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盜墓筆記》特效和布景團隊入駐以後，丹霞山某山谷就很快變了模樣。

　　山谷中央被“栽種”了一棵奇怪的柏樹，而原本屬於丹霞地貌的光禿禿峭壁，也變得綠油油起來，峭壁上布滿了塑料藤條。

　　光是這番布置（包括材料費用），就消耗了過百萬港幣的電影預算。

　　不過這跟電影後期費用比起來，只能算小巫見大巫，康劍飛都不知道1億港幣的預算到底夠不夠。

　　如今還在全球熱映的《終結者2》，當中液態金屬人的各種變身，就足足花去了500多萬美元。

　　《盜墓筆記》里的動作戲，基本都需要用到特效鏡頭，而今又沒有什麼動作捕捉技術，電影特效做起來極為麻煩。

　　七年前的《電子世界爭霸戰》，是第一部大量運用電腦特效鏡頭的電影，其CG小組雖然只有8人，但前後涉及的後期人員卻超過了500個，根本就是用錢砸出來的。

　　《盜墓筆記》同樣也是如此，根本不是一家特效公司能做完的，最後仍舊有一部分後期要交給工業光魔協助完成。

　　在丹霞山拍了20多天後，劇組的人數再次增加，羅禮賢帶著他的特技隊員也來了。

　　“大佬，爆點已經按預定位置設好了。OVER！”對講機里傳來帶著雜音的通話聲。

　　“收到，OVER！”羅禮賢收起對講機，朝十多米外的康劍飛比了個OK的手勢。

　　康劍飛將導筒放在嘴邊，喊道：“各單位注意，准備開機了！”

　　幾台攝影機的鏡頭已經對准預設爆點，穿著奇怪破爛古裝，臉上被化妝弄得血肉模糊的熊欣欣，被保險鎖拉到峭壁上。

　　爆點附近的崖壁被事先挖了個槽洞，熊欣欣就藏在那後面，他前方還弄了幾塊用塑料泡沫制作的石塊。

　　各組負責人紛紛通過對講機報告准備完畢，康劍飛站在監視器後，說道：“可以開始了。”

　　場記立即端著板子放到主鏡頭前，用力地打下：“《盜墓筆記》第32場第6鏡，艾克什！”

　　場記板拿開後，羅禮賢朝峭壁上方打了個信號。

　　“轟！”

　　峭壁上爆炸聲響起，熊欣欣隨著爆炸從峭壁的槽洞中躍下，那幾塊塑料泡沫制作的假石頭也四處亂飛，就如同是熊欣欣打穿峭壁從里面飛出一般。

　　“咔！”康劍飛等各機位從不同方向捕捉到那個鏡頭後，立即安排下一個鏡頭的拍攝。

　　飾演千年魯王僵屍的熊欣欣被吊在半空，幾公里長的安全索拴在山谷兩端，熊欣欣腰後的鋼絲就吊在安全索上。

　　山谷各處20多個特技組成員，正緊張地控制著自己手中的繩子，等羅禮賢一揮手，所有人都開始動作起來。

　　熊欣欣從半空中迅速地“飛”下來，還沒等落地，康劍飛就喊道：“咔，歪了，重來！”

　　還沒落地的身體突然停住，一處山頭的幾個特技組員工拉動繩索，將半空中的熊欣欣拉回原位。

　　40多分鍾後，NG了無數次，這個僵屍從空中落地的鏡頭才算真正完成，熊欣欣被折騰地不僅渾身酸麻，連雙腿都木了——康劍飛要求雙腿落地時不能彎曲泄力。

　　“沒事吧？”康劍飛問熊欣欣。

　　“沒事。”

　　熊欣欣笑得有些勉強，他感覺自己全身快散架。

　　不過在導演面前不能說“不”，他雖然是全國武術冠軍，但由於長得太凶，注定了只能給人做替身和當反派，能吃苦比身手好更加重要。

　　康劍飛點點頭，說道：“你先休息一下，今天你的戲份很重。”

　　“謝謝導演。”

　　熊欣欣撐著已經麻木的腿走到邊上的休息區坐下。

　　他是電影打戲中的反面主角，不過上映時觀眾根本不可能認出他，因為熊欣欣飾演的是僵屍，一句台詞都沒有，還會被化妝和後期特效弄得極為恐怖。

　　熊欣欣休息的時候，幾位主演的戲卻又開始了。

　　一番布置後重新開拍，林雪跪在樹下“玉台”上，指著剛才熊欣欣落地的方向驚恐大喊：“那東西還活著！”

　　吳鎮宇的表情慢慢凝重起來，說道：“我們好像沒地方可逃了。”

　　一身白衣的張敏突然“從天而降”，她的衣服上滿是汙血，頭發也散落下來，擋在吳鎮宇和林雪的身前。

　　“錚！”

　　烏金血劍出竅，鼓風機吹得張敏衣袂飄飄，她手捏劍訣，踏步朝僵屍衝去。

　　“喂，冰山女，我來幫你！”吳鎮宇從背包里掏出個黑驢蹄子當板磚，猛地跳下玉台去幫忙。

　　鏡頭在這里停下來，康劍飛把吳鎮宇、張敏、林雪和熊欣欣叫到一起，動作指導黃蝦和幾個替身也過來了，大家開始討論和排練接下來的動作戲。

　　劇組離開丹霞山時已經是秋天，就在已經過去的香港電影暑期檔末尾，由李安導演、周潤發和鍾楚紅主演的《阿郎的故事》，狂賣3186萬的本埠票房，成為這個夏天的票房冠軍影片。

　　文藝片在香港賣得不好，這是眾所周知的，但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那麼一兩部文藝片在香港大賣。

　　《阿郎的故事》就是如此，在李安的鏡頭語言下，這部電影比原版更加文藝范。

　　李安的本事就是把一部看起來很文藝的影片，拍得普通觀眾也能看下去，這貨跟著康劍飛做了兩年的副導演，對觀眾的觀影需求掌握得非常到位。

　　片中阿郎倒下的時候，鮮血順著頭盔的透明罩流下來，觀眾的眼淚也跟著流下來。

　　特別是那些女性觀眾，在周潤發死去的時候，一個個哭得稀里嘩啦。

　　就這樣，一部文藝片在騙觀眾眼淚的同時，把觀眾兜里的錢也騙來了，順便擊敗暑期檔上映的所有電影，成為暑期檔票房冠軍。

　　周潤發和鍾楚紅本就已經紅得發紫，這次出演《阿郎的故事》之後，片約更是雪花一般地飛來。

　　香港女演員的片酬是要比男演員低很多的，以前鍾楚紅的片酬頂多只有100萬，而譚詠麟和張國榮都是150萬以上，李連傑、許冠傑的片酬至少是200萬。

　　在《阿郎的故事》大賣以後，鍾楚紅的片酬猛漲到180萬，成為香港眾女星中的獨一份。

　　而在《阿郎的故事》落畫以後，接檔的是來自美國的《終結者2》。

　　在香港上映之前，《終結者2》就已經在日本和歐美各國上映，無一例外地橫掃當地票房。

　　現如今，《終結者2》已經在全球累計獲得3.8億美元票房，而且這股熱映狂潮還在繼續地泛濫。

　　東方電影公司（OFC）在最初成立時，只不過是一家類似美國辦事處的機構，還負責東方夢工廠在美國的發行聯絡事宜。

　　但發展到現在，OFC每年都要投資或者制作一到兩部好萊塢電影，出品過《小鬼當家1》、《終結者1、2》，投資過《走出非洲》、《雨人》等賣座電影，其盈利能力已經可以排在美國眾多電影公司的中游位置了。

　　《終結者2》的成功，徹底讓東方電影公司在全球揚名。

　　雖然大多數觀眾不清楚這家公司的來歷，但片頭飛舞的巨龍和OFC三個英文縮寫卻映在了觀眾的腦子里。

　　就好像許多觀眾不清楚派拉蒙和華納，卻對電影片頭群星環繞雪山和WB盾牌廠標印象深刻一樣，反正只要出現那些標志就覺得高大上。

　　伴隨著《終結者2》的熱映，導演卡梅隆終於跟他的第二任老婆安妮·赫德離婚。

　　安妮·赫德作為一個剛剛離婚的女人，沒有露出一絲的悲哀，她正忙著OFC的下一部投資呢。

　　因為康劍飛在夏天的時候給了她18％的公司股份，作為對安妮·赫德這幾年工作的肯定，同時也是對她今後工作的激勵。

　　可以說，康劍飛這幾年就沒怎麼管過美國那個東方電影公司，除了他指點的幾部賣座電影，其他片子都是安妮·赫德一手負責。

　　這個女人無論是專業能力還是交際能力都非常厲害，而且在事業上很有野心。

　　在有康劍飛的雄厚資金支持下，安妮·赫德幾年時間就把東方電影公司發展成美國排得上號的獨立電影公司，這是非常難得的業績。

　　康劍飛一點都不心疼那18％的OFC股份，安妮·赫德這種工作狂女強人，成為公司股東後會加倍的賣命。

　　京城，琉璃廠。

　　清代的時候滿漢分居，漢人是不准住在內城的。

　　琉璃廠當時在外城西部，漢人大部分的會館都建在此處，進京趕考的漢人書生也在此落腳，到處是賣筆墨和書畫的店面，久而久之就產生了濃重的文化氣息。

　　改革開放之後，琉璃廠已經逐漸興旺起來。

　　最初只是賣文房四寶和書籍字畫，後來漸漸多出些集郵和古董的攤販，接著就是各種偽造的古董坑游客。

　　《盜墓筆記》最後一處取景地就在琉璃廠，因為康劍飛書中的三叔是開古董店的，就開在京城的這條街上。

　　時間已經是半下午，康劍飛通過攝影機的取景器觀察了幾秒鍾，腳尖點著地面說：“把機位安在這里。”

　　兩個攝影助理連忙抬著機器過來，張藝謀要來一個取景器，端著那如同單筒望遠鏡一般的玩意兒看了看，搖搖頭說：“跟剛才的機位比起來，沒什麼變化啊。”

　　康劍飛笑道：“確實沒太大變化，不過可以凸顯主體，讓女主角的形象更瀟灑搶眼。”

　　張藝謀下意識地點點頭，表示受教了。

　　自從《盜墓筆記》到京城取景後，張藝謀就主動向中國電影合制公司申請加入。

　　他不做副導演也不做攝影師，居然搶了場記的工作，似乎還准備跟康劍飛回香港做後期剪輯。

　　這貨純粹是來偷師的，原因嘛，乃是他拍的電影剛剛撲街撲得鼻青臉腫，想從康劍飛這位國際大導演身上學如何拍攝商業電影。

　　張藝謀是有追求的好青年，他也不想一輩子拍土掉渣的農村文藝片，在《紅高粱》熱映拿獎之後，這廝就一直想著轉型做商業導演。

　　去年在一個土豪的支持下，張藝謀開始籌劃拍都市商業片。結果前期工作做到一半，張藝謀就不想拍了，因為他對拍都市片完全沒感覺。

　　但那土豪朋友的錢已經被他花去9萬多塊，張藝謀還干不出半路撂挑子的缺德事，於是又找朋友幫忙，弄了個現代反恐戰爭片的劇本，將就湊合著開機拍起來。

　　這部反恐戰爭片的主角有鞏俐、葛優、王學圻等人，擱二十年後絕對算是大卡司。

　　不過張藝謀實在沒心情拍這種題材，草草了事，27天就把這部叫做《代號美洲豹》的反恐片給拍完，上映之後一片臭罵聲，嚇得張藝謀都不敢承認這電影是他拍的。

　　聽說康劍飛來京城拍戲了，無事可做又郁悶憋屈的張藝謀，就屁顛屁顛地跑來湊熱鬧。

　　吳鎮宇手里捧著剛淘來的范寬真跡，與三叔曾江走回店中，正巧蹦上從店里出來的張敏。

　　張藝謀看著前方的兩台攝影機，一台在運用軌道移拍，另一台通過搖臂抬升俯拍。

　　他不禁搖了搖頭，這他媽又不是什麼特殊情節，也沒有任何的隱喻在里面，純粹就是為了裝逼耍酷而已，鏡頭用得著拍得這麼花哨嗎？

　　拍到快傍晚的時候，康劍飛終於宣布收工，明天再拍兩場古董店的室內戲就能殺青了。

　　“康導，差不多到點了，一起過去吧。”張藝謀看看手表說。

　　“走吧。”康劍飛將導筒扔給場務人員，朝琉璃廠的街尾走去。

　　有人在附近的飯店請客，康劍飛只是過去蹭蹭飯而已，張藝謀才是主角。

　　康劍飛和張藝謀來到飯店包間時，其他人都已經到了，除了鞏俐之外，徐克也赫然坐在席間。

　　“康先生，張先生，多謝二位賞臉啊！”一個40歲左右的中年帥哥站起來，笑呵呵地與康劍飛、張藝謀握手。

　　“都是老相識了，甘總不必客氣。”康劍飛笑道。

　　這中年帥哥名叫甘國亮，無线訓練班第一期的學員，沒畢業就已經開始做電視台的幕後策劃工作，屬於TVB開台元老，還曾一手捧紅過汪明荃，後來當了好多年TVB的節目總管，主管無线電視台的電視和綜藝節目。

　　一直到方逸華接掌TVB，由於甘國亮在TVB的權位過重，自然就成了方逸華的眼中釘。

　　尋著幾次精制大劇收視失利的由頭，甘國亮在TVB的權利一點一點被剝奪，最終心灰意冷地離開無线電視台。

　　在另一個時空，甘國亮離開無线電視台後不久，便應李超人的邀請擔任衛視中文台的台長，將衛視中文台打造成覆蓋全球多個國家的第一家國際性中文媒體。

　　把衛視中文台做大以後，甘國亮又就任集團總裁，將電視業務發展到亞洲的非華語國家，衛視中文台的節目一度在韓國都有很高的收視率。

　　一直到衛視中文台改名為鳳凰衛視，甘國亮仍舊在其中擔任管理工作。

　　可以說，原時空的那個鳳凰衛視，追根朔源就是甘國亮打下的江山。

　　在這一個時空，康劍飛提前創立了澳門衛視，李超人去年創辦的衛視中文台根本沒法和澳門衛視競爭，現在正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

　　而甘國亮更是在TVB卸任以後沒多久，就被推薦到澳門衛視擔任台長。

　　把甘國亮推薦給康劍飛的人有三個，一個是鳳凰台和澳門衛視的金牌主持人俞錚，一個是鬼才導演徐克，一個是當時還在夢工廠做電影策劃的劉鎮偉。

　　這三人都是甘國亮的朋友，劉鎮偉的死黨王家衛是無线第一屆編導培訓班出身，而甘國亮則是親任那一屆訓練班的編導老師，可以說王家衛就是甘國亮手把手教出來的。

　　至於這次在京城見面嘛，則是因為俞錚和甘國亮在北京合開了一家電影公司，而這家叫做天藝的電影公司創業作，正是《古今大戰秦俑情》。

　　至於制作團隊的陣容更是豪華，李碧華的編劇、張藝謀的導演、鞏俐的女主角、程小東的武指、徐克的監制、鮑德熹的攝影、黃沾和顧嘉輝的配樂……

　　這個陣容放在香港都是頂尖的，能夠聚在一起，純粹靠甘國亮的人際關系。

　　徐克今天是剛過來，武指程小東則還在香港忙著工作，電影得過一段時間才能正式開拍。

　　在另一個時空，《古今大戰秦俑情》的導演是程小東，而張藝謀則是男主角。

　　其實按照甘國亮的原計劃，是讓張藝謀做導演的，可這貨剛拍了一部撲街商業片，拿到劇本後心里犯怵，最後把導演的位子讓給了武指程小東。

　　“老徐啊，你的工作室兩年就拍了一部電影，居然有功夫跑來大陸做監制。”康劍飛坐下就開玩笑，也不怕甘國亮這個制片人聽了不高興。

　　徐克搖頭嘆氣道：“沒辦法，交友不慎，推都推不掉。”

　　兩人一唱一和，甘國亮絲毫沒有生氣，笑道：“能者多勞，片子有老徐把關我放心。”

　　幾人的關系還是不錯的，而且康劍飛還算是甘國亮的老板，因為現在甘國亮還擔任著澳門衛視台長的職務。

　　甚至連《古今大戰秦俑情》，夢工廠都是主要投資方之一，因為甘國亮和俞錚手里沒有那麼多錢，要做電影只能到處拉投資。

　　今天吃飯的主要目的就是大家坐攏來聚聚，主要還是因為正巧康劍飛在京城拍戲，飯桌上沒什麼利益爭執，自然吃得熱鬧舒坦。

　　鞏俐幾個月前已經從中戲畢業了，此時她挨坐在康劍飛旁邊，不時地給康劍飛夾菜添酒，是個人都能看出他們兩個之間關系不尋常。

　　“今晚去我那兒！”借著甘國亮和徐克一起去洗手間的空隙，鞏俐突然在康劍飛耳邊小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