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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離別 (下)

戰無雙 jerry79 10330 2024-03-04 00:59

  不知何時,黑沉沉的天空中飄起了綿密的細雨,如一層蛛網罩住了天地,模糊了這個灰蒙蒙的世界。

  戰場上的喊殺聲已然停止,從洛陽被攻破的那一刻起,這場雖然激烈卻早已注定結局的戰爭就結束了。

  淒厲的慘叫聲卻仍時不時劃破長空,似乎在提醒著人們漫長的廝殺還在繼續。

  城牆邊,層層鐵甲包圍中,一個柔弱的身影默默舞動著長槍,在她身後,唐軍的戰旗高高挑在空中。

  沒有人知道這名唐軍中最後的戰士是怎樣在數萬大軍的圍攻下支撐到現在的,只有那如小山般堆在她周圍的屍體和那把已經扭曲變形的長槍在向所有人宣告著她的戰績。

  風雨中,單薄瘦弱的女子渾身浴血,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然而一個時辰過去了,她卻依然倔強的站立著,一次次將長槍刺進敵人的身體,身上的力氣似乎無窮無盡,永不枯竭。

  在數萬敵軍充滿恐懼又有些敬佩的目光下,蘇茹沉默的拚殺著,她的內力早已用光,偌大的戰場上布滿了黑壓壓的士兵,其中卻再也沒有熟悉的身影,所有的唐軍都已戰死,只剩下她還在為了維護軍人的最後一點尊嚴孤獨的戰斗。

  蘇茹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長槍一抖,破開一名敵兵的盔甲,將他刺穿,但她也因為抽槍時手上一滑,閃避稍慢,被一刀砍在腰上。

  刀鋒雖然被軟甲擋住,但鋒利的刀尖仍然透過軟甲間的縫隙,在她腰上豁開一道一寸多長的大口子,鮮血一下子流了出來。

  蘇茹無暇顧及新添的傷口,倒退一步,背靠城牆大口喘著氣,嘴里一陣干涸,一股甜甜的帶著腥味的粘稠液體從喉嚨里倒灌上來。

  整整一天的拚死搏殺,數不清的敵人倒在了那條神出鬼沒的銀槍下,但她的身上也多了大大小小十余處傷口。

  其中左肋,後腰和右肩上的三處傷口最為嚴重,每一次牽動這幾處傷時都會讓她痛徹心肺,而她卻完全沒有包扎傷口的機會。

  身上的戰袍早就被血浸透,也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敵人的,有些血跡已經凝固,而那些新的血跡又蓋了上去,在雨水的反復衝刷下,在銀色的戰甲上留下一道道猙獰的紅色痕跡。

  傷口處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讓蘇茹一陣頭暈目眩,她的血已經快要流光了。

  背後的唐軍大旗仍然屹立不到,一如既往,只是她還有多少力氣捍衛這血染的戰旗呢?

  丈夫已經死了,人頭被挑在遠處的旗杆上,賊軍正在洛陽城里燒殺搶掠,而她舍生忘死的戰斗卻連最微小的一點戰局也改變不了。

  蘇茹突然想到了臻兒,孩子還小,還沒有迎來美好的生活,卻要在亂軍之中結束幼小的生命……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蘇茹的眼睛突然模糊了,濕滑的液體沿著她的臉頰流下,也分不清是雨水,汗水,淚水,還是血水,她只覺得胸中異常的憋悶,恨不得一刀將自己的胸膛剖開。

  “葉青萍,你出來,與我一戰!”

  一聲震天動地的嘶吼從她喉嚨里發出,蘇茹猛地一抬掌中銀槍,縱身衝入敵軍,左刺右挑,連殺數人,勇不可擋。

  但就在她將長槍深深插入一名敵兵的胸口時,一根長戟也毫不留情的從肋下刺入了她的小腹。

  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從腹腔深處傳來,蘇茹只覺的肚子里的內髒一瞬間被攪的稀爛,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倒退一步,任由那長槍將她的肚子豁開,拔了出去。

  看著一大串冒著熱氣的腸子從小腹上的傷口流出體外,軟軟的掛在身側,她苦笑一聲,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身子晃了幾晃,單膝跪倒在地,神志一陣恍惚:“難道我就要死了嗎?不……葉青萍,你出來!”

  蘇茹大喊著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伸手將自己的腸子強行塞回腹腔,步履蹣跚卻毅然決然的最後一次衝向了敵人的千軍萬馬……

  綿綿秋雨中,蘇茹在泥濘中艱難前行,雖然已經沒有敵人在她周圍,但她仍然拚命舞動著手中的長槍,似乎在和看不見的敵人戰斗著。

  越來越多的腸子從她肚子里流出來,拖到地上,她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黃色的油脂從蒼白的皮膚下翻了出來,顯得格外刺眼。

  她突然停了下來,猛地睜圓了雙眼,死死的盯著對面,只見密集的敵軍緩緩分到兩邊,讓出一條路來,葉青萍從人群中走出,在她身前五步長槍攻擊范圍之外停了下來。

  兩人面對而立,就如十三年前斗場小院中那些秋雨連綿的日子里一樣,只不過那時姑娘家有說不完的私話,而現在卻相對無言。

  蘇茹一邊咳著血,一邊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青萍,你終於來見我了!”

  “沒想到你還能支撐到我來。”

  葉青萍看了一眼她小腹上的傷口,知道她命在頃刻,想起過去那些依稀零碎的往事,不由輕嘆一聲說道:“還記得嗎,我們結拜時曾發誓同生共死,做一番震驚天下的大事,誰想到會有今天。”

  蘇茹用力將一口鮮血咽了回去,淡淡一笑道:“歲月東流水,一朝發如雪,十年夢一場,我們已經老了,再也沒有當年的雄心壯志,也許這戰場便是我最好的歸宿。”

  葉青萍點了點頭說:“你兒子陸臻安然無恙,我會把他養大成人,就算我死了,也會托人照顧好他,你安心上路吧。”

  蘇茹終於放下心,低聲自語道:“我蘇茹一生征戰,今日死於戰場也算是有始有終,這槍也陪了我許多年了,今日就與我一起上路吧……”她話未說完,突然一擰身,長槍陡然出手,如閃電般刺向葉青萍的咽喉。

  一道黑光閃過,銀色的長槍從中折斷,縛魂毫不受阻的刺進了蘇茹的胸膛,染滿血的刀鋒從她後心穿了出來。

  蘇茹低下頭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口的長刀,嘴里喃喃嗚咽了幾聲,伸出手抓住刀背用力向外一拔,然而她重傷後手上無力,只將刀拔出一寸多長就停了下來,殷紅的血開始從刀插入的地方噴涌而出,沿著戰甲簌簌流下。

  葉青萍見她雙腿顫抖,全身癱軟了下去,同時感到刀上傳來的力量猛增,知道她再也支撐不住,趕忙一把抱住她的後腰,緩緩將她平躺著放在地上。

  蘇茹兩只無神的大眼睜得渾圓,呆呆的望著天空,眼中的光彩漸漸褪去。

  世界變得一片黑暗,劇烈的疼痛在胸腔內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燒,將蘇茹五髒六腑一一焚成灰炭。

  蘇茹不由自主的一挺一挺抽搐起來,在泥地里痛苦的扭動,帶著兩只腳有節奏的蹬踹,雙手無助的伸向空中亂抓。

  突然蘇茹抓住了一只柔滑細膩的小手,緊接著一陣暖流沿著手臂經脈流入了身體,所過之處疼痛立時減輕,變為一陣麻木。

  蘇茹的神志漸漸模糊,她彷佛離開了自己的身體,飛上了雲端,來到了一個充滿白光的世界。

  一幅幅景像開始在她腦子里飛快的流過,大槐樹下一個漂亮的小女孩正依偎在母親的懷里聽著兒歌,喊殺震天的戰場上一個倒提銀槍的少女緩緩走來,衝天的大火中父母的身影漸漸離她遠去,憤怒與怨恨充滿了她的心……

  冰冷的監獄,結拜的誓言,戰場的廝殺,愛人溫暖的身體,還有孩子那天真的笑臉,生活中曾經經歷的點點滴滴在這一刻是如此的清晰……

  葉青萍緊緊握住了蘇茹的手,將她抱在懷里,一邊輕輕擦去她臉上的雨水和鮮血,一邊將一股柔和渾厚的真氣源源不斷的送入她的體內。

  蘇茹用細如蚊蠅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道:“妹妹,放下吧……當年我全家被殺,整日想著報仇,可我一天也沒快活過……後來我想通了……人這一輩子就要好好的活……忘掉過去,開始新生活吧……”一陣呻吟聲從蘇茹喉嚨深處發出,她突然張大了嘴,拚命蠕動著嘴唇艱難的說道:“把我和他葬在一起,臻兒就交給你了……”蘇茹的聲音終於變得細不可聞,在身體最後一次猛地繃緊後,她的兩腿用力一蹬,僵硬的身子如一團爛泥般癱軟了下來。

  一陣咯咯的輕響從蘇茹胸腔內發出,她的頭緩緩歪向一邊,又不甘心的喘息一口氣,胸口才永遠的停止了起伏,靜靜的躺在泥地里,再也不動了。

  雨越下越大,綿綿的細雨已經變成了瓢潑大雨,葉青萍沉默的站在蘇茹的屍體邊,任由雨水把自己淋透。

  為了報仇葉青萍親手殺死了結拜的姐姐,為了報仇她放棄了尊嚴人格,將自己的一切都毫不保留的獻出,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葉青萍突然覺得活著很累,心中一片迷茫,一時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既然已經反了,再也不可能回頭,還去想它作甚?自己一個人無牽無掛,不去報仇還能做什麼?”

  葉青萍索性不再去想這些煩心事,一把將魔刀從蘇茹胸口拔出,扯下唐軍的戰旗,裹起她的屍體,放在自己的戰馬上,向城中走去。

  當晚黃巢在洛陽大帥府中擺下慶功宴,犒賞三軍。

  宴席間眾將抱著新搶來的美女痛飲美酒,暢快淋漓,一直喝到後半夜,酩酊大醉,在大堂上躺倒了一地。

  黃巢睜著朦朧的醉眼四處尋找,卻發現葉青萍不見了,心想:“這賤人哪里去了,今晚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頓,讓她心服口服。”

  黃巢一路搖搖晃晃的來到後院,卻見葉青萍正坐在廊檐下發楞。

  黃巢見葉青萍雙眉微蹙,面帶憂傷之色,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禁怒氣上涌,暗想:“明明打了勝仗,她怎麼不歡喜?是了,這小娘賊一定是怕我連戰連勝後一腳將她踢開。”

  黃巢幾步走上前去,一把將她攬在懷里,伸著大舌頭說道:“小娘子放心,我當了皇帝就封你做貴妃,絕不會冷落了你。”

  說著伸手在葉青萍臉蛋上輕輕掐了一把,另一只手卻不安分的去解她的褲帶。

  葉青萍被黃巢滿嘴的酒氣熏得一陣惡心,一把將他推開,罵道:“都醉成這樣了,還想著那事,恬不知恥。”

  黃巢一上來就被潑了一盆冷水,心中大怒,罵道:“你這小賤人,當初你可是說將身子給了我,如今要反悔嗎?”

  葉青萍瞪了他一眼,咬牙說道:“你若是不怕弄掉你的孩子,就來吧。”

  黃巢一聽頓時酒醒了一半,卻仍不大相信,瞪著眼疑惑的問道:“你說什麼?莫不是在騙我?”

  葉青萍冷冷的重復道:“我懷上了你的孽種,現在做掉還來得及。”

  黃巢見她神色凝重,不像是撒謊,心中不由得信了八分,急忙說道:“小娘賊胡說什麼,你我生的孩子是龍鳳之合,將來定然能繼承我的大統。”

  葉青萍哼了一聲說:“懷胎十月,我拖著這臃腫的身子如何上戰場騎馬拚殺?”

  黃巢嘴一撇,不屑的說道:“我手下精兵猛將無數,難道我堂堂七尺男兒,打江山還要靠一個女人?”

  “朱溫,尚讓都是見利忘義之徒,你把軍中精兵都交給他們,若是有一天他們背叛,你如何是好?”

  “我們都是生死之交,我帶他們不薄,他們如何會背叛我?”

  葉青萍見他不聽,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便不再勸。

  “你就安心生下孩子,莫要再去冒險,待我大軍殺入長安,奪得天下,就封你做皇後,封你兒子做太子。”

  “你怎知是兒子,沒准是女兒呢?”

  “我就是知道,我們就叫他黃興,讓他繼承我的大業,興旺天下……”黃巢眉飛色舞的說著,越說越時興奮,最後竟站起身比劃起來。

  葉青萍看著面前這個手舞足蹈的男人,突然想起幾年前當丈夫聽到自己懷孕時也是如這般欣喜若狂,心中一疼,張嘴便想告訴他,這場戰爭絕無打贏的希望。

  葉青萍張了張嘴,卻又想起了自己的血海深仇還未得報,終於忍住了沒有做聲。

  黃巢大軍在洛陽整修十余日後便揮兵西進,一路攻城略地,高歌猛進。

  十二月初,葉青萍在潼關內的舊部叛亂,殺死守將張靈隱,大開城門迎接黃巢入關。

  黃巢入關後馬不停蹄,一路攻下華州,抵達霸上,五十萬大軍直逼長安。

  大明宮內,李儇知道潼關失守的消息後嚇得面無人色,方寸大亂,慌忙找來田令孜商議。

  田令孜此時也沒了計較,於是勸說李儇逃亡蜀中,投奔老丈人王建中去。

  李儇無可奈何,只得就范,連夜帶著王皇後倉皇逃奔成都,卻將一眾大臣和後宮三千佳麗留在了長安。

  得知皇上逃走後,後宮中亂成了一鍋粥,消息靈通的宮女太監趕緊撿了些值錢的東西連夜逃出宮去,隨著眾多侍衛加入搶劫的行列,昔日繁花似錦的大明宮被弄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後宮中,戰無雙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的六尺白綾,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秀滿牡丹的錦袍下,嬌柔如水的身子微微顫抖著。

  對面的太監見她不說話,拉下臉來冷冷的說道:“清妃娘娘,您就別難為小人了,這都是皇上的意思。”

  戰無雙咬牙切齒的問:“是皇上的意思還是王皇後的意思?”

  “娘娘,陛下也有苦衷,陛下此去成都,總要給王娘娘三分面子。再者說,黃巢馬上就殺到長安了,與其被反賊侮辱,還不如了斷了干淨。”

  戰無雙聽了,心中憤怒之極,冷笑道:“好啊,他有苦衷,便要我去做替死鬼。我是不是還要謝主隆恩,謝謝他讓我免遭侮辱?若是怕侮辱他自己怎麼不了斷?”

  她突然站起身對著西南大聲說道:“陛下,你忘了嗎?當你還是太子時天天擔驚受怕,是誰陪你度過一個個寂寥的寒夜?當你遇到危險時是誰用血肉為你擋住利劍?你真的都忘了嗎?你難道忘了你說過要和我攜手白頭,永不離棄!……”

  淚水順著臉頰簌簌而下,戰無雙一咬牙拿起白綾,轉身對著那個來行刑的太監說:“你出去,讓我一個人清清靜靜的走。”

  那太監知道她不願意讓人看到她死去時的丑態,心想如此一個千嬌百媚的絕色女子就這樣死了確是可惜,不由嘆了口氣說:“娘娘走好,小的在外面候著。”

  說罷,帶著兩個武士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戰無雙一個人,她竭力想止住哭泣,可眼淚卻仍如斷了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的落下。

  十余年前進宮時的那一幕仍然歷歷在目,一晃這許多年過去了,戰無雙費盡心機討得皇上歡心,成為了後宮中說一不二的主人。

  可如今看來,這榮華富貴,三千寵愛集於一身的日子不過是鏡中月水中花,一片浮雲隨風消散。

  難道那些甜言蜜語,山盟海誓都是騙人的?

  難道到頭來自己仍逃不過被欺騙拋棄、淒慘死去的結局?

  戰無雙輕輕的將白綾系在梁上,打了個死結,將脖子套了進去。

  白綾觸碰到肌膚,冰冷滑膩,誰又能想到如此柔軟細膩的對象竟也能成為殺人的利器。

  “人心難測,情比紙薄。算了吧,死了也好,可以徹底離開這個肮髒齷齪的世界……”一聲輕輕的嘆息中,戰無雙一腳踢翻了腳下的圓凳,整個身體猛地向下一沉,懸在了空中。

  白綾勒進了脖子上的肉里,戰無雙的脖子發出喀的一聲輕響,懸空的身體微微前後擺動起來。

  戰無雙只覺得脖子被勒的一陣難受,忍不住伸手去拉扯纏在上面的白綾,然而她此時渾身上下酸軟無力,無論怎樣拉扯,白綾始終沒有半分松動。

  隨著白綾完全勒緊,戰無雙胸口中憋悶異常,再也喘不過氣來,忍不住將一段粉紅色的小香舌吐出口外,雙腳前後擺動的亂踢,將一雙軟底繡花綢鞋也踢飛了老遠。

  戰無雙在空中徒勞著掙扎著,淡綠色牡丹錦袍彷佛彩蝶一樣上下飛舞,如凝脂般潔白無瑕的大腿帶動著小腿和纖纖玉足拚命舞動,可無論她怎樣掙扎,雙腳始終距離地面一尺多高,這一小段距離此時卻變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塹。

  戰無雙的臉慢慢變成紫青色,五官因為痛苦而扭曲不堪,口水順著腫脹的嘴唇流出,混著稀稀拉拉的鼻涕沿著下巴滴下,浸濕了前襟。

  絕望的掙扎漸漸耗光了戰無雙所有的力氣,她終於停了下來,變為一陣陣有節奏的抽搐,不斷將腳尖向下伸出,腳背一次次繃直放松,垂到身體兩側的雙手則緊緊攥成了拳頭。

  戰無雙頭腦中一片模糊,世間的一切正漸漸離她而去。

  “一切痛苦就這樣結束了嗎?”

  最後的念頭從戰無雙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的眼前變得一片黑暗。

  戰無雙雙手緩緩攤開,全身完全放松了下來。

  噗哧一聲輕響,一道黃色的涓涓細流沿著戰無雙大腿流下,順著腳尖滴到地上,在她腳下形成一個小水潭。

  盡管戰無雙竭力想保持著最後的尊嚴死去,卻最終還是無法和身體的本能抗衡,在一灘肮髒的汙跡中香消玉殞,一縷香魂隨風散去。

  戰無雙雙眼仍然大睜著,眼中充滿了哀怨、淒涼,彷佛在訴說著自己的不幸與不甘。

  數日後,黃巢大軍殺到長安,金吾大將軍張直方率眾大開城門,迎接黃巢大軍進城。

  在葉青萍的建議下,黃巢破天荒的做出了一副賢君的樣子,嚴明軍紀,不剽財貨,並曉諭市人:“黃王起兵,本為百姓,非如李氏不愛汝曹,汝曹但安居無恐。”

  向貧民散發財物,百姓列席歡迎。

  中和元年十二月,黃巢即位於含元殿,開國大齊,年號金統,遂對自己的部下大加封賞,於是眾多大字不識的草寇反賊一夜之間變成了宰相尚書,翰林大學士,弄得朝中一片烏煙瘴氣。

  為了給葉青萍報仇,黃巢大開殺戒,將沒來得及逃走的李氏子孫和朝中眾臣四百余人押到平康坊,男的斬首,女的挖心。

  刑場上寒風淒淒,哭聲陣陣,這些親王公主金枝玉葉做夢也沒想到會有一天像豬狗一般被宰殺,嚇得紛紛癱倒在地,哭著抱成一團。

  黃巢高高坐在監斬台上,一臉得意,葉青萍坐在黃巢身邊,表情麻木,眼中不經意間閃過一絲淒然。

  黃巢一把摟住她說道:“愛妃,今日朕便給你報仇,讓你出了心中一口惡氣,以後你可要踏踏實實的跟著朕。”

  葉青萍輕輕點了點頭,心中卻想:“你如此大開殺戒,人心背向,只怕這龍椅坐不了幾天。”

  黃巢一聲令下,刀光紛飛,一顆顆人頭滾落,鮮血立時染紅了大地。

  殺完男人後,輪到了女人,這些可憐的女子均被扒光了衣裙,反剪雙手綁在木樁上,赤裸的嬌軀在寒風中被凍得瑟瑟發抖,楚楚可憐。

  劊子手走到一名頗有姿色的年輕女子面前,見她抖如篩糠,哭的如淚人一般,出言安慰道:“姑娘,事已至此,哭也無用,一會我手上的刀快點,決不讓你受苦。”

  那女子聽了,心中害怕,哭的更厲害了。

  劊子手嘆了口氣,取出一把一尺多長的厚背短刀,刀尖在女子左乳乳頭上方比劃了一下,隨後取過一瓢冰水,猛地潑在她身上。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刺骨的冰水頓時浸透肌膚,那女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

  劊子手趁此機會手起刀落,一刀插入她的胸膛,用力一撬,砍斷她的兩根胸骨,直插心髒。

  劊子手常年從事殺人的把戲,對人體的結構十分熟悉,就勢向下劃開她的胸脯,一剜一挑已將一顆血淋淋卻仍在怦怦跳動的人心取了出來。

  劊子手動作極其利落,開膛挖心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那女子只覺得胸口一涼,一陣劇痛,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心被掏了出去。

  她一時未死,一臉詫異的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胸口血肉模糊的大洞,又看了一眼劊子手掌中還冒著熱氣的人心,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劇烈的扭動起身子來。

  她只掙扎了兩下就癱軟了下去,頭無力的耷拉在胸前,再也不動了。

  呼嘯的寒風吹起女子秀發,遮住了她蒼白扭曲的面孔,她的雙手仍被反綁在木樁上,身子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向前傾倒,大量的鮮血沿著她的雙腿流下,在地上緩緩流淌向周圍。

  殺人的頭一開,剩下的劊子手再無顧及,紛紛揮刀動手,將這些可憐的女子開膛破肚。

  在撕心裂肺的慘嚎聲中,一顆顆鮮血淋漓的心髒被無情的掏出,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隨之逝去。

  大多數人都只是抽搐兩下就斷了氣,只有一名女子胸骨堅硬,刀子竟然折斷在胸腔里面。

  她已然被開了膛,一時半會卻又死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內髒一點點流出體外,拖到地上,大喊大叫,拚命掙扎,慘烈無比。

  便在此時,只聽得下面待斬的人群中,一個尖利的聲音大罵道:“黃巢,你這懦夫,對柔弱女子也要下此毒手,枉為男人。”

  黃巢循聲望去,卻見說話的是一名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女,生的明艷端莊,雪膚花貌,身穿一套淡黃色鵝絨錦袍,眉目間隱隱透著一股君臨天下的傲然,正是李儇的表妹,平陽公主李鈺。

  “黃巢,你這不要臉的反賊,生在大唐,不知報效國家,卻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禍國殃民,我恨不得食汝肉,飲汝血,若非女子我定要在陣前斬殺你這惡賊……”平陽公主李鈺雖然雖然年紀幼小,卻沒有一絲怯懦,面對刑場上鮮血淋漓的慘狀,瞪著兩只杏目,橫眉冷對,大罵不停,越罵越是難聽。

  黃巢沒想到這時候還有人還敢罵他,心中大怒,暗想:“你一個階下囚也如此猖狂,還想食我肉,若不整治了你,我威嚴何在。”

  臉一沉,說道:“李儇昏庸無道,橫征暴斂,致使天下民不聊生,我救黎民於水火,正是順行天道之事。你在這里大言不慚,可知你身上這錦繡宮服卻是多少百姓用血汗制成?來人!給我扒光她的衣服,吊起來。”

  話一出口,立時走上兩名武士,將平陽公主扒得精光,赤身裸體,勒頸纏乳,反剪雙手,五花大綁,高高吊在空中。

  李鈺出生在皇家,從小說一不二,性子蠻橫,哪里受過如此侮辱,眼見那兩個容貌猥瑣的士兵伸出黑乎乎的髒手,趁機在自己奶子、陰部和屁股上摸來摸去,平陽公主又羞又怒,恨不得一頭撞死,無奈被緊緊綁住,無法行動,就連求死也不可得。

  黃巢見平陽公主被吊在空中仍然大罵不絕,一陣冷笑道:“前日我大宴群臣,吃遍山珍海味,卻唯獨沒嘗過公主的味道,今日便請大家嘗嘗。”

  一名劊子手取來一根一仗多長的鐵矛,將矛尾和小半截矛身埋入地下,卻將矛尖向上而立,對准了少女腿間那處嬌嫩柔軟的小穴。

  隨後有人在地上堆上木柴焦炭,用火油點燃,燒了起來。

  平陽公主李鈺此時才知道這些惡賊真的要生烤了自己,心中驚怒交加,嘴里卻是罵聲不停,兩腿在空中亂踢,拚命掙扎。

  然而她從小嬌生慣養,身子骨柔弱之極,只掙扎了幾下就累的嬌喘連連,香汗淋漓,渾身如散了架般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如雪如脂的嬌軀軟綿綿的垂下,在寒風中無助的微微晃動。

  黃巢見平陽公主不再掙扎,伸手取過短弓,張弓搭箭,稍微瞄了一眼,手一松,一只狼牙箭呼嘯著射出。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吊著平陽公主的長繩應聲而斷,李鈺從空中掉下,不偏不倚落在了矛尖上,她從兩丈多高的地方墜落,下落的力量極大,那鐵矛幾乎毫不受阻從她胯間陰戶插入,矛尖瞬間就將嬌軀穿透,從脖頸右邊透了出來,把她像肉串一樣穿在了上面。

  平陽公主頭不自然的歪倒一邊,鮮血混著口水源源不斷的從嘴角流下,弄得滿臉都是,再加上從脖子里噴出來的鮮血將她一頭秀發浸透後粘在了臉上。

  平陽公主兩只腳直挺挺的向前伸出,腳尖點在地上,腳背繃緊,身子以一個半坐半站的奇怪姿勢掛在了鐵矛上。

  李鈺聽到眾人歡呼,還沒來得及搞清發生了什麼,就感到身子猛地向下一墜,緊接著一個冰涼堅硬的物件硬生生的從她的嫩屄擠進了身體,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迅速從小腹蔓延到胸腔,然後擴展到全身。

  她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這般疼過,疼得她神智一陣恍惚,嬌軀亂顫,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李鈺漸漸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被鐵矛從下陰穿透,鮮血正如開閘的洪水般從雙腿間流出,不由面色慘白,再也顧不上保持公主的矜持,一邊像蛇一樣拚命扭動著身體,一邊發出殺豬般的刺耳嚎叫,徒勞的做著最後的掙扎。

  “為什麼會這樣?我是大唐公主……從小守身如玉,如今還是處子之身,今日怎能被這冷冰冰生了鏽的鐵矛破了身子?”

  胸腹中里火燒一樣的疼痛讓李鈺無法呼吸,她只有圓睜著雙目,嘴巴一張一合,彷佛擱淺在河灘上的魚一樣無力的抽搐。

  隨著李鈺肚子里一陣蠕動,發出咕嚕嚕的幾聲輕響,帶動著小腹外陰抖動了幾下,黃色的屎尿突然從被插穿的嫩屄和屁眼中一起猛地噴泄而出,灑在炭火上,呲啦一聲冒起一股青煙。

  炭火越燒越旺,油脂從少女身體里滲出,滴落在火上,一股人肉被烤焦的味道散發出來。

  此時李鈺已經徹底放棄了無謂的反抗,只盼著早些死去,身子緩緩順著矛杆滑下,一屁股坐在了炭火堆里。

  她對疼痛已然麻木,任由白花花的屁股和大腿在炭火上灼燒,也只是發出輕輕的一聲呻吟,微微的抖動幾下,便再無反應。

  黃巢見平陽公主仍然抽搐不止,各種丑態盡出,哈哈大笑道:“我以為大唐公主有多麼高貴呢,還不是一樣肮髒不堪。”

  他說罷走上前去,一手抓住她左乳頂端的那點嫣紅奶頭,抽出匕首用力割了幾下,將她的乳頭乳暈連同小半個乳房一起割了下來,放在炭火上烤了烤,便放到嘴里大嚼起來,一邊嚼一邊笑道:“這公主的肉怎麼有點腥臭。”

  李鈺雖然受了致命傷,但一時沒有斷氣,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惡魔割下自己的乳房烤著吃,鮮血混著黃白相間的油汁從他嘴邊流出,終於再也無法忍受,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沙啞的呻吟,用盡最後的力氣咬斷了舌頭。

  黃巢見她嚼舌自盡,冷笑一聲,命人剖開她的肚腹,將她一肚子腸腸肚肚都掏了出來。

  隨後劊子手又將她的胸骨砍斷,掏出心肺,把只剩下一具空殼的李鈺清洗干淨,從鐵矛上取下,再放在鐵架上燒烤。

  可憐這位血統無比高貴,生下來便在萬人之上的大唐公主,卻慘遭鐵矛穿陰,開膛破肚,摘心挖肺,最後像牛羊一樣被架在鐵架上燒烤分食,一副千嬌百媚的身軀成了盤中之餐,當真慘不堪言。

  待得李鈺皮肉烤的焦黃,黃巢便讓人割下肉分給眾將食用,正准備將少女大腿和屁股上最嫩的肉割下來給葉青萍嘗嘗,卻突然發現她早已不知去向,心想:“這小娘賊不在這里看我殺人給她報仇,卻又跑到哪里去了?”

  黃巢哪里知道,葉青萍身懷六甲,看了些血腥的場景後就覺得胃里一陣翻涌,跑到一處小巷里大吐起來。

  葉青萍一直將早上吃的都吐得精光,連黃水也嘔了出來才勉強停下,眼淚鼻涕齊流,說不出的難受。

  過了好一會,葉青萍才緩過勁來,整了整衣衫,離開刑場,沿著一條小街向著張府的方向走去。

  她對長安的地形極為熟悉,一路穿街過巷,不一會便來到了昔日的張府。

  原來偌大的宅院已經荒蕪不堪,大片的斷壁殘垣中到處都是焦黑的瓦礫,院子里長滿了雜草,冷冷清清,哪里還看得出半點昔日的繁榮。

  她在廢墟中緩緩前行,最後在一棵枯樹前停了下來。

  葉青萍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黑黑的樹干,曾經經歷過的那些點點滴滴一一浮上心頭。

  無數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她和丈夫就坐在這棵大槐樹下,靜靜的看著女兒玩耍。

  那時兩個人朝夕相處,耳鬢廝摩,卿卿我我,既沒有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也沒有刀光劍影拚死搏殺,只有說不完的纏綿悱惻,享不盡的天倫之樂,那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三年時光。

  如今卻是物是人非,一切繁花似錦都如過眼煙雲一去不返,葉青萍再次孤獨一人,無依無靠。

  “難道我真的是凶星下凡,將我身邊的親人都生生克死?”

  葉青萍觸景生情,心中再也無法平靜,不知不覺中眼淚如斷线細雨般落下。

  就在她站在院子中央哭得梨花帶雨時,忽聽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將軍不必傷心,天理難測,有些東西也許並非無可挽回。”

  葉青萍猛地回過身,只見她背後站著一個髒兮兮的乞丐,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於是淡淡的說道:“閣下從刑場就一直跟我到此,不知有何見教?”

  “將軍,我是劉鳳琴。”乞丐說著眨了眨眼。

  “你,怎麼會?……”葉青萍此時也認出了劉鳳琴的聲音,驚的連話也說不出來。

  三年前葉青萍派劉鳳琴和李恒隨秦亮帶領一萬鐵甲精騎去西域尋找哈姬絲的家鄉條支,誰想到一去三年杳無音信,如今她卻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難道他們真的找到了那個世外桃園?

  劉鳳琴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說道:“將軍,此處非講話之所,日落前請到終南山薦福寺一敘。”

  望著劉鳳琴遠去的背影,葉青萍無奈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如今家破人亡,命不久矣,就算你們找到了條支對我也再無用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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