾眼,又朝著北面最後一排房子打量,這才開口說:“傻屄肛門夜個兒也去了炮市兒!”“早上來前兒碰上他,說晌午請吃飯!這會兒多半是貓在體育室躲著呢!”
楊書香還沒言語,接著王宏的話趙煥章就來了精神:“我就告他,倆人吃飯沒意思!”
煥章的這種做法楊書香還是挺贊成,哪知哥們話鋒一轉沒把楊書香給窩回介:“吃飯的話楊哥你得去吧,老鬼、 海濤、 浩天、 寶來都得去吧,王宏胖墩不也得跟著,去就都去!”
一邊說一邊比劃,顯然是把事兒嚷嚷出去了。
“這兩天腸胃不好,吃飯甭算我。啊,甭算我!”
楊書香擺起手來,挺反感煥章的這種做法。
“你不去咋行?”
煥章一把抓住楊哥的手:“他不牛逼嗎,當著眾人的面那就給他放放血!”
“回頭再說吧!”
掙脫出煥章的手,楊書香咕噥了一句,開始暗暗琢磨起來。
本以為小樹林里糾紛完事也就結了,場子找回來了,臉面也要足了,可誰成想拔出蘿卜帶出泥,給玩了後抽——也只煥章被蒙在鼓里,不知內情。
他媽的夠陰,都他奶奶的瞧人下菜碟!
“別看我,看我管用嗎?”楊書香扔了這麼一句。
“小玉呢?”
楊書香一撩眼皮,瞬息間又甩了這麼一句。
王宏巴巴地看著楊書香,等著楊哥表態,卻不知他這是什麼態度,可趙煥章卻明白楊哥話里的意思,心里一陣驕傲,掛著笑的嘴唇比劃了一句“辦了”,這要是給他按個翅膀,准能飛起來。
豬啊!
煥章這腦子是讓豬油給蒙了!
反正想到哪說哪,能幫到哪算哪。
“別讓人家等著咱們!”
心里一陣說不出的氣餒,朝著這哥倆一筆畫,楊書香邊走邊說:“煥章,班主任要是找你,記住了,就跟他說是楊書香挑的頭,打人也是楊書香打的,記住沒?他要是再矯情,你就告他,當時班里十二個同學都可以出來作證!”
“咋啦楊哥?”
煥章不解,事兒不都過去了嗎,怎麼楊哥還找補?
而且說得沒頭沒腦。
正尋思,大鼻等人扛著鐵杴掃帚朝著這邊走來,給大伙一嚷嚷也沒法再問細致。
干得熱火朝天,一幫小伙子推車的推車,鏟雪的鏟雪,教室前後、 甬道、 辦公室門口清掃利索,又給車棚騰出擱車的地兒,這才亂哄哄地回到班里,等著最後宣布放假。
一群草長鶯飛年紀的人,甭管男孩女孩,有幾個心不野的?
他們先後接到成績之後,交頭接耳一番,接下來領了寒假作業聽李學強從那嘮叨個沒完,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李學強瞅著眼前這群快要跳到桌子上的學生,拍了拍講桌想要制止一下,當他看到院子里家長們陸陸續續推著車子走進車棚時,脖子一扭,朝著眾人擺了擺手:“散了吧!”
除了各班的課代表及班長站在門口負責引薦,沒什麼事兒的人基本上就背著書包跑家走了。
“打板兒還是踢小場地?”
球隊的哥幾個沒動地界兒,在教室後面碰著頭。
“先看看情況再說,”
楊書香用腳把球顛起來,倒了兩下腳,手里接住:“院里集合看看人吧。”
一眾人等魚躍著就把球趟到了教室前的空場上。
這時,李學強似乎想起了什麼,趕忙追到門口,指著人群里的趙煥章:“趙煥章你留下來,開完家長會再走!”
眾人面面相覷,七嘴八舌來問:“咋啦煥章?”
趙煥章一撩頭發,把大拇哥一挑,瀟灑地說:“沒事兒!都別走,咱晌午該怎麼辦還怎麼辦!”
楊書香沒說話,看著琴娘和自己母親推著車進了車棚,沉默片刻,衝著哥幾個知會一聲:“上個廁所,你們先外面踢著”,趁著這個空兒,把煥章往教室後面拉。
想起這個茬,煥章忙問:“到底怎回事?要追究我?”
楊書香一邊走一邊說:“既然李學強從屋里沒言語,背不住琴娘來了他會借題發揮。還是那句話,甭管他說啥,你就往我身上推,把我之前說的都搬出來。還有,甭聽他們嚇唬,九年義務教育有啥檔案?還記過處分,記他媽的過!”
校長喝完酒都拎著酒瓶子順嘴胡禿嚕,還有啥說服人的地界兒?
聽完,煥章撓了下腦袋,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接著便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楊哥,應該找人揍屄養的李學強………”
“你甭說那沒用的!我可告你,琴娘說你可不許回嘴,聽見沒?”
“楊哥,別忘了咱們可是挨欺負的人,憑啥讓咱們背黑鍋?”
越想越不對勁,煥章氣惱惱地說:“我媽那脾氣誰不知道?耳根子軟,偏就跟我本事大!”
“再廢話信不信我踢你?!”
只覺心里憋著口氣:“非得讓外人看咱笑話,是嗎?!”
楊書香瞪起眼珠子盯著煥章,好半晌又嘆了口氣:“她是你媽,你也欺負她老實?”
只知道楊哥心里不痛快,卻沒覺察到他眼里的黯淡,煥章咧著嘴干笑一聲:“我不就隨口一說嗎,聽你的還不行!”
他知道每次惹著楊哥軟言軟語說兩句准沒事,就上前摟住了楊書香的肩膀,比比劃劃:“這次我考的成績也不錯,哥,衝著這個分你不得替我高興高興!”
那滑稽樣兒讓楊書香繃著的臉兒再也繃不住了,心說我兄弟這肚子得多大啊?
搖了搖頭,掄起拳頭搗了煥章一下:“我看你是著魔了!”
不知該說他什麼好,到了廁所近前,楊書香閃身走了進去。
往廁所門口上一站,趙煥章解開褲子就滋:“黑貓白貓拿著耗子就是好貓!也不是我臉皮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話她信嗎?也就你能說服她!”
“說說說……我說你………”
楊書香機關槍似的重復著這個字,到了後面卻戛然而止,因為這個“說”字和那個“睡”字諧音,就算腦子里啥也不想,此時說出來本身也有歧義。
嘩啦啦一片響動,歡快而又勁道,吐了口濁氣,楊書香側閃著把身子背了背。
誰知未提起褲子下面就給趙煥章掏了一把,弄得楊書香狼狽不堪:“我說你媽,咋這下流!”
煥章嗷嗷叫著,竄起身子跳出廁所:“楊哥,哈哈,你硬了!你也有硬的時候!”
撥雲見日,天一色藍,很高很闊。
在無奈中,楊書香的耳輪中就聽煥章“咦”了一聲,接著就聽他說:“楊哥,我媽就交給你來辦了………”說得楊書香心里怪怪的,又不能否認。
正不知所謂,似乎是有誰走了過來,跟煥章打起了招呼。
低頭看著塞進褲子里的鳥,確實很不安分,抽搭著鼻子,楊書香喃喃了一句:“該跟琴娘斷了,老這樣兒咋對得起煥章呢!”
一陣悸動,眼前便浮現出一個滾圓碩大而又肉汪汪的屁股,哆嗦著身子,楊書香發覺狗雞變得更粗更大,刹那間,耳畔仿佛響起了那道溫柔的聲音“射進來”……“射進來”,微微喘著粗氣,心里便呼和出一道聲音:我是不是該給我大去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