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後的第二天晚上，康劍飛吃過晚飯後，拿著《上海灘》的劇本上樓，樓上就是TVB王牌監制王天林的家。

　　按下門鈴後，沒多久一個頭上包著白帕、身材微胖的漂亮女人將門打開，問道：“請問你找誰？”

　　康劍飛微笑道：“你好，我找王天林王監制。”

　　那女人說道：“我公公不在家，你晚一點再來吧。”

　　公公？那這女人豈不是爛片導演王晶的老婆？

　　康劍飛說：“我也是TVB的員工，天林叔說讓我寫好了劇本來找他，既然他不在，不如我就在這里等他吧。”

　　康劍飛站在別人家門口一動不動，似乎真有王天林不回來他就不走的架勢。

　　王晶的老婆也不好意思關門把人擋在外面，只能無奈地說：“要不你就進來等他，公公他再過一兩個鍾頭就回來了。”

　　“謝謝。”康劍飛衝她燦爛一笑，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徑直走進屋里。

　　剛買進客廳，眼前的一幕就讓康劍飛忍不住發笑。

　　只見王晶王胖子正窩在沙發上，懷里還抱著個嬰兒，王晶一邊用奶瓶給嬰兒喂奶，一邊盯著大腿上攤開的一份報紙看得津津有味。

　　原來王晶也有當奶爸的時候……

　　王胖子聽到腳步聲不對，抬頭一看進來一男人，忍不住問道：“你好，請問你是？”

　　康劍飛見他正忙著，不方便握手，於是衝王晶點頭道：“你好，我是康劍飛，找天林叔有些工作上的事情。”

　　“康劍飛？”王晶一聽這名字，差點站了起來，弄得懷里的嬰兒哇哇大哭。

　　自從昨天《東方日報》將康劍飛稿費千字500元的消息，以頭版頭條的形勢報道後，康劍飛的名字已經傳遍了整個香港。

　　大部分的報紙都是對康劍飛謾罵攻擊，特別是康劍飛給《東方日報》獨家供稿的消息傳出後，其他報紙雜志罵得更凶，罵得更加肆無忌憚。

　　基本上都是在批評《尋秦記》色情庸俗，不配拿那麼多的稿費，也罵《東方日報》為了銷量破壞報界規矩等等。

　　但罵歸罵，除了少數衛道士之外，普通的香港市民對康劍飛只有羨慕的份。

　　更有不少偷渡到香港，卻遲遲不能發跡的大陸客，已然把康劍飛當成了倪匡一個級別的偶像。

　　王晶是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的高材生，現在本職是編劇，同樣也是個武俠小說愛好者。

　　自從《尋秦記》連載的第一天，他就一章不落的全跟閱了下來，對小說的作者更是好奇。

　　招呼老婆把女兒抱走，王晶才騰出手來和康劍飛握手，滿臉笑容地說：“久仰久仰，我叫王晶，正在看你寫的《尋秦記》呢。”

　　康劍飛瞥了一眼沙發上那張報紙，果然是《東方日報》，他也恭維道：“彼此彼此，我也是久仰王編劇大名，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認識。”

　　王晶此時就導演過一部電視劇，主要的工作還是當編劇，像無线台剛剛播完的《楚留香》，王晶就是編劇之一。

　　這家伙的編劇能力其實遠比導演能力更強，像他兩年後獨立編劇的《流氓大亨》，絕對是一代經典。

　　兩人既然互相吹捧，露出惺惺相惜之意，那麼接下來的聊天就非常融洽了。

　　在閒聊之中，康劍飛大致知道了一點王晶的現狀。

　　他老婆叫黃玉梅，去年被這家伙搞大了肚子，不得不奉女成婚。

　　眼下黃玉梅正在做月子，而王晶也一邊在家里寫劇本，一邊照顧老婆女兒。

　　胡扯了半個鍾頭，王晶才終於問道：“阿飛找我老豆有什麼事嗎？今天台里有事，他可能晚一點才回來。”

　　康劍飛把《上海灘》的劇本拿出來，說道：“這是我剛寫的劇本，准備讓天林叔看看。”

　　“不介意我看看吧？”王晶實在有些好奇康劍飛會寫出什麼樣的劇本。

　　康劍飛把劇本遞過去道：“隨意。”

　　王晶的文學功底是非常深厚的，看到康劍飛那超爛的筆跡，皺著眉頭有些不忍目睹。

　　好在寫劇本不像寫小說那麼考驗作者文筆，再加上康劍飛還是《尋秦記》的作者，王晶這才強忍著不適看了下去。

　　只看了半集，王晶就把劇情不斷地在腦海中轉換成電視畫面，然後迫不及待地往下翻。只看到第6集，比王晶還胖一圈的王天林就下班回來了。

　　“咦，阿飛，你怎麼來了？”王天林看到康劍飛後頗為驚訝。

　　當初康劍飛不接受王天林的邀請，拒絕加入TVB做簽約演員之後，王天林其實是對康劍飛頗為不滿的，認為這個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浪費了自己一番好意。

　　不過沒過幾天，《尋秦記》就在香港引起轟動，而且作者署名還是康劍飛。

　　在吳成剛那里證實彼康劍飛，正是此康劍飛後，王天林對康劍飛的負面觀感一下就消失——原來人家拒絕加入TVB當演員，不是不識抬舉，而是自信能混得更好。

　　王天林40年代就隨長輩來到香港，做過衝印、錄音、場記、助導等職務，1950年就正式當導演拍電影。

　　論導演資歷，他甚至比李翰祥、胡金全等人還深，在香港影視界絕對屬於前輩大腕級別的人物。

　　在香港混了幾十年，王天林還是第一次遇到康劍飛這麼獨特的人，當年倪匡來香港後，也是在工廠里做過幾年工，然後在金庸的幫助和鼓勵下才慢慢成名發跡。

　　而康劍飛呢，來香港僅一個月就闖出了偌大的名頭，讓無數的香港作家汗顏臉紅。

　　王天林此時已經把康劍飛當成奇人來看待，見他突然來自己家做客，心中頗為好奇和驚訝。

　　康劍飛不敢在王天林面前拿大，站起來說：“天林叔那天不是說，我寫好劇本就可以拿給您過目嗎？劇本已經寫好了。”

　　王天林當時也就那麼隨口一說，哪知道康劍飛還當真了，訝然道：“你把劇本寫好了？”

　　一直在看劇本的王晶這才抬起頭來，對王天林道：“爸，阿飛這個劇本太棒了，拍好了絕對有超高的收視率。”

　　對於兒子的劇本鑒賞能力，王天林是非常相信的，因為王晶本身就是個編劇，而且還是寫出許多高收視率劇集的編劇。

　　放在半個月以前，如果康劍飛拿出一個劇本來讓王天林過目，他都懶得看一眼。

　　不過現在嘛，康劍飛頭上還頂著個香港最高稿酬作家的光環，再加上他兒子也稱贊，王天林迫不及待地就拿過劇本看起來。

　　只看3集，王天林就把劇本放下，鄭重的問康劍飛道：“阿飛，這個劇本你准備怎麼處理？”

　　康劍飛反問道：“《上海灘》要是賣給無线電視台，能賣多少錢？”

　　“這個……”王天林有些拿不准。

　　如果在康劍飛成名以前，對於一部新人寫的劇本，無线台開價也就1萬元；劇本實在是好的話，開價到3萬也就頂天了。

　　可現在不同，康劍飛是與倪匡並列的、香港最高稿酬的作家，3萬塊的價格，不說康劍飛會不會同意，王天林自己就沒臉開那個口。

　　而一旦開價過高的話，王天林又沒法得到台里的同意，因為無线台對電視劇的制作成本壓得很死。

　　康劍飛見王天林欲言又止，搶先說道：“10萬元如何？”

　　“不行，太貴了。”王天林連連搖頭。現在的香港影視圈，三五十萬都可以拍一部小成本電影了，十萬塊錢買一部電視劇的劇本太貴。

　　康劍飛問：“那天林叔認為多少錢合適？”

　　王天林想了想，說道：“最多五萬，價錢再高的話，我得請示台里才能做主。”

　　康劍飛笑道：“五萬也行，不過我有三個要求。”

　　王天林看他那表情，就知道這小子也只打算賣五萬，剛才只是漫天要價而已。

　　不過王天林非常好奇康劍飛會提出什麼要求，說道：“什麼要求，你先說說看。”

　　康劍飛道：“第一，主演我來選。”

　　王天林眉頭一皺，康劍飛這要求讓他有些不滿——你一編劇的插手演員做什麼？

　　“你認為男女主角誰來演好？”

　　王天林試探性地問道。

　　他心中已經決定，如果康劍飛想讓自己朋友來當主演的話，他堅決不同意，大不了不拍這部電視劇了。

　　康劍飛道：“男主角許文強，我推薦周潤發來演；女主角馮程程，我推薦趙雅芝來演；男二號丁力，我推薦呂良韋來演。另外，隨便給胡俊才、湯鎮業和黃敏儀幾個小配角就行。”

　　王天林還以為康劍飛會讓自己的朋友演主演，沒想到只是演幾個小配角。

　　至於周潤發和馮程程，王天林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挺合適，也就答應了下來。

　　只是，那個呂良韋是誰？

　　王天林抓抓頭皮說：“丁力的戲份很重，你說那個呂良韋是哪里的演員？”

　　康劍飛道：“我也不認識，這段時間TVB不是在播《網中人》嗎？呂良韋在《網中人》里演的一個配角，我看他的形象很適合演丁力。”

　　王天林點頭道：“這個要求我答應，第二個要求呢？”

　　康劍飛道：“第二個要求嘛，就是讓我表舅吳成剛做《上海灘》的燈光師。”

　　王天林聽了一愣，沒想到這個要求如此簡單。吳成剛的燈光技術本來就不錯，讓他做燈光師只不過是王天林一句話的事情。

　　見王天林同意了，康劍飛又說：“第三個要求，就是我要做《上海灘》的助理編導。”

　　“噗！”此言一出，旁邊正在喝水的王晶直接噴了出來。

　　助理編導雖然被人美名為導演助手，但實際則是整個劇組最吃力不討好的職務！

　　助理編導屬於制作部最基層的職位，身份低微卻工作量大，對內要與道具、服裝及劇務等部門溝通聯絡，對外要找外景與截車、截人等現場控制。

　　所有拍攝過程都是助理編導的職責，大至與演員協調時間，小至一張紙巾的使用，助理編導也要預先安排妥當，稍有錯誤便是被痛罵的對象。

　　簡單來說，助理編導可以用十二個字來形容：身份低、工作重、討人嫌、薪水低。

　　一般來說，不是毅力特別強的人，在這個崗位上呆一個月就會受不了。

　　王天林無比詫異地問：“你怎麼想要做助理編導？這工作很累的，而且還要經驗豐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