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了,兩人像現在這樣一起查看親子鑒定報告,前前後後,已經有十一次。
但從來沒有任何一次比今天還期待。
當鼠標滾動到鑒定第十七對親子鑒定結果那一欄時,兩個女人的神情都專注到了極點,用力睜大雙眼,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看向鑒定結果。
“經醫學遺傳學DNA鑒定,第十七對兩份遺傳樣本之間確認存在親子關系。”
秦霜凝眨了眨眼,又仔細看了一遍。
“菀清,菀清。”她激動第喊道,“陸齊,他,他真的是你的親生兒子,他是呀。”
接著秦霜凝一只手拿過筆記本電腦,近距離貼在顧菀清面前。
時間短暫地凝固了一分鍾左右。
顧菀清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連續不斷地滑落,經過臉頰,匯聚到下巴,啪嗒啪嗒掉落到她顫抖著的手背上。
顧菀清看向秦霜凝,半張著嘴,喉嚨里發出細細的嗚咽聲,她想說話,卻無法發聲。甚至想哭出聲來也做不到。她好高興,也很痛苦。
“嗚嗚……”
可憐的人兒一把抱住好閨蜜,把臉埋在她的肩頭,嬌弱的身子隨著抽噎一下一下地輕輕顫動著。
“不哭,好妹妹,你已經找…….找到兒子了。別哭啊,哇…….”
好了,這下兩個美人都哭成了淚人。
“嗚嗚……”顧菀清放開秦霜凝,她終於笑了,眼淚依然如珍珠般簌簌地往下掉。
她笑著,呼吸忽然變得急促,大張著嘴,眉頭緊皺。片刻後,表情又變得很難受。
“嗚嗚……”顧菀清抱著秦霜凝的胳膊搖了搖,忽而做出奇怪的舉動,她抬起右手握著喉嚨,甚至用力去抓。
她大喘著氣,面容異常痛苦。
“菀菀,你怎麼了?”秦霜凝一驚,趕緊抓住顧菀清自殘的右手。
卻見她含著淚水,喉嚨艱難地發出幾聲嘶啞的哭聲,突然雙眼一閉,倒在秦霜凝懷中。
“菀菀。”秦霜凝大聲呼喊,顧菀清沒有反應。
秦霜凝迅速起身,把顧菀清平放在沙發上,手指探到她的鼻下,還有呼吸。再把手放在她的左胸上,心跳也有,不過跳動的頻率快的嚇人。
秦霜凝趕緊動作很熟練,解開顧菀清衣服的扣子,左手握拳,拇指放在其余四指之上,對著顧菀清上唇的人中,用適當的力度掐。
沒多久,顧菀清清醒過來。她緩緩睜開眼睛,在與秦霜凝互相凝視了十幾秒後,一下子坐起身,再次撲在秦霜凝懷中。
“霜凝,我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哇…….”
她終於能大聲地哭出來,把話告訴閨蜜。
“我找到我和展恒的兒子了,我…….我真的好開心。謝謝你,霜凝,謝謝你陪伴我這麼多年。”
顧菀清沒有忘記,二十三年了,除了自己堅韌不屈的信念,一直支撐她在漫漫尋子之路上堅持的還有秦霜凝的陪伴和鼓勵。
最應該感謝的就是她。
秦霜凝抹掉眼角的淚水,含著笑,在閨蜜耳邊溫柔地說:“好菀菀,姐姐會一直陪伴你。不管是過去的二十三年,還是余生,都永恒不變。”
“會的,我也會陪著你。”顧菀清說。
烏沉沉的濃雲緩緩向著南方涌動翻滾,外面刮起了冬天的第一場寒風,萬物凋零,蕭瑟清冷。
屋內,無比溫暖。
這一次,顧菀清情緒平穩,她躺在秦霜凝大腿上,淚痕未干的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眼睛看著筆記本屏幕,反反復復把她和陸齊的親子鑒定報告又看了十多遍。
經歷了激烈的情緒波動,顧菀清終究還是累了,再一次睡著在秦霜凝安全又舒適的懷中。
秦霜凝把人輕輕放在沙發上,給她蓋上毛毯,然後拿著筆記本電腦回到臥室,完完整整地查看了一邊親子鑒定報告,畢竟除了幫顧菀清確定陸齊是否是她的兒子。
這份親子鑒定報告背後還涉及一系列嚴重的人口拐賣案件,許多個破碎的家庭正等待著被修復。
她不能忘了自己的職責。
從上午到下午,辦公室里的陸齊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滿腦子里都是顧菀清的臉。
中午時候想打個電話問問她有沒有回到種植園,又怕打擾到她開車,思來想去,只好發了條微信消息。
可左等右等,等到下班,都沒有收到顧菀清的回復。她不願意搭理自己嗎?
陸齊盯著對話記錄,反復滑動屏幕,直到心煩意亂,終於撥了個電話過去。
“喂,菀清姐,你回家了嗎?還是在秦姨那里?”
電話被接通,陸齊迫不及待地問。他一改愁眉苦臉的模樣,笑得很開心。
“是陸齊吧?”
“啊?是……是我。”
很意外,電話那邊不是顧菀清的聲音。
“我是秦霜凝,菀菀還在睡覺,等她睡醒,我會跟她說的。”
“哦,好,好的,多謝秦姨。”
“先掛了。”
秦霜凝似乎不想多說一個字,很快就掛了電話。
陸齊愣愣的,張著嘴,像個傻子一樣,好半天才放下手機。
“唉。”他長嘆一聲,終於體會到原來單相思的滋味竟然怎麼難受。
以前都是女孩子追求他,他大多淡淡一笑,禮貌回絕。
直到上了大學,養父母解除對他的談戀愛限制後,他才和一個主動向他表白,而他也有好感的漂亮女孩開始了長達三年的戀愛。
不過在大四下學期,陸齊和前女友的戀情戛然而止,不是他移情別戀,不是雙方父母反對,也不是因為畢業後可能的異地戀,而是因為陸齊為了創業,背負上了三千多萬的債務。
陸齊不知道前女友是如何得知他債台高築的消息,他仍然記得,就在他最困難的時刻,前女友提出了分手,然後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自實習,到拿畢業證那一天,再未見過一面。
而前女友因為他負債提出分手的消息,還是通過她室友的口中才得知的。
那段時間,陸齊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
新建的酒店因為資金鏈斷裂而面臨爛尾的風險,一直愛著的女友突然離開,意氣風發的他連接遭遇人生的兩大挫折。
但他天生不服輸的性格,加上有養父母的支持,支撐他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時期。
新酒店建成,營收很可觀。銀行和其他投資機構看中了他的能力,在接下來投資中,投入更多資金給他。
這麼多年,無數女人向他表達愛意,卻從未被他接受。
一方面是忙於事業,無暇顧及;另一方面,前女友的分手刺激了他,讓他對那些漂亮的女人產生了不信任感。
如果是再創業最困難的時候,她們會不離不棄,待在自己身邊嗎?陸齊的答案是否定。
直到一個多月前,他遇到了顧菀清,那個天生對她具有一種特殊吸引力的女人。
她很美,是他見過的所有女人中最美的一個。
她溫婉大方,端莊優雅,還具有著母性的慈愛。
只一個眼神,他便永遠忘不了。
他以為憑著自己帥氣俊朗的外貌,加上萬億富豪的身份,就能夠輕松獲得顧菀清的芳心,但這個神秘的女人面對他的表白,出乎意料地拒絕,十分堅決。
為什麼?
陸齊始終想不明白,無論是隔離在種植園的一個月,還是在自己別墅一起度過的三天,顧菀清對他的親近並不反感,也很親近他。
她熱切的目光中,難道不是對他喜歡嗎?
正是感受到了顧菀清對他喜歡和親近,他才決定告白,還送了她一百多萬的名貴珠寶。陸齊實在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哪里沒有做好。
“啪嗒。”
手機從手里滑落,砸在堅硬的實木桌面上,發出震耳的響聲,一下子讓陸齊從發呆中回過神來。
“唉,女人真是一種復雜的生物。”陸齊看著手機喃喃道,然後發出神經質般的傻笑。
在辦公司坐了幾個小時,不知道因為想念顧菀清而發了幾次呆。
辦公司的門被敲響,得到陸齊的應允後,齊遠集團股東之一,目前擔任公司總經理的李輝走進來。
李輝是陪著陸齊創業的公司元老之一,當初陸齊背負三千多萬的債務,李輝也沒好到哪里去,欠了一千多萬。
當然,上千萬的債務也不是說背就能背的。陸齊和李輝都是江城本地人,同樣生活在富裕的家庭,多少也算個富二代。
公開場合,兩人是上下級關系,私下里,兩人就是好兄弟了。
“齊哥,我看你怎麼一整天都是無精打采,魂不守舍的?”
李輝直言不諱,坐在黑皮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就開口問,“是不是想女人了?嘿嘿。”
陸齊起身離開辦公桌的椅子,走到李輝旁邊,一屁股坐下,倒了一壺溫茶,舉起紫砂壺茶杯,喝下散發著清香的茉莉花茶,潤了潤干燥的喉嚨。
他看向李輝,左手比出一個大拇指,“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李輝聞言一笑,雙手一拍,“嘿,還真讓我猜對了。不過……”
李輝笑嘻嘻的表情變得正經了許多,“能讓單身七年的齊哥喜歡的女人,嗯,絕對不普通,起碼得是美貌和氣質都是頂級的大美女才能做到。而且看你這魂不守舍,又略微焦急的神色,我猜那位大美女絕對不好追。”
李輝分析得頭頭是道,陸齊差點沒把茶水噴出來。
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李輝,再次比出一個大拇指,“阿輝,你是在我身上安了攝像頭吧?你小子,該不會是競爭對手派來的間諜吧?”
“哎喲,齊哥,想哪去了,我就是看你悶悶不樂的,想帶你下班後去開心開心。”李輝說。
“怎麼開心?”陸齊來了興趣。
“就是以前我們去過的那家酒吧,最近新來了個女DJ,才二十四歲。臥槽,那胸,那屁股。”
李輝一邊說一邊用兩只手在自己身上比劃著,“真是極啊,看她在台上扭來扭去的騷樣,我都石更了。”
“哎呦呵。”陸齊故作驚訝道,“你小子不是酒色過度嗎,不舉了嗎?竟然還能石更,那女的得多騷啊?”
“嘿嘿。去了就知道嘛,很勁爆的,一定能調動你的情緒,讓你跟我一樣重振雄風。”
“唉,還是算了吧。”
“別啊,齊哥,放松放松嘛,又不耽誤工作。趁著我們還年輕,多玩玩,享受享受。等四十歲,成中年人了,再想去酒吧,估計也沒精力了。人生漫長,別留遺憾啊!”
“你自己去吧。”陸齊擺手,再次婉拒,他靠著沙發靠背,雙手枕在腦後,一雙眼睛看著天花板。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她。”李輝說。
“可是,她為什麼不接受我呢?唉,搞不懂。”
“什麼?”李輝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告白了,她沒接受。”
李輝一下子從沙發上蹦起來,他甚至懷疑陸齊實在開玩笑,“就你這樣有錢又有顏的黃金單身漢,鑽石王老五,主動該白都被拒了?我滴乖乖。難道人家家里比你還有錢。話說,也不是不可能呐。”
“齊哥,難道你喜歡的是漢中首富陳兆中的孫女陳宜…..”
“不是。”
“呃……行吧,那我自己去了。”
見陸齊對酒吧沒興趣,李輝也不多嘴,轉身離開了辦公司。
“注意身體,別又喝多了。”陸齊關心道。
“OK。”拉開門,李輝朝身後做了個OK的手勢。
在沙發上小憩了一個多小時,已經是傍晚五點半。
陸齊看了看時間,再次抑制不住衝動,給顧菀清打了個電話。
“喂,是我。”
這次是顧菀清的聲音,有些微弱和嘶啞。
“菀清姐,你的聲音,身體不舒服嗎?”陸齊急切地問道,怎麼離開沒多久,她好像生病了。
“沒事,嗓子有點不舒服。”
“這樣啊,那你要注意身體,多穿衣服。今天氣溫突然降了七八度,別感冒了。”
“嗯,你也是,注意保暖。”
聽到美人關心的話語,陸齊心里暖烘烘的,感覺氣溫也沒那麼冷了。
他問道:“菀清姐,什麼時候會中塘村,到時候跟我說一聲,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
“什麼?”
“你忙公司的事吧,不用管我。”顧菀清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了以往的親切感。
“菀清姐,我不忙的,我還想去種植園……”
“以後再說吧。”顧菀清,她輕輕喚了聲,“陸齊。”
“菀清姐。”不知怎地,陸齊心里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我們以後還是少聯系,如果方便,我會聯系你來種植園做客。好了,就這樣吧,再見。”
沒有再給陸齊說話的機會,顧菀清掛斷了電話。
“嘭。”
陸齊的心彷佛被重錘猛擊了一下,痛得厲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心髒的不舒服。
他放下手機,難受地皺著眉頭,右手捂在胸口處。心痛的感覺啊,就是前女友分手時,也沒有如此難受。
整個人彷佛被抽去了魂魄一般,無力地靠著沙發上,雙眼無神地盯著茶幾桌面。
他嘗試著平穩呼吸,撫著胸口,直到夜幕完全籠罩整個城市,玻璃窗外一片黑暗,他才慢慢從極度的無力感中恢復過來。
期間,秘書曾經想要進來,被他硬撐著打發走了。
勉強站起身子,陸齊再次看向手機,屏幕檢測到他的臉,自動開屏,界面上還是顧菀清的電話號碼。
盯著看了幾分鍾,手指滑動,他撥了李輝的電話號碼。
“喂,齊哥,什麼事啊?”
電話那頭的李輝大聲喊著,背景有很吵鬧,有音響發出來的聲音,還有年輕女人的笑聲。
“分享你的位置給我。”陸齊說。
“分享什麼?”
陸齊直接掛了電話,微信給李輝發了條消息。
酒吧里面,李輝正摟著個身材妖嬈的女人,剛剛掛掉電話,手機收到了陸齊的微信消息。
“趕緊把你的位置分享過來,我要過去。”
“嘿嘿。”李輝大喜,“齊哥終於忍不住寂寞了。”
很快,他把所在酒吧的位置發給了陸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