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在響鈴後不久即被接通。一聲雄厚的男音應道,“您好。”
楊悠悠抬起低垂的眼眸,清明的視线中沒有一絲遲疑,“你好,我想找古世勛古先生。”
對面沉默了片刻,然後沉穩問道,“請問您是?”
“我叫楊悠悠,想通過古先生聯系一下展贏,他給我的號碼撥不通了,突然聯系不上。”
“您請稍等。”
楊悠悠不知道電話的另一端在安靜中發生了什麼事,只能保持著臉面上的平和,可‘砰砰’猛跳的心髒讓她像一個坐在沙發上等待判決的忐忑嫌犯,法官的誦讀在最關鍵的時刻突然消音,這讓她禁不住手腳麻木。
時間在她的耳朵里跳動,不知多久後,手機中終於傳來新的的聲音,是她隱約聽過的聲音,“你好,楊小姐。”
輕聲的吸了一口氣,楊悠悠無比正色的穩聲道,“你好,我——”
“我們見面談吧。”電話中古世勛的聲音清楚傳遞過來,“我這里剛巧有他讓我轉交給你的東西,見面比較方便。”
見面?轉交的東西?她是想找展贏,不是……
“展贏怎麼了?”
楊悠悠不假思索的把心中疑問即刻問出,聲音急切到有點兒壓不住情緒,“古先生,我只是想聯系上他而已,至於東西,我覺得——”
古世勛沒有再多說一句就把手機遞給先前替他接聽電話的男人,男人恭敬接過,然後退後幾步像沒有聽到電話中女人的聲音一樣刻板道,“您好楊小姐,方便的話請您跟我預約一下見面時間跟地點,古先生實在太忙,請您諒解。”
楊悠悠拿著電話焦躁的半天沒法說話,什麼東西非要別人替他轉交,他是自己沒長嘴還是沒長手腳?就算是想撇清關系也沒必要讓旁人代勞吧?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在做夢,又說不清是從哪一段開始的,她想到了所有可能正常的變故,卻唯獨沒有現在這個選項。
他為什麼不自己來?
電話接不通就算了,在她通過旁人想要聯系他的時候竟然還出來個轉交?
轉交什麼?
他是在用這個方式告訴她,從今以後她將再沒有噩夢,她自由了,她終於解脫了?
心口堵的令她窒息,好半天時間她似乎都忘了該怎麼正確喘氣,周身的知覺都跟著消失了,面前的電腦因為待機太長時間突然自動黑屏休眠,嚇得她打了個激靈。
她直愣愣盯在黑了屏的電腦顯示屏上,那里像一面鏡子,慢慢浮現出她的臉。
“楊小姐您在聽嗎?”電話另一端的男人沒有得到回復只得進一步確認。
已經想要掛斷電話拒絕接受一切的楊悠悠終是在大腦冷靜判斷的指揮下找回聲音,“我在聽……”
“古先生下周五在R市有一場會議,如果您方便的話,那天下午十五點以後有一個小時的空余時間。”
男人翻看著古世勛排滿的行程表,按照指示把休息的時間用作這場會面。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楊悠悠又吐了一口氣,匆忙拿出自己的工作計劃及時間安排,那天周五,上午她有個庭審,去R市乘飛機也至少需要兩個小時,還要看飛機起落時間……
上電腦打開訂票查看,果然時間上是排不開的,“不好意思,那天我的時間來不及,我看看……明天,明天可以嗎?請問,古先生現在在哪?我現在准備出發,如果明天可以的話……”
對面再次安靜了一會兒,大約半分鍾後傳來回復,說,“明天晚上十點以後,在蘇市。”
“好。”楊悠悠快速應道,“麻煩你把詳細的會面地點告訴我,我一定准時到。”
在記事本上記錄下會面地址,楊悠悠沒給自己太多的思考時間,快速在手機上下單訂好機票,然後才拿著手機開始回想自己這幾天所查所見,還有剛才跟古世勛簡短的對話。
她又反復撥打了幾次展贏的手機號碼,依舊是無法接通的狀態。
沉重的氣壓開始在楊悠悠的周身形成不容人順暢呼吸的氣團,不好的念頭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什麼人需要托人轉交東西?
什麼人會在約定後聯系不上?
他是展贏啊,他是禍害,禍害遺千年,他怎麼可能?對吧。他既然已經猜想到她會找上古世勛,他……他還把自己藏起來有什麼意義?!
這個答案她接受不了!
楊悠悠強迫自己必須睡去,離早上的頭班飛機還要很久,明天她休假,工作可以帶在飛機上完成。
可她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回想著分別時的點滴,她最後說讓他要‘好好的’,為什麼現在偏偏跟‘好好的’背道而馳?
他在她離開後做了什麼?
她努力去想自己在跟他相處的時間里是不是有造成他某項選擇的改變?
因為改變了,所以今天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出現或多或少是在幫他的,幫他成為一個至少是原則上不要再出問題的人。
可她腦子里出現了更加清楚的反駁聲音,那聲音告訴她,‘你一直選擇幫助的,都是你自己’。
她知道自救是沒錯的,她不需要為此覺得自責。
可展贏現在究竟在哪兒?
楊悠悠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還沒有的得到任何證實的猜測,現在她已經聯系上古世勛,他也願意見她,那就說明這件事不是無解的。
在胡思亂想中迷糊睡去的楊悠悠做了個夢,夢中她走在一條林蔭路上,周圍有好多攢動的模糊人影,她漫無目的的朝前走,直到一道聲音在她的腦中出現,那道聲音說,他們終於可以不再有任何交集,他們不欠彼此什麼,本來就是不相干的兩個人,現在不過是各自終於走在了自己該走的人生路途罷了。
記憶里一幕幕跟展贏相處的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在她腦子里亂竄,他說的每句話都像咒語一樣縈繞在她耳邊久久不散。
他的可恨,他的可憐,他的生命終於在她參與其中的一輪輪篡改後結束了。
那聲音繼續告訴她,沒必要在意,也不用再繼續折磨自己,她現在能去他的墳上獻上花束,也算是她守約了。
楊悠悠低頭看向手中捧著的一束雪白菊花,猛然一個戰栗,她從不安穩的睡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