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64章 蘇醒
延洲江邊浪潮如雪,壯闊絢麗,秋風涼,吹得天邊雲朵遮住了明月。
“劍丸和藥物都已用下,怎麼蘭亭還不蘇醒?會不會是展慕雲當年贈予的丹藥有鬼?”
“應該不會的,他若想害孩子,足有好幾百種方法,即使袖手旁觀,蘭亭都死定了,而且江山七傑不會有暗算下毒的卑鄙小人。”
“嫂子請安心,天吼峰藥物神奇,再得無上道心鑄勁太陽劍丸,蘭亭醒來後只怕連大哥都不是對手呢。”
“我不要她武功高,我只要女兒醒轉。”
少女只感覺周圍環境嘈雜一片,仿佛在議論某人的傷勢,只是自己雖然竭盡全力,卻無法睜開眼睛,或是動動手指,隨後意識都有些模模糊糊起來,朦朧間,居然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了,再過了片刻,也或許是又過了許久,耳邊再次有各種聲音縈繞,但聲調和口氣已全然不同。
一個蒼老的聲音憤怒吼道:“皓煙大神官,你可要對自己選的路負責!”
少女很疑惑——這莫非是在和我說話嗎?
畫面逐漸清晰。
好像是記憶,但又好像只是旁觀者。
面對憤怒指責,一位身穿淡黃輕衫的妙齡美女卻是非常冷靜平和地道:“我九歲就得神劍蒼夜雪煌認主,十二歲繼承鎮國大神官尊位,如今更是粉碎虛空的至尊穹皇,當然絕不會說任何謊話妄言。”
另一個手握黃金權杖,服飾華貴無比的白發老嫗氣得五官扭曲變形,嘶啞著嗓子道:“我不懂,你……你為了一個蠻族的奴隸野漢子……竟然……竟然敢背棄歸海一族的高貴血統!背棄穹皇的尊嚴!背叛納蘭皇帝陛下的器重信任!”
“呵呵,這種事,你們本就不會懂的。”黃衫女郎的優雅消失殆盡,空氣中形成一股好像九天烈日壓迫的恐怖真氣,俏麗美貌的女子轉瞬化身無上霸主,恢弘霸道之意恍若能毀天滅地,“再敢攔下我說廢話,我就會視作挑釁穹皇威嚴,滾開。”
以那二老為首的無數族人面如死灰,卻立刻向兩旁閃開了一條道路。
黃衫女郎扶住懸在纖腰之側的如玉劍柄,冷笑四顧,緩緩邁步走下了奇高無比的通天巨塔。
少女想起來了,這個容貌極美的女郎就是“寄居”在太陽劍丸中的武聖,歸海皓煙。
原來哪怕是粉碎虛空的絕世武聖,也一樣會為了心愛之人放棄榮耀。
之後的景象愈加細碎雜亂:中原都城錦繡繁華的夜景;千萬人瘋狂的戰爭搏殺;磅礴宮殿中傲立一位長發飛揚、嘴角譏嘲、背負烏鞘神刀的雄偉男人;身穿太極法袍的白須老人;秀美可愛的小嬰兒;冰天雪地中的荒原廢土;歸海皓煙揮舞雪煌神劍,和那個似在譏笑天下生靈的男人寶刀撞在了一起。
轟隆隆!!
那是大日輪回和某種無敵武道的對拼,威力幾可媲美宇宙星辰的撞擊。
烈火光環爆炸,引發了空間塌陷,虛空粉碎。
上千觀戰者哀嚎掙扎,拼命逃竄。
刀劍分開,毫光散盡,歸海皓煙出塵若仙,俯仰眾生,輕撫和鳳天舞齊名的蒼夜雪煌,而她那對手的眼神嘴角,依舊掛滿蔑視與譏誚。
既然能和歸海皓煙平分秋色,那位持刀的長發男子,想當然也同樣是一位絕世武聖——執掌《大羅九重天》和神刀星沉的顧流引。
看到這里的少女忽然頭疼欲裂,她居然能清楚感受到歸海皓煙的決絕、悲傷、迫切和愛人相會的喜悅、以及和敵人比拼決斗時的驚天殺氣,接下來,滾滾焚天熾烈的劍氣將她全身都裹了起來,核心劍意刺激著眉心中央的識海穴竅,天道極陽則衝刷滋潤著體內每一寸時空,使得肉身氣血涌出道道不可度測的強絕真罡。
仿佛道經中所描述的一眼萬年,少女電光火石似的在絕世武聖記憶中遨游,龐大浩瀚的武道感悟、對太陽劍譜的經驗理解,如畫卷一樣清晰刻在了腦海之中……筋膜、髒腑、皮肉、經脈、骨骼、血髓、穴竅、意念,甚至靈魂,全部得到了盡善盡美的的鍛造改寫,包括那道本已經崩潰斷裂的主脈。
但少女卻愈發感到困惑迷惘,進而是毛骨悚然的驚恐,屬於歸海皓煙的這份記憶會不會令自己變成了她?
變成一個陌生女人?
就好像被鬼魂奪舍附身一般,再也非我?
所幸,純淨自然的元始之氣突然迸發,又有一尊溫和清秀,飛揚灑脫的少年虛影出現在了烈日真氣當中,擡手,驚雷一閃,混沌融合,炸出天地陰陽,瞬間定鼎紛雜亂象,少年雙手平胸,結出神農藥王法印,溫和柔光閃耀明滅,逐漸逐漸平息了熊熊烈日的照射,和那道沸騰澎湃的太陽劍意……又不知過去多久,少女只覺得熾熱真罡流動的愈發順暢,在四肢百骸內暖洋洋的,溫暖和煦,但只要自己願意,就可以隨心所欲將其轉化,爆發出天驚地動的毀滅力量。
往事歷歷,記憶漸漸恢復。
人生彈指,紅顏易逝,倒不見得值得留戀生死……榖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敫日……“我不是歸海皓煙,我是沐蘭亭,葉塵,你終於辦到了。”
真氣倒轉逆衝頭頂百會穴,少女終於睜開她緊閉一年多之久的秀眸,並低聲呢喃出了自己,以及心愛之人的姓名。
“對啊,你當然是蘭亭啦。”美貌俏麗的沐靈妃嫣然一笑,隨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失聲驚呼道:“啊啊!蘭,蘭亭,你醒了?!”
“姑姑。”沐蘭亭聲音還略微有些嘶啞,輕聲道:“讓你們惦念勞心了。”
沐靈妃靈動的大眼睛瞬間流出眼淚,隨即用力抱緊侄女,放聲哭道:“蘭亭你真的醒了……你總算是醒轉了,嗚嗚嗚,可擔心死姑姑了……嗚嗚……”
“呃……姑姑不哭了……”沐蘭亭昔日施展玉碎乾坤解開穴道脫身,出劍攔下洪經藏,本已抱著必死的決心,告訴葉塵去南疆求元始生死訣,只是讓他速走避難而已罷了,萬沒想到竟真有復蘇的一天,刹時覺得愧對父母親人,反而安慰起了姑姑。
沐靈妃哭得大聲,只是牢牢抱緊沐蘭亭,絲毫不肯松開,生怕自己是在做夢。
不多時,沐看天和夫人聞聲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尤其是宋月,進屋後繞過沐靈妃,同樣緊緊抱住了女兒,哇地一聲也痛哭起來。
這一年多,她已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
沐蘭亭從媽媽和姑姑的縫隙中看著如山一樣沉默冷峻的父親,他鬢邊華發似乎又多了不少,英俊的面容也更加削瘦憔悴了一些,可雙目關切柔和,絲毫不讓抱住自己的兩個女人,驀地心尖酸楚涌上鼻梁,情難自禁地也哭了出來。
待平復情緒,盡情互訴思念之後,沐蘭亭對親人們低聲說道:“我想要去找葉塵。”
沐靈妃聞言後,猛然面紅耳赤,心中暗罵道:死臭小賊,居然把蘭亭騙到這般地步,巨患剛醒便要去尋他,也難怪,小賊既重情重義,做那種事又……又那樣厲害,確實能吸引女人呢……不知他在西楚可否順利。
西陲古蘭天色剛明,黑旗軍便已經找到了當地最有經驗的向導,以及附近最精明能干的戰士在城外駐扎等候,馬匹、車輛、水糧等物資准備得一應俱全。
聞心雖然輕袍緩帶,面目俊秀,宛然准備出游的京城貴胄公子,但一騎在戰馬上便說不出的英武絕倫,攝人心魄,看到葉塵來後解釋道:“魔荒婆外圍地勢還算平坦,我們先騎馬到昆蠍部落,略作休整,補充淡水,找他們有熊酋長借幾頭白神駱駝,然後再走兩日,匯合柔煞部落的三千黑旗弟兄,共同深入大沙漠。”
“全憑少帥指揮差遣吧。”葉塵對西楚的地理氣候一竅不通,當然樂得交給聞心安排,“但我有一點想不明白,幾十人所需輜重有限,方便照應,過魔荒婆沙漠或許還不算極難,但您麾下的幾千兵馬又該如何穿越這萬里沙海?”
“有三個辦法。”聞心好像早料到有此一問,“第一個就是比較笨的方法,每個人背幾十斤清水,耗時大概九個月,生生走過去,當然,到楚火羅國能活一半人就算走運了。”
葉塵笑道:“那當然還有聰明辦法了。”
“第二個就是利用南疆拜月天鵬谷的天舟,若沿途無大風,且有水源補給的話,大概不用半個月就能到了。”
葉塵想到當初練無仙接他和唐雷九上元始魔宮,靠的就是巨型拜月天鵬拉動的輕舟,雖已過去很久,回憶起來兀自覺得駭人聽聞。
聞心續道:“可據我所知,整個南疆只有大概三十來艘天舟,就算風閒蕩發善心肯全借給咱們,也不夠幾千黑旗弟兄們乘坐,況且我好歹也掛個江山七傑的字號,怎麼也不能向魔國冥月門張這個口。”
他說到這里時忽然住嘴,雖然言者無心,可葉塵也算魔國中人,更是元始天魔門和森羅妖宗的女婿,最好不要讓他多想生了芥蒂。
“風閒蕩若知道我也在這里,肯定更不會外借了,那個混蛋,在北燕玩陰的算計我,早晚得把他的鳥頭擰下來。”葉塵完全沒放在心上,反而笑道:“看來你是要用第三種辦法了?”
“我曾聽四哥說起過,天外天遺留了很多匪夷所思神器,有的能御風飛翔,有的可深達幽冥,也有的可以穿深山、過大海,若有這種東西,當會省太多力氣。”
葉塵喜道:“聽起來少帥是有這樣的神器寶物了?”
“是我們有。”
北瑤姐妹在精兵護衛下翩然而至,薄紗覆面,華服長裙,高跟金鞋,沒有了昨天夸張的排場,顯然要加急趕路的樣子,剛才接話的是北瑤嬋伽,她近前來說道:“遠古神話中聖人以萬神印發動九泉,試圖湮沒眾生,我們西方四大祖先便用芥子神舟攜帶族人破浪渡劫,三十年後古水下沉,陸地化為魔荒婆沙海,納蘭皇帝引領先民開辟水源,重塑文明,建立起龐大城市,這便是楚火羅帝國的起源了。”
“芥子神舟就是能裝納上千兵馬的遠古神器?”葉塵對於神秘的天外天文明已經知道的太多,絲毫不感覺驚訝。
北瑤凝若笑著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玩具小木船,有帆有舵,除了船身之上篆刻了無數奇異花紋,此外也沒見有什麼神秘特別之處。
“此神舟的確可納三千兵馬,外加他們所需的水糧,但缺點就是其中環境悶熱潮濕,而且啟動神力後最多只能維持一個月,否則就會有永遠出不來的危險。”
一旁的黑旗軍兵士聽得寒毛直豎,這艘所謂的芥子神舟,實在已經超出了凡俗理解范圍。
聞心面朝他們單手下壓,沉聲道:“有這個東西,最多二十天就夠用了。”
葉塵和北瑤姐妹只見那些本來悚然慌亂的兵士瞬間鎮定下來,恢復了冷峻肅殺的神情。
言出如山,少帥生平許諾,從沒有不算數的時候,他既然說最多二十天到達,就絕不會用二十一天。
“邊走邊說吧。”葉塵上馬道:“兵馬調集也不是現在,我們先到昆蠍部落再商量這個。”
一入浩瀚無垠的魔荒婆沙漠,單調、荒蕪、枯寂的環境簡直引人窒息,葉塵只覺得哪怕幾百個人死在這里,也不過就像蒸發幾滴水一樣,無怪乎有人稱此絕地為沙之海,隊伍才沒走多大工夫,日頭高高升起,很快就由血染金霞化作酷熱滾燙的氣浪,灼得人皮膚發干、口渴難耐,總算有當地向導幫忙,實在難挨的時候便快速堆起簡易沙牆,利用陰影暫時飲水歇息。
這樣恐怖的環境還僅僅是魔荒婆外圍而已,葉塵舉目遠眺,無不是黃沙覆蓋的荒漠,完全不見任何生命跡象,但卻有無數璀璨輝煌的古國在此地興衰生滅,恍如星夜神話一般,著實令人感嘆楚地先民征服自然的偉大堅韌。
“真虧得兩位公主能率領屬下在魔荒婆走上萬里之遙來中原。”葉塵喝了一大口清水道:“那時你們沒用芥子神舟幫忙嗎?”
北瑤嬋伽淡淡的道:“神舟出了楚火羅帝國,開啟後無論用還是不用,就只能維持三十天時光,所以除了來運送黑旗軍,再無他用。”
葉塵笑道:“我知道,電力能源的儲存問題嘛。”
“電什麼問題?”北瑤凝若搶過葉塵的水囊,毫不避諱地對嘴喝起來,隨後道:“我在古籍里讀過,這大片沙漠在遠古時期都是汪洋大海,哪怕此時此刻,在地底也還是有濤濤古水川流不息,偶有上浮便成綠洲,否則那些酋長部落哪里來的?但天地之間只有白神駱駝可以神秘的精確找到綠洲之地,有了它,再加上充足水糧,便不會擔心迷失喪命啦。”
坐在陰涼處的北瑤嬋伽忽然羞澀臉紅道:“凝若,給我也喝上一口……”
北瑤凝若依依不舍地又喝上兩口才把水遞給了姐姐,北瑤嬋伽撩起面紗,高高舉水囊喝了起來。
“好吧,我的水甜嗎?”葉塵武功已經能做到唐芊所言的血肉衍生、操縱體內最微小的細胞,倒不在乎水源多少,只奇怪她們倆的反常,再四顧一看,竟然除了聞心之外,所有人都在大口狂喝隨身水囊。
天空烈日高懸,毒火灼心,似乎連視野都扭曲燃燒起來,楚火羅國侍衛們喝的肚皮高高鼓起也不自知,北瑤氏的貼身侍女們大聲嬌喝道:“大家小心,千萬別浪費水源!”
聞心忽然目光一寒,緩緩起身,右拳虛握成爪,面向沙漠當空震臂,鬼斧神工的宏偉巨力直可粉碎星河,洶涌傾瀉而出,頓時漫漫沙礫形成黃色龍卷颶風,被他的澎湃罡勁遙遙推向遠方天際。
然而自然之力廣大浩瀚,任憑少帥雷霆一擊可牽動天地轟鳴,片刻後一陣熱風吹過,眼前依舊是黃沙茫茫,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至少那十幾個黑旗軍士兵立刻清醒過來,慌忙扣緊水囊的木塞,手握隨身長槍,朝聞心揮拳的地方看過去警覺戒備。
“天氣不至於熱到這種程度。”聞心收拳皺眉道:“感覺好像有人在沙中窺覷暗算我們。”
“我們口渴得肯定不對勁,現在這小半日的用水量已經趕上來時五六天的了。”剛才明明喝那麼多,但北瑤凝若本水潤的嘴唇現在又已經干燥開裂,葉塵皺眉檢查水囊,卻沒發現水中有什麼毒藥。
北瑤嬋伽冰冷地道:“這是歸海冰月的嗔火劍。”
“哦?他在這附近了嗎?”葉塵愣住,以他的道心靈覺居然都沒發現敵人已近在咫尺,“嗔火劍又是什麼?”
聞心也是和葉塵差不多的感覺,剛才他看見前方沙面枯草似乎上下動了一動,便立刻出拳試圖先發制人,然而大漠荒蕪,風沙過後更是一覽無余,又哪里藏得住什麼敵人?
能瞞過他和葉塵兩大絕頂高手,潛伏起來施以暗算,那個歸海冰月得恐怖到什麼地步?
北瑤嬋伽道:“嗔火劍就是歸海冰月從太陽劍譜中參悟的邪術之一,可在小范圍內釋放灼心高溫,快速消耗水分,時候一長,甚至能將他的敵人抽成一具木頭似的干屍。”
“縮頭烏龜的功夫而已。”聞心冷笑道:“這種邪劍也能幫他隱形嗎?”
“那倒沒有聽說。”北瑤嬋伽搖搖頭,想了想又道:“但據我所知,嗔火劍也不至於能遠程遙控,必須要在很近的地方才可以施術。”
此言一出,諸人聳然,立刻看向身邊同伴。
“大家切莫自亂陣腳。”葉塵鎮定笑道:“越是詭異關頭,心智越不能夠亂,否則更容易給刺客可乘之機。”
他聲調雖平和,在混亂中卻自有一番威嚴,幾十人很快就冷靜下來,但依然狐疑的互相看著對方,北瑤凝若說道:“這樣不是辦法,找不到歸海冰月,我們別說回國,連昆蠍部落都到不了,歸海一族生來左肩必有太陽形胎記,大家互相檢查一下就好,葉塵和少帥就免了,歸海冰月肯定不會笨到冒充你們這種絕頂高手。”
邪美少女媚笑著和姐姐走向馬車互相檢查,諸人都理解她的意思,假如刺客有本事制伏或殺害聞葉二人,那也就用不著費勁隱藏自己那麼麻煩了。
嗔火熱毒使人口渴無比,連帶意識都逐漸模糊起來,包括西楚的白衣侍女都顧不得避嫌,大家急忙解開衣衫,露出肩膀給旁邊人檢查,但每個人那里連痦子都沒有一顆,更別提什麼大小胎記,未免有假皮覆蓋,人們甚至又用手去復查了一遍,結果卻依然如舊。
近在咫尺,卻又無影無形,仿佛沙海中的惡鬼作祟,使得眾人心頭陰影更重。
強如少帥聞心都不由得心生寒意,重新評估起了那個九王子歸海冰月,因為自己武功已然神明自知,一旦催動起來,罡氣立刻升騰懸空,飛騰變化間,可探測周圍一切威脅,莫非敵人邪術已經能迷惑愚弄超越一念萬法的絕頂半聖不成?
“我就不信他真有隱介藏形的本領。”北瑤凝若冷冰冰地道:“咱們即刻啟程,若還不解嗔火,才能證明歸海冰月定在我們之間,到時有的是法子慢慢找人,若他用了神秘障眼法躲在附近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咱們呆在此處豈不是徒耗水源。”
“再繼續走也解不開這股毒火。”葉塵忽然道:“我想我已經找到刺客了。”
“你找到了?在哪里?”
“麻煩大公主借我月魂銀箜篌一用。”葉塵接過北瑤嬋伽遞過來的神兵殺器,笑著道:“想不到今日要學起人家才子雅士撫琴……”
手扣琴弦,一股怨毒詛咒之力隨之涌上指尖,葉塵猛然轉身,驀地彈出淒厲音波,拉車的黃毛大馬瞬間四蹄跪地鮮血狂噴,馬嘴更是裂開大口,從中飛出了一個枯瘦身影。
諸人恍然,敵人果然就在眼皮底下,可若非葉塵識破,誰又能想到那施術之人竟把自己隱藏在了馬肚子里面。
聞心怒此人陰險歹毒,想要揮拳隔空擒拿了他,卻又顧忌會搶了葉塵風頭,遂暫且袖手。
“先別下殺手。”北瑤嬋伽提醒道:“這瘦子不是歸海冰月,能捉活……”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葉塵已二度勾弦彈崩,音震如箭,那瘦子刹時如遭雷電轟擊,從半空跌了下來,數名黑旗軍飛快上前挺槍抵住了他的周身要害。
眾人上前,只見他尖嘴猴腮,面目可憎,但神色自若,顯然算定北瑤氏有很多問題需要問,暫時不會傷害自己。
“你是歸海氏麾下的家臣嗎?”
面對北瑤嬋伽的問話,小瘦子眼珠狡猾一轉,說道:“既能識破我的法術,算你們了不起,但休想讓我出賣九王子的行蹤。”
“哼,裝硬漢?你以為我們有閒工夫審訊你嗎?不是歸海冰月的下屬,就是他請來的殺手,有什麼可審的?”北瑤凝若妖魅的眸子冷光乍現,寒聲道:“來人把他的手指頭全給我砍了,再挖出眼珠子,丟到一旁等死。”
西楚武士已拔出腰間的半月鋼刀。
“且慢且慢,我還有話說!”那瘦子終於慌了神,忙道:“是關於嗔火劍的秘……啊!”
血花四濺!
一個卷發深目武士的武士手起刀落,砍下了瘦子左手五指。
北瑤嬋伽柔聲道:“妖法終究上不得台面,但願你的同伴會來救你呢,凝若,女孩兒就別看這個了,我們走吧。”
葉塵心中暗道:這兩姐妹確是心黑手辣,做事果斷,可她們自幼便在國家權力中樞長大,凶險詭詐之處很可能比武斗拼殺還要可怖數倍,若是心慈手軟,恐怕早死上八百回了。
並不是虛張聲勢,北瑤姐妹扭頭就走,對神秘的嗔火劍竟真不感興趣,那瘦子手指離體,劇痛攻心,緊跟著眼珠被刀尖剜出,更是讓他如墮血池煉獄,嘶啞慘叫之聲響徹大漠上空,可在場之人除葉塵和少帥,剛才都差點被此人害的活活渴死,自然不會同情半分。
稍過一會,隊伍整裝完畢正准備離開時,聞心騎在馬上忽然回身一掌,將那慘叫不休的瘦子擊得胸骨碎裂而死。
“殺人不過頭點地,何況再怎麼折磨他,敵人也看不見,起不到威懾作用。”
“怎麼說也算是個身懷異術的奇人,給個痛快也無妨。”葉塵本性不嗜虐殺,自然贊同聞心做法,他又順手扯開屍體左肩衣物,卻沒見太陽形胎記,“不是歸海氏的子孫,但嗔火劍可不是假的。”
“無所謂的。”北瑤凝若冷冷地道:“與其聽他沒法證實的胡說八道,還不如兵來將擋,自己動腦筋判斷。”
“有道理。”葉塵笑著捏了捏少女臉頰的嫩肉,北瑤凝若可愛地皺了皺鼻子,哪還有半分剛才展現的殺伐戾氣。
“他懷里有東西。”聞心眼力過人,凌空勁從瘦子懷中攝出一把冒著暑氣毒火的匕首,“看來這就是嗔火劍的把戲了,歸海冰月不敢現身,而是用了鑄勁於器之法,怎麼?這人武功造詣達到一念……有上尊境界了嗎?”
北瑤姐妹對望一眼,同時搖了搖頭,北瑤嬋伽道:“楚火羅全國的上尊之境也才三個人,聖者則只有歸海荒劫一個,他兒子若有那麼強的武功,早應該留在身邊殺入皇宮了。”
葉塵接過那把匕首看了看,疑惑道:“少帥說的不錯,這的確是一念萬法的鑄勁神功……刺客若有這等人物在的話,可就有些棘手了……”
如果正面對決,或是不用保護其他人的狀況,有葉塵和聞心聯手,即使來上十個一念萬法的上尊也肯定毫無所懼,但若對方全力收斂氣息,潛伏在暗處伺機偷襲的話,即便只有一個人也會有相當可怕的威脅,畢竟他倆武功均沒到天心悟道的玄奇心境,可以不靠靈覺氣息,單憑冥冥中的心血來潮,就能預知任何細微殺機。
“有什麼棘手的,在國內他歸海氏奈何不了我們,如今照樣還是不行。”北瑤凝若踩著瘦子屍體登上馬車,又扭頭甜甜地對著葉塵道:“反正不能平白無故讓你勾引,對吧?”
“可是敵人實在太強了,到了昆蠍部落我再和若若仔細參詳對策吧。”
邪美少女最後這句話可以理解成太多意思了,葉塵當然願意理解成男人最希望的那種。
若若?
北瑤氏的護衛和侍女們聽到這個昵稱,無不差點嘔血數升,這還是那個在楚火羅帝國翻雲覆雨、算無遺策的二公主嗎?
隊伍繼續上路,行至下午時,又一隊黑旗軍從其他部落加入進來,為首的是個沉默削瘦、面色蒼白的中年人,交予了一車淡水後稟告聞心道:“昆蠍部落的有熊酋長已經預備好了白神駱駝,還有休息的地方也打掃干淨了。”
“好。”聞心皺眉道:“胡廣,你不舒服嗎?臉色這樣難看。”
那叫胡廣的中年人搖頭道:“沒有,屬下身體好得很,有勞少帥掛心了。”
“哦,那就一起上路吧。”
胡廣沉默的整理好隊伍,緩緩地騎馬跟在了楚火羅護衛後面。
聞心策馬到了葉塵旁邊低聲道:“剛來的那個胡廣有問題,留神小心些為好。”
葉塵偷見胡廣臉如白紙,神色恍惚,瞳孔枯黃暗淡,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反常感覺,甚至有一股死氣環繞,不知是否中了什麼邪法妖術。
“太陽劍譜為天之正道神技,沒想到傳到後世卻有不肖子孫將其演變成了魔法妖劍……你我多留些神便是。”
聞心點了點頭,暗忖自己一招算錯,將詭麗黑旗門的諸多高手異士都集中在了柔煞部落,此時若有一兩個精通邪門法術的屬下在側,也不至於那麼麻煩了。
到了傍晚時分,比胡廣暴起暗算更離奇的是,己方人馬無驚無險,一路安全行到了沙漠綠洲,昆蠍部落。
說是部落,卻並非葉塵原先想的幾個帳篷,而是一座頗有規模,建有近百間異域小樓的城寨,綠樹草叢青翠茂盛,一泓巨大的湖泊在小城中央哺育居民,在中原人看起來可謂神奇之極了。
進入部落之後,葉塵和聞心小聲道:“莫非胡廣真的病了,只是不好意思和你說而已?”
聞心嘆氣道:“他平日可是個近兩百斤的開朗漢子,最愛說話聊天,而且武功不弱,什麼病也不至於變成這幅鬼樣子……可惜我不通法術,但願他能堅持到柔煞部落等人解救,總之夜里留點神隨機應變吧。”
“放心好了。”葉塵當然知道聞心若獨自面對,哪怕再危險十倍也不會皺皺眉頭,他定是擔心屬下安危才會眼下這般謹慎。
“哈哈哈!好兄弟,你可算舍得來看我了,今晚不陪我喝個通宵,就別想讓我借你白神駱駝!”有熊酋長袒胸露乳,體毛旺盛,而且壯的果真像一頭大灰熊,看到聞心後哈哈大笑,又摟又抱,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北瑤姐妹當然不會和有熊這樣的“蠻人”坐一張桌子,很快就在護衛簇擁下進了為她們准備的院子。
北瑤嬋伽關上房門,部落居所簡陋,沒有預備燈具燭火,只有星光月色從窗外灑進房間,她和妹妹不一樣,是個內心非常敏感柔軟的女人,王家本是冤魂冢,她從來也不願意去接掌鎮國大神官的寶座,但身為嫡長女,這個責任務必要落到她纖弱的肩膀上。
純澈干淨的眼眸掠過一絲哀傷與憂郁,任何一個璀璨奪目的女人背後,都會有說不出的悲哀和辛酸,越偉大、神性越重,悲傷就會越深刻。
夜晚的沙漠簡直能凍僵人的骨髓,窗外寒風如怨婦低聲哭泣。
北瑤嬋伽望著滿天星光,不知為何,一股火熱的欲望忽然從小腹襲上了心尖,這種神秘的衝動對誰來說都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她的心越跳越快。
神之國北瑤氏大公主這個貴族身份,實在已經約束了她太久太久。
大漠月夜,遠處隱隱傳來酋長和少帥等人的喧嘩,屋內則孤獨寂靜,卻又似乎有種說不出的溫柔挑逗,北瑤嬋伽風華絕代的容顏在黑暗中緋紅一片。
極偶爾地放縱一下妙齡少女心中的欲望,似乎也無妨吧……沒有關上窗子,任由凜冽寒風灌進屋內,她伸出微微顫抖的右手,解開了頸間一粒紐扣,這個時間,如沒有她的召喚,絕不會有人經過窗前,當然,她也絕不希望任何人看到自己白雪一樣嬌嫩細膩的胴體。
但她還是沒有關上窗戶。
就好像隱隱希望有人看到自己淫蕩的另一面似的。
這種怪異的羞恥感讓神一樣的北瑤嬋伽發出了一聲嬌弱清純的呻吟。
少女終於解開了上身衣裳,從黑色蠶絲內衣中揉出了一枚豐滿綿密、鮮滋飽水的胸脯,柔嫩雪白的乳肉和粉紅俏立的乳頭,連北瑤嬋伽自己看到都會面紅耳赤,指腹發力,恣意輕薄,吹彈可破的滑膩嫩肉在同樣嬌膩的掌心中扭曲變形。
滿頭白金秀發散發出燦爛耀眼的光輝,在此映襯下,居然讓少女淫靡的自瀆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干淨。
嗯……
潤澤的小嘴怎麼也堵不住羞人的呻吟。
她很早就幻想著,在某個溫馨的黑夜,有一位溫柔英俊的男子踩著皎潔的月色,在自己耳側浪漫的呢喃情話,溫柔的取走少女最寶貴的貞操。
葉塵此刻就站在窗外,雙目瞬也不瞬地盯著少女白嫩聖潔的身體,眼神里充滿了驚奇和贊美,還有一種赤裸裸的火熱。
一個高貴無比,純潔無比的女神在月夜下自瀆,無論如何都有致命的肉欲誘惑。
北瑤嬋伽暗笑自己無聊,居然幻想出了那個葉塵的虛影,不過話又說回來,凝若不但比自己聰明多智,連命都比自己好,真有一個秀氣好看的男人踏月向她求愛呢……忽然,她猛地一搓眼睛,定睛再看,哪里是什麼幻影,葉塵果真站在了窗外的小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