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笯與辜肅回了聖教,花了些時日辜肅才將一切打點好。
辜肅經營多年,聖教被他牢牢抓在手里,再殺掉一批不聽話的威嚇眾人,其余長老不再為一個聖女而與辜肅對抗。
沈雲笯是不知道這些的,她只每日在自己院中,與侍女們准備著小孩衣裳,天氣漸漸有些升溫,她的肚子也像吹氣的皮球一下鼓起來,女人家要准備的事物很多,她只安安靜靜等著聖女受封儀式就是,其余的辜肅並不讓她操心。
辜肅坐在房內,他提筆凝視著桌上的請柬,他很想見妘姬,卻怕妘姬來了不給沈雲笯臉面,辜肅微微一滯,不知是想到什麼往事,他有些追憶,還是將請柬發了出去。
幾日前,楊行止和楊余思處於內室中,聽著下屬的回報,“魔教教主辜肅一直在夫人身旁,我們不敢上前,只遠遠墜著,但看夫人受著優待,並未受苦。”
楊余思眼眶通紅,他握著手中長劍,咬牙恨不得衝出去:“老匹夫!”
楊行止揮手叫人下去:“繼續跟著,將消息傳回來。”
外面是紛紛揚揚的雪花,嘈嘈雜雜的人流中,不知有多少人在奔波。
兩個月後,沈斂立在沈林川身旁,沈林川提著壺酒,他淺淺飲一口,吐出些寒氣:“你說,雲奴會接受我嗎?”
沈斂並不說話,沈林川抬頭望著朔北的天空,晴朗悲涼的北境,“算了,再說吧。都准備好了嗎?”
沈斂點點頭,楊家和沈家這些男人們後來知道沈雲笯竟然是辜肅女兒,大吃一驚,去找辜肅拜見,卻差點在辜肅手上丟掉性命,對魔教慣常的惡感更加強烈,只想早日將沈雲笯解救出來,不要她做什麼魔教聖女。
楊家與沈家是名門,他們聯合了中原武林圍剿魔教,沈林川卻打著其他主意。
聖教之中,沈雲笯正與袁娘子坐著說話,兩人都懷著身子,袁娘子是曾經鬼醫的女兒,一手毒術獨步天下,如今依附於聖教,每日來與沈雲笯診脈。
袁娘子不是特別美的美人,卻有些特別的韻味,沈雲笯一見她就喜歡,每日袁娘子來診脈,她都要留著袁娘子說話。
袁娘子端起熱茶喝一口,她開口道:“那日衛三敬偷偷躲在馬車下,與我一同進了侯府,我為侯爵夫人診脈,他卻被人捉了出來,要不是看他還是個小孩,人家就將他打死了。”
袁娘子露出笑,平和安靜:“他從小就頑皮,我罰他在院中背湯頭,他卻偷打停留的鳥雀。”
“市井之中,他又愛和別家小孩廝鬧,人家的父母帶著自己小孩來討說法呢。”
袁娘子問他為什麼打人,衛三敬倔強的拗著臉:“他們嘴巴不干淨,說娘行醫救人是去與那家男人廝混,還罵我是娘不知哪家懷的野種,我就是要打他們!”
袁娘子摸摸衛三敬腦袋:“好孩子,做的好,只是以後不要再打架了,傷著自己,你只要回來告訴我,是哪家的小孩這般說,小孩不懂事,不知道道理,只怕是他們家大人教的。娘記著他們家,以後不去他們家看診,以免被人說是與他家男人廝混。”
衛三敬仰頭看著袁娘子,他時常頑皮,袁娘子都是要修理他的,還以為打架被人家找上門來,少不了要挨罰,衛三敬仰頭傻笑:“嗯,嘿嘿。”
一旁的其他家長聞言,露出怒色,卻不敢發作,袁娘子是這一片最好的大夫,窮人家看病還不收診金,市井小民,說著閒話,卻不敢真的得罪袁娘子,只能賠笑著按著自家小孩給袁娘子道歉。
袁娘子倨傲地點點頭,不再禮待他們,來鬧事的大人陪著笑,提著自己小孩灰溜溜走了。
沈雲笯羨慕地看著袁娘子:“你過的真快活。”
袁娘子放下茶盞:“算不得,小姐夸贊了。”
說著起身告辭,她也有些乏了。
沈雲笯叫人送她,外面卻傳來震天的喊殺聲,袁娘子退回來,沈雲笯驚恐地看著她。
袁娘子柔聲安慰沈雲笯:“小姐莫慌,這是教宗內院,他們進不來的,很快就會有護衛過來。”
話音剛落,一隊蒙面人已經衝了進來,袁娘子將沈雲笯護在身後,她掏出藥丹塞進沈雲笯嘴里,再將藥瓶拋給身後的侍女們:“每人吃一顆!”
說著她已經掏出五毒粉拋灑出去。
蒙面人毫無影響地衝進微黃的毒粉中,袁娘子臉色一變,這群人能直接進入內院,只怕已經查清沈雲笯身邊所有的事,連她都被計算在內,解毒丹事先就備著。
袁娘子咬牙護著沈雲笯往後退:“快走,我攔著他們!”
若是沈雲笯在她眼前出事,她和衛三敬都活不成。
侍女們簇擁著沈雲笯往後走,她轉頭看著獨自面對人群的袁娘子,袁娘子對她笑笑,掏出懷里的玉毒蜂拔開瓶蓋,成群的毒蜂“嗡”地飛出去,兜頭撲向蒙面人。
沈林川披荊斬棘分開毒蜂,他一把掐住袁娘子脖子,將人提起來,看著已經被簇擁著往里退的沈雲笯,揚聲道:“雲奴,過來。”
並對手下的袁娘子笑道:“袁娘子,你莫動,小心傷著你。”
袁娘子一僵,放開指尖的動作。
沈雲笯聽見沈林川的聲音,她不敢置信地止下腳步,驚喊道:“大哥!”
沈林川拉下蒙面地黑巾,他對著沈雲笯招手:“過來。”
突然沈林川一震,他揚手抓住咬住自己手臂地小蛇,猛慣在地上,一掌打向袁娘子。
袁娘子飛出去,她被狠狠摔在屋角取暖的銀碳火盆中,赤紅的火炭滾落出來,火星濺在屋內帷幔上,火舌眨眼已經卷過帷幔,向著其他方向蔓延。
袁娘子抱著劇痛的下腹,她猛吐出大口血液,撐著身子喊道:“你被我褐楮環靈蛇所傷,不出三步,叫你七竅流血而亡!”
沈林川不管她,衝向沈雲笯,侍女中面容模糊的小九拔刀而出,兩人直接纏斗到一起,袁娘子震驚道:“你中了我的毒,如何還能動!”
林聞謹是不下於鬼醫的杏林聖手,在之前便為沈林川配好了解毒丹,沈林川就算中招,也能撐上一時。
沈林川不再看牆角抱著肚子流血的袁娘子,一心對付出手如電的小九。
小九招招毒辣,她轉頭對侍女十八喊道:“帶小姐走!”
十八冷靜地點頭,不管周圍其他侍女,提著沈雲笯飛奔,沈林川帶來的人解決掉劇毒的玉毒蜂,圍攏過來,沈林川一劍將小九逼退,自己追了上去。
魔教深宅內院,十八熟悉地利,門口有人堵著,她就架著沈雲笯不停在屋內躲避,四周已經燃起火焰,沈雲笯捂著嘴咳嗽,被十八架著跑得心口火辣辣的痛。
前堂亂成一團,子蟲感應到沈雲笯的危險,阿鬼心口一痛,趕緊趕到內院,其他人手還在來的路上。
眼看沈林川要追上沈雲笯,他後頸汗毛悚然立起,警覺地原地矮身一個躲閃,鬼魅般的阿鬼手持漆黑短刀,悄無聲息一刀劃來。
小九已經倒在血泊中,她面朝下沒有了聲息,眾人拔腿來助沈林川。
沈林川側身躲過阿鬼致命一刀,與阿鬼拉開距離,長劍毫無花哨,一劍遞出,阿鬼揉身上前,漆黑短刀刺向沈林川心窩,沈林川轉身翻轉手腕,回身刺向阿鬼。
沈林川胸口爆出血花,他躲開了致命招,在胸口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長劍卻從阿鬼胸膛穿透而過,露出鮮血淋漓的劍尖。
阿鬼毫不知痛,手中短刀不停,揮向沈林川,沈林川閃身抽出劍,阿鬼已經被另一把劍從背後刺進。
蒙面的手下抽出刺向阿鬼的長劍:“少主,得快些走!”
重傷的阿鬼踉蹌幾步倒了下去。
這頭沈雲笯已經被其余蒙面人拉過來,十八也已經倒在地上,周圍火勢漸猛,沈林川接過嚇得發抖的沈雲笯,低聲道:“走!”
沈雲笯嚇得腿腳發軟,剛才她眼看著十八死在自己面前,嚇得走不了路,被沈林川抱著腳不沾地往外走。
內院燃起大火,四周是嗆鼻的濃煙,阿鬼倒在屋內,他趴在地上,很久後手指微弱的動彈下,接著慢慢從滾燙的地面支撐著仰起頭。
他趴著喘口氣,用力扯下身旁一面還算完整的帷幔,艱難的頂在自己身上,用盡全力往外爬。
濃煙模糊了阿鬼的視线,血沫從他口鼻往外冒,嗆得他無法呼吸,阿鬼頭昏腦漲拼命往外爬,不停有燃燒物掉落在阿鬼身上,他披著的帷幔已經開始燃燒,他也不管不顧往外爬,在身下拖出長長的血痕。
阿鬼看到牆角的袁娘子,袁娘子倒在牆頭,她抱著肚子,喘得厲害:“救我……”
阿鬼只看她一眼,繼續雙手撐地躲避鋪面的火焰,往火場外爬。
“我……我可以解你身上盅毒,救我……”袁娘子咳嗽著勉力說道。
阿鬼停下來,他慢慢向著袁娘子爬過去,袁娘子抖著手喂他枚丹藥:“吃下去,吊命的。”
阿鬼咽下丹藥,身上內勁有些恢復,他拖著袁娘子,兩人互相扶持著邁過燃燒的火焰。
終於爬出門檻,阿鬼困難地掀開正在燃燒的帷幔,仰頭看著屋外明朗開闊的天空,和袁娘子匍匐在冰涼的地面上,慢慢喘氣。
這時外面全是喊殺聲,這間燃著大火的內院卻格外安靜,阿鬼靜靜躺了會,慢慢支撐起來,扶著袁娘子向著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