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魚聲聲敲響,香爐上青煙裊裊升起,慧安方丈親自拿起剃刀,給跪在蒲團上的男人剃度。
一縷縷青絲飄落,紛紛灑灑墜在地上。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施主,你並未看透,為何一意要入我佛門?”
“大師,我心中苦。”
“苦非苦,樂非樂,只是一時的執念而已。執於一念,將受困於一念;一念放下,會自在於心間。”
“我不求自在,更不願放下。”
……
顧青宴剃度後住在九如山簌簌以前居住過的屋子,每日劈柴,生火、種菜、澆園,想著他的嬌嬌以前是怎麼一個人在這里獨自生活。
每日三餐飯,他必然要擺上兩個碗兩副筷子,和簌簌說話:
“嬌嬌,我是阿蘇,你的阿蘇,我回來了,你告訴我你不喜歡顧府,不願意呆在那里,其實啊,我也更喜歡這兒,這才是我們的家。”
“嬌嬌,我給你講個故事,以前吳越王的夫人回娘家省親,留大王一個人在宮里,某天出宮門,他看到山下花紅柳綠,想起與妻子已是多日不見,提筆寫下“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派人快馬加鞭送去。他夫人很感動,你呢?我天天都給你寫信,你什麼時候會回來?來看看我一眼也好?”
“栗子我收得晚了些,不太多,今天只給你烤了一點兒,開春後我去後山移幾株過來,嬌嬌,還有什麼想吃的嗎?”
“原來這里也有溫泉,你都沒有告訴我,水質比我帶你去莊子上的那口更好些,等到了春天,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他仿佛又看了那個嬌美無比的少女,坐在碧潭邊,將瑩潤的腳掌探進水里踢了踢,潭面蕩起陣陣漣漪,她掬起捧潭水擲向水中的月影,看它碎裂又快速復原,咯咯笑著,來來回回玩得不亦樂乎。
……
永安元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更漫長些,雪一直沸沸揚揚下個不停,已是傍晚,屋里燈黃如豆,顧青宴烤了幾個山薯,笑著掰開,遞給身邊根本不存在的人。
“嬌嬌,你一天天老不和我說話,今日我得罰你,晚上只能吃這個了。”
柴火不滿得發出噼啪聲,男人嘴角笑意更濃:“不高興了?光哼哼可不行,嬌嬌,要不你笑一聲,我最喜歡聽你笑了。”
一陣很輕的聲音從屋外響起,似乎是幼獸迷路在鳴叫,聽起來竟像嬰兒的啼哭。
顧青宴斂起笑,不滿得蹙眉,天寒地凍,也不知道哪只餓極了的小獸跑來打擾自己和嬌嬌的相處?
他走到門邊,打開門,暮色和雪片使空氣混混沌沌,狂風夾卷著雪花密密匝匝迎面撲來。
一個披著白色狐裘的美貌女子站在門前,笑吟吟凝視著自己,她的懷里抱著個嬰兒,和母親一樣大大的眼睛,脖子上戴著華美的瓔珞,中間鑲嵌著顆明珠,正是他攻打北蕃時日日都要看上幾遍的那串。
顧青宴眼睛赤紅,猛地跨步上前,將母子二人緊緊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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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嬌嬌……”他喃喃問道,“我是在做夢嗎?”
“你輕點,壓著兒子了。”
簌簌嬌嗔道,那日她寫完絕命書,在軍營暈了過去,本以為必死無疑,卻沒有想到會再次醒來。
是李玄救了她,秘密藏在他一處別院里。
他留了部下愛慕的女子,難道……
簌簌並不敢胡亂臆想,很快她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李玄似乎也很吃驚,又好似松了口氣,只說讓她安心住下,每日有太醫看顧,保她和腹中胎兒無虞。
離開時李玄又深深看了她幾眼,其實此女姿色無雙,又聰慧靈秀,就是進宮做妃子也合適,先皇的韋貴妃不也是再醮之身?
但元明愛她如狂,自己以後要的是做一明君,和臣子搶女人還是算了,他並不想落個刻薄寡恩的名聲,他也相信,以這女子的聰慧,她離去後,自然也不會說出自己曾救她的事。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