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多時候真的不能做錯事,因為後果會嚴重到無法挽回。
小安被送進了急救室,和上次不一樣,於秋怕了,人被逼到絕境的時候真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她以為我要讓小安離開她,那種婦人的惡毒體現到了極點,下手很重,大出血休克,再加上生殖器被破壞,還有臉上身上各種傷口,醫生的表情沉重得讓我幾乎崩潰。
坐在搶救室外守了一夜。
早上六點的時候,滿眼通紅的陶子和林夢一並出現在醫院。
“啪”一記響亮到整個走廊都能聽見聲音的巴掌,我被林夢扇的呆滯在原地,於秋沒跑,JC到了的時候她毒勁還沒過,還拿刀刺傷了JC,襲J加上吸毒和故意傷害各項罪名,恐怕下半輩子是徹底……
我自責著,愧疚著,還有還在搶救的小安,所有發生的一切都在宣告我的無能。
只有一巴掌,陶子站在後面死死的盯著我。
如果小安再出什麼意外的話,我無法想象她會有多痛苦,很顯然我把這件事情搞砸了,砸得不能再砸的程度,我忽然覺得很累,連日來的壓力像是爆發了一樣,一層一層的襲來,我快被壓垮了,但小安還在搶救中,最後的一點良知讓我強打精神,渾渾噩噩的守在外面,不敢再去看陶子的臉,也不敢和林夢對視。
我第一次發現我那麼幼稚,那麼可笑,處理事情的方式那麼兒戲。
小安那張努力擠出笑容的面孔一次次的浮現在我面前,我為自己的無知付出了近乎是毀滅性的代價。
七點,我在衛生間里衝臉,後知後覺的發現手臂上的血口,還有無數處被劃傷的傷口,是和於秋糾纏時留下的,出門後發現林夢站在外面,表情依舊冷清的一如往常,我無力的癱倒在牆角邊,感覺林夢和陶子的在場都成為了對我的折磨。
咯噔,咯噔。
林夢踩著恨天高向我緩緩走來,我抬頭,不敢看她。
“你可真是個蠢貨。”
她淡淡定定的說出一句事實。
我捂著臉,根本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然後聽到打火機聲,沉默了很久,頭發忽然被林夢一把扯起,悶哼著抬頭,才看見她遞過來的煙,顫顫巍巍的伸手接過來,第一口就嗆到了,開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其實你做了我很早就想對於秋做的事情,至於陶安安,我也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他們母子兩就是陶子的噩夢。”
林夢跟著點上一根煙,倚靠在我旁邊的牆上:“但是,我說過,沒有人可以傷害陶子,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沒有動他們兩的原因,可是你做了,雖然做了我想做的事情,但是,如果陶子不原諒你,我也不會。”
我扯了扯頭發,有氣無力:“我真沒想到小安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訴於秋,也沒想到於秋會……”
“你的腦子里是漿糊嗎?於秋已經活的苟延殘喘了,她甚至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給她陪葬!但是你把她逼到這個份上的!你覺得於秋如果不是你的挑撥再惡毒再吸毒會真的那麼摧殘陶安安嗎?你覺得陶子真的不在乎於秋和她親弟弟嗎?許南喬,我第一次覺得看錯你了,你就是個蠢貨,蠢到極點!”
林夢的話冷到了骨子里,赤裸而直接,沒有一絲的委婉。
是啊,那麼簡單的問題為什麼我沒有想到。
是我自私,是我真的想擁有陶子,所以不計後果又自以為是得想要去解決她身邊的問題,我把事情真的看得太簡單了,我把臉埋進膝蓋里,無力,天旋地轉。
八點,搶救室的門開了,醫生表情沉重,命救過來了,但是生殖系統被破壞的相當嚴重,一只睾丸被銀針扎破了,很可能會影響到以後的生育。
陶子的身形明顯的踉蹌了一下,但還是咬著牙不吱聲。
死一般的沉默。
也許,就連小安也會恨我吧。如果不是我慫恿他,他不會遭受這些,於秋也不會被抓進去,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我該怎麼面對你們,陶欣蓉,陶安安。
直到有護士經過忽然看到我身上的傷口,一臉詫異的問我是不是傻了,帶著我去處理傷口去了,沒多久林夢也跟了進來,告訴我她帶陶子回去了,雖然不樂意,但還是要找律師幫於秋,也許吸毒致幻一類的理由可以減輕一些罪行,我無力的問她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林夢盯著我緩緩吐出一句話:“你能做的就是滾遠點。”
我的眼神黯淡下去。
一敗塗地,我從沒這麼失落自卑過,感覺自己失敗得一文不值。
接下來的幾天,我偷偷去看過一次小安,甚至連病房的門都不敢進,然後鼓足勇氣給林夢發信息,如果有什麼需要我承擔的,我不會逃的,林夢說一切都看陶子,其實當初她物色到我也是為了陶子。
我成宿成宿的失眠,終於熬不住大病了一場,一發狠請了年假,回了老家。
我需要休息一陣子了。
回去後變了一個人一樣,我甚至有點懷疑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再回去那個城市了,渾渾噩噩的,小趙給我打過幾次電話,似乎是知道了我的事情,安慰一陣之後也跟著唉聲嘆氣,他說現在受我影響,林夢都不怎麼和他聯系了,每季度固定的大單子飛了,我苦笑著搖頭,媽的陶子要真的拿我撒氣,一刀捅我個半身不遂也就算了,鬼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來的。
直到螃蟹開始上市的時候我才驚醒過來,已經深秋了,我的年假早就用完了,領導也打電話問過我好多次到底還回不回去,我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麼,領導最後說給你暫時停職吧,就這麼過去了。
這是我過的最糟糕的一年。
我和林夢還有陶子,似乎真的就從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了。
一轉眼就到元旦了,領導又打來電話給我下了最後通牒,我要是再不回去就直接辭職吧。
其實我就是一直在逃避,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買了回去的票,日子還是要過,想想以前多好,沒心沒肺得過日子一直那麼灑脫。
林夢的借給公司的辦公室也被撤掉了,我也沒問,回了公司後,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股腦的工作,三四個月堆積下來的事情忙得我暈頭轉向,又是連著熬夜通宵了半個月才慢慢適應下來,快到年關了,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我變得沉默寡言,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小趙找過我幾次,光喝酒了,這貨賊心不死的想要喊我去腐敗,可我一點心思都沒有,小趙安慰我其實我本意是好的,我搖頭唉聲嘆氣,但隨即他又告訴我,說陶子問過我的蹤跡,提到陶子的時候我的心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想去追問的,又覺得沒那必要了,陶子一定恨死我了吧,我讓小趙打聽於秋和小安的情況,他直接告訴我了,於秋被判了三年,看樣子林夢到底還是背景深厚,操作得當的話甚至還有機會保外,至於小安嗎不是太清楚,但已經出院了,應該還在林夢那里,我感激的看了小趙一眼,他一定知道我關心這個,很早就幫我打聽過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回歸生活回歸工作,好在林夢及時止損了,也沒有造成太大的後果,我以為和陶子算是不了了之了,也許真的這樣的話反而對我們彼此都好,但我沒想到離過年越來越近的時候會再碰到林夢。
那天是周末,我和小趙去南環外喝酒,找了家不錯的餐廳,兩人靠著窗口坐下,一通海喝,我很早就發現自己不喜歡喝酒,但現在卻越來越喜歡那醉的感覺了,壓力會小很多,喝到一半兩人結伴去上廁所的時候碰到了小趙的上司,說林夢也在,讓小趙進去喝兩杯,小趙看了我一眼,說待會就到。
兩人回來後我就商量著要不換一家吧,我現在提到林夢的名字都哆嗦,小趙說你就那麼慫啊,我苦笑一聲我說我把你小舅子丈母娘搞的雞飛狗跳的你看見我急不急眼。
小趙搖搖頭,說林夢其實還是挺欣賞我的,我不在的時候也問過我的情況,我心情又不好了,不是我那麼衝動的話,也許會有更好的解決方式,原本林夢那麼完美一個S,還有陶子,都讓我作沒了。
但還是咬咬牙就要跑路,沒想到林夢提著酒從包廂里出來了,再次看見她的時候我忍不住渾身一激靈,小趙受寵若驚的起身,我的頭都快埋桌子下面去了,他一個勁的朝我使眼色讓我說話,我他嗎慫得跟蛋一樣,還是林夢輕輕用酒杯碰了一下我,我扭扭捏捏的站起來,一開口連說話都在顫抖:“林……林老板,好久不見。”
林夢破例笑了笑:“你瘦了不少。”
我咧嘴假笑,但慶幸的是並沒有什麼下文了,林夢和我倆喝了兩杯閒聊幾句就走了,人最怕回憶,我看著林夢的背影莫名其妙的心情又不好了起來,小趙和我廝混那麼多年早就有默契了,也不說話就拿酒和我拼命碰杯,兩人輪番著跑去吐了一番,腸胃難受的厲害,可意識還是清醒的,小趙罵罵咧咧的說已經好久沒那麼吐過了,我借酒消愁,他活得那麼滋潤被我糟蹋,我連和他胡吹扯諢的心思都沒有了,端酒杯的時候忽然心猛得跳了一下,強烈的第六感,朝窗外看過去的時候,發現窗外的街道上坐著一個網紅熊,似乎在朝里面看。
陡然酒醒了一樣,我強烈的感覺到那個熊似曾相識,忽然就想起了去年和小趙去林夢會所的那次經歷,陶欣蓉,那個名字又在腦子里響起。
我揉了揉有點恍惚的眼,繼續和小趙碰杯。
也許是見到林夢的緣故吧,喝的特別凶,到後面感覺什麼都給喝忘了,喝得走路都發飄了,小趙就差拿著刀架自己脖子上逼我了,說喝酒不帶這麼喝的,這是要離開這個美好的世界的喝法。
我也撐不住了,顫顫巍巍得起身朝外走。
結果剛出了門那熊就迎上來了,在我面前停下。
就那麼一秒的時間,我似乎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絨套子和里面的人四目相對了,也許是喝多了,幾乎是下意識的,我踉蹌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輕輕囁嚅一聲:“陶欣蓉?”
然後感覺被人推了一下,我噗通一下就摔下去了,感覺就是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我斷片了……
忽然醒轉的時候我正躺在醫院的門診里,小趙一臉幽怨惡毒得看著我,渾身酸楚大腦發脹,我條件反射爬起,發現手上還在輸著液,又去口袋里摸煙抽,發現沒煙,這才歉意的朝小趙笑笑,斷片這種事情自打我開始工作學會應酬喝酒之後還是第一次,小趙嘲諷我:“不是挺狂的嗎,不是笑我的嗎?狗日的你知不知道你丟人丟大發了!”
我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幾乎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我發酒瘋了?”
小趙捂著臉,劃拉幾下手機遞了過來:“千萬不用衝動,別想不開自盡了我就沒哥們了。”我他嗎……拿起手機的時候腦子炸了一下。
這貨居然給我酒後的丑態給錄下來了,我坐在餐廳門口的地上嚎啕大哭,臥槽周圍還有不少人指指點點的,那個熊就在我對面,然後蹲下來想扶我的時候被我摟住了,我一邊哭一邊喊“對不起對不起”。
血崩,繼會所事件之後,我又一次把丟人二字詮釋到淋漓極致。
我把手機遞回去:“然後呢?”
小趙表情忽然古怪了起來:“然後我上司他們也出來了,林夢看見你坐在地上哭想要來扶你的,結果你看見林夢就發瘋一樣跑了,我他嗎追了你三條街!你成功得從飯店的門口丟人丟到了整個西環外!哎你是不是把林夢給睡了啊?看見她嚇成那樣。”
我臉都綠了,感覺說話都磕巴了:“再然後呢?”
“……”小趙的眼神賤兮兮起來,忽然不說話了。
我睡的是門診室的臨時病床,就挨著走廊,鬼神使差的一抬頭,就看見旁邊的走廊里站著一個人。
陶子。
……
有的時候人的第六感真的特別強烈,果然陶子就是那個熊。
十分鍾後小趙回去了,陶子就坐在我的旁邊,而我如坐針氈,甚至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我又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了,於秋手拿著帶血的銀針把自己的親兒子夾在胯下虐待的情景,不堪回首的回事證明了我是多麼的幼稚可笑,這些日子我不止一次夢到過這樣的情景,甚至夢到陶子冷冷的看著我,手里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刀。
但是現在她就坐在我的旁邊。
“許南喬。”
陶子輕輕叫了一聲,讓人很心酸的語氣,無法形容,總之我的心也跟著猛得一沉,下意識的向旁邊坐了坐,這個輕微的舉動讓陶子忽然抬起頭看向我,我只敢偷偷的刷了一眼她,雙眼里依舊看著我看不懂的復雜神情:“我媽被抓了,陶安安也變成那樣了,現在,你也要拋棄我嗎?”
我的心擰巴起來,好無奈又心酸的話,我搖搖頭:“不是的!陶子!我……對不起!”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而且陶子的模樣又一次加劇了我的挫敗感,某些時候我是個很驕傲的人,骨子里帶著種自信,某些時候我又卑微得比塵埃還低劣,譬如現在,我俗氣自私幼稚的像個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我的任性和無知給陶子帶來的傷害才是我最難以原諒自己的。
說到底我就是個貪財好色又俗氣的慫貨。
陶子的眼神黯淡下去,低著頭:“其實,其實你是為了我,我知道,我都知道的,許南喬,你也不想這樣的對不對。其實,也許我媽被抓進去對我和小安來說都是最好的,你做的是對的。變成這樣,你也很自責對不對?”
其實按照我設想好的最理想的結果,小安要脫離於秋,畢竟於秋只剩下半條命了,小安才剛成年,他不能被於秋毀了一生,而於秋,我希望可以借助林夢的幫助,徹底解毒是不可能的,至少認清現實,別再拖累別人,如果可以的話就呆在林夢身邊苟延殘喘到生命結束是最好的,林夢可以完全控制她,接下來我就可以考慮和陶子的事情,沒有後顧之憂,但是現在,我因為太過激進,差點害死小安,也讓於秋成為殺人犯,是小安命好逃過一劫,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不然我真的無法想象後果,但即便如此,我還是讓陶子難過了,她這段時間一定比我更痛苦,弟弟住院,母親被抓。
而現在她沒有怪我,說的話更是軟弱到讓我心疼的厲害。
可是,陶子,我已經沒勇氣再和你繼續下去了,那件事讓我意識到我和林夢的差距,更意識到現在的我根本沒有足夠的能力讓你跟著我。
我就那麼干坐著,也許是酒精中毒的緣故,我的臉色一定很差,陶子的身體靠了過來,而她的身上還穿著那只熊的外衣,說來真是好笑,也許就是這只玩具熊的裝扮,讓我和陶子開始了一段很畸形的感情,而一年之後,她就穿著這只熊又出現在我的面前,可我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生怕再犯一點錯,再帶給陶子哪怕一丁點傷害。
手被握住了,我的後背僵硬起來。
“許南喬,你當初承諾過的,你會和我在一起的,現在你要反悔嗎?”
陶子的眼睛泛紅了,我結結巴巴,還是下不了那個狠心說出“我其實就是個慫比啊,我沒膽子也沒能力給你幸福”這樣的話,但是,最終我還是咬咬牙,如果沒能力接下去,那就該當個惡人把話說清楚:“陶子,也許你只是從我這里找到了類似父親一樣的關愛,也許你對我的根本就是不是真的感情,其實你知道的,當初我那麼對你,完全只是因為林夢的要求,我根本沒想到,我們會發展到一步。”
讓我意外的是,陶子的眼睛里沒有意外,反而把臉靠近:“那現在我只想問你,你心里有我嗎?你愛我嗎?許南喬?”
應該愛吧,我在心里這麼想著。
可我不是十八歲的愣頭青啊,一句我愛你就什麼不管不問了,赤裸裸的現實已經給我了很多教訓了,說白了,我根本沒勇氣頭鐵到底,更沒勇氣說為了愛情赴湯蹈火。
“你愛我嗎!許南喬!”陶子的聲音陡然提高,雙眼死死的看著我,充滿迫切和期待。
我又動搖了,那一刻,我無數次又差一點就要答應了。
最終我還是嘆了口氣:“過兩天,我會去和林夢說清楚……陶子!”她已經抱住我了,很用力的抱住。
哎,要不我就是個優柔寡斷又俗氣的慫比呢,不管之前心里怎麼想好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陶子稍稍主動一點,我又動搖了,是的,我似乎心里也有點不甘心,畢竟……
哪個癩蛤蟆心里不惦記著天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