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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春暉寸草 烈焰天煌

  人生一世每個人都很奇怪,你不知何時才是在扮演自己的本心。也有很多時候你可以看清旁人的內心,卻不曉得自己此刻在想什麼。

  吳征翻了個身,現下在想什麼呢?

  想念韓歸雁。自從與他有了合體之緣,跟他獨處與在外為將便顯出完全相反的兩面。在外是名英武的女將,令行禁止,賞罰分明,不懼矢石。與他獨處則完完全全是個小女人:在路途中吳征趁黑摸入她的營帳里,那種驚喜與滿腔的思念仿佛寫在了臉上,笑容甜得沁人心脾。而當一夜歡好後天邊泛起魚肚白吳征不得不離去時,那鼓著腮幫子曲腿坐在床頭,僅用一張薄被掩住修長浮凸的玉體最羞之處,那眷戀不舍又溢於言表。

  吳征不由溫柔而笑,不想試過了諸般歡好姿勢之後,美人最愛的便是將一雙長腿搭在吳征肩頭,任由他反壓而下將玉體折疊。膝彎將碩乳壓扁,帶著臀兒向上挺起,那只花肉肥滿得絲發難容的幽谷高高賁起,迎合著重重的抽送。而那一雙結實有力的長腿借著男兒肩膀發力,亦可上下反復發力迎合,令每一輪進出都更加快美。一本正經的女將到了床上知情知趣,更加的美艷動人。

  他也想陸菲嫣。長年的隱疾早已折磨得她英風盡去僅余哀婉,總是不自覺微微蹙起的眉頭憂色難減,倒平添了股我見猶憐。說起來倒是溫婉可人的林錦兒更適合這種氣質,但落在陸菲嫣身上,也更增嫵媚。

  至於昨夜陸菲嫣的模樣則是第一回有機會見到。她伏在案頭,一手按琴弦,一手支下頜,忽閃的杏眸看似沒有聚合之點,實則明亮如星;鬢角邊掛著滴落的汗珠也來不及擦去,在旁人身上減分的細節,到她這里卻如蓮葉中的露珠一般討喜。向來郁郁寡歡,以強顏歡笑示人的美女終於展露出她專注時的迷人風采。

  吳征知她整日最新與此定然已十分疲累,仍舍不得打斷她的專心致志。大開的房門讓麗人被月光與燭火交相輝映,恍惚間吳征又想起在密林中窺見的那具驚心動魄的玉體。那行步間交錯的長腿,彈跳拋甩的豪乳,還有甚至不需愛撫便以水光琳琳的芳草地……

  思緒飛騰至此,吳征又想起了密林里處處透著怪異,卻又將他摟在懷里無比疼愛與不舍的神秘女子。他不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只能清楚感受到神秘女子的憐愛,自責,憂傷,憤懣與不舍。在他兩世四十余年的經歷里,或遇其一其二,卻絕沒有同時在一個人身上出現過。例如林錦兒會對他憐愛,但絕沒有什麼憂傷或自責,例如玉蘢煙常有憤懣,別離時也有不舍,但憐愛什麼的便再掛不上鈎。

  或者那位神秘到簡直莫名其妙的祝夫人算是比較接近?吳征自嘲地笑了笑。

  現下他念起韓歸雁,陸菲嫣,林錦兒,玉蘢煙這幾位最為親近的女子都是正常,可為何會念起祝雅瞳?

  “我先說清楚,對你說的話都發自真心,我沒有必要騙你,也不會騙你。”

  吳征每回念及與祝雅瞳的幽宅獨處都覺得恍若隔世,那處小院仿佛不處於這個世界。不僅因為祝家的主人沒有理由為他做那麼多事,也沒有理由要來欺騙於他;還因為在院子里的祝雅瞳與外傳的心狠手辣,為了登上家主之位連族中長輩都不放過的“迷蛇夢眼”完全不同。

  在驛館里她優雅登場,下手卻果決非常,在當世豪傑齊聚一堂時冠蓋全場,連霍永寧與柔惜雪這等人物都被壓得光芒黯淡。可在小院里便威勢全無,只像一個和藹可親的家中長輩。她摘下那張黃金面具時還以為會是女皇一般的威嚴冷厲,不想見到的確是慈愛溫柔與雅致。吳征不明白這種反差從何而來,卻不得不面對現實。

  “若有什麼不方便的事情,不妨交給拙性去做。他武功很好,而且那重身份要遮掩些事情也不難,至少一段時間內可以。”

  辣椒,或者說辣椒背後的銀錢就能買來拙性這樣的高手幫著辦事?簡直是天方夜譚!而且拙性方丈真的缺錢麼?吳征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知道祝雅瞳不必騙他,至少一段時間內不必。至於平安離開燕國返回大秦之後,她騙不騙的又有什麼地方值得在意呢?

  今生今世有如神助?迷迷糊糊地想著,吳征進入了夢鄉……

  燕秦兩國的談判遠沒有吳征所預料的順利。原本以為霍永寧屢次試探已猜中燕皇的心思,也想明白了為何秦皇會把吳征與韓歸雁這對戰場大功臣派來長安。

  不曾想霍永寧首次面見燕皇之後,進展並不順利。

  兩家罷兵的協議,明面上看燕國損兵折將到涼州逛了一圈灰溜溜地退兵,實在是大失面子。故而實際占優的燕國一口咬定退兵還涼州可以,然則大軍調動的損耗之巨難以計數,退兵的條件里便有由秦國支應錢糧。這是元氣大傷的秦國無法接受的。且暗地里秦國在涼州的布局定然要被燕國破壞殆盡。

  若說秦國當時留給燕國的是沒有人的死城,那麼燕軍撤退後留給秦國的則必然是城牆殘破,所有能搬能運的有用物事被全部帶走的空城了。這個悶虧吃的大了。

  兩國為此爭論不休始終不能達成一致,燕國看准了秦國休兵的欲望不下自己,也知大兵壓境必然秦國寢食難安,是以不急不躁,里里外外就是一句:想退兵可以,拿錢來!

  形勢在四月忽然天翻地覆,燕國強硬的姿態開始放軟。而霍永寧也一改從前的溫和謙恭,叫囂著:“既有意罷兵,緣何咄咄逼人?本官身為大秦人,願肝腦塗地以求一戰以護國之尊嚴。大秦子民亦願拋灑熱血守土安邦。”

  這把吳征嚇得不輕!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可你把人惹毛被砍了,就算贏得世間一片夸贊流芳百世,命都沒了有啥用?

  局勢的發展出人意料,霍永寧不知手中握著什麼底牌竟敢在長安城里放肆,著實讓一干不明就里的使臣們心驚肉跳。

  秦歷天華九年五月中,燕秦兩國經過長久而激烈的談判終於達成一致,燕國大軍退回潼關之內,交還涼州與秦國,重開商路,兩國之間締結盟約永為睦鄰友好之邦。

  …………

  “這雨,下得和天塌了似的。”玉蘢煙獨坐在天澤宮前,望著如簾的雨瀑喃喃道。

  去歲金秋吳征離京便再未回來,眼下在燕都的他便是即刻啟程,回到成都也需三月多的時光,那時也要入秋了。

  冷宮雖荒僻,宮女們也會在外與人接觸,消息雖傳的慢了些總也能到她耳朵里。那名機靈古怪又膽大包天的小侍衛如同踩著青雲般飛上天際,成了名震當世響當當的人物。

  上天庇佑,他會平安歸來的!

  只是他回來之後,我又該怎麼面對他呢?

  “你有些話對我不盡不實,等我回京再來找你!”小侍衛離京前晃蕩著手中的蟠龍金牌,笑得可愛又惹人生氣!

  “大師誦經回了?”

  “老衲見過吳施主。”拙性合十一禮微笑道:“施主又是閒了?”

  自打霍永寧初次面見燕皇之後,兩國之議便進入了正題。吳征這種禮儀官除了某些特定場合之外基本也插不上手腳,大事都是霍永寧與龐頌德處理。小事…

  …哪有小事?

  吳征一面閒的蛋疼,一面又不得消停。

  欒采晴先是時不時地來驛館騷擾,朝議中又上了份表章,諫言燕皇留下有辱燕國皇室的吳征,作為兩國議和的條件之一,著實嚇得吳征屁滾尿流。

  關鍵時刻還是多虧了祝雅瞳出面,亦上了一份表章陳明利弊,終讓這件要命的事情被壓了下去。——事實上欒采晴每回來驛館找吳征麻煩,回回都是祝雅瞳及時出現方才打發走。這位祝家主人似乎也是閒得無聊,先前欒采晴不來她也未出現,表章事件之後欒采晴每日只到宮里與燕皇哭訴不再來驛館。祝雅瞳倒是越發愛往驛館里鑽,來了也不見旁人,就呆在昆侖派的院落里。

  如此一來難免流言紛紛:至今尚未覓得良配的祝家主人怕是看上了吳征?原來喜歡年輕的小白臉,難怪,難怪!只是祝家的主人是不可能嫁出去的,吳征只得入贅才成。啊喲,這麼一說就懂了,怪道聖上忍得住不殺了吳征,這小子確確是有才,若能入贅祝家必然也是為燕國效力了。聖上這是愛才之心!至於吳征會不會答應?這世上真有人能擋得住祝夫人的無窮魅力麼?金錢美人一朝盡得,你吳征得是個什麼東西才能不受誘惑?

  吳征被煩的頭痛不已,想不到八卦流言的威力如此巨大,這還是在消息全靠口口傳播的農耕社會都已讓他不敢出門,前世發達的科技時代里,那些明星們真的還挺可憐的。

  於是乎呆在驛館里修心養性便成了吳征的生活。拙性方丈日常在大相國寺里交流佛法,時不時也帶回些相干的書籍給他,兩人接觸多了自然熟絡起來。

  “一身上下閒的都快霉了……”吳征自嘲笑道“大師可又帶回了什麼典籍?

  可否借來一觀?”

  拙性從大袖中取出本古舊書冊遞上道:“世尊引人向善,吳大人胸懷慈悲之心,不妨一觀此冊。”

  兩人別過後吳征回到房內將四戶緊閉,五月的天氣已開始變得漸熱,密閉的房內氣悶得緊,可吳征不得不如此為之。

  書冊是當世常見的《世尊普渡言》,不同的是長安大慈悲寺里借出的,多有高僧關於世尊所言的批注與自己的理解,讓正文大字的間隙里多了許多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吳征翻至《向善篇》一頁,書冊至此平白多了一頁相同的內容,恰如裝訂時出了疏漏,吳征將兩頁紙並住向外輕輕一扯,其中一頁應聲而落。裝訂處因此露出一线縫隙,吳征將書立起在桌面上輕輕敲擊,桌面上落下一大片粉屑般的碎紙。

  長舒了口氣,吳征將紙屑細細收好又外出轉了一圈,確認今日無事才又回到房里將紙屑取出。一桌鋪陳雜亂無章,卻各有其形,吳征依記憶里的形狀將紙屑拼好方才露出字跡真容。——這項工作初時做來簡直讓吳征抓狂,不過久而久之也越發熟練,今日只花了小半時辰。

  一月初,秦尚書左丞俞人則借道番國北上,經月食,沙原等國於四月上進入胡雪草原,面見草馬黑胡族札鐵可汗。半月前,燕禮部員外郎童天寒回程。

  一片碎紙也只能容納這麼些東西,言簡意賅,卻一直是祝雅瞳與吳征兩相來信的風格。吳征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不足,倒不是學不會而是沒花心思心力。祝雅瞳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問題,於是便做了針對性的補強。一行字簡簡單單,卻點出了地理分布,至於面見了札鐵可汗之後的事情,那是吳征的強項,只需將這個消息報知便足夠了,根本不需多說。

  將碎紙揉成團扔進垃圾桶里,又取出幾張白紙一通亂寫亂畫也一一揉碎混雜在一起,吳征出門透了透氣。

  北方草原上該是馬壯羊肥的日子,吃飽了的草馬胡人又該開始准備過冬。今年又與往年不同,大燕為了准備與秦國的大戰,前一年提早送了大批的金銀糧草,美人名酒與胡人議和,方能放心攻秦。如今攻秦不順,那些糧食估計胡人也吃得差不多了,酒也該喝完了,美人也玩得膩味想換些口味了。性子野蠻的胡人可不講那麼多道理,一貫是吃完伸手就要,不給就搶,倒也不怪他們,只是氣候環境所致,沒有就餓死,那還不如去搶的時候被殺死顯得牛逼許多……

  至於剛剛入夏離冬季還遠,那不是燕國大軍都在涼州呆著嘛,這個時候去搶收獲肯定更大呀!

  燕國留在北方的防御力量當然夠強,至少能保住北地不失,不過也只是占住重要據點而已,要守住整整一线萬萬不能。兩相計較得失,還是國內的穩定來得重要得多。加上俞人則這等能人一番推波助瀾,札鐵可汗當機立斷開始召集族人收聚牛羊,准備南下入侵燕國大肆收割。

  好厲害!吳征思量至此嘆息不已,燕國用番人來施壓,秦國便跑去了草原。

  這些異族也沒什麼道義好講,哪里有便宜占他們就去哪里,是以燕國遣去穩住草馬黑胡族的使者無功而返。倒不是能力不足,形勢如此,沒辦法的事情。難怪霍永寧智珠在握始終陪著燕皇不急不躁,原來長安城只是一處戰場,真正能打破平衡的所在是在北方。

  燕國大軍隨撤卻有條不紊,涼州至燕國三關之地沿途布下星星點點般的驛站,糧草足備。大批量的馬軍先退要一路趕往北疆防御黑胡,步軍則堅守涼州城郭以防止秦軍趁亂偷襲,此後再徐徐撤回。大秦則未有輕舉妄動固守關隘不出,涼州之地是不能拿回來的否則久後必成累贅——大秦軍馬一動收復涼州,那些約束在關隘之內的平民必然忍不住要歸鄉,可如今元氣大傷的秦國絕沒有力量再守住涼州大片的土地,必須要休養生息做好充分的規劃後才能再謀涼州之地了。

  燕國駙馬府,雖是兩代男主人先後去世然而榮寵不減,一來故征西將軍狄俊彥為國捐軀,各類賞賜什麼的少不了,二來里頭還坐鎮著福慧公主欒采晴。比起從前狄俊彥為主時的苛刻與生人勿進,駙馬府反倒人來人往熱鬧了不少。

  “柔掌門請上坐。”欒采晴笑意妍妍,隨著天氣漸熱她身上的衣衫也薄了不少,上好的綢緞子貼在身上,移步間胸前的料子起伏顫動,隱現乳波漣漣。

  柔惜雪一身寬大的僧衣大袖飄飄,合十謝過後入座道:“公主相召必有要事,貧尼來得慢了些還望勿怪。”

  “要事倒是要事,但也不急。”欒采晴好整以暇地坐下理清身上的衣物道:“秦國使節團即將返鄉,柔掌門沒點想法?”

  “貧尼方外之人本就不欲理凡俗之事,歷來奉旨行事而已。秦國使節團如何與貧尼又有何干。”柔惜雪淡淡微笑道,一張泛著珠玉般光華的櫻桃小口淺笑時唇角翹起又陷下兩顆深渦,說不出地動人。

  “咦?本公主不愛說些廢話,柔掌門是覺得祝雅瞳會放得過你?”欒采晴一拂衣袖哂笑道。

  “那是天陰門中的私事而已,祝家主一貫識得大體,身份又尊貴,怎會因著些成年舊事來與貧尼為難。”

  “咯咯……柔掌門太高看了自己,也太高看了祝雅瞳。”欒采晴一指反復敲擊著桌面瞪視了一會恍然大悟道:“哦~~懂了,柔掌門一貫奉旨辦事,怕本公主沒那個身份地位,辦事不牢靠,貿然動手事情要糟對吧?”

  “公主誤會了。貧尼只知奉旨辦事,其余只知修行,不知其他。”

  欒采晴從懷中取出一面黃帛一只金色小劍放在桌上道:“不要以為祝雅瞳會顧忌天陰門而放過你。或許見過吳征之前她還多少有些理智,見過之後麼,呵呵!

  我告訴你,她已不是她,是它!它現下就是一條發瘋的母狗見人就咬!為了吳征它什麼都做得出來,聖上拿住了這一點才暫時不動吳征。你可知那些數不清的軍資是哪里來的?祝家攤上這麼個敗家娘們兒遲早要玩兒完。這麼好的機會,柔掌門,你真的不想一舉解決這個後患麼?”

  見柔惜雪沉默不語,欒采晴又道:“當年這條母狗懷了孩子,她瞞得可深一直在悄悄安排後續之事,知曉的可只有你們天陰門的師姐妹們。偏偏不知被誰泄露了出去,從此以後你柔惜雪可就再也參與不了此事啦。這些事情柔掌門心知肚明,非要本公主說出來才滿意了?”

  “公主錯怪貧尼了。自遁入空門之後貧尼已斬斷俗緣,往事也已隨風而去。

  貧尼所掛念者不過門中後繼有人,將佛法普度眾生而已。天陰門雖遠離俗世,仍在紅塵中難以免俗,貧尼除了陛下的旨意,旁的不願理。”柔惜雪雙手合十,一張低垂的美艷面容恬淡安詳,瑩白的肌膚好似蒙上一層聖潔的光輝。

  “別絮叨啦,柔掌門還真是辛苦,咯咯!”欒采晴滿意道:“現下也沒什麼事兒要辦,只是既要合作,咱們兩下里不妨多通通氣兒,省的到時自家人打了起來便宜了外人。聖上給你的第一道旨意便是:祝雅瞳與吳征母子倆的事情皆由本宮一手操辦,柔掌門若有什麼動作莫要忘了請示本公主一聲,否則壞了大事……”

  “公主說的貧尼也不懂,貧尼只知見旨意行事。”

  “好!”欒采晴拍了拍手掌道:“本公主事先告訴你!祝雅瞳見過了吳征定然越發舍不得離開這只可憐又可愛的小狗兒。本公主沒事便往驛館里逛逛,便是要他們多多相處。待吳征回了秦國,祝雅瞳食髓知味,定然千方百計要安排好祝家的事情趕赴秦國。柔掌門,看你的樣子是不是有些心動?莫急,莫急,想要玩大的,玩到驚天動地讓她身敗名裂永世翻不了身,咱們可得忍著。”

  “公主玩得開心便好,貧尼自願見世間多些喜樂。”

  “你的那位女弟子冷月玦與祝雅瞳關系甚佳,柔掌門要做的便是讓她一道兒去。祝雅瞳如今看她就像看當年的自己,只要她開口,祝雅瞳必定帶上她。冷仙子已被我那位太子侄兒擾得煩不甚煩,要怎麼讓她開口不需本公主來教吧?”

  “貧尼的徒兒生性單純一向醉心武學,莫要壞了公主的大事才好。”

  “不會不會,醉心武學的最好。本公主只要她做一件事情,便是常與吳征切磋武藝,一月一信將吳征的武功變化報知本公主。尤其是內力!吳征內功奇特一試便知,柔掌門,這些也不需人來教的吧?”

  “公主天資聰穎貧尼不明就里,不過既是聖旨,貧尼盡力去辦就是。”

  “好!若是一切順利,收網之時本公主自會帶上柔掌門一起,一同見一見這場古今難見的奇觀,咯咯咯咯。有柔掌門親眼見證,也是祝雅瞳的榮幸!之後她再想抵賴也不成啦!”

  “令使,尊主的旨意……諭令來了麼?”

  戴宗昌心中嘆息:蠢貨越來越多,難怪尊主要清洗一番了。臉上卻冷冷道:“自己扇十個耳光,十棍子暫且給你寄下,有功充抵,有過並罰!”

  噼里啪啦一頓耳光聲過去,先前發話之人已是臉頰高高腫起嘴角破裂出血,那人卻不顧臉上傷痛道:“令使,屬下給您求個請。若有功能否不充抵?屬下願領十棍,只盼將功勞全數算上,不,能多插陸菲嫣與林錦兒幾回,便是事後挨上二十輥,三十棍屬下也願意。”

  戴宗昌陰陰笑道:“好啊!不過你得先有功,還得活著回來才成!”他目光一轉凜然道:“這一回非同小可,秦國使節團可有兩千軍護衛,領兵的韓鐵雁可稱當世名將。你們一個個的都給我依令行事,若是誰不尊號令,趁早自己抹了脖子!”

  英俊而面色蒼白的公子哥兒浮流雲夸張地奸笑道:“兩千個蠢軍士算得什麼?

  咱們千余弟兄哪個不是身懷絕技?令使放心!屬下只想問令使一句,韓鐵雁抓得還是抓不得?”

  “尊主諭令,官可殺不可抓,要抓只抓民。你若是不願意聽,本使沒意見。”

  “豈敢豈敢。”浮流雲賠笑道:“唉,好可惜!”

  戴宗昌怒瞪一眼不再理他,向一眾人道:“集結之地你們都清楚,依例化整為零再結伴前往,一隊不可超過三人,路上都收斂著,誰敢沾花惹草地折騰事情,大刑伺候,不阻止或是知情不報與犯者同罪!本使在左嶺山青松峰等候!”

  這伙人大都是滿手血腥生啖人肉的惡徒,然而聽見大刑伺候四字時也不由面色發白打了個寒噤。

  …………

  燕皇旨意一下,秦國使節團歸鄉也就提上了議事日程。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地離開,整日里提心吊膽生怕出現什麼變故,那滋味實在不好受。

  幸好擔憂並未成為現實!六月下,兩國的協議經過信使八百里加急一路飛馳終於簽訂,雙方使臣們也各自啟程歸國。

  六月廿二日,大吉,宜遠行,歸鄉。不過天氣並不好,自清晨起便黑雲壓城仿佛隨時會落下驚雷引發一場鋪天蓋地的豪雨。定下的歸期卻是不能變的,這是旨意,前頭便是刀山油鍋也只得踩進去。

  “霍兄,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方能重逢,還請滿飲此杯。”大燕侍中魯仲文在城外十里長亭擺下酒宴送行。

  “好酒!”霍永寧一口飲干伸衣袖在嘴邊一抹,少見地豪邁,與魯仲文之間倒有惺惺相惜之感。

  “路上到了驛站記得來封信報平安,回了成都也要牢記對你說過的話,一應裝飾的東西無須奢華,但吃的用的必須是最好的!銀錢若是不足拿我的印信到八達錢莊自去取用便可……”祝雅瞳殷殷囑咐,頗有絮絮叨叨之感。

  吳征倒不嫌她煩人,像個晚輩般撓著頭一一應承。祝雅瞳雖仍戴著黃金面具,在他眼里就如在幽宅中素面朝天一般,和藹可親,優雅動人。只是奇怪當日離開昆侖時一向待自己如親生孩子的林錦兒也未曾這般絮叨,這一份難言的眷戀不舍之意又從何而來?至於那六輛馬車一列的路上用度之物更是種類繁多價值不菲,簡直把他出恭之事都給考慮周全了,其中情誼之深難以言述。

  時辰已至,一行人揮手告別,祝雅瞳望著吳征翻身上馬後一路前行的身影,面具之下雙唇緊抿,交攏的大袖之內雙掌緊握。若不是她修煉離幻魔瞳多年,此刻必然已落下淚花無數。恍恍惚惚中,滿腦子都是吳征的音容笑貌,又一團亂麻地覺著是不是少備了這樣那樣東西,也不知路上他夠不夠用。只可惜她必須在長安城里坐鎮以防燕皇忽然變卦,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比起來時,回程的速度要快上許多。一來歸心似箭,二來也怕變生肘腋。行程自定,路线卻是燕皇給定死了的,到哪里需得報送官文才得在監視下通過,甚至是清點人數,比照畫影圖形,又在軍隊監視下離城百里之後才得自行上路,哪里才能獲得支應的糧草,這些都分毫差不得。

  使節團又行了月余,看看到了七月末,地平线上已能看見五原關矗立於地平线之上。霍永寧喜道:“諸位,五原關便在此處,我大秦國土也已不遠。”

  連日行程的疲憊忽然一掃而空,眾人齊聲歡呼,有些還拋下手中輜重行李相互擁抱起來,一時間歡天喜地。

  “監軍何在?”清亮而絕不柔弱,厚沉而絕不粗獷的聲音運足了內力響起,將歡呼聲都壓了下去。

  “末將在!”監軍官心中一凜,行程路遠,正是一行人最為疲憊也最為懈怠的時刻,此時尚未離開燕國國土,秦國又近在眼前,又是心情最為急迫的時刻,若是約束不當極易鬧出意外來。方才他也在歡呼雀躍,被這位治軍極嚴威望又高的的女將一喝登時心中惴惴,急忙收斂心神上前答話。

  “令刀斧手八面待命與本將監軍,有敢擅離位置者,斬!”韓歸雁板著臉凜然道。

  “啊喲,是了!”霍永寧一拍前額歉然道:“連本官也疏忽大意了,韓將軍果有古之名將之風!來人!”

  霍永寧從懷中取出一枚印信交予隨從道:“自此地此刻起直至白水郡皆由韓將軍統領,有不聽號令者韓將軍可持本官印信先斬後奏!”

  韓歸雁接過印信單手托著高高舉起旋身轉了一圈,目中仿佛含著兩道冷電掃視全場。眾人與她目光一觸無不心中一寒,情知若敢不聽號令,這位女將會毫不猶豫地動手砍人。唯獨目光掃過吳征時見這可惡至極的家伙伸出舌頭做了個舔的動作,韓歸雁鼻翼縮起一皺,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心中恨不得衝上去給他兩個大耳廓子。

  吳征見差點搞砸了場子,訥訥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愛侶這般威風凜凜英姿勃發的模樣著實令他愛煞,情不自禁想著把她按在身下直接舔哭也是人之常情:不怪我不怪我!

  在五原關遞了關文,又在監視下行出三十里地方才得了自由,然韓歸雁依然不曾絲毫松懈。與秦國使臣不同,燕國使臣的歸鄉路途在南面經上庸等地入潼關,同樣在秦軍的監視之下,兩邊分開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發生。

  五原關外歷來荒涼,大片的平地只長著沒不過腳面的短草,此地距離白水,梓潼等郡還有一大段路程。本就是燕秦兩國都不願搭理的三不管地帶。使臣歸鄉自然是大事,可依兩國的約例,接應的軍隊需得離五原關百里外西知陵駐扎待命,不得越界!因此使節團還需行八十余里路程才得與接應大軍匯合。

  “令使!秦國使節已至五原關,料想一日後將經過左嶺山!”

  “好!諸位誰引騎士先鋒破陣?”戴宗昌斜挎著外袍,露出左胸處精干的肌肉道。

  “屬下願往!”率先應聲的正是日前被記了十棍責罰的大漢賈澤豪。

  “甚好!賈旗使引所部為先鋒,余者聽本令使號令,生擒陸菲嫣,林錦兒!”

  歡呼聲中賈澤豪朝浮流雲咧開血盆大口譏諷道:“公子哥兒若是害怕還來作甚麼!待擒拿二女本旗使先玩上三月五月的……嘿嘿,途中若是累了,讓你先品品味道倒是未嘗不可!”

  浮流雲灑然一笑道:“去吧去吧,本公子向來不愛出風頭。”他伸出根腐灰般的舌頭舔了舔嘴唇道:“本公子最喜身上沾滿了陽精的女人賈旗使又不是不知。

  那時的女兒嬌嬌怯怯,體內的欲火又給勾起得透啦,那滋味兒才是最好!賈旗使改日不妨換換口味,保管叫你忘不了!”

  “是麼?待本旗使將陸菲嫣身上掛滿了陽精,自會來試一試!”

  韓歸雁這兩日來甲衣不卸,早已累得雙目泛起血絲,此刻更是親自在使節團的末尾斷後,片刻不敢放松。

  龐頌德不住點頭,捋須向霍永寧道:“大人,韓將軍能守下亭城實非僥幸為之。宋大光平日里趨炎附勢,看人倒真是有一手!與徐正清這一份同舉之功當得上。”

  “巾幗不讓須眉啊!”霍永寧含笑搖著頭感嘆道:“老啦,這幫牛犢子一個比一個的了不起,朝廷後繼有人實是大秦之福!”

  “大人正值盛年,下官倒是真的老啦,這一趟回了京城怕是用不得兩年便需告老還鄉享清福去了。”

  霍永寧與龐頌德正唏噓間,北面山坳里忽然一陣略顯雜亂的梆子大響,更顯雜亂的呼喝聲與馬蹄聲響起,呼啦啦地涌出一大片人。

  使節團騷動起來,使節中不懂武功更未上過戰場的文官為數不少,見了這陣勢臉色發白顫顫巍巍,幾欲奪路而走。總算八方皆有的監軍手中所握大斧閃著寒光,韓將軍擲地有聲的話言猶在耳,才控制得住瑟瑟發抖的雙腿。

  忽然一面遠高於其余旗幟的大旗升起,旗面上龍飛鳳舞般書著一個“韓”字!

  緊接著蒼涼凝厚的號角聲大響,整齊劃一,充滿了韻律的雄壯號角聲聲震四野一下子將那一大片突兀殺出的,類似草寇的呼喝聲壓了下去。兩千護軍隨著旗號與號角聲迅速向著北面移動,如同兩只巨大的翅膀張開將使節團庇護在羽翼下——韓家雁形陣!

  號角聲停歇,咚咚咚的戰鼓聲響起,兩千護軍隨著戰鼓的鼓點韻律發出雄壯的高吼呼喝!戰意在一瞬間被點燃,近千騎軍乘坐的馬兒正不耐地踏地嘶鳴,四蹄頻頻頓地,若不是騎士牢牢控住韁繩只怕早已發力狂奔向敵人。

  “昆侖派害我教眾,交出陸菲嫣與林錦兒饒爾等不死!”草寇奔行漸進,口中的呼喝聲也漸能聽清。陸菲嫣氣的渾身發顫,大大的杏目中淚水像是斷了线的珍珠大顆大顆地落下,她真想衝上去大肆砍殺,可不爭氣的身體什麼都做不了,那當眾屈辱到極點的感覺讓她幾欲崩潰。

  吳征微眯雙目掃視前方後回身道:“諸位師叔不明韓將軍的號令,還請莫要衝動護著各位大人。師侄去看看!”掃視的目光深深凝望了陸菲嫣一眼,又點了點頭。

  韓歸雁下巴一揚冷笑道:“一幫江湖草寇也敢衝本將陣勢!眾軍聽令!”厲喝聲中她高舉起左掌大旗,輕磕馬腹在陣前橫向移動,旗杆與前排騎軍的長槍碰撞發出密集的噔噔噔脆響,與戰鼓聲交雜一起在粗獷中添了一分細膩。來犯的草寇雖不知來歷,但遠觀人數只約有千余之眾,己方人數倍於對方且磨刀霍霍訓練有素,實在沒什麼好怕的。

  十名壯實的仆從在中軍處搭起一道三人高的人椅,霍永寧大喇喇地坐在身下一名跪地的仆從背上。此前他已將指揮大權交予韓歸雁,此刻倒有中軍督戰的氣勢,其壯懷豪烈不須發出一言,以中書令之尊尚敢如此,怎能不令人心大定,士氣又高漲一截!

  “放箭!”一干草寇最先者已奔行至一箭之地,韓歸雁令旗一揮,在騎軍身後忽然冒出一大篷箭雨,箭枝射向高空氣力將盡又掉頭向下,帶著嗤嗤銳嘯聲急速墜落,那強勁的力道堪比武林高手近距離發出的暗器。

  一片人仰馬翻的嘶嗥聲中,數十人應聲而倒。然而韓歸雁挑了挑眉毛,只見那干沒有旗號,不著甲衣,行動如狼奔冢突般雜亂的草莽有的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利箭,只是苦了胯下的坐騎;有些在地上連連翻滾,密集的箭雨竟然落了空;

  有些干脆以坐騎當護盾擋過一蓬利箭!

  這一輪齊射威力無窮,可殺傷的敵人遠比韓歸雁預料的要少,更意外地是失了馬匹的草寇落地之後足不停步繼續向前,奔行的速度竟不遜騎馬衝鋒。更有一名方正臉膛,濃眉小眼,嘴唇厚得外翻的大漢一手拖著被利箭射中的馬兒向前奔行,要將馬兒當做一面厚實的肉盾,竟似空無一物般速度絲毫不減。

  “高手?”韓歸雁眉頭跳了跳令旗又展。

  撲簌簌的箭雨連珠般毫不停歇,奔行在前的草寇大部分已電閃般衝入箭雨難以覆蓋的真空地帶,但後續的草寇源源不斷而來,箭雨仍有巨大的殺傷力。與此同時號角聲響,前排騎軍猶如劈波斬浪般向兩翼倒卷分開,露出身後一排身披重甲手持一人半高長刀的甲士。他們一身甲胄僅露出雙目,手中巨大的長刀刀鋒倒拖在地上伺機而發。

  韓歸雁一兜胯下戰馬倒退入重甲長刀兵陣中,鋒芒畢露的冷厲目光殺氣畢露。

  她手中旗號連打,隱於重甲步兵身後正連環發箭的三排弓箭手們手中不停,但每射一箭便向後退上數步,出箭的角度也越來越高。由此一來每一輪箭雨覆蓋的范圍都離軍陣近了些,讓衝鋒的草寇猶如疾步趕上箭雨的落點般紛紛倒地。

  衝在最前的草寇看看已離重甲兵刀陣僅有二十余步距離,韓歸雁旗號指天一立,弓手們齊齊停步拽滿了弓弦引而不發只待號令!

  “撩!”近百名草寇剛剛衝至重甲兵身前,統兵的將領便發出驚雷般的一聲暴喝。長刀從地面向上撩起的動作整齊劃一,即使面前沒有敵人的重甲兵依然奮力一撩。

  “斬!”又是一聲厲喝,重甲兵們手腕翻轉,借著沉重的大刀撩起時巨大的余勁變了個方位,雪亮的刀光紛紛偏了個方位斬向左側。重甲兵陣勢緊密嚴整,雖斬落的刀鋒偏離了原先的方位,但刀落時仍如雷霆霹靂,密不透風!

  能被派遣來做使節護衛軍的皆是精銳中的精銳,所配置的武器亦是軍中百戰之兵。那長刀不僅力大雄渾,更是鋒銳無匹!猝不及防的草寇依著平日所學伸出諸般兵器格擋,只聽一片兵刃交鋒聲中,地上掉下一片兵器的碎片,緊接著長刀去勢不盡撩起斬落,陣前猶如下了一陣血雨,草寇們猶如紙片般被劈開化作一地殘屍。

  甫至陣前,草寇們便折損了近三成。然而出乎韓歸雁意料的是,這群紅著眼珠子的草寇怡然無懼,發瘋般向前衝鋒。武功較高的紛紛施展輕功,欺重甲兵們行動不便從陣列頭頂掠過,避其鋒芒。

  然而剛剛躍過重甲兵頭頂尚未落地,便又是一蓬蓬的箭雨帶著銳嘯破空而至。

  草寇們武功雖個個高強,但在空中轉折不靈,面對映滿視线的箭矢無處可躲。近距離發射的強弓威力絕倫,不少草寇身上被射出透明窟窿,更有許多被巨大的力道帶得隨箭矢倒飛出去……

  “你奶奶的!”賈澤豪怒火滔天,掄圓了胳膊將手中的健馬像枚出膛的炮彈般擲去。重甲兵們軍陣嚴謹,更無人敢稍動半步。那健馬被擲來時迅若箭矢亦無可閃躲。慘呼聲中只聽咯吱咯吱的脆響,六名重甲兵仿佛被發瘋的犀牛撞得向後飛起,留下一片筋斷骨折的聲音。

  經過重甲兵與弓手兩輪收割,能突入陣中的草寇寥寥無幾,吳征目光一掃見不過十來人,他雙足發力從馬爾上一躍而起,朝一名輕功極佳,躍起如同大鳥般輕飄飄的草寇揮劍斬去。至於其余的草寇,甚至是那名投擲奔馬的高手他也懶得去管——身後一排烏壓壓的青城昆侖高手正在冷笑等待,有他們坐鎮吳征又何必去找硬點子拼命。

  那名草寇輕功雖佳,此時已是強弩之末正撲簌簌地向下掉,不想秦國使臣里一名年輕人施展的輕功竟不遜於自己,且拿捏的時機之准猶如在江湖里摸爬滾打過幾回生死的老油條一般。他匆忙往懷里一摸雙手連揚打出十余點寒星。

  吳征反應之速世所罕見,在孟永淑劍下逃得性命後信心更增,可謂最不怕的就是暗器。道理訣內力在反應神經中瘋狂運轉,那十余點寒星落在眼里先後與力道大小清晰可見,他手腕一抖將長劍舞出朵劍花,只聽連珠價般叮叮叮叮聲一過,寒星盡數被磕飛出去徒勞無功。

  此時吳征將將躍至那名草寇頭頂,草寇見勢不妙力貫雙腿身軀猛地一沉加速下落,正暗自慶幸時只見劍光耀眼,那年輕人仿佛能在空中任意轉折一般生生在空中改變橫躍的身姿也改為下落,長劍所指仍然籠罩周身要害。草寇心中大駭,無奈之中舞起手中一根鐵棒向長劍擊去。

  吳征凌空下擊大占上風,手中長劍隱含風雷之聲,劍尖顫動去勢不明,正是拿手絕招“雷分雨落”!雷雨從天而降,與當下之勢完全吻合,只覺這一勢實戰中使得從未如此順手!

  長劍顫動中繞過揮擊的短棒看看便至頭頂要將敵手分作兩片,草寇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單手抓向長劍。不想他竟然練有鐵砂掌之類的功夫,昆吾劍雖鋒銳無匹,那草寇也悍勇得緊,手掌被劍刃劃開深深的口子仍死死握住不放。劍鋒深陷肉里被死死夾住一時竟抽不回來。

  草寇咬牙猛地一扯昆吾將吳征扯落,空著的一掌掌心中泛起朱砂般的紅印,甚至有一股熏甜微腥的怪異氣味。吳征亦露出個怪異的笑容,不但不抵抗扯落的力道,反而借力趨近同樣還以一掌。

  比起天雷九段,他最引以為豪的還是《道理訣》內力,便是比起高他一品的武者也不落絲毫下風,且在修習得至劉榮的《玄元兩儀功》並奪得韓歸雁“掠月之體”的處子元陰之後功力大進。這草寇的功力至多與他相當,鐵砂掌蘊含的劇毒固然對旁人是個極為忌憚的邪門武功,但對身負道理訣的吳征而言不是問題,更何況是倉促發力的呢?

  居高臨下,借力使力,吳征這一掌十拿九穩要將對手重創於掌下。

  “砰”地一聲巨響,威勢雖大實效卻小了許多。吳征驚異地發現內力中竟有大半消散於無形,他全神貫注反應又是急速,借著草寇亦在愕然間的間隙握劍的手猛然發力,將草寇的肩頭戳了個透明窟窿,那噴涌的鮮血,抽搐的身體,被刺穿了肺葉顯是活不成了。

  “欒采晴?”在燕國以武會友的舊事再次浮現眼前。欒采晴勢不可擋的一掌曾被他化於無形,如今這名草寇依樣為之同樣化解了他必殺的一掌。他運功一逼將掌上沾染的鐵砂掌毒素排出體外翻掌一看,喃喃道:“這門子內功是怎麼回事?”

  戰斗仍在繼續容不得吳征多想,他翻身殺入草寇中一大幫突破了陣勢,正與青城昆侖高手們斗得甚急的戰圈中,仗著出眾的輕功專門抽冷子下黑手。

  內圈是高手們爭奪的戰場,外圈則是韓歸雁大顯身手的舞台。重甲步兵與弓箭手們雖被衝入陣勢的草寇高手殺了三百余人,陣勢仍嚴嚴整整。此前被韓歸雁分遣至兩翼的騎軍布好了陣列,在號角聲中的衝鋒如栓門的上下兩道門閂向中央合攏後。

  兩列騎軍如鋼鐵洪流擦身而過,擋著就死挨著便亡。偶有武功高妙的草寇能憑借不凡的身手從馬上撂下幾名士兵來,也難以對抗這種無可阻擋的兵鋒。騎兵們交錯而過後紛紛兜馬回身,保持著整齊的陣列在戰場繞個大大的圓弧,同時拈弓搭箭用一蓬蓬箭雨招呼零零散散的草寇……

  這一場戰斗至此已沒了任何懸念。在長安的半年時光里韓歸雁從未懈怠,這一戰其用兵之犀利,號令之嚴謹,威望之高絕展露得淋漓盡致。捏合半年的精兵在她手里令行禁止,爆發出數倍的戰斗力!

  待得目光始終沒離開陸菲嫣,身形也始終向著麗人進發的賈澤豪被三人圍攻之下胸口吃了顧不凡怒不可遏的全力一掌,又被杜中天挑斷了雙腿腳筋撲騰倒地,草寇也已死的死逃的逃……

  “師叔且慢,暫留活口!”吳征阻止了顧不凡的劍刺咽喉向霍永寧行禮道:“霍大人,下官想盤問這名草寇!”

  “好好好!”霍永寧登高看了這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心情大佳,不假思索揮手准了。

  吳征拾起地上散落的四杆大槍一一擲出,將賈澤豪的四肢釘在地上,心中暗想:射箭這種借物發力於物的東西我不會,嘿嘿,扔東西倒是和打籃球時投籃差不多,勞資這手感還可以嘛……下回試試用腳踢,足球勞資也會!

  確認了這瘋狗一樣的家伙再沒了危險,吳征提步向他走去。忽聽外圍傳來連連慘叫,有人騷動道:“小心,他們有毒!”原來外圍戰場也已打掃完畢,軍士們紛紛上前撿回射出的箭枝,有些不小心觸摸到了草寇屍身,手掌瞬間腫大變黑。

  那黑氣更是迅速蔓延不久便只能倒地連聲慘呼。

  韓歸雁臉現怒容,無奈地一揮手。身後弓弦聲響起將中毒無救的軍士咽喉射穿,結束了他們的痛苦。

  媽賣批的,這麼危險?哪里來的這幫子瘋狗。吳征離著賈澤豪五步站定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襲擊大秦使節!”

  “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揚威!是了,你是吳征,你跟陸菲嫣那娘們兒一道殺了賀群,這里又染下我教眾滿手的鮮血,你死定了!暗香零落有仇必報,你們倆早些洗干淨屁股和脖子,等著我教眾上門吧。”

  使節團里響起一片喝罵與噓聲,“原來是這幫不得好死的狗東西!日他娘的就這麼殺了他們太便宜了。”咒罵聲不絕於耳。

  所謂暗香零落可不是什麼女兒國,恰恰相反,這個行走在灰暗地帶的組織是女人的地獄。多少江湖女俠,名門貴女被他們抓住後受盡凌辱而死,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長枝派的孟永淑昔年大有艷名,如今落得根基大損容貌全毀也是拜他們所賜。

  暗香零落者,鮮花凋零成泥之意!這幫可惡又可怕的江湖巨寇趁著世道紛亂,三國之間戰亂無休之際興風作浪,如今膽子越發大了,竟敢直接襲擊大秦使節團!

  不會吧?吳征眨巴著大眼,看你長得腦袋大脖子粗,莫非腦容量只有兔子大小,這麼容易就把底兒給兜出來了?這麼干脆實誠索性一道兒問了:“本官看你們的武功大有相似之處,你們練得是什麼名目?”心里頭跟了一句:莫非那什麼《玄元兩儀功》早已經爛了大街了,他媽的虧我把它當寶貝。算了算了,能給勞資的小兄弟加上一層金剛不壞也值得了。

  “嘿嘿,嘿嘿……”冷笑聲中賈澤豪牙關一咬,唇角邊迅速溢出黑血。吳征大驚中飛起一腳踢出塊石頭將他面門砸了個稀爛,崩落一大片牙齒,然而這家伙早已氣絕,已是遲了。

  第一次審犯人就丟了大丑!吳征心下憤憤時也不由暗自得意:勞資踢足球果然也是塊好料子。

  打掃戰場再准備啟程時吳征靠近韓歸雁悄聲道:“我家的乖乖雁兒真是好本事!”

  換了平時必然要換來韓歸雁一頓竊喜又得意的笑臉,可現下女將卻始終緊蹙著眉頭,半晌才向吳征道:“折損了四百八十七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們……不是瞎衝鋒的草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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