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灝遠老家在北方,他是大院里長大的孩子。
家里的老人這兩年都得病走了,只剩下奶奶一個。
她也八十多了,腿腳不太好使,但是訓起人來中氣十足。
年輕的一輩都怕被老人家嘮叨,而且江家本來也不講究什麼逢年過節的,所以奶奶也下了命令,不成家就別再進江家大院。
這次江蕪硬著頭皮跟江灝遠一起回來,不知道他是不是事先和奶奶說了什麼,老人家看到江蕪笑得臉上的皺紋都擠做一團,拉著她的手一口一句大姑娘長大了,以後會監督江灝遠不讓她受欺負。
江蕪心虛得很,上次一哭昏天黑地的,就沒跟江灝遠挑明彼此的關系。而且她最近心總是莫名發慌,害怕某個小屁孩會干蠢事。
除了基本的社交,她每天一大早吃完飯就跟著江灝遠出門溜達,生怕又有哪家親戚來,被強硬地架出去聽長輩們催婚催生。
天,她又不是種豬,怎麼三年抱倆都被安排上了。
北方天涼,氣候也比西樺干燥。江灝遠回頭看了眼埋頭跟著他的小妮子,打趣道:“我等會兒要跑五公里,你跟的上?”
江蕪連忙擺手,捏了捏自己細瘦的胳膊強調:“我老胳膊老腿經不住折騰,你還是饒了我吧。”
“那行,你買瓶水在這兒等我回來接你。”
公園里逗鳥的大爺也是熟人,視力也賊好,好遠就扯著嗓子喊著:“遠兒,這麼早帶媳婦兒溜達呢。”
江灝遠順其自然地把她摟在懷里,這些天江蕪也習慣了他的親密舉動,臉不紅心不跳,乖巧地跟著喊:“張伯伯好。”
老人家絮叨了一番,哼著小曲走遠了。
江灝遠就這麼摟著她去了附近的茶樓,點心,茶水都弄了些,然後叮囑道:“外面涼,你就在這兒玩會兒,等我半個小時。”
“這麼快?!”江蕪尋思著當初大學跑個八百米自己要死要活都得花個四分鍾,哎,真的她提早步入中年危機了。
江灝遠捏了捏她的臉,漫不經心地得瑟:“平時我們訓練分鍾就得跑完了。”
語畢,江蕪憋了半天冒出倆字:“牛逼。”
肆意地吃喝玩樂,身邊又是喜歡的人陪著,方方面面照顧著,江蕪剛開始有些受寵若驚,像踏著雲飄飄然,忘乎所以。
最近也逐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步調,她喝了口濃茶,又咬了口酸甜的糕點衝淡嘴里的苦澀,享受這樣安逸幸福的時光。
跑完步的江灝遠又帶著她去公園里打槍,輕而易舉就捧走了她喜歡的大娃娃,兩人有說有笑步行回家。
江灝遠跟江蕪討賞,她想了半天,不情願地嘟囔了句:“總不能又讓我做飯吧,會吃死人了。”
男人朗聲大笑,看到江蕪氣呼呼的臉忍不住親了下,貼著她的耳朵,聲音低沉得很:“不如今天跟我睡。”
江蕪猶豫了下,比起她過往的情史,這樣的進度並不算快。
只是她心里還有些膈應,說不清道不明,她能感受到江灝遠對自己的喜愛,比起過去當妹妹的時候多得多,但總達不到她想要的程度。
人總是貪心的,更何況在此之前有個全身心在愛她的陳燃。
她的負罪感更重了。
江灝遠原本就是開玩笑,他並不急,只想把小女生們會喜歡的把戲都補給江蕪。
被她深愛多年卻茫然不知,他有時會忍不住自作多情地認為後來江蕪對感情的隨便態度是因為自己的木訥。
唉,真後悔當初沒把她一直揣身邊照顧。
是夜,衣著整齊的江蕪敲開了他的門。
男人剛洗完澡,頭發凌亂,水滴沿著脖頸淌下胸膛。
他們在門口接了個短促的吻,江蕪氣喘吁吁,身體動了情心卻變得沉重,她感覺某種羈絆被硬生生從心髒里剝離。
電話響了,男人體貼地擦掉她唇角的津液。
手機被握得很緊,屏幕上閃爍的名字仿佛就是所有未解謎題的唯一密碼。
那些被落在角落里許久的負罪感像嗜血的藤絞殺她脆弱的心髒。
江灝遠神色如常地盯著她掛斷電話。
門依舊為她敞開,江蕪卻顯得心神不寧。
她忍不住會擔心陳燃的精神狀態,害怕他不回家住,又希望他不要離開充滿他們回憶的小窩。
我剛剛講話會不會太冷漠了?
他有沒有聽到江灝遠喊她的聲音?
他怎麼聲音那麼沙啞不會是生病了吧?
她像脫水的魚,長著嘴,卻干涸地擠不出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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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蕪把自己鎖進房間,六神無主的她想要尋求祁嘉玥的幫助。
祁嘉玥在美夢中被吵醒十分火大,幸好身旁兩只陪睡的小貓兒軟軟地舔著她的手指,一瞬間心都化開了,支起身好心情地讓江蕪趕緊放完屁睡覺去。
“你明天能不能去我家一趟?”
“行啊,你是還有什麼東西落在那兒了?”
“不是…..”她支吾半天,咬牙承認,“我就是想知道陳燃還住不住那里,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你有病吧,我靠。我該夸你心腸真軟還是罵你賤啊,把人跟狗一樣丟了,現在怎麼著,覺得自己沒玩夠?余情未了?”
“阿蕪,你以後也別老說我了,咱都半斤八兩。”
“哎,你這人……陳燃他不是狗。反正你欠我兩只貓的人情,我不管,你必須得幫我。”
罵也被罵了,反正自己怎麼丑惡的嘴臉祁嘉玥都得受著,干脆破罐子破摔起來。
她就是賤啊,犯賤還要拉著朋友當遮羞布。
可是她忍不住,不敢自己主動去關心,又怕陳燃徹底在她的生命中消失。明明自己還為他紋了身,怎麼能說她一點感情也沒有付出呢。
她多怕疼啊,以後還得去洗。
祁嘉玥跳下床,氣呼呼地罵道:“江蕪你真是蹬鼻子上臉啊,你還說呢,我只要一只貓,你非把兩只都塞給我,弄得我還在江灝遠面前編故事說這倆貓崽子是我寄養在你那里的。不說貓是陳燃的嗎,老娘現在可是背負著偷竊他財產的罪名,你還讓我去找他,是要我去揭發你三心二意,水性楊花,還是說我和你一丘之貉,騙財騙色啊。”
她沉默不語,偏偏又倔強地不肯掛斷電話。
祁嘉玥擼了擼貓肚皮,徹底投降。
“你真……既放不下這個,又舍不得那個。江蕪,唉……我平時跟你說那些都是開玩笑的話,感情的事情不能這麼渾渾噩噩。算了,這就當最後一次,你可別指望我對陳燃說什麼好話。我肯定是站你那邊的,既然你選了江灝遠,那要是陳燃真的要問我,有些事情我就直說了。”
江蕪靜默片刻,緩緩道了聲好。
她捂住臉,眼眶發燙,懊悔自己當初的胡鬧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