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趴在屋頂的我此時聞得屋內江如水這番回憶似的述說,心中終於明白秦時荊軻刺秦前與友人相別時高歌的心境了。
想不到十幾年前本朝竟有這樣一位奇女子,一時之間突然產生一種很想見見這位冰鳳公主的念頭。
江如水輕泣良久,而那好搗蛋的江紗綾卻出奇的一聲不發,小臉上毫無表情,冷靜得可怕。
好一會,江如水止住哭泣,以哽咽的聲調續道:“姐姐冰鳳郡主走後,陝北大地政權更替,年僅6歲的趙雲將軍遺孤趙紫伶繼任燕王,為我大周第一個女性王。軍政大事由三英之二的小諸葛吳不用先生主持。而我也遭姐姐相似的命運,嫁與寧王,被封為寧王妃。次年就生下了你,我的寶貝紗紗。”
江如水放開緊抱的右手愛憐地撫摸著江紗綾一頭烏黑秀發,頓了頓又道:“你父親寧王也是世代武將世家,卻治政不如我。十幾年前的南昌府民生凋零,百業俱廢,又經戰亂許多百姓舉家搬遷,短短兩年戶口不足原來二分之一。你父寧王是當時周厚照的得力大將,做為封賞將我賜給了他,助他主政。
當時我因姐姐之事而心懷怨恨,並不盡力為他主政。
他為了勸我幫忙,於是與我定下個約定——我助他處理政事,他卻不得干涉我的任何事,即使進我房中也要我答應才行。
這些年我爭取而來的自由之身完全是因為我還擁有他可利用的價值。
知道嗎?
你父親野心勃勃,苦心經營十載,完全是為了有一天能登上皇位,成為萬人之上,主宰天下!
而當時也和他約定,我只為他生產一次。若生下男子就要與他姓周,若是生下女子就同我姓江。是矣你是姓江而不和你父親一樣姓周。
好了,該說的都完了。紗紗,你有疑問就盡管問吧。”
江紗綾似是一時不能接受父親是敵人這個事實,半晌才干涸著嗓子說:“娘,我,我不知該怎麼辦啊。現,我心里亂極了。”
江如水拍拍她的小腦袋,說:“是啊,也難怪,你現在才十三歲。不過不要緊,我江家的女子向來都是勝過男子的。只要你記住,周家是你的仇人,是我們江家的大仇人。長大了,你要為你姨,為你娘我,報仇雪恨!”
江紗綾十分為難,輕聲對她說:“可是,可是,他是我父親啊。父親對我一向疼愛有加加,我怎麼能找他報仇呢?”
江如水聞言立馬變色,冷哼道:“疼愛有加?紗紗,那是他忌憚於我而對你做的表面功夫,要不是我能幫他處理政事他會疼愛你嗎?我常聽他報怨,說我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只會生女兒不會生兒子。還說生了你這個不男不女,比男孩兒還有調皮搗蛋的女兒。”
江紗綾哭泣道:“不,不……我不信!父王他是那麼的疼我,我才不信這一切都是假的,不會的……”
“夠了,紗紗!”
江如水性情大變,暴喝一聲,猛地立起雙手改為緊緊捉住江紗綾雙肩,一陣猛搖:“記住,紗紗,你姓江,不姓周。周家是我們的仇人,他們對我們江家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帶給我們的也只有傷和恨。”
“不——娘,你是怎麼了?不要逼我,我不信爹會那樣對我。”
說完猛地一掙,脫出江如水掌握往門外飛奔而去。
江如水追出,駐足門外,高聲叫道:“紗紗——”
正對她離去的方向,右手伸在虛空之中,五指微開,似要抓住遠去的江紗綾。
良久,江如水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屋中,坐在窗口邊的椅子上有如木偶般,一動不動。
原是一時好奇才夜闖寧王府的我此時也是異常震驚。沒想到會聽到皇家的密聞,這種事屬於皇家秘辛,當然不可能在江湖上傳播。
我不由得對這江家二姐妹產生了深深的同情。
做為政治的犧牲品,江家二姐妹在仇敵的控制下生活了十幾年。
這是怎樣的一種無奈啊,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哀呀。
原本是仇人,現在卻成了親人,是耶非耶,仇耶親耶?
連我這個局外人對此也產生了一種茫然無力的感覺。
深夜的氣溫在下降,微風也越吹越冷。
自小活在與世隔絕的逍遙谷中的我,哪里能想到世間竟會有這種傷情,一時之間也沉迷其中不得自拔。
其實,現在這種情況對於我這個級數的練武之人最是危險。
長期以來,我的神龍九變神功一直徘徊在第五層至第六層之間,而不能突破第六層。
要突破第六層,已不是靠功力的深淺,而是要靠悟性。
悟之一字,說來容易做來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此時我被江如水的話所感,有如進入武道上的幻境般沉迷自己的內心世界。
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入魔,從此失心瘋,成為一個瘋子,再與江湖美女無緣。
也不知是不是我前世積了德,此時一陣大風,呼——地吹來,將我冷醒。
我心中大震,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這又不是我的事,與我何干?
我不過只是個局外人罷了,何必為了別人的事而途自傷神呢?
啊——我長身而立,大嘯一聲,胸中郁悶之情一吐而盡。
猛覺渾身功力暴漲,轟,一聲,在我腦海中大響而起,逍遙九變第六層變化萬千終於練成了!
“什麼人膽敢夜闖寧王府!”
屋內傳來一聲嬌喝,緊跟著一個嬌小的身影縱上房來。
寧王府中亦是暴喝四起,“有刺客,抓刺客了——”
府中各處齊齊飛出無數道身影向我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