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法告訴林家人孩子父親是誰,林嵐肯定不會讓她生,傅家也不會讓這種丑事發生,傅宴深睡小姨子那叫風流,和小姨子搞出孩子,丟的是兩家人的顏面。
但她想要這個孩子,她會好好疼愛他,照顧他,不會讓他像自己一樣活在非議里。
她必須得走。
“柚柚,你不打算再和我說些什麼了嗎?”
“你到底想干嘛?”
林柚不確定傅宴深下一步的行動,他跑來榕城,對自己講了一番情深意切的話,還對她和沈嘉禾的告別一清二楚,明顯不是要放手的樣。
如果把懷孕的消息說出來,他會怎麼做?
孩子也許會讓自己生下,然後用一筆封口費打發掉她,再讓她的孩子叫別的女人媽媽。
就像以前林國平要求她喊林嵐的母親一樣。
他不知道,他們都不知道,和生母李又心在一起的十五年,雖然清貧,卻是自己最開心快樂的時光。
傅宴深沒有說話,凝視林柚的眼神如黑夜中的深潭,靜謐深邃。
她問自己想做什麼?
他想把她留在身邊,好好愛她保護她,可這丫頭一心躲著自己。
不是沒想過放手,給她快樂和自由,退出彼此的世界,又害怕真地失去。
得到這丫頭的心太難,想忘又忘不掉。
各種矛盾在心中劇烈碰撞。
愛情里,先愛上的那個人注定是輸家。
其實有一萬種方法讓她留下,她也只能接受,可自己不願意那麼做讓彼此的心越走越遠。
兩人距離很近,指尖都能感受對方身體的熱度,稍稍一抬頭,四片唇便能碰觸在一起。
可似乎又很遠,中間橫亘著一條跨越不過去的河流,主動權從來就沒有掌握在自己手里,誰先愛,誰就輸了。
傅宴深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這般怯懦,像情竇初開的男生,不敢表達內心的情意。
他溫柔的眼神在林柚臉上上上下下逡巡著,終於開口:“去機場那天我有事,就不送你了。”
還是沒法坦然面對林柚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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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七月,英格蘭埃文河畔,斯特拉福德小鎮一如既往迎來了不算酷熱的夏天。
林柚腹部已經高高隆起,懶洋洋坐在自己門前草坪的躺椅上午休。
這套別墅是父親送給她的,離開四九城那天,父女倆有一番談話。
年近花甲的男人仍保持著適中的身材,體型勻稱,只是逐漸逼近的老年在臉上添印了不少衰痕。
林柚對父親溫情望著自己的眼神很不適應,也許見過太多他妙語高論,意氣風華的時刻,現在展示的卻是一個老人對即將遠離女兒的牽掛。
他將一個紙袋遞過來。
“爸爸,里面是什麼?”
“以前我答應過你媽媽,帶她去英國看莎士比亞的故鄉,可是我失約了,這套房子你有時間去住住,也當圓了又心的心願。”
這還是第一次聽父親提起她早逝的母親,林柚眼睛有點濕潤。
“她是個好女孩,溫柔漂亮,又孝順,假期在飯店打工補貼學費家用,就這樣認識了到外地出差的我。”
也許女兒要遠離,林國平閉上眼,陷入了往事的回憶。
“那時候我已經結婚,可看到又心的第一眼,就抑制不住心動,我想要她,隱瞞了家里有妻女的事,對她展開狂熱地追求,終於哄得她松口答應。”
林柚黯然,原來父母之間就是小說里的俗套故事。
已婚的翩翩公子偶遇上大學的貧家女孩,驚為天人,戀愛期間女孩發現他有家室哭著提出分手,男人留下一筆錢後離開,卻不知道那個女孩子已經懷上他的孩子。
她想,母親肯定是愛父親的,不然為什麼會給自己取名林柚?這兩個字不就是他們名字的組合嗎?
我的名字你的姓氏!
才二十歲的女孩退學後為了養活女兒,生活得很艱難,但是她的自尊驕傲卻沒有讓她再找過那個欺騙她的男人。
直到自己惹下大禍。
“又心本來應該有幸福的人生,可惜遇到了我。”
看女兒眼里迸出的仇視,林國平喟嘆,“柚柚,是我對不起你媽媽,你是個聰明孩子,不要和爸爸賭氣,聽話,把這些東西拿去。”
林柚將紙袋接了過來。
她其實很想問父親一句,他真正愛過母親嗎?
那個才二十歲默默給他生下孩子的女大學生。
也許就像他說的,動心過、狂熱過,但最愛的那個人肯定還是自己。
不然為什麼那麼多年從來沒有來找過她們母女,真正愛一個人,哪怕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不離不棄。
男人不過游戲人間一陣子,卻讓女人念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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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里的孩子又跳了幾下,似乎不滿意母親長時間躺坐著,林柚慢悠悠站起身,摸摸肚皮輕輕安撫他。
預產期就快到了,最近胎動得厲害,這麼調皮的性子還真像自己,也不知道出生後相貌會隨誰多一點。
來英國六個月了,她很喜歡這座古色古香充滿濃濃英式氣息的小鎮,艾文河蜿蜒流淌,清澈見底的綠水能看到魚兒游弋。
每天都會從鎮子中心那一座座超過百年歷史的古老石橋緩緩穿行,觀望著兩岸繁茂樹木帶來的濃濃綠意,心里一片平靜安寧。
想起剛到的那段日子還有些忐忑,晚上睡覺都不太安穩。
傅宴深曾說過孫辭母親把大兒子女友腹中五月的胎兒強行流掉,傅家要是知道她懷了傅宴深的孩子,不知道會做出什麼舉動,自己的行蹤也說不上隱秘,只要有心,總能發現。
不過林柚很快發現她多慮了,換屆選舉,汲汲營營一生的父親落了閒職,曾經的親家也更為低調,新聞上都極少看到傅家的相關信息。
自己離開那天,傅宴深就像他在榕城說的那樣,沒時間去機場相送。
這樣更好,相見不如不見。
鄰居陳太太走過來,兩人一起去旁邊的華人超市挑選今天晚餐的食品。
林柚很喜歡這家超市,物品豐富,價格實惠,經常銷售一些中國特有的應季食品半加工品,雖然到了異國他鄉,味蕾從沒有受過委屈。
這幾次產檢結果非常理想,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天健康長大,當然也離不開身邊好鄰居的照顧。
第一次聽到對方熟悉的口音,林柚心里特別親切,陳太太是位善良熱心的家庭主婦,老公就職於這里一家私立醫院,與醫生做鄰居,讓從未有過生產經歷的自己安心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在超市停留的時間有點長,剛走了幾步,林柚突然覺得肚子疼痛難忍,一股熱流順著腿間往下流淌。
“應該是羊水破了。”
陳太太很有經驗,判斷林柚提前發作,讓超市工作人員迅速開車去醫院。
子宮開始收縮,慢慢加速,陣痛一陣強過一陣,豆大的汗珠從林柚額頭不斷滑落,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頰,她雙手緊抓著被汗水浸濕的床單,張嘴大口呼吸。
“嗯嗯……好疼啊……啊……”
強烈的宮縮疼痛讓林柚無暇察覺產室隔間里還站著個男人,英俊的面目輪廓緊繃,垂放在兩旁的手緊握成拳頭,掌心一片潮濕。
那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親,本應在萬里之外的傅宴深。
傅宴深僵硬地站立者,受過傷的右腿這一刻似乎沒有知覺,聽到林柚痛苦的呻吟,他的心就像有人拿著把鋒利的刺刀一下下扎在上面。
陳太太過來了幾次,悄聲告訴他不用緊張,最好的醫療團隊守在這里,林柚身體底子好,不會有問題。
傅宴深心咚咚跳得厲害,眼眸深處隱藏著脆弱的驚恐,幾乎把下唇咬破,勉強提高了點音量。
“還要多久?”
“現在宮口才開到七指,得一會兒,女人生孩子都有個過程,晏深,你的腿不能久站,坐下休息會兒。”
“我沒事。”
床上的林柚在劇烈的疼痛中沉浮,靈魂似乎都抽離了軀體,輕飄飄的,她想起了媽媽,當年是不是也經受了這般痛苦才生下了自己……
還有那個男人,他要是知道自己和他有個孩子會怎麼樣?
“用力……用力……不能睡……”
有人似乎在拍打她。
“哇……”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響徹在產房,傅宴深松了口氣,抬腳想去看看千辛萬苦為自己生下孩子的女人,剛走了一步,咬著牙悶哼著重重跌倒在地。
陳太太刻意提高音量:“是個男孩,3660克,長這麼壯,難怪讓媽媽受罪了。”
林柚虛弱地說:“雲姨,我想看看孩子。”
“來囉,看我們的寶貝兒長得多好,這小胳膊小腿的。”
陳太太把孩子抱到林柚身邊,眉眼掩不住的笑意,“一張嘴就知道往媽媽懷里拱著要奶吃,哭聲這麼響亮,體質肯定沒得說。”
傅宴深心里像注入了一股暖流,渾身說不出的舒坦,撐著左腿慢慢直起身。
等屋里安靜了,才輕輕推開房門,看林柚閉著眼,他神色陡然一緊。
“柚柚怎麼樣了?”
“沒事。”陳太太悄聲說道,“剛喂孩子吃過奶,太累睡著了。”
“哦。”
傅宴深頷首,放心了些,肚里的牽掛似乎更多了點,伸手想摸摸林柚的臉,卻在即將觸碰到她時收回了。
還是有些後怕,剛才產房里聽柚柚撕心裂肺的痛呼,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衝上去握著她的手告訴她別怕,我在這里,我陪著你。
他又自嘲地想,這丫頭要是看見自己,大概會更害怕吧。
柚柚平安地生下了他們的兒子,孩子性別自己早已經知曉,確切地說,她離開這半年多,每次產檢報告第一時間都會傳到國內。
自己當然不只關心孩子,更關心的是這個倔強敏感的丫頭,早在她來英國之前,這邊就安排好了一切。
傅宴深看林柚還閉著眼沉沉睡著,長嘆了口氣,懷孕讓她的肌膚更為潤澤,長長的睫毛在眼角處投下剪影,遮住了以前眼里那種嫵媚,卻添了份沉靜安寧。
這就是她一直追求的嗎?
他想起自己不能長期待著這里,這丫頭隨時會醒來。
陳太太將孩子抱過來,悄聲問:“晏深,要不要抱抱你兒子。”
小家伙吃飽了奶水,閉著眼和母親一樣沉沉睡著,傅宴深嘴唇顫抖了下,眼眶一紅,一滴淚落在嬰兒襁褓上。
“雲姨,幫我好好照顧柚柚……和孩子。”
他回頭望了望熟睡的女孩,閉上眼,害怕自己再看一下就會舍不得,轉身朝門外走去。
“晏深。”陳太太追出來叫住他,“孩子名字你想好了嗎?到時候我就說是我取的,柚柚肯定也願意的。”
陳太太心里暗暗嘆了口氣,晏深腿上還上著鋼釘也不惜萬里飛來陪林柚生產,肯定是非常重視這個孩子的。
剛才等在產房,一張臉煞白,卻連兒子也沒有抱一下,不錯目凝視著他孩子的母親。
傅家幾代單傳,柚柚生下的可是矜貴的嫡孫,就算和晏深以前的關系有些微妙,母憑子貴加上男人的疼愛,嫁進傅家完全不是問題。
再說,一個女孩子帶著孩子流浪在異國他鄉,哪是什麼長久之計?
傅宴深似乎看出陳太太心中所想,勉強笑著笑,“柚柚對我有心結,她願意把生下孩子我已經很高興了,名字交給她取吧,叫什麼都好。雲姨,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需要什麼及時告訴我。”
“你們難道就一直這樣不成……”
她繞了繞還是把這話問出來,傅家是什麼人?孩子肯定是要認祖歸宗的,要是傅老爺子知道自己小曾孫在外國,到時候連她也免不了吃頓掛落。
去年晏深找到她,托她照顧懷孕的林柚,又費心費力安排布置小鎮周邊的安保、超市,想起那傻丫頭在華人餐廳吃著花甲粉一臉滿足的模樣,心里又好氣又好笑。
晏深竟然做出這種荒唐事,和妻妹有了孩子,可看他這麼用心又不像是把母子倆放逐國外躲避輿論的樣子。
再說了,誰敢亂報道傅家的事?
剛才產房發生的一切,她更確信晏深很愛這個為他生下孩子的女孩。
自己是過來人,能看出柚柚也絕對不是無情,一個女人肯為男人生孩子,心里肯定是在意他喜歡他的。
傅宴深目光閃著堅定,回答道:“再等段時間,我肯定是要把他們母子接回去的。”
完結章:嫁給我
林柚並不知道產房外的對話,更不知道有人信誓旦旦要將她一生套牢。
她的心思都在兒子小魚身上,小家伙很好帶,每天吃飽了睡,睡夠了吃,晚上喂一次奶,能睡到天亮,一點不折磨人。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秋天,她領著孩子去鎮上的照相館拍百日照,攝影師助理很有技巧地逗得小魚咯咯笑,林柚才後知後覺發現小鎮上的中國人是越來越多了。
望著伏在月亮靠墊上的兒子,心里萬分感慨。
遺傳真是很奇妙的東西,小魚是傅家的孩子,現在已經清楚看出小家伙臉部輪廓有他父親的影子。
手機里還保留著去年傅宴深在酒吧彈吉他的照片,那時候她就暗暗下了決定,以後兒子長大懂事了,自己會實話實說,告訴他父親是誰。
孩子有知情和選擇的權力。
不和父親生活在一起,和他沒有父親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不知道小魚是不是因為白天拍照換衣服受了涼,傍晚開始不停哭鬧,奶也不吃,滿臉通紅,小手摸著卻發涼。
林柚趕緊給他量體溫,39度,心里慌得不行,抱著孩子去敲陳太太家的門。
除了陳先生,客廳還坐著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傅宴深朝她走過來,速度很快,腿似乎有些不自然。
“柚柚,怎麼了?”
男人英俊的臉出現在面前,林柚心砰砰直跳,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一說話嗓子哽咽:
“小魚發燒了,39度……”
一行人開車去了醫院,那邊早准備就緒,安排專人采血化驗。
診斷為普通感冒,只是孩子年紀小,醫生建議留院觀察一晚。
看著服藥後熟睡的兒子,林柚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陳太太夫婦離開後,傅宴深留在病房,讓林柚去床上休息,他守著孩子。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這里?”
“嗯。”他並不否認。
“那雲姨……陳太太他們也是你安排的人?”林柚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一直把陳太太當成長輩尊敬,原來對方只是監視自己的棋子。
“柚柚,你叫她雲姨沒錯。”
傅宴深接了杯水遞過來,目光牢牢看著她解釋道,“雲姨是母親的遠方表妹,十年前來了英國,我拜托她照顧你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
把小魚從她身邊帶走嗎?
林柚覺得自己應該認命,傅宴深是傅家矜貴的繼承人,她不過是林家的私生女,偷偷生了他的孩子,不管是打官司還是其它什麼途徑,自己根本斗不過。
男人下巴輕輕抵在她頭頂,將她整個人困在自己胸前。
“柚柚,我想好好照顧你和孩子。”
“我已經過了需要人照顧的年紀……”
林柚心煩意亂,扭著身體不讓他抱,一使勁,傅宴深悶哼著跌在地上。
大顆的汗珠從男人額頭跌落,林柚遲疑了下,還是蹲下去扶他。
“你腳怎麼了?”
傅宴深咬著唇,沒好氣地說:“一年前有個沒良心的丫頭要出國,我都計劃好了不去送她,又怕她一個人躲在機場哭……”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林柚走的那天,傅宴深一直望著窗外。
他想自己不能去機場,喜歡的人多看一眼也會舍不得,肯定會不顧一切把她強留下來……
但又想她開心快樂。
晚上十點三十分,還有兩個半小時,那丫頭就要飛去萬里之外的英格蘭……
傅宴深實在忍不住,抓著車鑰匙出了門。
去送送吧,把自己准備的一些英鎊讓她帶著,錢不太多能應應急,還有本通訊錄,在國外多個照應總是好的。
有些著急,自己應該早點去,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也許那丫頭會答應留下呢?
由西向東行駛至四環保福寺橋東南角時,一輛卡車突然失控擦過來,他一驚,迅速轉動方向盤。
“吱”!
車身重重撞到橋體南側柵欄,隨後又撞向北側護欄。
腳鑽心地疼,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傅宴深腦里只有兩個字:晚了。
他翻著舊居里的影集,青春洋溢的少女笑得張揚肆意,那是醉酒後林柚才會展現出的真實狀態。
放了她嗎?
讓她從此自由自在地生活。
可一個女孩子,懷著身孕,獨自去異國他鄉,自己怎麼放心得下?
但柚柚明顯是不害怕的。
那一刹那,傅宴深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林柚吸引。
她從來不是菟絲花,明明可以依附自己這棵大樹,卻選擇順從本心地生活。
她也不是林嵐那種利益至上的富家小姐,哪怕心里抱有懷疑猜測,也懂得權衡利弊。
林柚是崖縫里一顆堅強的種子,雖然只有小小的力量,卻也頑強地鑽過泥土桎梏,向陽而生。
心里雖然萬分不舍,還是願意給她嘗試的自由,林國平的那套房子是自己授意,早在柚柚露口風要去英國讀書開始,就著手布置好一切。
臨近產期,他趕去英國,在產房見到剛出生的兒子,忍不住落淚了。
他和柚柚有了血脈相承的孩子,從此,在世上又多了份責任和牽掛。
很想親親病床上熟睡的丫頭,又害怕驚醒了她。
雲姨問你們難道就一直這樣不成?
當然不能這樣,往後余生,他要好好照顧柚柚母子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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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柚小心翼翼將男人扶起來,看他額頭涔出的冷汗,心里有些忐忑,剛才自己那一下可把他摔得不輕。
“你腿怎麼了?要不要讓醫生來看看?”
傅宴深攬住林柚的腰,將大部分體重壓在她的身上。
“柚柚,我們談談。”
“……談什麼?”
“談你的過去,談這一輩子,你走的那天,我心里一直不是滋味,既想放了你,又想留下你,離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多小時,我決定趕去機場再看你一眼,路上就出了車禍。”
他眼睛深深望著懷里的女人,笑道:“剛才還說要照顧你和孩子,恐怕得取出鋼釘才行了,柚柚,沒有你的簽字,醫生不敢做手術呢。”
林柚想白他一眼,猶豫再三,開口說:“姐夫,我想過你會找到我,也會帶走小魚,可你怎麼給別人解釋他的出身?他的母親是父親的妻妹,其他人議論起這畸形的關系……我帶他到國外,就是不想孩子像曾經的我一樣生活在非議中,姐夫,能不能讓小魚和我繼續留在國外,等他長大成人,讓他自己決定要不要回傅家?”
“這就是你給兒子取名叫小魚的原因?”
“是。”林柚點頭,“我希望他自由自在地生活。”
“傻丫頭。”
男人眼里滿是憐惜,柚柚從一開始就和自己見過的上流圈子那些女人不一樣,質朴純真,即使懷孕了也沒有用孩子來為自己爭取利益,一個人悄悄遠走他鄉。
“你打算帶著孩子就一直在外面生活嗎?”
“……我媽媽當年還不是這麼養大了我。”
“那不一樣,柚柚,我知道你一向獨立能干,可小魚是個男孩子,他又這麼小,要是再遇到今天這種事你怎麼辦?至於你剛說的那些完全不用擔心,你生下孩子是傅家的大功臣,爺爺高興都來不及,催了我好多次了想看重孫子。”
“還不是因為小魚是男孩。”林柚嘀咕了句,不然待遇也和自己當年差不多。
傅宴深低笑:“喜歡胡思亂想,難怪個頭沒有長起來,不管小魚是男孩女孩,我都喜歡的。”
他再次將林柚抱在懷里,輕輕吻她溫潤的紅唇。
“我也喜歡你。”
林柚腦中“嗡”得一下,想推開男人,又害怕碰到他受傷的腿,身體好象失去了自主意識,緩緩閉上眼,由著他和自己十指交纏。
寬敞舒適的私人飛機,機翼穿過流動的雲層,沒幾分鍾就進入了高空。
飛機舷窗外,一片雲海茫茫。
傅宴深沒有讓空姐服務,自己從冰箱里取出瓶橙汁擰開遞給林柚,低下頭舌尖吮去了她胸前的奶漬。
“我來抱兒子,你休息會。”
林柚臉緋紅,不太敢看男人,小心翼翼把剛吃完奶的孩子遞過去。
小魚出院後,傅宴深就搬進了家里,兒子大多時間都是他在照顧,明明以前也沒有帶過孩子,洗澡換尿不濕卻做得極為熟練,喂奶時才把孩子給她。
還偏偏要看。
反對沒有用,她也懶得說了,享受著男人精心安排的一日三餐,似乎就像他曾說過的那樣,記得她愛吃的每一種菜品,工作人員按時上門送餐,幾天後,自己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鎮上的餐廳也是他的手筆。
“柚柚,我知道你是披荊斬棘無所不能的女英雄,可你也是個女孩子,不用那麼辛苦,你的過去我沒有機會參與,以後給我機會,讓我好好照顧你,兒子的名字我想好了,大名就叫傅嶼,島嶼的嶼,是他爸爸媽媽愛的屬地。”
林柚臉一紅,關上門趴在臥室床上,以前和姐夫上過那麼多次床,只享受著情欲的快感,可現在聽他說愛,心怎麼跳得那麼厲害呢?
他強勢地進入到自己的生活,最初的緊張過後,並不覺得局促。
傅宴深住在客房,晚上小魚一哭,他立刻過來,靜靜等她喂完奶,才將兒子接過去放在小床上,又拍拍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樣讓她好好睡。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快倆月,年底傅宴深告訴她必須回國處理一些事,自己心里竟然覺得有些悵然。
再見到他的那一刻,雖然才間隔短短幾天,林柚知道,她也在思念。
一天晚上,林柚半夜醒來,隱隱聽到隔壁房間壓抑的喘息聲,她汲著拖鞋走進去,發現傅宴深咬著唇在床上翻來覆去。
肯定是英國嚴寒的冬天讓他的腿疼得沒法安睡。
林柚擰來毛巾幫他熱敷,看他似乎舒服了些,再次准備去換毛巾的時候,傅宴深抓住她的手。
“去睡吧,我沒什麼,你白天還要照顧孩子,不好好休息,到時候小魚不用回國就知道大熊貓長什麼樣。”
敢說自己有黑眼圈?
林柚嗔了男人一眼,繼續接熱水擰了把給他敷在患處,反諷道:
“大晚上的,鋼鐵俠超人就不要逞強了,等你不痛我就去睡,鋼釘什麼時候取啊?只說腿骨完全愈合一年多才行,也不給個具體時間。”
毛巾的熱度讓男人舒服地喟嘆,躺回枕上,望著她悠悠說道:
“沒有你的簽字,醫生不會給我做手術的。”
“那你上次怎麼做的?”
男人耍起了無賴:“我現在有老婆,這權力當然得還給你。”
那晚她又換了幾次熱毛巾,最後困得不行,挨著床睡過去。
早上陽光照進屋里,她醒來發現自己好好睡在客房床上,傅宴深正在給兒子換尿不濕。
小家伙睜著一對烏溜溜的眼睛,吧噠吧噠吃著自己手指,對父親露出個甜蜜的微笑。
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經的男人也給兒子回了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小魚似乎受到感染,兩只藕節般的小腿在空中蹬了蹬,掙掉還沒有扣緊的紙尿褲,粉嫩的小雞雞露出來,驕傲地挺立著。
傅宴深被逗得笑出了聲,看她過來,悄聲對小魚說:“兒子,快收起來,別讓媽媽看見,不然以後你老婆會吃醋的。”
林柚心里柔軟不已,就是那一刻她下了決心和傅宴深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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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降落在榕城機場,分公司早安排了人接送。
望著窗外熟悉的街景,林柚有些詫異地問:“我們去哪兒?”
傅宴深笑而不語,領著她回到曾住了十五年的地方。
小區種了好幾株價值不菲的銀杏,又添了游樂健身設施,舊樓進行粉刷改造後,嶄新得不像老舊的小區。
“小區我讓人修繕了下,屋子里東西沒動,你想它的時候就回來看看。”
林柚推開門,熟悉的陳設讓她眼里蒸騰出水汽,這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無數次在夢里出現的家。
時光荏苒,那個叛逆任性的少女也已經成為母親,唯一不同的是,孩子的父親一直陪在身邊。
右手突然被男人握住,快速將一個閃亮的指環套在她的無名指上。
“柚柚,嫁給我!”
傅宴深單膝跪地,他從沒有這麼認真過,以前只覺得婚姻是裝飾品,和誰結婚都無所謂,可和林柚在一起後,他才知道,婚姻是必需品,你迫切想讓那個你愛的女人名正言順站在你身邊,和你共享所有的一切。
女人的沉默讓他的心不由糾了起來,也許今天求婚儀式簡單了些,沒有在浪漫的西餐廳,沒有999枝玫瑰,沒有樂隊,唯一的見證人只是嬰兒提籃里熟睡的兒子。
他本以為柚柚不需要那些,現在卻有些慌亂。
以前自己就是太自大,才犯了那些錯誤,讓柚柚沒有安全感,帶著孩子遠走他鄉。
“我想聽你唱歌。”
林柚並沒有掙脫他的手,偏頭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傅宴深也慢慢笑了起來,再次把《少年錦時》唱給最心愛的女人:
“又回到春末的五月
凌晨的集市人不多
小孩在門前唱著歌
陽光它照暖了西河
柳絮乘著大風追
樹影下的人想睡
沉默的人從此刻開始快樂起來
脫掉寒冬的傀儡
我憂郁的白襯衫
青春口袋里面的第一支香煙
情竇初開的我
從不敢和你說
………”
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在男人身上渡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
林柚望著牆上李又心的照片,默默說道:“媽媽,我要和他結婚了,您放心吧。”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