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弓開如月 禍福相從
廳堂里靜了許久。
時局的變化不唯對吳征而言有日新月異之感,於陸玉山與顧浩軒也是如此。
短短兩日,給兩家施加壓力的競爭對手已從韓家換成了兩位殿下。
若說是否給韓家還可講理,面對殿下的要求,以吳征所處的位置要扛住壓力,不僅需要恪守約定的堅持與毅力,甚至無論成與不成都需出一把血。——答應了自不必說,若是不答應,不給點好處略表歉意安知不會惹來殿下的不快?
“賢侄,能否給老夫一個確切的理由?賢侄當知老夫問的是什麼!”顧浩軒兩條長眉鎖得更深,他聽得出吳征口氣里的焦躁與不安,看來兩位殿下帶給他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今日屋內之議,言不傳第四人,老陸,你看可行?”
陸玉山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著應承下來。
顧浩軒問的理由自是指吳征對陸菲嫣的關心出乎尋常。非至親而插手他人婚事本就不尋常,更何況勸和不勸離向來是傳統,哪有咄咄逼人要人離婚的。兩日前以顧盼為緣由還勉強說得過去,再說顧陸兩家作為昆侖派最重要的盟友,有好處分上一杯羹也是理所當然。吳征所提出的要求其實並不過分,只是交易其中的優先權而已。
可現下情況就大有不同,兩名皇子的介入讓事情復雜了許多。即使吳征隨意撕毀與顧陸兩家先前的約定也毫無問題,猶豫而失了先機,這等事情在生意場上隨時隨地都在發生。尚未定下條約被人捷足先登,怪得誰來?
吳征確信兩位家主的品格,信諾在當世舉足輕重,失約的後果甚至足以摧毀顧陸兩家。——把人賣了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沒人願意與隨意將秘密公之於眾的家族做生意。可是與陸菲嫣的隱秘知曉的人越少越好,他並不准備此事公之於眾。
“晚輩有句心里話,顧家主既問起,晚輩當據實已告!”顧浩軒既稱賢侄,乃是以自己人的角度私下相談,吳征不敢再托大。
“晚輩幼時遭逢慘事,若非掌門師尊早已化為腐土。昆侖派高義大恩撫養晚輩成人,晚輩得蒙傳道受業解惑,敢不以昆侖之未來為己任?師尊將昆侖駐足於成都的重任交給晚輩,如今京中變化莫測,晚輩年紀輕輕乍逢其事,殫精竭慮,苦惱不堪。韓家之事剛了,盼兒又來成都。師叔師姑二人均為此事尋上門來,爭執不休。兩位前輩,晚輩實已不堪其擾。”
說辭早已深思熟慮,吳征娓娓道來:“昆侖的前輩們一路看著晚輩長大,顧師叔與陸師姑俱都視晚輩親如子侄,向來多有照拂。將心比心,他二人這一路十余年來如何,兩位前輩心知肚明。晚輩已不堪其擾,說他二人心力交瘁或不過分?
晚輩實難再看下去這等人間慘事,與其相互折磨,不如各走一邊。這是其一!”
吳征頓了一頓又道:“其二,晚輩與盼兒自幼一同長大甚為相得,她來成都,晚輩既高興又苦惱。原因就不必說啦。晚輩一連多日食不知味睡不安寢,相比京中大事連連,同門無小事,盼兒也是如此!不怕兩位前輩笑話,晚輩時至今日所作所為,當配得上日後接掌昆侖派,敢不為同門著想?且先不說盼兒,晚輩亦深受其擾,終明攘外必先安內之理!昆侖派內部不安定,不唯惹外人笑話,同門無一不受影響。晚輩的師弟師妹們在他二人面前日後如何自處?他日若逢大事,他二人心懷芥蒂,能否同心協力?”
“是以晚輩別無他法,務須先行解決此事。京中暗潮涌動兩位前輩必然有所感知,昆侖內部再有齟齬……若有甚意外,晚輩擔不起後果,也沒人擔得起。大事當前,余事靠邊,他二人既不能放下心結,晚輩只好做主徹底了斷!”
吳征一席話洋洋灑灑說得清楚,從大了說成都城時局變幻莫測,誰也不准搞事!顧陸兩家面子事大也得靠邊站。從小了說,顧盼是你們的孫女和外孫女,我也是心疼她的,為她考慮得不少。無論為昆侖計還是為顧盼計,此事必須從此了斷。所有人輕裝上陣,面對未知又危險的時局。
“賢侄,殿下那邊怎麼說?”陸玉山聽得明明白白,暗道此前向陸菲嫣詢問多時,也准備了許多說辭竟然無一有用。不過從側面而論,也足以說明現下的局勢確實太過撲朔迷離。
“五殿下被推上前台,他兩位都想獨領風騷,銀子誰都缺,誰都要。”梁玉宇與梁俊賢可都沒提此事,但吳征既然拿來做了借口,自然要含糊其辭:“陛下已知晚輩關於代理的打算,兩位殿下也不知從何處聽來。”
至於是否日後謊言穿幫吳征倒不擔心,甚至可說此事終將到來,以太子與五殿下如今劍拔弩張的態勢,誰都不可能不插手想要分一杯羹。興許下回再見面便會提將出來,吳征只是將後事前提說出來而已。
“那不知賢侄又是如何應承的?”陸玉山捋著長須鄭重問道。
終究個個都是人精,唬是唬不住的。殿下親口提出的事情非同小可,吳征若是答應了,與顧陸兩家的談判自然少了許多籌碼;吳征若是不答應,沒有個好理由休想輕易騙過兩人。若是吳征再抬出顧陸兩家做擋箭牌,這事又得另說。
吳征亦正容道:“晚輩說與人有約在先,尚未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前無法提出行之有效之法。”
陸玉山與顧浩軒同時松了口氣!
他們只怕吳征指名道姓,更怕他玩些花言巧語,諸如回答:“顧陸兩位家主找上門來正與下官商談,這個,怕是暫時不好說。”到時候兩頭討巧,顧陸兩家的事情辦了,殿下那邊也推脫了過去。回頭殿下對顧陸兩家有意見,他一抖衣袖摘個干干淨淨,還淨得其利。
“兩位家主放心,晚輩會依實而言,既與兩位有言在先,料得殿下也說不得什麼。”吳征及時補上一句,又道:“先前商議之事於晚輩而言已如傾覆之水,斷無收回之理。只是水流向何處,灌溉何方,只在兩位家主一念之間。”
“成吧,賢侄的意思老夫已盡知了。如何決斷容後定讓人通傳於賢侄。”顧浩軒拍拍似乎僵直了的膝蓋起身告辭。
“晚輩等不得多久了!”兩位家主心意已動,且局勢確實到了瞬息萬變的時刻,吳征不說不想等,便是還想等,也沒人會留給他時間。
顧浩軒與陸玉山相互使了個眼色,向吳征道:“三日,三日之內給賢侄最終的答復。”
“一言為定!”
◇◇◇
…………
更鼓剛過五響,瞿羽湘便翻身而起。這一夜睡得甚不踏實,翻來覆去直到二更天過也未入眠,不得不運起心法強自安寧神思,才昏沉沉睡去。睡夢里腦中依舊翻騰不已,說不清道不明的夢境一個接著一個。一會是雁兒與她牽手並行,親昵地聊些私房話兒;一會是雁兒話鋒一轉,話里話外全是她意有所屬的情郎。可醒來之後,瞿羽湘僅記得在夢中憤懣難言,至於因何不爽,細微處全無印象。
點亮油燈定了定神,昏暗的天色讓香閨亦不顯光明,可並不礙銅鏡里映出略有憔悴的容顏。春風惱人心,瞿羽湘慍怒了面容。
今日是雁兒新官上任的大喜之日,以她現今的身份無論如何輪不上前去道賀。
雖說今日之後,深居簡出的韓歸雁等同於走出了韓府,瞿羽湘光明正大前去拜會再也沒了阻礙,可能親身參與蜜友此行,怎能說不重要?怎能說可有可無?
蜜友二字一冒,瞿羽湘羞紅了臉。世間本無此詞,她在深閨之中思念韓歸雁,胡思亂想之際將蜜替了密字。自因在她心中與韓歸雁二人當如膠似漆,若蜜糖般甜美才是所望。
瞿羽湘惱恨自己始終鼓不起勇氣向韓歸雁一訴深情,乃至伊人情定吳征。一念至此,瞿羽湘幽幽嘆了口氣,如此不容於世間的非常之戀,她也明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痴心妄想。內心深處自始至終最為懼怕的,只是情意一旦出口,韓歸雁便再也不會見她。
“尋常男子哪及得你英武?又哪及得你半點美麗?人家便是喜歡你,難道錯了麼?”瞿羽湘自嘲地笑笑,起身在銅鏡前坐定撩開秀發,以梳請捋。
吳征將恭賀韓歸雁之事交到她身上,便成了她的重中之重。權代北城府衙,不可失了禮數;面見心儀愛人,又需裝扮得當以圖留下深刻印象,瞿羽湘思慮了極久極細。
恭賀打著官面上的文章,捕快官服是必須穿的,也是瞿羽湘心中唯一一點遺憾——櫃中的衣物已放了許久,若能於今日穿著於身該有多好?所幸女兒家心思細膩,若是用心打扮起來,即使呆板威嚴的官服也能穿出許多不同於人的花樣來。
“若能看穿這些小心思明了人家的心意……哎,盼能如此罷。”瞿羽湘自言自語地描眉畫目。她容顏雖稱不上絕色風姿,也可稱極美,日常甚至不需妝容也能令人眼前一亮。今日刻意打扮起來,幾抹淡淡的粉黛便讓平日里嚴肅冷漠的捕快大增柔媚。
穿束停當,瞿羽湘展臂輕靈地旋了個圈兒,嫣然一笑。鏡中的女子比之往昔更加俏麗,就連威嚴的捕快服飾亦不曾減去半分艷色,反在其上更增一股風姿。
“來呀,雁兒,來征服人家呀!”瞿羽湘並非不諳世事的少女,她深知這一身裝扮足以讓大多數男人生起征服的欲念。只可惜韓歸雁同為女子,怕又是場一廂情願。所言所想所為,不過是已習慣了的自我安慰與奢望罷了。
◇◇◇
…………
韓府的朱漆大門處張燈結彩,自寅時中鼓樂之聲更未有稍停,只待卯時。
“韓大人來了,閒人退避!”老管家韓峰大聲嘶吼,嗓音都有些喑啞。韓鐵甲與韓鐵衣尚未啟征程,韓家小女兒韓歸雁反倒成了新到任的第一人,這一聲頭炮是萬萬出不得紕漏的。
韓歸雁身著赤紅色曲裾禪衣官袍,一雙長臂背在臀後,美腿翩飛跨過門檻,立於高高的府門前媚目一掃,將門世家的英武之風與達官顯貴的威風赫赫在她身上糅合得天衣無縫。世間女子雖可出仕,卻大多為吏,為官者鳳毛麟角,如她一般坐上四品高位還能身居要職的,大秦國上下獨此一人。這一亮相正如烈陽耀目,熠熠生輝,其四散的美艷之色猶如銳利的刀鋒,竟令人不敢直視多看。
“韓大人,吉時已至,還請上轎到任!”
韓歸雁平日里總是披甲執鞭騎乘健馬,如今換了文官的轎子極不適應。她輕點螓首時微不可查撇了撇嘴,大踏步地下了韓府前的階梯,也不等跪在地上的仆人服侍,自行一掀轎簾躬身入內。
韓家備下的轎子自然足夠寬大舒適,韓歸雁抬棍彎折聲吵得心煩。於她聽來,吱呀吱呀的聲響遠不及咯嗒咯嗒的馬蹄聲動聽,幽閉的轎子又怎比在馬上一路前行的風景心曠神怡?煩悶之中,只得閉目暗忖:若不是吳郎費心費力取來的,這京都守備爭如不做。哎,在府中無聊還可研讀兵法,去了守備府想是迎來送往都不得閒。早間吏部苗侍郎需得宣讀吏部文書,諸官還不敢當著他的面擅離職守,只怕也就這半日里清靜。嘻嘻,吳郎今日須在北城府衙來不得,不知又會遣什麼人來?待到了午間,守備府里可就熱鬧了,人家正巧去北城府衙躲一躲。
京都守備雖亦屬軍中,卻是個文職,韓歸雁心中不喜,卻也知這一職位來之不易,更是吳征一手策劃。即便不喜,此前的准備也已十分細心,守備府里上上下下官吏了然於心。女兒家再如何英武,心思終究變不得,其胡思亂想之處總讓男子覺得匪夷所思。
轎子正行間忽然放緩,引路的家丁大喝道:“韓大人正至京都守備府到任,何人敢阻?”
“屬下奉北城令吳大人之命來此向韓大人道賀,還請通傳。”
熟悉的語聲雖不凌厲卻足夠大聲,像是刻意發出來讓韓歸雁聽見的。果然韓歸雁心中一喜,當即起身欲掀開嬌簾,美滋滋想到:果然吳郎細心,深明人家的心意遣了瞿姐姐來此。
“大膽!誤了韓大人的時辰……”
家丁得了韓峰的囑咐,惡行惡相地喝斥,卻被韓歸雁打斷道:“瞿姐姐?來來來,到這里來坐。”
韓歸雁見瞿羽湘來此喜不自勝,且她雖是半道攔轎,以吳征行事之天馬行空,只怕多半是得了他的囑咐要搶這一份“頭彩”。女將一貫豪氣,心思卻並不粗疏,料得今日雖新官上任,賀客大都午間才會上門,至於吏部侍郎苗弘毅也不會自貶身份早早在守備府門口迎迓,多半會提早些許在府堂里等候。如此一來與瞿羽湘轎內同行又有甚大礙?
“雁兒,啊喲,現下要叫韓大人了。屬下見過韓大人!”
韓歸雁一身官袍威風凜凜,且新官上任自然是喜氣洋洋,更顯人比花嬌。瞿羽湘飽受相思之苦,剛至轎內一時忘形竟愣了神,回過神來自知失態,忙像平日里姐妹淘相處時一般打趣問安。
“瞿姐姐要羞人麼?”韓歸雁不依地伸出手去撓向閨蜜的胳肢窩,瞿羽湘抵抗兩下便自不敵,壓抑著聲音嬌笑著順勢軟倒在韓歸雁懷里。
二女在轎中打鬧,轎子倒沒半分不穩。轎夫皆自“血衣寒”里精選而出,身強力壯武藝出眾,亦是現下身份已大為不同的韓歸雁貼身護衛。
已不知經年未曾與心儀之人親密如此,瞿羽湘嬌喘吁吁久久不願起身,只覺韓歸雁的身軀有力又柔軟,淡淡的水仙花香更是宜人心脾,恍惚之中只願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沒有盡頭。
“吳大人遣姐姐來的?可有什麼賀禮?”
韓歸雁欣喜的聲音讓瞿羽湘心頭一沉,心神亦回到現實。她心中黯然,曾經雁兒對世間任何男子都不假辭色,如今卻是對那個惡人念念不忘。
“是!見了雁兒萬分欣喜,險些都忘記了。”瞿羽湘一撩衣袖,取出件火漆封印的小禮盒。
“嘻嘻,有勞姐姐,人家先看一看。”韓歸雁急不可耐地接過,又小心翼翼地拆去封印,唯恐將小盒弄壞。打開時只見並非名貴珠玉,而是一盒子五光十色的星星。
以紙折疊而成,每一顆不過小指上一個指節大小,要堆了滿盒著實費了許多功夫。韓歸雁又驚又喜,手掌掬起一捧小星,才發現其下還埋著一張信箋。開封取出書信,只見著實不美觀的字跡出自吳征親筆手書,“幸運星”三個大字已將祝福之願表露得明明白白,其下的兩行四句小詩更不禁讓韓歸雁掃了一眼便輕聲吟哦起來:“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吳韓二人雖各自將第一次交給了對方,自長安回歸成都城之後相處極少,連歡好也僅是忙里偷閒於馬上癲狂一番。雖是格外地刺激,卻少了幾分旖旎纏綿。
每嘗念起之時韓歸雁不免心中頗有幽怨,此時一見小詩大快胸臆,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一句更是反反復復念了數遍,愛不釋手。相聚少,離別多,心在一起,可不正如詩中所言?所幸隨著韓家徹底翻身,此後不必再如從前一般街頭街尾近在眼前卻不得見。
韓歸雁不由捧著信紙放在櫻唇邊親了一口,陡然想起瞿羽湘還在身邊,呐呐道:“叫姐姐見笑了。這個人……就會弄些沒用的虛巧東西來哄人。”
挽回顏面般的刻意埋怨沒讓瞿羽湘翻天的醋意平復半分,她神情落寞勉強笑道:“妹妹有了心上人,也是可喜可賀之事。”她心中暗罵自己沒用,分明想數落吳征兩句,話到唇邊一個字都不敢吐露,唯恐惹怒了韓歸雁。至於吳征這一份禮物雖小,她也知極容易討得女子歡心,那一份飛縱的才氣更是自己萬萬比不上的,一時間竟有些心灰意懶。
“曾經我們都以為世上的男兒俱是空架子,誰也看不上。其實咱們都錯啦,姐姐年紀也不小,也當找個好夫家嫁人,也好過獨自一人。”韓歸雁從前與瞿羽湘無話不談,自與吳征定情之後觀念亦有轉變,此刻自然而然地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我可沒妹妹那麼好命。”瞿羽湘心中發冷,頗覺四肢僵直難受道:“我還是哪個男子都看不上。”
韓歸雁還待安慰幾句,一路穩如平底的轎子忽然向左一跳。轎外傳來又急又驚的怒喝聲道:“小心!”
“篤”地一聲,一只狼牙箭自轎頂射入,又穿過左側轎窗!若非向左這一跳,韓歸雁與瞿羽湘雖武功高強,但在轎內六識俱受阻礙,又全無防范之下後果不堪設想。
“韓大人……”轎夫幾在一瞬間便放下轎子,自抬棍中抽出隱藏的兵刃四面戒備。
“無妨!拿人!”
得到韓歸雁平安的答復,開路的仆從手一揮,兩名轎夫便如蒼鷹般躍起,迅疾地向東面狼牙箭射來的一處三層小樓方位撲去。
韓歸雁與瞿羽湘亦快速離開易被當做靶子的轎子。韓歸雁面沉似水,俯身在整個箭頭都已埋入地面的狼牙箭處蹲下打量。
“小心,可能有毒。我來!”瞿羽湘自貼身的囊中取出一副手套戴好,提氣用力一拔,只見箭頭在日光下閃著幽幽詭異藍光。二女對視一眼,心中一悚。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當街襲擊朝廷命官,還動用了致命的箭枝。韓歸雁豁然抬頭,仆從抬手斜指,低聲道:“小姐,從那里射來的。”
京都守備府位於南城的秦都大道上,此刻轎子剛自錦繡大街轉入秦都大道不遠。寬闊的街道,紛亂的人流,林立的街市樓房。刺客有備而來又藏在暗處,想要抓人極為不易,且已方才發箭的力道來看,刺客的武功已是上乘,堪稱一流高手。何況毒箭射出,韓家人大聲示警,大街上俱是驚呼與四散奔走的人群,連韓歸雁亦覺棘手。
京都重地,此前又已發生過燕國刺客襲擊致大秦一眾官員傷亡的案件,如今雖是戰事平歇,金吾衛也不敢放松,街道兩旁亦有不少披甲的兵丁巡防於此。兵丁們認得韓歸雁,見今日將新官上任的京都守備大人居然遇襲,嚇得一身冷汗,不管不顧地分開人群急急趕來護衛。
韓歸雁玉指一點喝道:“停步!立圓環陣!擅動者殺無赦!”
女將久經戰事,深知此刻萬萬大意不得!刺客身份不明,不是韓府中人個個皆有嫌疑。且兵丁們若是亂糟糟地一股腦兒涌上來,反倒給了刺客可趁之機。更何況,誰知道刺客有幾人?
果然砰砰兩聲弓弦聲再次響起,兩只利箭又從西與北兩個方位勁射而出。利箭破空的銳嘯幾在一瞬便至耳邊,可見其實之勁疾。
韓歸雁扯著瞿羽湘立定不動,任由護衛們紛紛揮舞刀劍劈落飛襲的弓箭。只聽嗆啷之聲大作,利箭雖被劈歪了方位,與刀劍交擊時卻是金鐵之聲驟響。
“高手!”二女對視一眼,韓歸雁不及多言,弓弦劇顫之聲又起。這一回西北兩處方位各自射出六箭連環,除兩箭仍然射向韓歸雁之外,其余八箭俱向人群之中射去。
韓歸雁雖安然無恙,人群中卻傳來連聲慘呼,頃刻間數人中箭倒地!百姓慌亂不已,一時不管不顧地狼奔冢突,更有許多奔向圍繞韓歸雁的金吾衛以尋求庇護。他們並無冒犯之心,只是本能覺得危險時刻離兵丁們近一些便安全一些,只是人潮涌動前後推擠踩踏,如何停得下來?金吾衛們不敢擅自傷害百姓,紛紛橫架兵刃隔絕人群,至於口中的嚇唬呼喝之聲猶如大海中的一朵浪花,瞬間被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淹沒。
“退!”韓歸雁舉手一揮,下令向城門處退去。敵暗我明,若有百姓衝擊內圈更加難以處理。萬般無奈之下只得依仗金吾衛開路,向開闊處行去。至於百姓們若有死傷一時半會兒也無力顧及。四面八方真傳來金吾衛們匯聚而來的呼喝聲,只需挨過這一刻,回頭自有人手穩住局面。
弓弦之聲響個不停,西北兩面的利箭居然也有密集之意。韓歸雁心中默數,料得刺客隨身攜帶不便,箭枝將盡,正左右張望欲指派人手捉拿刺客。南面奔行的人流中忽然一名相貌普通的灰衣男子自衣袍下擺取出一張小弓,一只短箭。
灰衣人嫻熟流暢地搭箭張弓,只見半臂長的一只小弓被他拉得圓如滿月,隨即短箭勁射而出,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短箭離弦便拋下小弓,將身一矮欲隱沒在人群中。
韓歸雁不慌不忙,似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冷笑一聲:“想走?”一雙美眸射出銳利的目光牢牢盯住灰衣人的方位,同時亦架起取自金吾衛手中的長弓。與吳征稀爛的弓術不同,韓歸雁久在軍中弓馬嫻熟,百發百中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她自信灰衣人武功雖高,這一箭射去縱不能傷敵,也要逼得他無法藏匿身形。
“不好!雁兒快躲開!”瞿羽湘忽然驚呼一聲,想也不想攔在韓歸雁身前,將手中的墨殤朝射來的短箭擲去。
墨殤團團飛舞,帶著“篤篤嗚嗚”的風聲精准地砸在短箭的箭尖。只聽二兵相交發出噗地一聲悶響,箭尖處突然爆裂噴灑出一團茫茫白霧!
“有毒!快退!”瞿羽湘精通機關之術,又久在公門緝捕熟知暗器之道。這一箭僅她眼尖,瞧出箭尖上包有一個小包裹,非是以銳利傷人,而是下三濫的手段!若是落在韓歸雁身邊才由護衛們擊落,難免沾染上毒霧。
韓歸雁剛松弓弦不及細看,聞言忙操縱陣型再度反向而退以免毒霧及身。此刻不見動靜許久的東面一排軒窗被推開,八張勁弩於漫天白霧中射出奪命的弩箭!
刺客居高臨下,一連串的攻勢連綿不絕又來勢奇急,顯是籌備已久。此刻毒霧被風一吹漫天飄灑,雖是稀薄了不少對人體的傷害大為減輕,甚至聊勝於無。
可在街心中的韓歸雁視线亦嚴重受阻!
護衛們紛紛大喝著凌空劈掌阻止毒霧靠近,雖聽勁弩聲響卻難以看清。待得弩箭穿過毒霧時,幾已近在眼前!
八支弩箭或前或後,或左或右,發箭之人早早鎖定了韓歸雁所處的方位,八箭竟然配合得極為默契,徹底封死了韓歸雁逃離的一切可能!
弩弓具有機簧打造不易,雖有距離之限不及長弓射程遠,但在近距離下發射,威力與射速均遠強於弓箭。
韓歸雁瞪大了美目!她雖與吳征雙修之後武功大進,卻還未有機會修習《道理訣》,視线中的弩箭來得又急又快,仿佛死神的鐮刀,饒是她見慣了無數次生死大戰也不由瞬間冷汗浹背。
來不及深呼吸平定思緒,更來不及更換手中的武器,韓歸雁長臂疾舞,以弓梢擊落最前的兩只弩箭!頃刻間只見女將悶喝一聲,顫抖的雙臂竟拿不動長弓,隨著弩箭一同拋飛出去。
以韓歸雁站定的方位,尚有兩箭正一射胸脯,一射腰際。而無論她向哪個方位退避,均有一箭正封死了路徑。危急之際,韓歸雁身子一輕,一只柔嫩的手掌扯著她向左側飛去。
正面的兩箭落了空,而封死左側方位的弩箭閃著要命的寒光,響著破空的銳聲呼嘯而至。這一切均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之間,韓歸雁緊咬銀牙長腿發力一蹬,只求避開要害莫受致命一擊,不想剛扯開她的瞿羽湘順勢翻身在她胸前雙乳上奮力一推,將她向護衛們推了過去。
二女武功均高,可她們動作再快也難以快過近距離發射的弩箭。瞿羽湘已不及躲避,弩箭的嘯聲正在耳邊,她沒有半分猶豫不閃不避,任由箭尖鑽入身體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只知強打精神將一身內外力全數聚於被射入的肩頭,死死夾住弩箭以免穿透身體傷著了韓歸雁。
難以言喻的疼痛一瞬間便讓她幾欲昏死,倦意襲來,雙目沉重得抬不起來。
視线的余光里只見弩箭穿透肩頭之後無力地落在腳下,心頭一松,昏死過去前竟莫名其妙地想道:原來雁兒的……那麼大!
◇◇◇
…………
“什麼?”吳征剛離府去北城府衙的半道上,韓家便來人通報了晨間發生之事。饒是來人精明,第一句便先道:“吳公子,小姐毫發無損!她晨間於秦都大道遇刺客偷襲,倒是瞿捕頭身受重傷且中了毒!”吳征仍被嚇得大驚失色!
“你家小姐在哪里?”吳征扳著來人的肩膀急不可耐道。
“在……已回了……韓府……”來人牙關顫抖,肩膀傳來幾被捏碎的劇痛,強咬著牙關迸出答復。
“額……贖罪!宜知,重賞!去請祝家主來韓府。”吳征急吼吼地拋下幾句話便施展輕功掉頭向韓府狂奔。
韓府門口戒備森嚴殺氣騰騰,看門的仆從見了吳征卻速速放行。吳征也顧不得禮節,隨手扯了一人喊道:“帶我去見你家小姐。對了,祝家主若來了快請她進來。”心情雖急切倒也足夠冷靜未曾失了方寸,還記得不知道韓歸雁的閨房在哪兒。
一路分花拂柳來到韓歸雁的小院前,踏過門檻,只見天井里只韓克軍與韓歸雁二人坐定,韓歸雁的香閨里倒是不時有聲響冒出,怕是成都城里最好的名醫都被抓了來。韓克軍眉頭深鎖虎目耽耽,顯是對愛女被刺殺一事動了真怒,只是韓歸雁伏在石桌上泣聲連連,一時不好離去。
“雁兒,你沒事吧。”吳征不及向韓克軍施禮,在韓歸雁身前半跪著關切道。
“嗚嗚嗚……沒事……吳郎……”韓歸雁悔恨無極,見了吳征心情寬慰了大半,可悲傷卻全數抒發開來,投在吳征肩頭嗚咽著低聲痛哭。
“給老子看好她!”韓克軍在吳征眼前指指點點手舞足蹈,目光凌厲地警告吳征照料好愛女,但是絕對不可趁人之危亂來。愛女沒抱著他哭,反倒對個外人投懷送抱,老將本就怒火攻心,現下更是想抄刀子砍人!
“韓侯放心。”吳征知韓克軍急於去查案,趕忙把照料韓歸雁的任務攬將下來。他只請捧韓歸雁肩頭,生怕未來老岳丈殺了他祭旗,更怕把他氣暈在地。
幸好韓克軍的身體遠比看起來的健康得多!他前腳一走,吳征立刻橫抱韓歸雁坐下將她放在膝上,捧起她臉頰擦拭著淚水柔聲安慰道:“莫哭,莫哭,你看看你,漂漂亮亮的眼睛腫得像包子似的。”
“人家沒心思說笑。”韓歸雁在吳征身上錘了一拳,肅然道:“瞿姐姐為了救人家……嗚嗚……不知……不知……”
“她救了你?”吳征心中一驚,二女一同出事,他心思自然是放在韓歸雁身上,瞿羽湘早被丟到天邊去。如今聽著韓歸雁抽抽泣泣,斷斷續續地將事情始末詳說了一遍,心中不由觸動良多:“舍了命麼?這是真愛啊!”
“她傷得……重麼?”吳征心情復雜,雖說瞿羽湘曾向他下過殺手,此刻倒是憐惜與感謝之意更多,若是這一箭射在心肝雁兒身上……
“肩上的血止住了……可是……可是大夫們說她身中奇毒,不知何解……嗚嗚……”韓歸雁泣不成聲。
“莫要慌,我已請了祝家主過來,她神通廣大,一定有法子!”吳征的寬慰之言自己也有些不信,祝雅瞳的確有驚人的能為,可說要連治病救人都會,所學也未免太過駁雜了些。至於自己也有一身醫術,可在當世還真有些發揮不出來。
唯有外傷還能幫幫忙,可血已止住,致命傷可就不在這里了。
“中毒了?”話音剛落,祝雅瞳從院外探出腦袋。吳征焦急之下看她一臉的神秘莫測,甚至有種古怪的笑意,沒來由地心中一定。
韓歸雁數次聽吳征把祝雅瞳吹上了天,如見救星一般急急奔行上去撲騰一聲跪下道:“瞿姐姐與小女子情同手足,請祝家主萬萬施以援手……”
“啊喲。民女受不得韓大人一拜。”祝雅瞳閃身避開,仿佛婆婆不認這個媳婦兒一般。
吳征扶住韓歸雁,一臉無奈道:“在下也求求祝家主,還請施以妙手,這個人情在下擔了就是。”
“吳大人求我,那當然要給個面子。”祝雅瞳眨巴著狡黠的眼眸。韓歸雁正掩面哭泣,她嘴角一勾玩味笑道:“旁的人家是不會,但這天下有一種毒至為霸道,毒性加身之時其余毒藥來得再多全給它克得干干淨淨,所謂以毒攻毒,莫過於它。人家就會解這一種,去看看是不是!”
“啊?”吳征抽了抽嘴角,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這至為霸道之毒,再配上祝雅瞳的臉色,可不就是求死丹嘛?瞿羽湘服過求死丹,這是余毒難侵,因禍得福了?
當下見祝雅瞳裝腔作勢顯是不願揭開其中的秘密,他也不便點破,只得強忍著一肚子笑意扶著韓歸雁跟在背後隨行,憋得一張臉漲得通紅。
推開緊閉的屋門,內里倒有五名大夫愁容滿面,正在屋角里低聲交談,屋門被推開把他們嚇了一跳。
韓歸雁神不守舍,吳征自作主張道:“你們都到院子外面去,不許靠近。”
大夫們如蒙大赦,告了個罪慌忙離去。
三人一同靠近床邊,只見瞿羽湘臉白如紙滿身血跡,散亂的雲鬢遮去大半個面容,肩頭的傷處已被包纏得嚴嚴實實,只是染出的血跡已將繃帶暈滿。
祝雅瞳翹了翹唇瓣取出一個瓷瓶向吳征道:“我的傷藥當更好些,你給她換上。血流的太多,也該換了。”
“哦。”吳征接過瓷瓶,自去取來繃帶備好。解開瞿羽湘血汙的肩頭,只見一個足有二指粗細的血洞血肉模糊觸目驚心。連祝雅瞳亦動容道:“這女娃子強行阻止弩箭透體而出方造成這麼厲害的創口,倒真是硬氣。”
吳征不敢怠慢,凝神不去看瞿羽湘肩頭下墳起的酥乳,替她敷好新的藥粉,再重新纏上繃帶。現下對瞿羽湘厭惡之情去了許多,倒有許多感恩之心,包扎起來盡心盡力,其手法之嫻熟利落讓祝雅瞳暗暗心驚,奇怪小乖乖哪里學來的這一手好本事。
待吳征忙完,祝雅瞳伸出二指搭在瞿羽湘脈門,閉目細細感應一番,又探了探鼻息,再翻開緊閉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哀嘆道:“這毒沒得治……”
“啊……”話音剛落,韓歸雁痛呼一聲險些暈去,淚雨滂沱而落。吳征抓耳撓腮對這古怪精靈的美婦無計可施,只能把韓歸雁摟在懷里不住安慰。
“她待會兒就會醒來,韓大人有什麼話和她說說罷。韓大人還需控制心神,以免驚擾了她。”祝雅瞳雖含戲弄之心,現下目光深邃,微眯的眼角似勾起了甚麼思緒。
韓歸雁倒是心中一凜,若是瞿羽湘醒來又已時日無多,見自己哭哭啼啼的樣子只怕要讓她立時便去了,她心智堅毅,忙收斂心神。吳征也將手掌貼在她背心,助她平心靜氣。
果不多時瞿羽湘幽幽醒來,無力睜開的雙目虛弱不堪。她目無余子,只看著韓歸雁動了動唇,幾不可聞喚道:“雁兒!”
“姐姐,雁兒在這里。”韓歸雁抽了抽鼻子跪在床前,強笑道:“沒事了,姐姐沒事了,醒來便好。”
瞿羽湘微不可查地晃了晃頭,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閉上雙目,連說話的力氣都無。祝雅瞳伸指如風在她身上連點了幾處大穴,又以掌按住丹田渡入一股內力後道:“我們先出去,她再歇會兒便有力氣了,你們好好說會子話。”
吳祝二人踏出房門,祝雅瞳忙拉著吳征貼在窗外,一臉好奇。
吳征無奈輕聲道:“你……哎喲,真拿你沒辦法。”他當然想與韓歸雁分說明白,可求死丹是祝家主之物,這個秘密不得她允可輕易說不得,也是無法可想。
“怎麼?我騙人了嗎?”祝雅瞳眼波流轉,似嗔似笑地橫了他一眼。
“額……那倒沒有!”美婦每句話都沒騙人,是中了無藥可解的毒,哪來的騙人?
“就是!”祝雅瞳臉露得色,卻又分說道:“刺客的毒不知是什麼,不過你放心,沒有求死丹厲害。現下兩種毒性正在體內交鋒,她的傷又重是以虛弱得很。
我剛給她渡了一口真氣,過一會兒便能好些了,其後慢慢調養當是無礙。”
“哎。那……我代雁兒謝過祝家主!”此事前因後果一想,吳征越發覺得哭笑不得,恩怨難分。
“噓……噤聲,你不想聽聽她們說些什麼?”
還能說什麼?瞿羽湘是個蕾絲邊,自己覺得快死了醒來定然就是一頓天不怕地不怕的表白,不過……還真的挺有意思啊!不知道雁兒聽完又是怎生一副模樣?
糟糕,莫要以死相救,真換來雁兒對她動情可要大大不妙。吳征不善地望向祝雅瞳,莫非你一開始就打著這個鬼主意?本官找喜歡哪個女人你憑什麼來管?
不到半柱香時分,瞿羽湘又悠悠醒來,只覺肩頭劇痛,喉頭至腹中猶如火燒,雖是難受至極,比起當日求死丹發作時倒要好上不少,她呻吟著道:“水……水……”
“瞿姐姐慢些。”韓歸雁早已准備停當,當即以面巾沾了水放在她唇邊一擠,幾顆水珠子順著唇角潤入口中。
瞿羽湘神智漸復,她自覺已中求死丹,現下又中奇毒,這一條命無論如何是沒得救了。此刻韓歸雁一只長臂繞過她頭頂搭在兩肩,成一個虛抱之勢。瞿羽湘只覺現下正是一生之中夢寐以求,她自知必死生無可戀,慘然一笑道:“雁兒…
…你沒事便好……姐姐不成啦……咳咳……”
“不會的,姐姐不會有事!雁兒定然會把姐姐的傷治好,姐姐還要陪著雁兒一生一世的……”韓歸雁強忍哭音,說得極為辛苦,也顧不得措詞。
“真的麼?”瞿羽湘聞言大喜精神居然一振,雙目直勾勾地望著韓歸雁道:“雁兒抱著我,抱著我……”
韓歸雁抬手小心地穿過瞿羽湘頸後安慰道:“人家抱著姐姐,莫急!”
“我……好高興……”瞿羽湘一臉欣慰滿足,她剛醒來精神不濟,方才激動下更讓腦中昏昏沉沉的,自顧自低語道:“我早就想這樣躺在雁兒懷里了,讓雁兒抱著,好好地疼人家。人家……一直想做你的妻子……照顧你一生一世……”
不說韓歸雁愕然得回不過神來,祝雅瞳險些笑翻在地,吳征都差點打個撲跌:“我勒個去!這特麼是什麼鬼?還以為這個拉拉是個鐵T ,沒想到是個小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