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悠悠疲憊的仰躺在旅館床上,雖然還不知道能打聽到什麼,但總歸是個還算順利的開始。
游總那邊的消息還是未知,她對此的指望也不是很大,畢竟那面全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可不是她這樣的人說聯系就聯系說見面就能見面的。
夜深人靜,她窩在賓館里睡不著,也不想浪費時間在發呆上。
幾次刻骨銘心的經歷讓她擁有了最接近事實真相的便捷通道,她開始憑借記憶整理自己所掌握的所有資料。
思維導圖一個個羅列紙上,通過一條條分支聯系,現在仍是一片空白也是最至關重要的部分缺少了兩個,一個是‘小蕾’,還有一個是在背後幫助展贏完成這一系列動作的人。
展贏當時的年紀太小了,哪怕心智再扭曲再成熟,他也還是個小孩。
他不可能一下子就擁有那麼縝密的犯罪思維,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細節都全權估算完備。
第一次時,起因開端是從萬瑩發現兒子的獻血證為由的,她當時在信盈律所;第二次時,理由一樣,卻像是要引起她注意一樣,同樣的案子跟當事人出現在了鼎誠律所;第三次也就是現在,案子與委托人直至現在都沒有出現,而展贏的行為……
已經明顯有了受她影響的痕跡。
萬瑩在做什麼?
‘小蕾’又在做什麼?
還有展贏,他現在是仍繼續藏在她的身後,窺視她的舉動,還是正在密謀些其他?
說實話,事情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楊悠悠都已經快要習慣展贏的乖張與不正常了。
好像他做出什麼事她都不會奇怪,哪怕他再混蛋再畜生,只要把他經歷過的往她面前一擺,她就必然被堵嘴遮眼。
同理心是弊端,她經歷的其實並不比展贏少上多少,只不過幸運的是她能選擇無視然後放下,可展贏不行。
她無權干涉別人的選擇,只是她更不想再繼續著被動承受,她要解開這亂套的局面,還自己一個清淨。
那位阿姨說自從小孩事件鬧開後就一直再沒見過‘小蕾’,關於她母親的後事處理也知道的不多,那套閒置的房屋……
以普通人的思維去想,‘小蕾’的經濟條件應該很一般,她拿捏了小孩那麼久不可能只因為一樁無頭命案就懼怕的不敢再露面,母親的遺產她也不可能不出面處理。
最關鍵的,是誰也不能證明展贏就是殺人凶手不是嗎?
以那套住房為因,附近的中介可能會有點兒线索。
‘小蕾’既然人不出現,那她最可能出現的地方是……
如果換做是她……
楊悠悠代入了‘小蕾’的思路,得到了絕對會去見自己親生兒子的答案。
‘小蕾’一定會去見自己孩子,那是她的計謀,是她的成果,是她可以洋洋得意的價值體現。
如果展贏足夠聰明,是真的不難查出他自己的親生父母姓甚名誰。
楊悠悠陷入了一種及其亢奮的詭異狀態里,通宵把所有的思路和調查方向全部整理出來,再抬頭時已經快到她跟那個退休阿姨約定的時間。
簡單衝了澡,換好干淨的衣服她匆匆趕過去赴約。
到了約定地,她遞給阿姨一張自己的名片,簡單介紹自己是個律師,是在做訴訟准備的時候發現當年的事有可疑,所以特地過來查證。
阿姨也自我介紹說,她叫許培,並謹慎的跟她核實是以誰為原告的訴訟案件,又是關於哪方面的。
楊悠悠隱去了名字,只把萬瑩當時提及的信息大略交代一下,也一再的向許培保證,這件事絕對不會牽扯到她及福利院。
許培沉默了好一會兒,大約也是基於她本人的善良,最後還是在猶豫中將隨身帶來的包打開,拿出不少那一年福利院里孩子的照片,楊悠悠一眼就認出了小孩,只是他的照片不多,零星的幾張里表情都是漠然的,看上去跟其他孩子格格不入。
楊悠悠准確的指認出小孩讓許培多少放下了一點兒疑慮,認真的回憶起了當年,只是時間畢竟太久了,很多事情都模糊的快要想不起來了。
她慢慢地邊想邊說,楊悠悠也不催促,只是在關鍵時給出比較准確的引導。
許培說,小孩在被帶進福利院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話不多但聰敏過人,學習能力也極強,不到半學期的時間他就把十歲之前的小學課程全都學會了,她們當時很多工作人員都覺得他很可惜。
她們花了大量時間跟他的直系親屬做協調,可結果實在無奈,後來她們就決定通過法律手段起訴小孩的母親遺棄罪,但又一時拿不到DNA做基因比對,小孩因為從出生就沒有建檔,以至於他母親玩起失蹤就讓她們束手無策。
楊悠悠比誰都清楚法律程序想要走通需要的大量時間跟繁瑣步驟,她沒在此事上糾結,改問了一些具體的細節跟時間,得知小孩在福利院只待了不到一年的時間,也上了一段時間的小學,當時福利院給他起了名字,叫民濤。
與小蕾母親遇害的時間完美重合了。
楊悠悠的心髒一咯噔,但聽到他的名字不是展贏,她又短暫的松了一口氣。
隨即她又追問道,只待了不到一年,那他在這一年里就沒什麼奇怪的行為嗎?
許培繼續回憶說,民濤聰明,但也許就是太聰明了,所以他的世界並不允許別人的進入。
他會逃課,可是不論小學班任老師還是福利院里負責照顧他的老師問他去了哪兒,去干什麼了,他從來都一個字不說。
罰站、罰寫作業、罰勞動……
他都會乖乖去做,但課照樣逃,周六日學校放了假他有時候也會玩失蹤,再後來,學校跟福利院什麼招都用盡了,還特意帶他去做了心理測試,也沒得出什麼有用的辦法,直到他有一天徹底失蹤。
許培強調著,她們當年真的是為民濤費盡了心,只是這孩子也許是因為成長環境的緣故,無論是誰的示好都不接受,實屬難管教。
楊悠悠安慰她表示自己一切都理解。
然後她又貌似不經意的問及關於小孩名義上的外婆被殺一事,結果許培的臉色當即就變了,連連擺手說對此並不知情。
因為那時候民濤早不見了有一段日子,她們還報了警,後來也是警方做了推論聯系,也來福利院做過調查,她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也壓根沒往那方面想過,畢竟,民濤當時才多大啊……
事情好像又拐進了死胡同。楊悠悠把該問該了解的都存了底,然後才千感萬謝的告別了許培。
再回到旅館,楊悠悠覺得自己周身的力氣都被一下子抽干了,昏昏沉沉的撲到床上就閉上了眼睛,這一覺她睡得極不安穩。
一會兒追著看不清臉的人到處跑,一會兒又被展贏追著到處躲,可不管追還是逃,她都陷在一處不見光的黑暗里,她並不怕黑,可她害怕從黑暗中伸出的無數拉扯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