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覺得丁循好可憐
說起來,這事也比較離譜,許容音至今回想起來都覺得荒唐。
大一時,許容音和他進了同一個社團,社會實踐部。
許容音想借此克服一下她的社恐,沒想到一去校外做活動,陌生人一多,她更社恐了。
許容音只敢和社團內的人說說話,卻不想遇到一個話更少的人,少到像個自閉症患者。
問他一句,他嗯一聲。說什麼事,他要麼回答“不”,要麼點頭說“好”。
簡直惜字如金。
平時又喜歡穿黑色系的衣褲,看著冷冰冰的,話一少,吊著眉梢,感覺像個長得很帥但是也很拽的黑幫老大。
沒有耐心,不等你開口就能一拳把人打死。
許容音一開始有點怕他,但想到那次他幫忙扛礦泉水,又感覺不像壞人。
有時做活動需要發傳單,他也會把最薄最少的那一份給她,自己抱著厚厚的一疊,在路邊一張一張地發。
需要給路人介紹什麼東西時,也是他來張嘴。
和這樣的人相處,她好像沒什麼壓力,像是遇見了比她要強大一點的同類人。只是大三退社團後,他們見面的機會就變少了。
那年許容音開始在校外實習,結果被公司的主管糾纏,扣著她的實習證明不給不說,還經常來學校堵她。
許容音天天躲在宿舍不敢出門。
直到突然有一天,舍友給她打包飯回來說:“音音,樓下好像有人找你。”
許容音第一反應是那個討厭的主管。
他很喜歡說一些曖昧的話,吃飯或聊工作時,總喜歡有意無意地觸碰她身體。這種事情沒法報警,許容音已經有半個月沒出門了。
可舍友說:“不對啊,來找你的那個男生好像是我們學校的。以前不是跟你一個社團嗎?高高的,長得賊酷。”
她看他在樓下好像等了很久,於是又說,“你快下去看看吧,他早上就在那了。”
當時許容音手機關機,不知道他打了很多個電話。
下樓後,許容音看他那一眼,心想的是:確實很酷。
男生戴著一頂鴨舌帽,穿純色的黑T,襯得人高馬大,是干淨利落的帥。
他踩在綠化帶邊上的台階,板鞋磨著地板,一只手在漫不經心地轉手機,表情也懶懶的。
目光對上的那一瞬間,誰都沒說話。
後面丁循揚揚下巴,“去喝點東西嗎?”一張冷酷臉,卻長了雙會蠱惑人的眼。
許容音點點頭。
他那時,問她,願不願意做他女朋友。
許容音:“啊?”
丁循:“假的。”
許容音:“啊???”
他好像有點不耐煩,但看著更像是掛不住臉,最後放低聲音,難為情地解釋:“假扮的那種,可以嗎?就當幫我一個忙。”
許容音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找她假扮他女朋友,還跟一個女生吃了頓飯,許容音對那個女生有點印象,之前好像追過丁循。
許容音以為吃完這頓飯就算結束,卻不想丁循說:“不行。要是她以後還纏著我怎麼辦,你得裝久一點。”
他繃著臉,眼神很脆弱害怕卻還在堅強著的樣子。
她開始理解了。
她覺得丁循好可憐。
他竟然已經自閉到沒有任何一個朋友可以幫他,只能來求助她這個社恐來擋桃花了。
好歹也是前社友,是有過革命情的。
出於對同類人的同情,許容音很配合。
之後丁循也很敬業地假扮好男朋友這個角色,偶爾和她一起去吃飯、幫她占自習室的位置、接她上下班。
只是,從來不會主動牽手和擁抱。
他很好地守住了那道安全距離的防线。
除了那次他去接她下班時,一輛車輛側飛速而過,他手疾眼快地把她拉進了懷里。
胸口撞擊時她聽見了劇烈的心跳,許容音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點壞。
那卑劣的心思,竟然開始讓她想這段關系可以假扮得久一點,再久一點,直到她實習結束、拿到實習證明。
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時,她請丁循吃了一頓飯,明明很想說些什麼,卻什麼都沒有說。
兩個人揣著明白裝糊塗,磨到了畢業那一天。
校園里隨處可見的學士服,許容音帽子帶歪了,整理好後一抬頭,看見丁循捧了一小束姬金魚草。
“畢業快樂。”他過來,好像只是為了說這句話。
她愣了愣,也點頭對他說:“畢業快樂。”
許容音知道前程似錦是告別的話。
她不想和他告別。
她當時想鼓起勇氣,問那個合約還要不要繼續,如果不繼續,可不可以變成真的。
可話到嘴邊,都不知道畢業後他要去哪里,又咽了回去。
丁循卻問:“許容音,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可不可以,永遠和他在一起。
許容音至今都還記得,他那緊張期盼的眼神里,似乎還有一種她沒看透的情緒。
像是不舍。
明明從來沒有失去過,卻給人一種,他再也不想放開她的錯覺。
……
時過境遷,丁循眼底的情緒已經和那時不同,但還是同一個人。
望著她時,好像總有呼之欲出的愛意。
許容音對上他等待的目光,張張嘴,有點不好意思,“是你跟我說要結婚的呀。”
她看到他當時好像要是她拒絕的話,他就要哭了的樣子,心很軟。
許容音從小到大沒談過戀愛,沒有早戀,就連少女懷春時期的暗戀也沒有。
她被家人和朋友保護得太好,懵懵懂懂到大四,像一張干淨的白紙。
看到他那雙情緒飽滿的眼睛時,許容音才體會到了心跳加速的快感。
他說要談個假戀愛,她就談了;說真結婚,也結了。
許容音小聲地說:“說起來,我才是看著很好騙的那個。”
哪有人正經戀愛都沒談就結婚的?
當時許爸許媽都嚇壞了,好在他們對丁循都很滿意,婚後也沒怎麼讓他們操過心。
除了這次車禍……
問了許多問題,丁循的一顆心並沒有放下來。他想到那天許媽媽問她的話,箍在她腰上的手不知道是該收緊,還是要放松。
“那我對你好嗎?”丁循問她。謹慎小心的態度,像是只有這一個問題才是他想問的。
許容音說的那些細節,其實丁循都能接受,並且相信那是真的。
如果是新婚,這個問題他不會問。可他們如今已經結婚七年了,聚少離多、沒有孩子。
據他這幾天處理公司那些事務時,自己盤下來的信息來看,他似乎已經快一年沒回過家了。
工作的壓力和繁忙都讓他變了一個人,冷酷、無情、嚴肅,所有下屬都怕他。
這次回來,說是要和她過七周年的結婚紀念日,實際上還是因為有工作在常濘。兩件事並在一起,他才“順路”回來的。
丁循醒來時知道自己已經和她結婚,就很想問她過得好不好,但看到她眼睛底下的兩片青黑,又哭得紅腫的眼睛,不敢問。
許容音雖然一直都很低調安靜,長相也不是非常出挑的大美人,可是在丁循十八歲的記憶里,她飽滿明亮如珍珠,熠熠生輝。
此時珍珠在他懷里,無需被歲月磨平棱角。圓潤干淨的眼睛望著他,不會撒謊。
“很好啊。”許容音抱抱他的腰,“丁循,我知道你很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