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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我扶你

野有蔓草 丁山珂 2770 2024-03-03 21:28

  原婉然心頭咯噔一跳,忙問趙玦:“傷勢如何?”

  “不打緊,”趙玦道:“小傷而已,韓趙娘子無須擔心。”

  “骨折怎會是小傷呢?”

  “趙某雖則斷骨,骨頭並未穿刺皮肉,這般傷勢醫治容易,痊愈也快,只是免不了傷勢疼痛,行動不便。”

  原婉然很過意不去,道:“你都骨折了,還將我從河岸挪進樹林……”

  趙玦道:“夏日多雨,萬一上游或本地大雨,河水泛濫,人留在河岸極危險。”

  原婉然原意指趙玦帶傷挪動她,很是艱難。

  趙玦單腿骨折,無法站立施力,要想挪動她又保護自己傷腿,大抵只能坐在地上,以手撐地挪動一截,再拖拉她一截。

  原婉然被他拖了一程,身上卻無刮擦疼痛。

  她料想趙玦先將她挪移到斗篷上,慢慢拉扯斗篷,沿路將她往地面較平坦的方向拖動。難怪他下身衣裳和斗篷留下許多皺折和刮痕。

  趙玦救護她可謂費心耗力,卻並未接她的話茬,談及搬動她的艱辛,反倒顧左右而言他,改談安危考量,准是不欲她太過內疚自責。

  原婉然由衷忖道,趙買辦不單是好上司,亦是大善人。

  趙玦溫聲勸道:“韓趙娘子,請你先行尋路。”

  原婉然把頭一搖,道:“我們一塊兒走吧。我走了,倘或趙買辦遇上狼或野獸,怎麼辦呢?兩個人相互照應,還能搏一搏。況且趙買辦獨個兒怎麼找吃食?”

  趙玦道:“人有水喝,縱然不進食也能撐上數日。此處鄰河,水源不成問題。韓趙娘子大可放心,先行尋路脫困。”

  “如若我路上有個閃失回不來,趙買辦怎麼辦?”

  趙玦道:“趙某領受韓趙娘子好意,但是山中覓食難。你我皆已一日粒米未進,兩人相偕同行,我必拖累娘子腳程。萬一再找不著食物,兩人體力消耗殆盡,無以為繼,到時一個也走不脫。”

  原婉然道:“趙買辦顧慮的是,不過夏日萬物生長,山里覓食雖難,也未必太難,我們先走一程子再作打算。姑且不說別的,這樹林就不適合安身,遇上刮風下雨沒個躲處。”

  “就說你我同行,”趙玦目光落向他骨折那只腿,“趙某如此景況,無法如常行路。”

  原婉然怔了怔,趙玦一瞥便知,這村姑尚未思索過他行走問題。

  隨即她偏頭深思,一會兒眉心似有若無微蹙,雙頰漸漸洇出霞光。

  她青春年少,雙頰尚存幾分稚氣的豐腴,當那細白肌膚透出緋紅,趙玦不期然想到水蜜桃,水蜜桃熟了,薄薄的果皮上亦有這般纖雅微淡的紅暈。

  人一咬下那等粉嘟嘟的果子,用牙齒劃破果皮、深入果肉的刹那,撲鼻便來桃子獨具的甘甜馨香,齒舌迎上嬌嫩多汁的果肉……

  趙玦驀地一凜,他怎會動念想到桃子上頭?他平日從不浪費工夫,思想一切無干並且無助於解決手邊事務的東西。

  必是這陣子他保養太過,變得嬌氣了,才會僅僅餓了一日便記掛起桃子這等吃食,當真跌份。

  原婉然那廂也在思考,該如何挪動趙玦。

  她起初有個主意,倒是省事方便,可是禮法上不大妥當,遂轉而思索第二個法子。

  第二個法子是讓趙玦拄著木杖行走,很快這法子便教她否了。

  附近並無粗大到可以充作拐杖的樹干,而且野地地面凹凸不平,讓趙玦拄杖單腳行走很難走穩,萬一跌跤,他的腿傷便要雪上加霜。

  她也沒法仿效趙玦先前處置,以斗篷拖動他。

  先不論她體力是否足夠,趙玦那斗篷料子細致,拖上一小段路便幾欲破裂,壓根經不住長路拖行的磨損。

  要這麼做,得用木板才行,但野地里哪來的木板呢?

  最後原婉然終舊兜回那個她最先想到但是以為不妥的法子。

  只是要將這法子說出口令她很是難為情,尚未開言,掩在袖里的纖手已不覺攥緊裙子。

  她深吸一口氣,紅臉細聲道:“那……趙買辦,我扶你,你搭我的肩走。”

  急難關頭,她又受過趙玦救命恩情,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了。

  趙玦料定原婉然不至於蠢到想不出搭肩扶行的點子,不過她性情靦腆端嚴,必要扭捏上好一陣,方能放下平日矜持。

  畢竟想當初,他在繡坊花架下昏倒,一度倒在她膝上。

  事後他顧及她臉嫩,謊稱昏倒當下無甚意識,事實上,他依稀感覺到自己挨在她身上,並且一沾她的身,她便嚇得跟什麼似的叫了出來。

  不曾想這時她倒是當機立斷。

  趙玦存心問道:“假使府上曉得……”

  原婉然聽出趙玦話中意思,他擔心韓一和趙野要介意妻子和外男勾肩搭臂。

  她粉臉仍舊泛紅,口氣卻堅定了:“不打緊,我做任何事,我家相公不會有二話,只會叫好。何況趙買辦是我救命恩人。”

  她言辭之間篤信丈夫,趙玦面上溫顏聆聽,肚內冷哼:來日方長,且走著瞧。

  原婉然卻轉了個念頭,趙玦顧慮她兩個丈夫感受,是否因為以己度人,本身亦有此顧慮呢?

  她遂問道:“趙買辧是否擔心我們這麼做,府上家眷要不快?”

  這下輪到趙玦微怔。

  “趙某仍是孤家寡人。”他由原婉然疑惑神色瞧出端倪:“韓趙娘子以為趙某有家室?”

  “啊,這,我不曾刻意打探。”

  原婉然趕忙搖手澄清:“委實是顧記裁縫鋪和繡坊開在一處,趙買辦在裁縫鋪訂做女款衣裳,說要送房里人,消息自然傳到繡坊那兒。”

  趙玦淡淡笑道:“原來如此。那是趙某存心放的風聲,借裁衣買個清淨。”

  他話語含糊,原婉然思及過往光景,倒不難推敲出他的用意。

  繡娘們中意趙玦年輕有為,人物風流,見他現身繡坊,便伺機相隨。

  此舉難免打擾趙玦辦公務,遂迂回制造多情假象,讓那些繡娘打退堂鼓,不傷彼此和氣和顏面。

  原婉然因說道:“既然趙買辦無有家室上頭的顧慮,我們就這麼辧吧。”

  趙玦略微考慮,終於松口:“如此,趙某有勞韓趙娘子了。”

  原婉然道:“哪兒的話,多虧趙買辦將我從虎口里救下。蔡重惡毒下作,我若當真落入他手中,脫層皮都算輕的。後來落水,趙買辦又救了我一回。”

  趙玦道:“如今趙某則要倚仗韓趙娘子搭救,逃出生天了。”

  原婉然聽說,更加過意不去。趙玦落難,推始禍源,還不是因為她嗎?

  不過這些前因後果姑且留待日後再談,如今脫困要緊。

  她遂問道:“趙買辦,你可知蔡重將我們帶往何地?”

  趙玦道:“以腳程推算,此處離京城尚不很遠。”

  他望向遠方山脈,道:“京城周圍,唯西、北兩面環山。假如我們人在北山,那倒難辦。北山高峻,地方荒涼,少有人家。”

  原婉然心懷指望,道:“興許我們在西山呢,那便容易許多。”

  她續道:“西山山勢相形低,從山上到城郊,京城許多富貴人家都在此處置別業,遠近也有村落。我們走上一程路,沒准能找到什麼村居野店。”

  去年趙野曾到西山小住作畫,遇上仙人跳風波。事後他將來龍去脈告知原婉然,順帶提過西山風土。

  原婉然這時搜索記憶,記起趙野還說過某事,臉上僥幸期盼之色便黯去幾分。

  趙玦因問道:“韓趙娘子,怎麼了?”

  原婉然道:“西山有一點不好:附近荒僻處不時有攔路打劫,從前只是零星案子,去年鬧得卻凶。”

  趙野在西山那會兒,曾經和設計他仙人跳的女子兵戎相向,所動用的袖箭最初就是為了防范沿途匪類而備下。

  趙玦道:“這事趙某亦有耳聞,去歲冬季起,西出出現一批匪類結伙打劫。今年暮春,有捕快撞上那班人犯案,可惜把人跟丟了。幸而那回劫案的事主大難不死,官府根據他描述,繪下西山劫匪形貌,四處張貼懸賞。那班劫匪大抵避風頭去了,從此消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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