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紳只出門了大概十來分鍾就回來了。
三人並沒有多少特別的享用了一頓美味晚餐,安久新又逗留了一陣後便要回去了。
在安久新要從座位上起身准備收拾東西時,陸梓突然想起了什麼,“久新路上小心哦,最近大學城里似乎出現了一條瘋狗,注意不要走偏僻的路呀。”
“……嗯,好。”
嗯?怎麼回事?
坐在一邊的陸紳敏銳地察覺到,剛剛姐姐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安久新素來平淡的表情微妙地有一絲勉強,身體都像是受到驚嚇般突然震了一下。
陸紳挑起濃黑的眉掃了眼安久新的手,如果他沒看錯,安久新的手現在正在微微地顫抖著。
嗯~有什麼問題嗎?
姐姐說的那件事有什麼特別的嗎?
陸紳眯了眯眼,好奇地問了陸梓。
至於安久新的異狀,陸紳卻沒有挑明,而且這種事他那一向有些天然又大大咧咧的姐姐也是發現不了的。
與陸紳十分相似的精致臉龐轉向陸紳,陸梓不在意地撩了撩頭發撇嘴說道:“誒?紳你不知道嗎?今天我下課回來的時候都聽到警車的聲音了哦~我聽一個學生會的學姐說是大學城西區那邊一個平常幾乎都沒有人經過的地方發現了一具被犬科動物撕咬致死的屍體,連身上的肉都被吃掉了一部分呢!還是死了幾天才被發現的……不過你也知道我們這里整一個還沒建設完畢似的大學城,好多地方都沒有監控設備,這樣也正常啦。”
“哦?什麼人啊?”陸紳挑眉。
“哈哈……說到這個有意思了,居然是一個剛殺完人身上還沾著血的逃犯呢,結果剛作案沒多久自己就被咬死了,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呀~那人會遇上瘋狗,說不定就是因為他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導致的。”
陸紳聽完也就完了,對此並沒有什麼想法,反正不過是個或許會成為新聞的事件罷了。
無趣地撇撇嘴,陸紳戲謔地睨了一眼還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麼的安久新。
難道安久新怕狗?還因為這件事看起來這個緊張?
噗,不是吧!
這種事一般都不可能遇上的,當個故事聽就好了,有必要這麼在意嗎?
以後要不要用這種東西嚇一嚇他呢?嘿嘿嘿……
不過安久新現在這樣有點恍惚的模樣還真是有意思,他有點想多看一看!
——安久新這樣的外表,多麼適合一個人不安的躲在角落瑟瑟發抖啊!?
“喂,安久新,既然現在可能不安全,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啊?”陸紳問得隨意,他不認為安久新會答應,畢竟他們的關系其實不怎麼樣啊。
一聽陸紳叫得這麼沒禮貌,還特別是對著她最喜歡的蘿莉,陸梓立馬跳起來了:“喂啊!阿紳你不要直接叫久新全名啊,叫學姐或者久新啦!”
“靠,姐你才是不要叫我阿嬸好不好!最煩那個叫法!”陸紳暴躁地反對後對著陸梓齜起牙,亮出了他那對虎牙。
他才不接受那種白痴低級的叫法,就算是姐姐也不能叫!
“好。”
在陸紳以為安久新根本不會同意,已經和姐姐鬧起來了的時候,卻聽見安久新聲音小小地、輕輕地、柔柔地說了聲好。
“誒?”有些意料不到的猛地轉頭看向安久新,陸紳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好。
陸紳此時轉過頭去便剛好與安久新抬起的眼直直地對視了,這樣突然的對視仿佛讓安久新那張雌雄莫辯的漂亮面容在自己面前放大了數倍,像是貼在他的眼前,他能清晰的看見那對水藍色眼眸中的惶恐不安,他能感受到那金棕色睫毛顫顫巍巍的扇動,能從那緊抿著有些發白的唇感受到安久新怕他反悔的緊張。
在客廳蒼白的燈光下,甚至連安久新那披散的金棕色長卷發,在他眼里都突然讓那小小的身形更顯脆弱。
——多麼適合一個人蜷縮在漆黑角落在黑暗的包圍下恐懼、顫抖、哽咽抽泣的漂亮孩子啊!?
陸紳的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腦中閃過一個畫面,快得讓人無法記憶,但他並沒有在意也沒興趣深究,而是立馬挑眉笑得燦爛地對安久新說:“那好吧,你快收拾東西。”不過陸紳很快又變得有些嫌棄,不快地齜著牙甩手,“不過你住的那邊離我們這里好遠啊,真麻煩!”
“喂,什麼態度啦,走過去其實也沒多久好不好,再說還可以騎單車嘛。噢!剛剛還想說你居然突然這麼體貼,還能從此開始跟我一樣萌上了蘿莉,結果你果然還是只喜歡肉彈美女啊!”陸梓捂臉嚎叫,絲毫沒有感受到剛才弟弟與安久新之間的微妙氣氛,只是因為弟弟還是沒有和自己有相同愛好而大受打擊,完全沒有把重點放在正確的位置。
“姐你也是肉彈型好不好!”陸紳無語的翻白眼,姐姐的身材非常好,現在干嘛用這種嫌棄的口吻啊。
淺藍色的雙眼默默地來回掃視這對鬧起來的雙胞胎姐弟,再努力穩住顫抖的手讓自己的情緒盡量恢復正常,迅速地調整表情後安久新依然是那副板著臉沒多少表情的模樣,似乎與往常沒有什麼不同。
他剛才只是猛地情緒有些失控,才會一不小心的拜托了這個幼稚小鬼,他現在其實也很後悔剛剛說了好,所以這家伙反悔也好。
說到底……他並不想將自己的不安與脆弱顯露人前。
討厭對人示弱!
反正,大概是不會有事的吧,反正,反正離那天也過去了好些天了,如果有事早就發生了。
前些天不都是很正常嗎,所以他才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就像真的忘記了一樣。
他只要繼續像之前一樣就好,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看見,還有,他什麼都不怕……他……他只是討厭麻煩,不管是被動承受還是給別人帶來麻煩。
大家都還過著這樣正常的日子,那天那樣不正常的事情怎麼想都是他的一個噩夢吧。
那只是瘋狗而已!
嗯,就是這樣。
安久新垂首咬著唇,調整表情地眨了眨眼,復又平靜的抬頭看向陸紳淡淡道:“還是算了吧,其實不用送我,我等會還要去趟超市。”
“嗯?”陸紳不爽地皺起了濃眉。
什麼嘛,怎麼回事,又不想讓他送了嗎?剛剛還一副很不安想讓人陪著的樣子,裝什麼堅強啊,難得他願意干這種事!
十分不爽的陸紳一下子語氣強硬了起來,仰著頭任性地說:“這麼晚了去逛什麼超市啊,不要去了!你快點收拾東西我送你回去。”
“……”安久新靜靜看著這樣的陸紳不說話,他討厭別人對他這種態度,一點也不想理會這樣任性的小鬼,他又不是那些喜歡寵著陸紳的人,他最討厭最反感這樣的人了!
然而在安久新再有反應前,陸梓就一臉興奮地對安久新說:“呀~久新就讓他送嘛,讓他體會到蘿莉的魅力吧!”
“……”安久新扭頭瞥了眼陸梓又轉回頭,抗拒地咬著唇不想回話,難得的對陸梓大大咧咧不會看氣氛的性格有絲不快。
可安久新又不忍拒絕陸梓,只好無聲地起身收東西,又冷淡的掃了一眼陸紳,“那就走吧。”
什麼態度!
噼啪——陸紳覺得自己額頭的青筋全都在不爽地暴起,他果然還是覺得這家伙欠收拾,哼!他之前的決定真是太正確了!
呵呵……到時候不把你搞得死去活來,他就——
收好帶來的東西進包里後,陸紳和安久新一起下了樓,並且非常沒有紳士風度的連問都沒有問過用不用幫安久新拿包。
嘁,反正那家伙八成不是個女人。
絲毫沒有愧疚感地壞笑著,沒有理會安久新與嬌小身材配套的那雙絕對比不上他長度的雙腿能不能跟上他的速度,陸紳自己一個人快速的下了樓,在樓下門口不耐煩地等安久新——其實安久新也在不爽陸紳,對陸紳正無聲地拒絕著,有意識地走得很慢。
“喂,你是想我騎單車載你回去還是走回去?”終於等到安久新走下來的陸紳咧著嘴,露出虎牙壞心眼的笑問安久新。
“走回去就好了,我沒有騎單車來。”安久新皺著眉斜睨了眼陸紳,語氣非常的嚴肅,仿佛根本沒聽到陸紳說的是騎單車載他。
他雖然也有單車,但因為不喜歡騎,所以很少用到,更多的都是走路或者乘坐大學城內的一些公共交通工具。
“哦~哼哼,那走吧。”話落之時,陸紳像是突然想起安久新手上還提著個包似的,直接伸手扯了過來自己拿著。
接著陸紳又猛地俯下身貼近安久新,濃黑的眉眼笑得俊俏,以滿是調戲輕佻的語氣輕笑道:“我知道你只是想和我多獨處一點時間~”
“……”安久新愕然地睜大眼睛,連被扯過的包都來不及注意地警惕後退。
他過去和陸紳其實很少說話,和這人從認識以來的近兩個月來,這個人也從來沒有和他用這種態度說過話,這太奇怪了,這個人為什麼突然這樣?
不管怎樣,都讓人反感!
“哈哈……”安久新這樣的反應,陸紳覺得有趣,呵呵~跟小動物受到驚嚇似的,突然退後的模樣讓人真想抓起他的後頸,把他提在半空中晃一晃。
見陸紳笑了,安久新也知道這人只是突然玩心起了。
哼,愛戲弄人的幼稚小鬼!
安久新板起臉直接走人,不想理會陸紳了——包就讓他拿著吧,反正陸紳長得人高馬大的。
眯眼看著安久新在昏黃路燈下的嬌小背影,陸紳定定地站了幾秒,突然似回味般地舔了舔唇,舌尖掠過自己尖尖的虎牙。
剛剛靠近安久新,他似乎聞到了一股誘人的特別味道,甘甜的純粹氣息,似乎……
似乎很好吃的樣子,仿佛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一瞬,陸紳仿佛連面容也變得和身體一般同樣帶著一股野性氣息,再不是精致俊俏的少年模樣,濃黑的眉眼與夜晚路燈下更為凸顯的輪廓、光潔的蜜色肌膚襯著那對尖尖的虎牙,笑得極是性感懾人。
猶如能嗅到人體內深處幽幽散發的體香的這種體驗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了,就算要貼得很近才能聞到,他也已經對其他人試過很多回了。
可是……他過去怎麼就沒有想過要對安久新這麼做呢?
之前錯過的時間真可惜!
快步走上前去,跟到安久新身邊湊得非常近,陸紳恍若陶醉地晃了晃腦袋。
深吸著那股味道,陸紳的腦中又閃過安久新的臉,那似乎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見過的表情。
真想再看一次啊……
“……”怎麼回事,湊這麼近做什麼?
安久新木著臉又快步走了幾步,只想和陸紳離遠點,這人今天似乎特別奇怪。
說到底,安久新根本沒心思去考慮陸紳的事,反正這人怎麼奇怪,也都不關他的事。
雖然他想努力忽略,但他的心情還是受到那件事的影響,他的的確確還是有不安,他還沒辦法那麼快調整好情緒,這讓他對陸紳的反常更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只想安靜地快點回去……
陸紳或是安久新所租的住房分屬兩片不同的居民區,這個時間路上的人並不多,即使有在出行的人也大多集中在了另一個方位的步行街——在靜謐得略顯奇怪的氛圍下,兩人時遠時近地走在安靜的街道上。
這座處於城市郊區的大學城落成的時間並不長,或許根本還不能說完成建設了,只是N大還有另外某幾個屬於其他大學的部分已經完成建設罷了。
大學城內還有許多地帶都是屬於建造中的以及還處於閒置狀態的空地,有很多路段甚至很久都不會有人經過,顯得分外空曠。
不過大概也是因為地處郊區,這里周邊的綠化倒是很好,也有許多小樹林小公園似的地方。
兩人沉默地走了好一段路,安靜地各自沉浸在截然不同的情緒中。
好一會後陸紳回過神來,垂首瞥向身邊的金棕色卷發腦袋,他突然有點想摸一摸。
他也的確這麼做了。
嗯,手感很好,難怪姐姐總是喜歡摸安久新的頭發。這麼想著的陸紳忍不住又揉了揉,還將那柔細又富有光澤的發絲卷在了指尖。
“別動!”安久新忍無可忍的想離陸紳遠點,可頭發卻被纏在對方指間,結果還是走得離陸紳很近。
嗯?
放下了安久新的頭發,聽見安久新的聲音陸紳挑了挑眉。
這聲音……
原來還覺得安久新的聲音並沒有什麼問題,可現在看來他的聲音其實也是頗為中性化的,這種聲音似乎宜男宜女,但恐怕也只是因為他的聲音和人一樣顯得年幼才性別不明顯。
哼,他平時連聲线也有做出調整吧,現在是因為情緒不好,連對聲音的偽裝也忘記了嗎?剛剛的聲音聽起來可不像個少女啊!
嘁,連他剛才都一下沒想起來這家伙大概是個有女裝癖的男人的事,難怪別人都無法發現他的秘密,更不用說他那有些天然呆的姐姐了,只有敏銳如他才能發現得了這種大秘密啊!
不管安久新想和他拉開距離的行為,陸紳哼笑著得意的靠近,慢悠悠地走在安久新身邊。
低頭瞥著只能看見個金棕色頭頂卻看不見臉的安久新,陸紳心里其實隱隱有點可惜,他對男人恐怕硬不起來怎麼辦呐?可是,他又……
陸紳不禁想到安久新是一個人住的,是不是也是因為安久新怕別人發現他的問題呢?
“喂,你為什麼不住宿舍呢?像我姐就很喜歡住宿舍啊,女孩子不都很喜歡幾個湊在一起聊天嗎?”或許是受此時氣氛的影響,或許是因為難得的和安久新相處而姐姐又不在,陸紳對安久新的不順眼在此時莫名地平息了不少,此刻他的語氣也僅僅是有著好奇罷了。
“不喜歡,沒有為什麼。”可安久新卻依舊是冷淡的,根本沒有搭理陸紳的興趣。
“哦——”陸紳拉長著尾音,又彎腰靠近安久新,歪著頭似乎很單純直爽的不解模樣,“你總這麼冷淡呀,是不是除了我姐姐以外都沒什麼朋友了?”
——一般人都不會這麼直白的問這種問題吧?
安久新心中煩躁地腹誹著,不過對於陸紳肆意任性的性格他也早就看明白了,只是連看都懶得看向陸紳地淡淡回了句:“沒關系,我不在意。”
況且他並不是除了陸梓之外就沒有朋友了,只是其他人基本不是陸梓那種性格大大咧咧的,所以就算關系不錯也不會太過親近。
但他不需要向陸紳解釋什麼。
“哼哼~”只是得到了這樣的答案,陸紳也無所謂,反正他只是隨口問的。
接著陸紳還十分煩人的嬉笑著繞到了安久新的另一邊,仍是站的極近。
陸紳又與自己貼得非常近的行為令安久新抬起那雙淺藍色的眼向上不耐地掃了一眼陸紳,他現在的情緒並不好,看陸紳也覺得比平時還煩人,忍不住想說一些刺人的話,“那你呢,因為別人忍受不了你的幼稚與任性,與人發生衝突了所以才經常不住宿舍?”
“喂!”陸紳不爽地齜牙,他和宿舍的人才沒有關系差好不好!
他和那幫家伙平常上課的時候整天都會見面,偶爾他們還會一起出去玩,都這樣了何必還要住一起啊,幾個大男人成天湊一起膩不膩!
他不喜歡住宿舍,不過是因為那里各種味道混雜著,還會叫人不斷地聽到各種聲響噪音,很煩!
而且宿舍實在是讓他感覺太逼仄了!
幾個人擠在一起,每個人的地盤互相交錯,混亂的公共空間,沒有明確的個人領地,誰都能來你默認是自己私人空間的地盤晃悠,自己的地方總是難以避免沾上他人的氣味……這些都叫他感到煩躁——說到底既然父母給他在這里租了房子讓他可以過的更舒適隨意,他何必還要跑去住宿舍委屈自己,偶爾去去就行了。
雖然,過去他似乎並沒有太在意這點,還是到了大學後才慢慢這樣的。
“怎麼,你生氣了?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安久新回頭瞥了眼終於落後了自己一兩步的陸紳,純淨、通透如水的淺藍色眼睛平靜得仿佛沒有任何情緒。
陸紳哼笑了一聲懶得回話,眯眼看著安久新又轉回頭對向自己的後腦勺,腦里還是方才安久新回頭時那張在夜色下平靜到冷淡高傲的表情。
陸紳咧著嘴安靜的笑了,漆黑的雙眼中有莫名的情緒閃過。
這樣不行,不行!不行啊——
他真不覺得安久新那張臉適合這樣淺淡平靜的神情,姐姐常說的反差萌什麼的他可體會不到,他只覺得安久新反而更加適合被……
而且,剛剛安久新難道是想激怒他?
哼,既然敢做這種事,那他要給予怎樣的懲罰,都不能有怨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