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樣奇妙。
前天,夏雨蓉第一眼見到夏望舒的時候,就覺得倍感親切,但是也並十分沒有在意。
後來夏雨蓉在閒聊之際發現,原來對方也姓夏,於是便隨口問了幾句,這才驚訝地發現原來兩人同出一脈——都出自浙江紹興夏氏家族,不過,她們彼此之間並無太近的血緣親戚關系,想要攀關系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加上顧蘭芝的面子,情況就又不一樣了。
出於某種考慮,夏雨蓉欣然認下了夏望舒這個遠房外甥女,並且讓她稱呼自己“小姨媽”。
在擁有了可以親近的一個晚輩之後,她的心態也隨之發生了一絲變化。
由於她本人不能生育,所以並沒有孩子。
當年結婚的時候,她也把這件事直接告訴了丈夫,對方並不介意她,直言自己身體不好,切了半個肝,正好也並不想要孩子。
婚後,兩人保持了近十年的無性婚姻,直到在前不久,她的丈夫因為肝癌晚期去世了。
而對方其實顧青檀也認識,是他之前在北大經濟系的一個小學弟,記憶中,學弟的笑容很燦爛,即使身體狀況很不如人意,仍然在認真學習、認真生活,已經勝過許多人。
在她的丈夫去世後不久,夏雨蓉的父母雙雙病倒了,住進了住進了干休所。
兩位老人家不是突發疾病,而是心病——擔心自己百年後女兒沒人照顧。
因為女兒現在的工作原因,實在是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再婚人選。
按他們的想法,找個年輕並且心地善良的,不太合適;找個年紀大一點的會疼人的,又能陪伴照顧女兒多久呢?
夏雨蓉是個孝女,父母病倒這件事導致一度十分自責,覺得是自己讓二老操心了。
父母卻反過來安慰她,說,閨女,你放心工作去吧,醫生護士會照顧好我們。
其實,她的閨蜜中,也不乏很多有門路、點子多的女人,她們也想幫她撮合一二,但夏雨蓉都拒絕了。
她認為緣分可遇不可求,無意再婚,於是一心撲在工作上。
為了招商引資,發展本地經濟,顧蘭芝便是她希望能拉攏來的對象之一。
而這時候,夏望舒的存在,成為了一個無比關鍵的楔子,或者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棋子。
不過,人都是有感情的,夏雨蓉也並非冷酷無情的棋手,正相反,她應該算是夏望舒的貴人,而她的所作所為,其實也能視為人情世故的一種。
正在悄然發生著的某種改變,確實是夏望舒所無比期待著的。
異常准確的預感告訴她,即將有好事發生。
昨天,夏雨蓉帶著她一起乘車、吃飯,遇到熟人介紹她的時候,也說她是自己的外甥女,這些都讓她確確實實感受到重視,受寵若驚。
所以當夏雨蓉主動提出,想帶著她去療養院拜見一下自己的父母的時候,夏望舒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今天上午九點鍾的時候,兩人一起去了西湖岸邊楊公堤附近的杭州療養院。
四療養院周種了很多樹木,環境十分清幽。
夏望舒領著禮品走在後面,深吸一口氣,吸入胸腔的都是清新的空氣,感覺非常舒服。
而走在前面的夏雨蓉,顯然很熟悉這里,跟門衛打著招呼,帶著她來到一處院子,推開了門。
兩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家正坐在椅子上。
老爺子穿著洗的發白的中山裝,戴著一副老花鏡,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捏著報紙細細地讀著。
老太太一看就讓人覺得,身上的書香氣很濃,很有教養,手里正泡著一壺花茶。
旁邊站著的護工,是一個模樣周正的中年女人,她的五官很精致,臉是瓜子臉,穿著朴素潔白的長衣,顯得氣質脫俗。
夏父適才抬起頭看了自家女兒一眼,“閨女,你怎麼來了,不上班了,哦今天是周六……”
“來這邊開會,正好順道來看看您。”
夏雨蓉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老人家頓時來了精神,招呼著她們兩個坐下喝水。
都說思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夏父是軍人,倒沒有這樣的感觸,自從搬到杭州以後,與紹興老家的親戚就斷了聯系。
他努力回憶著,“我見過你姥爺……”
那時候,夏望舒的親生母親的名字還叫做夏雨辰,按照慣例,金木水火土五行輪用,她們倆都是雨字輩。
後來考上大學填信息的時候,她自作主張把名字改成了夏淺眉,後面參加工作也就一直沿用下去了。
更早一些的時候,夏父的雙親因為參加革命,跟著遠走他鄉,把年幼的他交給一個同宗的長輩照顧,而這位長輩就和夏望舒的太姥爺是遠方兄弟,但是兩家住的很近,一個住在村頭,一個住在村尾。
在他小的時候,經常走這頭走到那頭,替大人傳信。
後來革命勝利了,父母才千恩萬謝地把他領回家去,然後舉家搬到了上海工作。
聽著老人家的講述,夏望舒十分驚訝,原來兩家之間還有這段淵源。
其實,她對這些並沒有什麼實感,因為她從小在北方長大,連姥爺、姥姥的名字都是從母親口中得知的。
在經歷兩代人之後,雙方的後代自然不會如同父輩那般親切,親戚的關系也就逐漸的淡薄。
夏父繼而詢問起了曾經照顧過他的那家人的情況。
而夏望舒對這些知之不詳,於是提出來要打電話問一下母親。
猶豫了一陣,還是走到外面去,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說實話,她有些不願面對母親。
“媽……”
“什麼事?”電話那頭的女人輕輕地說道,“沒錢了?”
為什麼這麼問,我怎麼會沒錢呢?
在夏望舒還沒緩過神來之際,電話那頭的女人,似疑惑的聲音又一次傳了過來,“那個男的不要你了?”
“不是……”她眼皮挑了挑,輕嘆了口氣,“您就不能想我點好。”
“哼,被包養有什麼好的!”女人十分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你讓我死了以後沒臉去見你爸!掛了吧,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