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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64章 西行列車

  男人拿過自己的衣服,先急忙伸手在里面的口袋摸了一下,然後松了一口氣,抬頭把對面的鄭剛打量了一番,臉上並沒有感激的神情,只是淡淡地說道:“你很有膽量。”

  鄭剛居然靦腆地笑笑,小聲道:“沒丟東西吧。這些賊簡直太張狂了,這分明就是打劫嘛。”

  那個男人沒有回答鄭剛的問題,而是掃了四周一眼,低聲道:“不是賊猖狂,而是乘客們太孽障了,你以為他們都睡著了?其實好多人都醒著,只要是不偷到自家的東西就裝睡呢,有的膽子小的,就算是偷了他的東西也故意裝做不知道,這些賊的膽子就是這樣練出來的,如果人人都有兄弟這樣的膽子,他們敢這麼明目張膽嗎?”

  鄭剛聽了男人的話,就朝自己身邊的小伙子看看,果然見他的睫毛一抖一抖的,顯然是在裝睡,再看看車廂里,一個個好像都是剛從夢中醒來似的。

  只有那個丟了外套的乘客,向車廂外面走去,鄭剛猜想可能是找警察報案去了。

  那個男人見鄭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話,也不計較,隨即問道:“兄弟這是要去哪里?”

  這下可問到鄭剛的點子上去了,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列車是向西去的,至於自己要到哪里下車,根本還沒有來得及考慮,現在聽別人問他去哪里,一時回答不出,只能愣在那里。

  男人淡淡一笑,心想,這家伙的膽子倒也不大,居然嚇得到哪里都忘記了,剛才卻是難為他了。

  想到這里他朝鄭剛伸出手說道:“兄弟,我叫鄭建江,新疆哈迷人。”

  鄭剛趕緊握住對方的手,沒想到還是個本家,他腦子一轉便說道:“兄弟姓尚,叫尚融……”

  哈密?

  哈密的甜瓜很有名氣,鄭剛稍一猶豫繼續說道:“兄弟做點水果買賣,想去倒點哈密瓜回內地賣幾個錢,就是第一次來,算是先看看行情。”

  那人一聽好像高興起來,聲音也大了幾分。

  “那你可碰對人了,我家那里就出產哈密甜瓜,歷史上那個有名的貢瓜家族的傳人就住在我們那一塊,兄弟如果願意可以先到我們那里去看看。至於行情嘛……”

  那人臉上閃過一道陰翳,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這些年我都不在家里,還真說不上……”

  鄭剛哪想到自己胡說八道的一句話就讓人當真了,不過,看這個人的面相倒像是個血性漢子,既然自己現在沒有地方去,新疆又是個陌生之地,還不如跟他一起去轉轉,現在對自己來說哪里才是目的地呢。

  聽他剛才話里的意思,他的家好像在農村,現在對自己來說待在農村比城市好,不僅安全,花銷也不大。

  想到這里,鄭剛裝作興奮地說道:“那太好了,我正愁人生地不熟呢。”

  在此後的一天多時間里,兩個除了打盹就是聊天,居然越聊越投機,真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其實,倒不是鄭剛和鄭建江的性格相投,恰恰相反,鄭建江是個性情中人,為人爽直,而鄭剛則小心翼翼,含而不露的性子,不過,在經過了近三年的逃亡生活以後,他的性格已經變得多元化,就像變色龍一樣,隨時都能用適當的色彩保護自己,同時,他還從金生、愛山那里學了一些江湖粗口,這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急公好義的漢子。

  列車快到達哈密前的那個中午,鄭建江硬是把鄭剛拉到餐車去吃飯,在喝下幾瓶啤酒以後,鄭建江盯著鄭剛道:“兄弟,既然咱們投緣,老哥也不瞞著你,其實我是個刑滿釋放人員……”

  說完就緊盯著對方的反應。

  鄭剛一聽,心里雖然吃驚,可臉上絲毫也沒有異樣,倒使他對鄭建江生出了一種親切感。

  他淡淡一笑,不在乎地說道:“老哥和兄弟剛認識就能說出這種掏心掏肺的話,你這個老哥我是認定了,刑滿釋放人員又怎樣?現在這個年頭,坐牢的除了受冤枉的剩下的就是英雄好漢了。”

  鄭建江一聽,一雙虎目差不多就要濕潤了,把手上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差點把杯子砸破,很有種俞伯牙摔杯謝知音的味道。

  他一拍鄭剛的肩膀,近似哽咽地叫了一聲:“兄弟……”

  鄭剛見自己隨便幾句話就讓鄭建江激動成這個樣子,心里偷偷發笑,不過他由此更加認定了他對鄭建江性格的判斷。

  “老哥家里都有什麼人?”

  鄭建江回過神來,長嘆了一聲,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充滿傷感地說道:“父母都過世了,有個弟弟也不長進,現在干什麼我都不知道。”

  頓了一下又說道:“其實,我這次回來也就為了她……”

  鄭剛心想,他嘴里的這個她不是老婆就是相好,看來他還挺兒女情長的,隨即就想起了張彩霞,心里便有了同病相憐的感慨,他怕怕鄭建江的手安慰道:“兄弟也別太難過,有道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哪里的黃土不埋人,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太兒女情長呀。”

  其實,鄭剛這番話與其說是安慰鄭建江,還不如說是在為自己寬心,不過,鄭建江顯然喜歡這種調調,頓時就直起了腰板,充滿豪氣地說道:“兄弟放心,老哥可不是那種為女人拿繩子上吊的主,我這次回來就是要了卻一樁心願,畢竟我們曾經是夫妻,凡事都要有個交代,我只需要一個結果。”

  “你有多久沒有見過她了?”

  鄭剛小口呷著啤酒問道。

  “整整六年了,我走的時候她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其實我去年就出來了,可是兩手空空的也沒臉回來見她,所以就在上海打了一年工,攢下了兩萬多塊錢,才回來找她。”

  說完拍拍自己的外套口袋繼續道:“今天要不是兄弟見義勇為,我一年辛辛苦苦掙的錢落入賊手不說,回去以後沒得丟人現眼呢。來,老哥敬你一杯……”

  鄭剛當真有點受寵若驚,趕緊喝了一大口啤酒,正要說話,卻聽鄭建江喃喃自語地說道:“在里面的時候,我看過一部日本電影,叫《幸福的黃手帕》……”

  鄭建江說了半句就停下了,雙眼凝視著手里的杯子,那眼神之中流露出無限向往的神情。

  鄭剛當然知道他說的那部片子,看著朋友痴痴呆呆的樣子,心里暗自嘆了口氣,不由的又想起了張彩霞來,便自言自語地說道:“那是電影,生活中哪會有這麼多的黃手帕,再說,現在的女人都不用手帕了,她們只用餐巾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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