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9月,一位名叫裴清風的高中生來到了北京讀大學。
大學生活最難忘的一段經歷,首先便是軍訓了。
當時軍訓的時間,大約持續一個月左右,通常由真正的部隊派出教官組訓,或組織學生到軍事基地參加軍訓,同時,軍事理論課則是主要由各軍區派遣軍官授課,一般都是男軍官,偶爾有也會有女軍官。
在基地軍訓的日子很簡單,其他人除了訓練吃飯便是休息,他卻意外收獲了一段艷遇。
此事說來話長。
在那個純真的年代沒有網絡,流行以筆為友,鴻雁傳書。
很多雜志的底部都有交友信息發布,只需要一行20-30字內簡短的自我介紹,姓名,興趣愛好足以收獲一個朋友。
既然已經決定好了要去北京讀書,7月9日高考結束後,他便開始留意北京方面的交友信息,由是注意到了一位女筆友的信息——一般來說男生都是會找異性做筆友的。
她自稱是部隊文工團的現役軍人,團級干部,今年二十八歲,偶像是彭X媛和宋X英,名字叫做林白雁,“白雁暮衝雪,青林寒帶霜”的白雁。
許多人看到那個“團級干部”就產生了其他的想法,可他壓根沒把這當回事,畢竟只是筆友而已。
他在信里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然後詢問了一下北京可以吃喝玩樂的場所。
兩周後,他收到了她的回信。
信里,林白雁詳細的回答了他的問題,夸獎他鋼筆字寫得不錯,得知他要北上讀書,便叮囑他來北京要好好學習,不要只想著吃喝玩樂。
他當即回了一封信表達感謝。
一來二去,很快兩人成了朋友,她也從一開始的高冷女軍官變成了鄰家大姐姐。
在報考志願時,他很自然地依次填上北京大學、人民大學、北京師范大學。
他當時的對象兼班主任,夏淺眉不免有些擔心,因為如果沒有被北大錄取,檔案會被提走,導致被後邊兩所學校錄取的機會也會一起喪失掉。
他說,沒關系,我會考上的。
到後來暑假結束時,他和林白雁已經發展到互寄照片的程度——照片里,她身穿軍服,英姿颯爽,眼神堅定,非常驚艷,不能單純用漂亮去形容她的美貌,她的身上似乎彌漫著脫俗的文化氣息和冷峻的職業軍人氣質。
後來,寫到最後一封信的時候,林白雁對他說,“不用怕行李多,到時候姐開車去火車站接你到學校。”
他委婉拒絕了,在回信中寫到,“承蒙厚愛,不過姐你事務繁忙,還是不給你添麻煩了,我自行叫三輪車即可。”
每一個被他叫過姐姐的女人,似乎都會淪陷。
他只身一人踏上了北上的列車,在車站卻見到了林白雁,她如約開著一輛北京吉普212來接他。
她冷冷道,“以後少跟我來那套,上車。”
是日也,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碧空如洗。
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幾輛汽車,馬路兩旁的景物飛快向後倒退,清涼的風輕輕拂過,林白雁送他去學校報道,長達四年的燕園求學歲月,就此開始。
在忙完一切後,她邀請他一起去“老莫”吃飯,盡一下地主之誼,他欣然應邀,並沒想有太多。
莫斯科餐廳是北京城的第一家俄餐,提到莫斯科,難免聯想到蘇聯老大哥。
在典雅宏偉的屋頂下,桌上擺放的是潔白的桌布,細膩的瓷盤,明晃晃的,鋥亮的酒杯,耳邊響起了《喀秋莎》,兩人吃著牛排,喝著啤酒和格瓦斯,難免有了幾分醉意,情不自禁暢談起來。
她叮囑他千萬要好好讀書,不要學那些鬧事的學生。
言語之中透露著深深的愛護和喜歡。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姐,你請我吃飯,我不跟你談這個,一句話,歷史會記住一切。
林雪雁一怔,反問道,歷史?誰又能標榜自己是絕對正確的呢?你說,中國和蘇聯,哪個是真正的正宗社會主義?說的出來嗎?
不管黑貓白貓,能捉老鼠的就是好貓。
他答,世界上沒有哪一種制度是正宗的社會主義,這個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種主義,多少種思想,多少種信仰,人們只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東西,事實上,心中的塊壘高牆、門戶之別就是自己建立起來的。
“那你有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姐,你說笑了,我只是個學生,能有什麼辦法,我也是眾生,要度化世人,必須應如世尊降伏其心,涅槃而滅度……”
他開始說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對此她表示,“你究竟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姐,我呢,可能只是喝醉了在說胡話,不要在意。”
林白雁冷聲道,“解釋清楚!哪有說話說一半的!”
他只好解釋道,“涅槃和滅度是同義反復,都是指覺者的境界,也就是救人必先救己,自己都沒悟道,怎麼當老師去教別人呢?而且得道這樣還是不夠的。”
接著他又進一步解釋,“《金剛經》有雲,佛說:我度化六界眾生達到了彼岸,但實際上眾生並沒有解脫,因為修行要個人在空性中去行六度萬行,這樣做才能得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也就是無上正等正覺佛果。”
“六度是指六種修行方法,萬行是指對六度的各種實踐。”
“換句話說,有理論,有實踐才是成佛的關鍵,成佛之後還要先修帶動後修,啟迪民智。這樣的佛,我個人稱之為唯物主義活佛。”
不說的抽象一點,他怕自己被抓起來。
林白雁聽懂了,忍不住笑了笑,評價道,你嘴上說著佛法高深,說白了還是馬克思那一套東西。
“是啊,萬法歸一嘛。”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姐,我可能真的醉了,我一般不喜歡和人討論這些問題的,我更喜歡自顧自地自說自話。”
除非是能為別人實踐層面上的指導,能夠更好地解決現實中的問題,只有這樣的清談才是有意義的。
林白雁淡淡總結道,“空談誤國,實干興邦。”
“興邦倒是談不上,我的志向沒那麼遠大,坦率地說我對從政一點不感興趣,歸根結底是要賺錢的,現在時代變了,允許經商了,不管怎麼說,美國怎麼批評,有一點我覺得是不可否認的,中國會一天天變好的,不是嗎?”
她欣然舉起杯子,“敬祖國。”
“敬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