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大膽!”
多隆和趙齊賢兩人同時喝斥。
兩人對望一眼,趙齊賢忙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多隆繼續,畢竟人家多隆是他的上級嘛,這發飆的機會當然要讓出來。
多隆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臉望向那四五個沒眼力價的莊稼漢,冷聲道:“你們好大膽子!我們大人是什麼身份,豈能跟你們泥腿子坐在一塊兒吃飯?快滾開,不然本官的刀可不認人!”
這幾個農夫打扮的人冷冷的瞧了過來,卻並不像是要起身的樣子,多隆這才意識到不妥,這幾個鄉巴佬,個個魁梧彪悍,而且,衣衫破破爛爛,補丁打補丁,卻又都穿著上好的千層底軟布鞋,分明還是京城泰源隆的天橋張手藝,幾個泥腿子竟然穿得起這價格不菲的天橋張?
多隆警醒地退開兩步,給趙齊賢使了個眼色,趙齊賢會意,轉身就走,多隆仗著有點功夫,大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一個魁梧漢子站了起來,滿腮的濃密胡須,神態甚是桀驁,粗聲道:“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管我們是什麼人!”
反了反了!
天底下居然有對官這麼說話的?
多隆腦子飛快地轉著,當下更是小心,執刀橫於胸 前,退往店外,眼神飛快地向一邊溜了一眼,這時,趙齊賢已飛快地奔了回去,招呼人馬。
高桂正在馬車里捏捏摸摸,不亦樂乎著,聽到外面喧嘩,皺起眉頭來,一掀車簾,探頭出來喝道:“干什麼干什麼!都造反了?沒見本將軍正在快活麼?”
這廝明明是三等子爵,卻喜歡自降身份,自稱將軍。
一兵忙小跑著過來,躬身道:“韋爵爺,前面的酒肆疑似有反賊,多隆大人和趙大人已經過去了。”
高桂心中一跳,反賊?
該不會是師父他們吧?
忙跳了下車,道:“區區的跳梁小丑,本將軍豈會放在眼里!天子腳下,竟有反賊,待本將軍過去捉了他們來!”
手指頭朝身邊的騎士勾了勾,那騎士忙跳了下來,高桂滿意地嗯了一聲,翻身上馬,很是騷包的一扯韁繩,得兒得兒地縱馬上前,前鋒營將士見是爵爺,忙避讓開來,統領阿濟赤見了,贊道:“韋爵爺好威風!”
高桂咧嘴一笑,雙腿一夾馬腹,半途中拔出刀來,刀尖垂向地面,實是頗為風騷。
只不過他心中卻是有些忐忑,生怕是陳近南到來,就在他馳馬而過時,阿濟赤眼中不可察覺的閃過一抹凌厲之色。
“當”的一聲,多隆虎口發麻,幾乎握不住刀柄,面色大變,他怎也想不到這不過區區的五個人,竟然這麼凶悍狠辣,明明自己這邊五百騎兵在後頭,他們不單是不逃,反而敢上前動手,這人衝到面前時,另外四個人好整以暇的瞧著,一點兒驚慌之色也沒有,多隆招架了一刀,佩刀幾乎脫手,忙向後退去,哪知那人武功了得,如影隨形跟上一步,一刀勢如破竹,從上而下斬來,多隆快不過他,萬般無奈下,只得揮刀格擋,巨力傳來,多隆虎口迸裂,佩刀當啷墜地,眼前刀光一閃,頸脖處冰涼,對方的刀已架上了脖子。
“有話好說!刀下留人!”
高桂遠遠看到這邊出了狀況,見那魁梧漢子幾刀就制住了多隆,不由得心急,忙大聲喝道。
他雖然沒有學過武技,但內力渾厚,天下間已少有人能及,一聲大喝,聲震如雷,那大漢也是忍不住抖了一抖。
高桂翻身下馬,來到小酒肆前,皺著眉頭,暗暗打量著這人,沒見過啊!
這是誰?
眼神一轉,那茅草棚子里面的四個人居然一個也不認得,難道是沐王府的人?
還是台彎鄭家的人?
“這位英雄,武功果然了得啊,哈哈,不知如何稱呼?”
高桂一邊思量著,一邊打著哈哈。
這幾個人看上去甚是彪悍,也不知是啥來頭,竟敢跟官軍對著干,應該不是天地會的人吧?
天地會的兄弟怎麼可能這麼蠢的?
那漢子瞧了高桂一眼,收了刀,道:“還是這位軍爺客氣有禮。小民賤名,不提也罷,免得有汙清聽。”
又轉向多隆,眼珠一瞪,道:“你若和這位小軍爺一樣客氣,我也不會跟你過不去。”
高桂哈哈一笑,將多隆拉了回來,眉開眼笑地朝著這漢子一抱拳,道:“我這位兄弟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高人,兄弟替他跟你陪個不是了。”
這漢子也是一拱手,道:“不敢不敢,草民不過就是閒雲野鶴的無知莽夫,哪敢當得起這位軍爺的賠禮,如果軍爺不介意草民身份卑微,還請進店喝幾杯,可否?”
烤啊!
閒雲野鶴!
有汙清聽!
說話比老子還文縐縐,這也是無知莽夫,那老子算啥哩!
這人來路奇特,還是不要理會的好,打了個哈哈,道:“兄弟我軍務在身,不便打擾,青山不改,綠水……”
忽見這漢子微微側身,使了個奇怪的眼色,高桂不禁一怔,心道:難道是自己人?
口中已改了口,道:“……那個長流,不過,兄弟我最敬重英雄好漢,最喜歡跟兄台這樣的好漢結交,當真不打擾麼?”
那漢子哈哈笑道:“不打擾,不打擾,大人賞面子,請!”
他轉過身去,向店內一張空桌走去。
高桂暗暗稱奇,不過,他也是藝高人膽大,這漢子雖然身負武功,卻也奈何不得自己,怕他什麼的!便也跟了上去,在那張空桌上坐了。
漢子轉身向抖抖索索的店家叫了一聲:“老頭,過來篩酒啊!”
那店家顫抖著,連話也說不出來,另一桌的四個漢子哈哈笑了起來,一人走了出去,接過老店家的一壇酒,走向高桂這一桌來。
混黃的酒水篩滿了兩只酒碗,漢子舉起碗來,朗聲道:“這位大人,草民先干為敬!”
一揚脖子,甚是豪氣的將酒水倒了個涓滴不剩。
高桂笑了笑,也端起酒碗,剛剛喝了一大口落肚,那漢子突然壓低了聲音,道:“明復清反,母地父天。韋香主,在下是玄水堂的趙青。”
“咳咳咳……”
桂哥被這酒猛地嗆住了。
我靠啊!
天地會的口號是“天父地母,反清復明”但當遇上身分不明之人抑或是不便道出的場合,先將這八個字顛倒來說,倘若是會中兄弟,便會出言相認,如是外人,對方不知所雲,也不致泄漏了身分。
居然是天地會玄水堂的人!
丫的!
那站在一旁斟酒的漢子忙放下酒壇子,湊近去給高桂拍打後背,趁機在他耳畔說道:“地震高崗,一派西山千古秀!”
高桂眼神一掃站在外面的多隆,見他毫無察覺,放下心來,飛快地道:“門朝大海,三河合水萬年流。你們傻了麼?這麼多人在,你們也敢出來!”
那漢子低聲道:“韋香主,總舵主就在前方五里的簍子村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