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繼續吹，不忍遠離，

　　心里亦有淚，不願流淚望著你，

　　過去多少快樂記憶，

　　何妨與你一起去追

　　……”

　　台上的張衛健在深情彈唱，而轉身面向觀眾的四位導師們卻反應不一。

　　蘇苪正和著拍子輕輕敲著手指，徐小鳳跟著歌聲輕輕哼起來，甄妮和林子祥卻在搞怪地互動。

　　“拍呀，這個選手唱功還不錯！”林子祥笑道。

　　甄妮說道：“你拍啊。”

　　林子祥說：“我這一隊有一個差不多風格的了。”

　　“再聽聽，再聽聽！”甄妮說著吐舌頭對著攝像機做了個鬼臉。

　　電視機前李克勤的父親被刺激到了，一把年紀居然驚喜地跳起來說：“甄妮做鬼臉了，甄妮居然對著我做鬼臉……”

　　舞台上的張衛健顯然有點急了，眼見一首歌唱了一半，居然沒有一位導師轉身，唱B段的時候突然來了個破音。

　　原時空里的《中國好聲音》，選手們唱的歌大都經過了重新編曲，給觀眾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甚至是覺得比原唱還好聽。

　　可惜1982年的MIDI技術還未普及，給一首歌重新編曲演唱非常麻煩，成本高得幾乎相當於給明星歌手制作單曲。

　　大概再過四五年，MIDI技術才會在港台成熟普及，大大降低樂曲的創作成本，節省了大量樂隊演奏員的各項開支，縮短了在錄音棚的工作時間。

　　一整台電視文藝晚會的作曲、配器、錄音，只需要一位音樂編導、一位錄音師即可將器樂作（編）曲、配器、演奏，錄音工作全部完成。

　　到那時才會迎來唱片工業的繁榮期，各種小型唱片公司和工作室如雨後春筍般林立，當然盜版也變得更加猖獗。

　　鳳凰電視台的《中華好聲音》限於時代性，基本都沒特殊編曲過，直接就是唱的唱片原曲。

　　由於有明星歌手的珠玉在前，唱原版編曲很難突出參賽選手的個人特色，這也使得選手之間的競爭異常激烈。

　　“轉啊，轉啊！”

　　眼見張衛健一首歌即將唱完，卻沒有任何一位導師轉身，現場的觀眾都忍不住喊起來。

　　參與錄制節目，跟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完全不一樣，電視里一個小時的節目，錄制的時候需要花費兩三個小時，嚴格一點的節目導演甚至要花六七個小時。

　　這些現場觀眾本來是衝著四位導師來的，他們花了相當於看兩場電影的錢買票入場。

　　在節目錄制開始後，漸漸地都把注意力從四位大師那里轉到舞台上，看到喜歡的歌手就忍不住慫恿導師轉身。

　　李克勤也在電視機前喊：“轉，轉啊，唱得這麼好還不轉！”

　　“留住眼里每滴淚，

　　為何仍斷續流默默垂，

　　為何仍斷續流默默垂

　　……”

　　唱到最後一段時，看到仍舊沒有導師轉身，張衛健的心都涼了。

　　在稍微沮喪之後，他干脆拋棄了心里多余的想法，安安靜靜地唱歌，把多年來的困苦與唱歌的夢想，全部都通過歌聲唱出來。

　　“為何仍斷續流默默垂……”

　　就在張衛健唱到最後一句時，林子祥和蘇苪突然同時拍下機關，花五萬港幣制作的電動轉椅轉了過去。

　　“轟！”看到兩個導師同時轉身，不少現場的觀眾和電視機前的觀眾都激動得站起來。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林子祥和蘇苪的轉椅也完全轉過來，張衛健刷地就流下兩行熱淚。

　　徐小鳳和甄妮在歌唱完以後也轉過來，看到張衛健在流眼淚，徐小鳳安慰道：“調整一下情緒，慢慢來。”

　　張衛健袖子橫著一拉，就把淚水都擦去，紅著眼睛哽咽道：“好了。”

　　林子祥說道：“先介紹一下你自己。”

　　張衛健取下麥克風說：“我叫張衛健，今年17歲。”

　　“那你還是個學生囉？”

　　蘇苪問道。

　　其實她手里有一張選手的信息表格，里面雖然沒有完整記錄張衛健的信息，但工作人員卻已經在其職業一欄畫了紅线，以提示四位導師直接問出比較有話題性的問題。

　　張衛健搖頭道：“不是，我已經輟學了。”

　　徐小鳳問道：“是你功課不好，不喜歡讀書嗎？”

　　張衛健激動地說：“我的功課雖然不是很優秀，但我也想和其他同學一樣繼續念書。不過我必須賺錢養家，所以只能輟學出來工作。”

　　甄妮問：“你的父母呢？他們是做什麼的。”

　　張衛健說道：“我老豆以前是開船的，每年會回家三個月，不過他一回來就要打我媽。我13歲的時候，老豆就跟一個女人跑了，再也沒有回來過，媽媽靠給人做傭人帶孩子養活我們兄妹三個。”

　　蘇苪問道：“所以你是家里的大哥，必須輟學打工，賺錢來養活弟弟妹妹？”

　　張衛健點頭道：“是的，我弟弟妹妹的功課都比我好，他們一定能考上大學。”

　　電視畫面切到前排的觀眾席上，一個節目組請來的托擦了眼藥水後開始“感動”得流淚，緊接著所有人都開始鼓掌。

　　甄妮問道：“那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張衛健擦了擦眼淚說：“在酒吧做歌手，不過前段時間被炒魷魚了，這兩個月在一家學校門口擺攤賣魚蛋。”

　　林子祥問道：“你的夢想是什麼？”

　　張衛健說道：“我的夢想是成為專業的歌手，可以出唱片賺好多錢，讓媽媽不用再去做傭人，讓弟弟妹妹讀最好的學校。”

　　“啪啪啪……”又是一陣響亮的掌聲。

　　徐小鳳抹著眼淚說：“你行的，阿健，你現在已經站在了太平戲院的大舞台上。”

　　林子祥指著徐小鳳對張衛健說：“小鳳以前也跟你一樣，她小時候在學校經常考第一的，但讀中二的時候就輟學了，靠唱歌養活全家人。”

　　張衛健彎腰朝徐小鳳鞠了一躬。

　　林子祥拍拍徐小鳳說：“小鳳，鼓勵一下年輕人。”

　　徐小鳳沒有說話，而是直接離席來到舞台上，給張衛健一個無言的擁抱。

　　如果在演唱會上誰得到徐小鳳的擁抱，絕對是全場尖叫聲，但現在卻是掌聲如雷。

　　李克勤父子在電視機前亦看得落淚，在香港，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為此而感動。

　　香港作為國際化大都市，有錢的人確實多，但像張衛健這樣的草根家庭也是不計其數，張衛健的經歷代表了香港無數草根個體。

　　感同身受之下，不知有多少觀眾在那一瞬間成為張衛健的支持者。

　　草根如此，年輕人更是被張衛健和徐小鳳的經歷而感動，激勵著這些衝動的年輕人追求自己的夢想。

　　同樣的，觀眾對於四位導師也是印象大好。以前的明星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在唱片公司的刻意包裝下，明星離普通人的距離很遠。

　　但四位導師在節目里的搞怪、嬉鬧、落淚，讓他們重新變回鮮活的普通人，一下子就拉近了與觀眾之間的距離。

　　在參賽歌手出名的同時，四位導師同樣是人氣飆升。

　　接下來就到了權力反轉的時候，輪到張衛健選擇導師了。

　　林子祥率先拉票道：“阿健，你知道我為什麼最後一瞬間才轉身嗎？”

　　張衛健勉強笑道：“我前面唱得不好。”

　　“不錯，”林子祥說道：“你上場之後想法很多，歌唱技巧已經很純熟了，但始終沒有投入感情演唱，感覺人與歌是分離的。之後你就開始緊張，不但有破音，而且氣息量也不足。一直到最後幾句，你才進入了狀態，我是為你最後的歌聲而轉身的。”

　　林子祥鞠躬道：“謝謝老師。”

　　林子祥說道：“來我的團隊，你知道我還有個身份是音樂制作人，我可以幫你改變一些小毛病，也可以幫你克服怯場緊張。”

　　蘇苪也開始拉票：“衛建，我跟你一樣，也是駐場歌手出身。我在台灣的俱樂部駐唱三年，又在希爾頓飯店駐唱六年，接著又在西餐廳唱了三年。我是一路唱過來的，我很了解駐唱歌手，我們肯定有共同話題。來吧，來我這一組！”

　　林子祥打岔道：“阿健，你會唱國語歌嗎？”

　　張衛健說：“會唱一些，不過不是很拿手。”

　　“那就對了，”林子祥笑道，“阿蘇是唱國語歌的，你們不是一路。”

　　蘇苪急道：“喂，我也會唱粵語好不好，我還在無线台的歌唱節目里拿過最佳表演獎。”

　　“有嗎？我怎麼不知道。”林子祥一副無賴地樣子。

　　蘇苪問道：“不信我現場給你唱一首粵語歌。”

　　甄妮跟林子祥和蘇苪都是朋友，此刻趁機起哄道：“哇，歡迎國語天後蘇苪小姐，為大家現場演唱！”

　　徐小鳳也不閒著，招呼張衛健道：“阿健，快把麥克風給蘇小姐。”

　　張衛健干脆把旁邊的麥克風也摘來，分別給了林子祥和蘇苪說：“要不兩位老師對唱一首情歌吧。”

　　“對唱，對唱！”現場觀眾在托兒的帶領下，開始大聲起哄。

　　現場變得一片歡樂，剛才悲傷的氣氛一掃而空，而林子祥和蘇苪也經不起慫恿，開始上台對唱粵語情歌。

　　對唱結束之後，張衛健選擇了林子祥做自己導師。

　　“啦啦啦……”林子祥作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跑到蘇苪的座位前方跳舞慶祝，而蘇苪則是被林子祥搞得扶額無語，兩人把現場觀眾再次逗得哈哈大笑。

　　李克勤的爸爸也在電視機前大笑，他覺得這節目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