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回 北遼敗滅(三)
蕭峰雖然知道王陽為於虛雨親傳弟子,但對他的武功卻了解的不是很多。
起初蕭峰以為王陽年紀輕輕,招式盡管精妙,威力也只平平,不料交起手來,發現王陽的武功卻是不能小視。
蕭峰幾招試出王陽武功精奇,不敢大意,收起輕視之心,小心與王陽拆招。
王陽施展他最為得意的“天山折梅手”見蕭峰隨手招架,將這些精妙絕招化解,不由暗自欽佩他的武功。
其實蕭峰若非仗著內功深厚,要應會這套絕學,也是有些吃力。
兩人斗得五十余招,王陽借著蕭峰劈出的掌力,身形飄出圈處,步伐蹌踉兩步,敗下陣來。
北遼士兵見到如此惡戰,不由齊喝一聲采。
蕭峰退到陣前,蕭揚上場,蕭峰凝音與他說道:“斗上百余招,詐敗即可。”
那邊王陽也低聲告訴一名函谷弟子,道:“對方下場之人為自己人,斗上百余招後,他會詐敗,莫要傷他。”
那名弟子聞言,點了點頭,兩人上場過招。
蕭揚用得也是“降龍十八掌”威力巨大。
那名函谷弟子修習的卻是逍遙派的另一路絕學“逍遙游龍掌”兩人彼此心中雪亮,貌似相戰激烈,其實下手都極有分寸。
百余招後,兩人掌力對實,蕭揚裝成身負內傷的樣子,退回好幾步。
蕭峰縱身路上,將他帶回陣前,讓他運功調息。
耶律洪基此時心中對中國士兵再無輕視之心,蕭遠、蕭揚兩人武功在大內親護中算是有名高手,但對方兩員士兵武藝都要強似他兩人。
蕭峰為北遼第一高手,但對方一名年輕副將,能與蕭峰斗上四五十招,單純以武功來講,大遼比中國差得太遠。
耶律洪基正在出神之時,王陽呼道:“諸位請了,今勝負已分,其余也無須再比,他日兩國交戰之時,我等再行較量,但我要告誡諸位一句,以後請不要把漢人性命當成兒戲。”
王陽不待耶律洪基答話,將手一招,掉轉馬頭,率領三千精兵回關去了。
耶律洪基回過神來,看著王陽一行急馳而去,轉頭對蕭峰道:“於虛雨果然不簡單,手下一名副將如此手段,士兵又有如此武功。我大遼稱雄天下,欲來欲難了。”
蕭峰道:“中國戰斗力提升是一個方面,他們先進的器械也非常可怕。”
一行人往南京城走去,耶律洪基心理遭受重大打擊,不由有些悶悶不樂,覺得自己的雄才大略恐怕要夭折,因為於虛雨的確是個可怕的人物。
他與蕭峰二人並騎北馳,駿足坦途,片刻間已馳出十余里外。
平野上田野荒蕪,麥田中都長滿了荊棘雜草。蕭峰道:“中國人怕我們出來打草谷,以致將數十萬畝良田都拋荒了。”
耶律洪基縱馬上了一座小丘,立馬丘頂,顧盼四周。蕭峰跟了上去,隨著他目光向南望去,但見峰巒起伏,大地無有盡處。
耶律洪基以鞭梢指著南方,說道:“蕭峰,記得三十余年之前,父皇曾攜我來此,向南指點大宋的錦繡山河。我本來想休養國力,一舉取得中原。不料於虛雨取得帝位後,戰斗力如此之高。”
他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南下中原的機會已經喪失了,倘若中國戰力繼續提升,我大遼以後的日子將會難過得很。”
他轉向蕭峰,接著說:“你自幼長於南蠻之地,多識南方的山川人物,南方是不是比在咱們北國之地舒適得多?”
蕭峰道:“地方到處都是一般。說到‘舒適’二字,只要過得舒服安適,心中便快活了。北人不慣在南方住,南人也不慣在北方住。老天爺既作了這番安排,倘若強要調換,不免自尋煩惱。”
耶律洪基道:“你以北人而住在南方,等到住慣了,卻又移來此地,豈不心下煩惱?”
蕭峰道:“臣是浪蕩江湖之人,四海為家,不比尋常的農夫牧人。臣得蒙陛下賜以棲身之所,高官厚祿,深感恩德,更有什麼煩惱?”
耶律洪基回過頭來,向他臉上凝視。
蕭峰不便和他四目相視,微笑著將目光移了開去。
耶律洪基緩緩說道:“做皇帝的人,反而卻有無數煩鬧。有於虛雨在彼,我的雄心大略不覺喪失。我若隨你行走江湖,結交幾個推心置腹、義氣深重的漢子,無拘無束,只怕反而更為快活。”
蕭峰道:“陛下喜愛江湖的自由自在,卻不知江湖也有江湖的難處。南朝於虛雨原來在江湖時,與我是結義兄弟,後來丐幫因為我是北朝人,大家開始排擠我,獨有於虛雨力排眾議,為我講話。雖然以後我回大遼後,他追來殺我,但那是出於江湖大義。若沒有北國、南國之分,想我與於虛雨兩人,必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如今分別站在兩國立場上,下次相見恐怕又是刀刃相見,恐怕此生再無和好之時。”
耶律洪基沉默片刻,說道:“蕭峰,我觀你神情言語,心中常有郁郁不足之意。我大遼富有天下,君臨四海,何事不能為你辦到?卻何以不對我說?”
蕭峰心下感動,卻又不能將心里話說出,道:“不瞞陛下說,我常懷念在江湖的日子。但今日已經退出江湖,重出江湖恐怕會很難了。”
耶律洪基笑道:“難道在大遼做這南院大王,還比不得江湖人嗎?”
蕭峰忙道:“這倒不是,陛下此次南下,未知有何要事?”
耶律洪基道:“第一件事,是看看中國軍隊的戰斗力如何,此事已經達到目的。第二件事,是想和你商議一下,如何提高我國勇士的戰斗力。第三件事,王弟前番西行,西夏國的形勢險易,兵馬強弱,都已了然於胸。想來與你商議一下,中原既然難下,西夏是否可取?”
蕭峰吃了一驚,尋思:“遼主的圖謀著實不小,南下中國心理受挫,又想西取西夏大顯身手。”
便道:“陛下明鑒,臣歷險江湖,近戰搏擊,或有一技之長,但行軍布陣,臣子實在一竅不通。”
耶律洪基笑道:“你不必過謙。我觀你操練的兵馬,甚是強悍,比北院大王的士兵強出若干。”
蕭峰微微一笑,心想:“實則那些士兵卻是函谷弟子所訓,於我無太大關聯。”
耶律洪基大聲道:“我契丹列祖列宗均想將南朝收列版圖,好幾次都是功敗垂成。本想大功要成於我手,不料卻出來個於虛雨。如今他並得吐蕃,與大理段譽是結義兄弟,又是西夏駙馬,恐怕以後北遼將是他動手的下一個目標。你暫且在南京駐守,嚴密注視南朝動向。名垂青史的夢想,恐怕不能實現了。”
蕭峰道:“咱們契丹人向來以游牧為生,那南朝即使得到我國土地,亦是無用。何況兵凶戰危,難期必勝,估計於虛雨必定不會輕易出兵。”
蕭峰說完,舉目向南望去,眼前似是出現一片幻景:成千成萬的士兵衝擊廝殺,房舍起火,烈炎衝天,無數男女老幼在馬蹄下輾轉呻吟,中國兵北遼兵互相斫殺,紛紛墮於馬下,鮮血與河水一般奔流,骸骨遍野……
蕭峰記起於虛雨所言之語,“只有不戰而讓兩國合並,才能根治戰亂的源頭。”
他立在耶律洪基身側,又想道:“遼主待我如此厚恩,我反幫中國來對付他,真是對他不起。但他一個得失,比起萬千生靈塗炭,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一行人回到南京城中,蕭峰請遼帝駐蹕南院大王府中。
耶律洪基笑道:“我不來打擾你啦,你清靜下來,細想如何提高我軍戰力,如何擴張我國領土,如何防范中國軍隊。我自回御營下榻。”
當下蕭峰恭送耶律洪基回御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