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陸齊和李嘉圖駕車返回江城,恰巧安晴也要回學校,正好搭個順風車,同兩人一起前往。
臨走時,陸齊還打電話問顧菀清要不要來送他,結果被憤怒地吼了一句小混蛋就掛了。
陸齊心頭歡喜,一路滿臉春風,好不得意。駕駛室的李嘉圖和後排的安晴見他這副模樣,心想大概是與顧菀清和好了。
天冷霧多,種植園里也沒多少活,中午回來後,韓安銘便留在家里。
躺在沙發上,裹著毛毯,聽著水壺被燒得咕嘟咕嘟冒氣,韓安銘好不愜意。
大冷天的不用上班,好爽。
翻了個身,裹緊毛毯,忽然聽到陳舒芸的聲音。
“安銘,安銘,快醒醒。”
“怎麼了,媽?”韓安銘迷糊道。
睜開眼睛,陳舒芸坐在輪椅上,小手舉著手機,“都兩點了,你怎麼還在睡覺,快起了。你顧姨該不高興了。”
韓安銘愣了一下,忽然眉頭一展,伸手握著媽媽拿著手機的小手,“不用擔心,顧姨說了,這幾天天氣冷,種植園又不忙,大家上午干完活,下午就不用去了。”
“哦,這樣呀。”陳舒芸收起緊張的神情,“你呀,真應該感謝菀清姐,遇到她這麼好的老板。”
韓安銘兩手枕在腦後,看著略有些可愛的母親,微笑道:“知道了,媽,你都念多少次了。顧姨對我們家的好,兒子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等過年殺豬,送兩條豬腿給顧姨家,夠了吧?”
“嗯,你記得就好。”陳舒芸說,小手放在輪椅上,准備去柴房抓點玉米喂雞。
韓安銘一把摟住輪椅後面的把手,“媽,你去哪兒?”
“喂點玉米給雞。”陳舒芸說,“正好有只老母雞孵蛋,差不多也到時間了,我去看看,小雞出殼沒有。”
韓安銘毛毯一掀,把輪椅拉近,轉向自己。
“安銘?”陳舒芸狐疑點看著兒子,她真是怕這個壞家伙又對她做什麼親密的舉動。
“外面冷,讓我去吧。”韓安銘正要起身,卻被陳舒芸拉著袖子。
她看著兒子,搖頭道:“媽媽又不是廢人,干嘛一點小事都不讓媽媽去做。再說,身上穿的又不少,怕什麼冷。”
韓安銘看出媽媽的不滿,也覺得自己對媽媽的保護有些過頭了,便不在和她爭執。
不過聽說又小雞要孵出來了,韓安銘一時好奇,也跟著去雞舍看看。剛孵出來的小雞毛茸茸的,又新鮮,像個小團子一樣放在手里,十分可愛。
小時候沒有寵物,兄妹三人沒少抓小雞玩。
雞舍就挨著豬圈,兩種味道混在一起,味道肯定不好聞。不過在冬天,臭味倒是沒那麼濃烈。
說是雞舍,其實還養了三只大白鵝,五只麻鴨,然後就是三公九母十二只土雞。
不過當陳舒芸在兒子的陪伴下,小心翼翼地抱起孵蛋的老母雞後,這個數字馬上發生變化,多了十一個。
本來是十二個的,但有只小雞被壓著,發現時候沒氣了。
“嘰嘰,嘰嘰……”
毛茸茸的小家伙們初次見到外面的光芒,紛紛發出可愛的聲音。
“哎呀,安銘你看。”
陳舒芸捧著一只小雞,輕輕撫摸,然後看著草窩里的小雞開始數,“1,2,3,4,5……哈哈,十一只呢。唉,可惜了,有只被壓著了。”
韓安銘抱著老母雞的,剛伸手就被啄了兩下,怪疼的。
看著生機勃勃的小雞,陳舒芸忍不住拿起手機,先是拍了幾張照片,又拍起視頻,最好把鏡頭對著抱著老母雞的兒子。
韓安銘一臉無奈,得,心愛的媽媽同樣也有愛好拍照的天性。
“媽,拍好沒,很冷的,不把母雞放下,小雞都要被凍壞了。”韓安銘說。
“呀!”陳舒芸驚呼,“快放下,光顧著拍照了。”
韓安銘放下輕輕把老母雞放到草窩里,真怕它一踢爪子,踩到小雞。
陳舒芸掏出一張紙巾,裹住那只被踩死的小雞,面露遺憾:“唉,可惜,要是來早點,說不定就不會死了。”
然後把死去的小雞遞給兒子:“安銘,把小雞埋到菜園里吧。”
“哈?”韓安銘笑了,“媽,一只死雞而已,隨便扔了就行。”
“你……”陳舒芸收回手,“媽媽自己去。”
她低著頭,一只手轉動輪椅,朝雞舍外滑去。
“哎哎哎,我去,我去。”韓安銘胯部走到媽媽面前,兩只手捧過她手里的小雞,“媽,別生氣嘛。我這就把小雞埋到菜地。”
“沒生氣。”
陳舒芸換了個微笑的表情看著兒子,“雖然只是一個一塊錢的雞蛋孵出來的小雞,但也是條小生命,或許還沒呼吸的這個世界的第一口空氣,沒有見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縷光就沒了。唉,如果老母雞也有人一樣的情感,肯定會很傷心的。把小雞埋進菜園,讓它回歸土地,繼續參與物質循環吧。”
韓安銘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只讀過小學的媽媽竟然說出這番有些哲理的話。
等他三兩下把死去的小雞埋進菜園子里,回到雞舍,坐在門口的媽媽對他說:“地里的菜吸收小雞屍體被分解後的營養,我們再吃菜,也小雞被我們吃了。”
“哈?”韓安銘都憋不住笑了,合著還是為了吃。
陳舒芸不傻,看出兒子心里想什麼,一手拉著他的衣領,讓他蹲在自己面前,然後掐他的左臉。
“不准笑,媽媽可憐夭折的小雞,和想等它長大再吃掉不矛盾。”
“好好好,我不笑。”韓安銘點頭。
小雞多了,不能還呆在草窩里。隨著老母雞下窩,小雞們也會跟著跳出來。
為了不讓脆弱稚嫩的雛雞被其它家禽啄傷,陳舒芸讓兒子用兩張竹席把草窩所在的牆角圍起來,又放了些干稻草鋪了一層。
然後放在隔壁豬圈的暖溫燈也被拿過來,吊在圍欄邊,插上電,給小雞們全暖。隔壁的老母豬估計還有一個多月才產崽,暫時用不到。
為了保證小雞們不餓著,韓安銘放了一盤子用水拌過的玉米面。
雞圈巡視一圈,撿了六個雞蛋,兩個鵝蛋,三個鴨蛋。
走過豬圈,三只大白豬嗡地爬起來,昂著鼻子朝韓安銘哼哼。被單獨關在隔壁圈的老母豬拖著臃腫的肚子慢慢爬起來,也朝著韓安銘的看。
陳舒芸見狀,對兒子說:“去柴房拿幾個紅薯喂豬,記得多喂幾個給老母豬。”
這句倒沒什麼,老母豬懷孕了是要多吃點,可陳舒芸後面說的一句話,老是讓韓安銘感覺怪怪的。
“聽說豬價一直在漲,生豬都賣到十七八快一斤了。多生幾個豬崽,就能賣點錢。哈哈,我們家的收入,第一是靠你,第二就是靠這幾只大肥豬了。”
“我……”韓安銘用衣服兜著一堆蛋,話到嘴邊又憋回去,想想媽媽說的話也沒錯。
下午三點半,屋外開始下起冰冷的雨絲。打了兩局王者,見時間差不多,韓安銘走進柴房,開始燒水。
用鐵鉗扒拉三腳鐵架下面的柴灰,折斷一小把比較細的干樹枝,再抓來一把干稻草點燃。
易燃的干稻草引燃干樹枝,就可以放干柴,或者玉米芯。
一口大鍋裝了四分之三的水,放在鐵架上。
很快,干燥的樹枝燒得噼啪作響,韓安銘臉上映著不斷跳躍的火光。雖然天冷,但坐在火堆旁,到也挺暖和的。
看著不斷泛起氣泡的鍋底,韓安銘靈機一動,突然想到剛才撿走的幾個蛋。
“嘿嘿,吃兩個墊墊肚子。”韓安銘離開去廚房,回來時手里拿了兩個雞蛋,一個鵝蛋。
把三個蛋放進鍋里,韓安銘坐在火堆邊的小板凳上,伸手從背後的柴堆上抽出幾根樹枝放進火堆了。
“安銘,你在柴房燒水嗎?”
“在的。”
“好,媽媽也過去。”
韓安銘起身走到柴房門口,看到母親正准備把輪椅滑到院子里。
“媽。”他擺手道,“別來了,院子里濕漉漉的,等下輪子滾髒了。”
陳舒芸抬起一只手遮住飄來的雨絲,“媽媽也想去烤火。”
“屋里有空調和電爐,柴房可是漏風的。”
“可是,媽媽看到你抓了幾個雞蛋去煮,安銘是不是想吃獨食?”
陳舒芸笑著,精致的瓜子臉上露出少女似的天真。
韓安銘的心無意中又被母親的笑容擊中,又怎麼會拒絕她呢。
大步走過去,直接把人裹著毯子一起抱進柴房,放到小板凳上,又去把輪椅提過來。
輪椅放到身邊,陳舒芸主動伸出雙手,她想讓兒子把她抱到輪椅上。
這一舉動讓韓安銘受寵若驚,一時有些驚喜,媽媽對他親密的接觸,不但不在逃避,甚至已經開始主動。
雖然只是要求抱到輪椅上,至少說明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把媽媽抱到輪椅上,她的發絲擦過自己的鼻尖,韓安銘聞到一縷馨香。
抬頭看柴房門已經關好,也不怕被外人看到,他膽子一大,湊到陳舒芸的臉旁,迅速親了一口。
“啊!”陳舒芸捂著被兒子親吻過的肌膚,又氣又腦,“壞家伙,你怎麼敢,大白天的,被別人看到怎麼辦?”
韓安銘偷香得逞,好不快樂,只顧著傻呵呵地笑。氣得陳舒芸伸手捏住他的臉,使勁擰。
可真是用足了力氣,反正這家伙臉皮厚,也不怕痛。
原來媽媽是怕白天被別人看到,韓安銘隨即恬不知恥地問:“媽,那晚上沒其他人,我是不是可以多親幾口。”
“還說。”陳舒芸擰起韓安銘另一邊的臉皮。
看著兒子笑嘻嘻的臉,她不禁陷入沉思,青春期的孩子,還是要接觸下別的女孩才好。
看了些有關新教育的書,她知道兒子正是青春期,對女性最好奇的時期。
而他離了學校,整日與她待在一起,所以把她當成了喜歡的對象。
“安銘。”
“媽。”
“明年開春就回學校吧,不能耽誤太久。”
“哎呀,我都說不想讀大學了。”韓安銘賭氣般把臉轉向燃得正旺的火堆,“畢業出來每月三千工資,還不夠家里用的。”
“唉。”陳舒芸說,“哪有一畢業就拿高工資的?年輕人,肯定要鍛煉的嘛。”
韓安銘兩手一攤,“我這不是就在接受鍛煉嘛,少走了四年彎路。再說了,我去讀書,就算平常做兼職,也掙不了幾個錢。我又放心不下您,到時候還要在江城租個房子,陪著您,更花錢了。”
陳舒芸說出了自己的辦法,“沒事,媽媽給你幾個舅舅借點錢,以後慢慢還。先讀畢業再說。”
“不行。”韓安銘把臉甩到一邊,“家里又不是沒男人,又不是掙不了錢。”
“你這孩子,真是的。”
“是,我是孩子,但我已經成年了,也是個男人。能靠自己,干嘛要找別人幫忙呢。”
陳舒芸被兒子的話嗆得語塞,只好換了個話題,“那你也快二十了,還沒有女朋友,要不要媽媽托人幫你問問附近有沒有合適得姑娘。”
“哈?”韓安銘一臉哭笑不得,“您都說我也才快二十,這麼急,想抱孫子?”
“嗯,對呀。”
陳舒芸一笑,“反正你現在結婚生子也不算太小啊。媽媽生你的時候才十六歲。要是安銘有孩子的話,我就是中塘村最年輕的奶奶了。”
“啊?”韓安銘半張著嘴,一時無語。
陳舒芸卻越說越有勁,“媽媽帶孩子有經驗,安銘你要是娶了媳婦,多生兩個也好。到時候呀,媽媽負責帶孩子,你和兒媳婦就可以放心在外工作了。”
“那彩禮錢呢。”
韓安銘說,“就算有女孩子願意嫁給我。彩禮錢得准備吧。現在基本都是十萬起步。要是人家再要求有車,在鎮上或縣里買房,可就要好幾十萬了。”
陳舒芸想起自己家的紅磚房,都十四年了,雖然質量沒問題,可相對於村里旁邊的兩層以上的水泥平房,實在有些落後了。
好煩呐,十萬的彩禮倒不是拿不出。韓安銘每月工資都有存下一半,到時候再向他幾個舅舅借一點,也差不多有了。
而且,自家兒子這麼帥,初中時就收到過好幾次情書,找個合適的姑娘應該不難。只要他嘴甜一些,人家的要求應該不會太多。
韓安銘看著陷入思考的母親,真想對她說不如我們自己生孩子,還不用花彩禮娶媳婦。
不過經歷了上次告白,母親情緒崩潰的場面,他是不敢再說這樣的話了。
鍋里的熱氣越冒越多,韓安銘知道水快燒開了,趕緊又添了些干柴。
“安銘,可以先不結婚,但找個合適的姑娘談戀愛,相處著,也好啊。”陳舒芸說。
“沒有喜歡的。”韓安銘拿著根細長的樹枝攪動鍋底的三個蛋。
“你又不出去走走,當然遇不到喜歡的姑娘。”
“外面的姑娘又沒有媽媽這麼漂亮,我才看不上呢。”韓安銘故意笑著說。
陳舒芸氣的拍了下兒子的肩膀,“懷家伙,把調戲媽媽的心思花到別的女孩身上,早就有女朋友了。”
韓安銘倒是心里得意。他都沒把調戲媽媽的功夫花到別的女孩身上,就有一個漂亮大方,又有氣質的女孩主動追求他。
得意之後便是惋惜,怎麼自己就不如陸齊那麼有錢泥,不然早就開著豪車跑到楊溪月家,向那位未曾謀面的,可能的老丈人提親。
水開了,雞蛋和鵝蛋也差不多熟了。
喂豬的玉米面燙熟,攪拌均勻,先放在一邊,等不那麼燙了,再摻點水喂豬。
煮熟的蛋很燙,韓安銘去廚房拿碗裝冷水降溫。
他離開時,放在先板凳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
陳舒芸好奇拿起一看。
“弟弟,姐姐下課了,有沒有想我啊。”
是QQ消息,發送人昵稱叫“夜空里的矚目”。
陳舒芸默念著那句話,心中猜想可能是誰發給兒子這句話。
難道是韓安銘的表姐?可他的幾個表姐不是打工就是就是嫁人了,沒有還在讀書的。
而且這句話越看越覺得曖昧,“夜空里的矚目”和兒子的關系應該不一般。
腳步聲響起,陳舒芸收回目光。
當看到兒子拿起手機,看了上面的QQ消息後如做賊般心虛的反應,還有臉上一閃而過的痴笑,陳舒芸十分肯定,“夜空里的矚目”一定是個他喜歡的女孩。
想到這里,她的心終於放松了些,終於不用被兒子糾纏了。
吃完一個大鵝蛋,韓安銘摻了些冷水在裝著玉米面的桶里,又加了點豬飼料,攪和攪和,提去喂豬。
倆人回到客廳沒多久,忽然聽到敲門聲。
“安銘哥,安銘哥。”
“喲,小飛。什麼事?”韓安銘打開門,見同村的韓小飛頂著一頭霧水站在外面,大口喘著粗氣。
不過看他一臉笑,應該沒什麼壞事。
陳舒芸讓韓小飛進屋里取暖,那孩子卻拉著韓安銘的手高興地說:“安銘哥,快去我家,我哥帶女朋友來了。”
話音剛落,忽聽韓小飛家的方向傳來鞭炮聲。
“媽,那我去了。”韓安銘對母親說。
“去吧。”陳舒芸笑道,“飯熱一下就可以吃了,不用管我。”
被開心得一蹦一跳的韓小飛帶到他家,韓安銘這才發現同村的年輕人來了好幾個。韓家的一些親戚也來祝賀。
雖是是帶女朋友回家,但按當地的風俗,韓小飛哥哥韓大飛帶來的女朋友就相當於帶了個媳婦,所以同村人一般回來見一下。
韓家兄弟與韓安銘也是親戚,兩家的爺爺是親兄弟,算起來,他和兄弟倆也算堂兄弟。韓安銘得管韓大飛他爹叫二伯。
剛走到院子里,就聽見韓小飛家客廳傳來響亮的劃拳聲,還有酒瓶碰撞的聲音。
一進去,同村幾個年輕人紛紛叫韓安銘坐下,一瓶開蓋的啤酒遞到他面前。
氣氛很熱烈,雖然韓安銘不習慣喝啤酒,但也不想掃大家的興,提起酒瓶就是一口燜。
“可以啊,兄弟,還以為你就知道讀書呢。”韓大飛朝韓安銘豎了個大拇指。
“嗝。”韓安銘打了個嗝,笑道,“小意思。”
韓小飛也想參與,卻被他爹抓去宰魚殺雞。畢竟大兒子帶來媳婦,家里又來人,不做頓好的來招待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