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裝後南宮修齊大搖大擺的和霞兒一起沿著原路退回議事大廳,不過為了怕被皇後及寶月公主認出來,南宮修齊是緊低著頭,只看腳面走路,樣子他自己都覺得十分怪異,不過這里進出的下人都是低垂著頭的,所以在其他人看來,他這樣子也沒什麼不同之處。
進入議事大廳後,南宮修齊悄悄瞄了一下周圍的情況,這里很大,方圓足有近百尺,四根成人懷抱粗的石柱聳立在大廳的四角,撐住這重達萬鈞的石質屋頂,地下是石磚鋪就,雖然欠缺豪華與舒適,但卻透著一股大氣與穩重,很適合當作嚴肅的議事場所。
皇後與寶月公主就坐在大廳正前方六級高階上的兩張獸皮大椅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下面。
而傅玉娘等一行人則依此坐在下首的兩邊,他們每個人後面都恭敬地站著一至兩名家丁侍女,以便隨時端茶添水,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下人垂手站立在四周,保持隨時聽命狀態。
在這種情形下,別說南宮修齊低著頭了,就是昂首挺胸也不會被發現,因為誰也不會將目光投向這群身份低微的下人,尤其是寶月公主,兩眼炯炯地盯著正下方的傅玉娘及其一眾,然後開口用她那清脆而又不是稚嫩的嗓音道:“夫人,鬼愁城的眾將百官都到齊了嗎?”
“除了值守鬼愁關的將官沒到外其余均已到場。”
“好,李公公,那就宣旨吧。”
“奴才遵命!”站在下首的一個內侍朝寶月躬身一禮然後轉身面對眾人,將聖旨卷軸打開,用他那尖細的聲音道:“奉天承運,皇帝昭日:驚聞鬼愁城總兵何四方戰死沙場,為國捐軀,舉國甚悲,朕感其忠心為國,特追封為忠國侯,賜其家人千金,以彰其功!然鬼愁城乃邊關重鎮,不能群龍無首,故特派寶月公主接替總兵之職,賜尚方寶劍一把,以號令全軍,如有不受節制者,斬立決!欽此!”
“臣謝主隆恩!”傅玉娘對這一結果並不感意外,從容接下聖旨。
寶月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笑容,柔聲道:“夫人識大體,重大義,真乃女中豪傑。待本宮回京安城之後定為夫人請功。”
傅玉娘輕輕一笑,正欲說點什麼時卻聽寶月語氣一轉道:“子矛將軍、張猛將軍何在?”
子矛和張猛彼此看了一眼,然後站起身拱手道:“末將在!”
“你們可知罪?”寶月語氣陰冷道。
子矛與張猛均大吃一驚,兩人面面相覷,然後齊聲道:“末將不知。”
寶月冷哼一聲道:“子矛,你身為親衛軍統領,保護何將軍乃是你的分內之責,可現在呢?何將軍慘死沙場,而你卻完好無損的坐在這里,居然還敢說不知罪?”
“我…”子矛一時不知該怎麼為自己辯解。
的確,親衛軍之所以叫親衛軍就是貼身保護主帥的安全,如今主帥身死,乍一看,他這個親衛軍統領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然則事實上卻與這有一些微妙的差異,那就是主帥戰死沙場而非沙場之外,這兩者是有本質區別的。
然而嘴笨舌拙的子矛哪里能想的到兩者的區別?
寶月也不容他有辯解的時間,轉而對張猛厲聲喝道:“還有你張猛,你身為城守軍統領,抗敵不力、方法失當,致使我方損失慘重,你該當何罪?”
張猛是既吃驚又氣憤,他自認為自己拼死守住鬼愁關,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不濟也不至於落個有罪之名啊,自然心中十分不服,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說點什麼時就聽寶月又是一聲清喝:“來人,將他們倆推出去斬了!”
在場的人包括南宮修齊都吃了一驚,沒想到寶月會采用如此激烈手段,子矛與張猛更是面色大變,齊齊看向傅玉娘,傅玉娘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她連忙起身道:“皇後娘娘,公主殿下,此事萬萬不可,現在大敵當前,切不可自亂陣腳啊!”
皇後自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更是一句話都沒說,這時即使是腦子最笨的人也看出了皇後只是個陪襯,真正作主的是寶月公主,但面子上的功夫不能不做,所以傅玉娘表面上是請求皇後與公主兩人,但眼光只看向寶月。
“夫人,你的意思是說本宮處事不周嘍。”寶月陰惻惻一笑道。
傅玉娘一怔,隨即道:“臣沒有此意,只是…”
“沒有就好!”寶月一下打斷了她的話,“還愣著干什麼?推出去斬了!”
聞言,兩邊鐵甲軍士一擁而上,分別撲向子矛和張猛,傅玉娘見之大急,她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急轉直下,她本以為只要表面敷衍一下皇後與寶月公主即可,誰知寶月公主居然一下就開始鏟除異己、奪取兵權了,要知道子矛和張猛可都是手握重兵的將領,將他倆手上的兵權奪過來就基本等於控制了鬼愁城。
“呸,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子矛大喝一聲道。
他早就有心造反,就差沒有直接挑明了,現在性命堪危,他自然也就撕破臉皮奮起反抗了。
張猛本還猶豫不決,不過見子矛都這樣了,他也覺得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於是兩人均揮掌相向,與撲向他們的鐵甲衛士纏斗在了一起。
頓時,偌大的議事大廳大亂,呼喝怒罵聲、桌椅翻倒聲、碗盞落地聲,侍女尖叫聲等等響成了一團。
子矛與張猛身為帶兵武將,武功皆是不弱,然而那些鐵甲衛士都是寶月公主從御林軍里挑選出來的精銳,無論是個人能力還是團體配合能力都是無可挑剔的,所以不出十招,他們兩人就被一群鐵甲衛士攻擊得毫無還手能力。
傅玉娘大急,可卻又無可奈何,她自己只是一個弱質女子,就是想幫忙也無能為力,而四周全都是寶月所帶來的鐵甲衛士,他們自己的親信侍衛全部在府外,無法得知這里的情況。
一邊的南宮修齊也在猶豫著該不該出手?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清嘯震得大廳里每個人的耳膜都在隱隱作痛,南宮修齊一驚,抬首望去,只見坐在六級台階大椅上的寶月雙手揮動,兩道寒芒電射而出,緊接著便聽兩聲慘叫,子矛與張猛身上分別竄起一團幽火,幽藍色的火苗瞬間便將他們吞噬,淒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響徹大廳,但很快就悄無聲息,兩個活生生的人化為一團灰燼。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太突然,以至於南宮修齊想出手相救時為時已晚,於是生生壓下衝動,與其他驚慌失措的下人一起躲在角落里繼續靜觀其變,與此同時,他心里也暗暗驚詫,他知道寶月剛才那一手就是冥山鬼母的絕技…幽冥鬼火,而且瞧那架式,已經頗具火候了。
傅玉娘此時面色難看之極,而其他人更是面色如土,寶月看在眼里,冷哼一聲道:“還有誰敢不服?這兩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大廳里一時無人再敢應聲,寂靜的都有些可怕,寶月心中得意,她知道自己這一手殺人立威是使對了。
在她來之前她就已經想好了對策,那就是對一些無足輕重的人可以隨意、可以示好,但對至關重要的兵權則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她已打聽清楚,何四方死後,掌握兵權就只有城守軍統領張猛和親衛軍統領子矛,而對這兩個人寶月是一無所知,更談不上有什麼交情,因此她覺得要拉攏他們難度很大,更不能保其忠心,於是她決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他們殺了,一了百了。
其實這是一著險棋,弄不好會引起軍人嘩變,所以寶月借宣讀聖旨之機將主要將士及文官聚集起來,然後用自己所帶來的御林軍將他們包圍,切斷他們與外面之間的聯系。
寶月公主雖然年紀甚小,但卻很有些智慧和手段的,她這一招殺人奪權使得很成功,一下就震懾住了在場的文官武將,包括傅玉娘都一時怔住了。
“路都統,本宮命你接替子矛與張猛的職務,統領城防軍與親衛軍。”寶月公主沉聲道。
話音一落,人群中便走出一個身材異常魁梧,身著黑色鐵甲、頭頂盔帽的戎裝大漢,他衝寶月拱手道:“屬下遵命!”
這位路都統原本只是御林軍里的一個小頭目,本領平平,但他一直都是負責寶月寢宮安全的,所以寶月對他比較熟,這一次奉旨出使鬼愁城她便封了他一個御林軍副都統的虛職,讓他當近千名鐵甲衛士的頭目,路都統自然是感激涕零,現在更讓他統率大軍,實實在在做了一次將軍,他也對寶月越發忠心了,而寶月看中他的也正是這一點。
子矛與張猛手下的好幾個副將面面相覷,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齊齊道:“屬下參見路統領。”
“咯咯…”寶月發出一陣得意嬌笑,“這才對嘛,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要比那兩個家伙聰明多了。”說罷,她略一提高音量道:“來人,賜他們每人金幣百枚,晉升一級。”
聞言,這幾個副將是又驚又喜,他們本以為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頂頭上司被殺,自己縱然能避免同樣下場,但削職降級是免不了的,沒想到非但沒有預料的那樣,而且還得財晉升了,這怎能不讓他們感到驚喜交加,同時齊齊高聲道:“謝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傅玉娘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要說剛才子矛與張猛被殺還不代表寶月就完全掌握了兵權的話,那現在自己這方基本上是一敗塗地了,因為對方拉攏過去一批底層將領,而這些人原本一直不入自己的眼界,和自己的關系一向甚淺,現在被對方許以重金厚爵,自己這方不太可能拉攏的回來了,這讓她不得不佩服寶月的手段,恩威並施,確實是使權術的高手。
“夫人,本宮看你臉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寶月大有深意道。
“啊…沒、沒有。”傅玉娘努力裝出若無其事道。
“沒有就好!”寶月輕笑道:“對了,早就聞夫人一手創辦的極艷宮大名了,什麼時候帶本宮過去一觀啊?”
“只要公主願意,隨時都可!”
“那好,我們現在就去吧。”說著,寶月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啊…現在?”傅玉娘以為南宮修齊此時正在極艷宮,如果這時候去肯定會撞上他,雖然傅玉娘並不知道南宮修齊與寶月公主之間的恩怨,但她還是從南宮修齊先前的態度中敏銳的發現他是不想正面接觸寶月公主。
“怎麼?不方便?”寶月似有深意道。
傅玉娘心頭一跳,生怕寶月看出什麼來,於是強笑道:“怎麼會?公主殿下既然對極艷宮如此感興趣,那我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很好!”寶月徑直走下六級台階,旁若無人的越過眾人向門外走去,渾然忘了在她身後還有一個名義上比她更為尊貴的皇後。
面對如此不敬之舉,皇後臉上絲毫未顯不悅之色,反而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似地誠惶誠恐的站起身,緊走幾步,跟上寶月,其他侍女衛士等紛紛上前,前護後擁的簇擁著她倆離開議事大廳。
很快,那些內侍、侍女及文官武將便走得干干淨淨,大廳里只剩下將軍府里的家丁婢女,南宮修齊自然也在其中,此時的他心中是頗為懊悔,悔自己太大意,太輕敵了,以至於讓寶月輕而易舉的控制了鬼愁城的兵權。
剛才他很想出手重創寶月,然而最終還是忍住了,因為除了寶月自己功力不俗外,她身邊還有好幾個高手,更有那近千名鐵甲衛士,南宮修齊他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公子…”一個輕柔的聲音在南宮修齊耳邊響起,“現在我們該去哪里?”
“罷了,鬼愁城丟了就丟了吧,反正老子對這也不是很感興趣。何四方啊,你在地下也別怪本少爺啊…”這麼想著,南宮修齊倒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臉色由原來的緊蹙皺眉轉變成了舒展輕松,正欲言語調戲霞兒幾句時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失聲叫道:“哎呀,不好!”
霞兒嚇了一跳,連忙四下看了看,幸好這時那些家丁侍女都差不多走光了,沒人注意到他倆,霞兒不由得暗松了口氣,正想開口詢問時卻見南宮修齊已經走到了門外,於是也顧不得什麼了,連忙喊道:“哎,公子,等等我…”
原來,南宮修齊想起來此時克琳還在極艷宮內,要是被寶月公主撞見那豈不是壞了?
心中頓時大急,急忙步出門外,想趕在寶月公主之前到達極艷宮。
南宮修齊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僻靜的後花園,施功召喚出紅虎,緊跟而來的霞兒看見憑空出現張著血盆大口的紅虎頓時嚇的腿腳發軟,幾乎跌坐在地。
不過就在紅虎展開雙翼騰空而起時,霞兒還是鼓足了勇氣,大聲呼道:“公,公子,夫人有…有命,要奴婢一直跟著公子,奴婢不敢違命,請公子帶上我…”
霞兒又急又怕,生怕南宮修齊丟下自己一個人跑了,要是那樣的話鐵定要受傅玉娘的責罰,不過就在她語無倫次的呼喊時,只覺眼前一道紅光閃過,緊接著腰身一緊,整個人如騰雲駕霧般的飛起。
“啊!”霞兒嚇得連聲尖叫,一雙眼睛也緊緊閉上,耳邊吹過的呼呼風聲讓她心驚膽寒。
過了一會兒,霞兒覺得自己像是落在了什麼東西上面,戰戰兢兢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卻見自己正位於南宮修齊身後,也跨坐在紅虎上,再將眼光向下一瞄,只見房子樓閣已如手掌般大小,行人更像一只只螞蟻。
看到這里,霞兒又忍不住尖叫起來,雙手更是不由自主的摟緊南宮修齊的腰。
在大白天騎著紅虎在天上飛是很容易被地上的人發現,為了避免,南宮修齊只有催動紅虎飛得極高,在朵朵白雲的掩護下快速向極艷宮飛去。
很快,宏偉的極艷宮便已在腳下,在空中俯視下,寶月公主一行還正在半路中,南宮修齊暗松一口氣,尋了一處僻靜角落慢慢降落下來。
落定後,南宮修齊正欲拔腿邁入,然而就發現身子沉重無比,回首一看,發現霞兒仍死死抱住他的腰不撒手,而且整個身體緊貼著他的後背,以至於他都能感覺到壓在他後背上的那兩團軟肉上的硬硬蓓蕾。
南宮修齊不由得是又好氣又好笑,聳聳肩膀道:“喂喂,已經到地了。”
“啊…到、到地上了…”霞兒睜開眼,茫然地朝四周望了望,發現確實是在地上,那顆緊張的心才慢慢舒緩過來,同時也意識到什麼,慌不迭地松開雙手,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哈哈!”南宮修齊笑著轉過身,在霞兒的嫩臀上大力拍了一巴掌,說,“還愣著干什麼?趕緊給我帶路,找我那幾個女奴。”
霞兒羞得頭都快低垂到胸口了,口中聲如蚊蚋道:“是,公子,請跟奴婢來!”
極艷宮門前守衛的依舊是那兩個巨漢,他們倆一見到南宮修齊便面露尷尬之色,但很快就換成一副討好阿諛的神態道:“公子,里面請、里面請!”一邊說著一邊替他打開那扇厚重的大門。
“怎麼?不把我扔出去啦?”南宮修齊對於那晚被這兩個巨漢像扔垃圾似地扔出門外一事仍有點耿耿於懷。
兩個巨漢臉上的尷尬之色更甚,口中結結巴巴道:“小人有眼…眼無珠…公…公子大人不計…計小人過…”
“哈哈…”也不等他倆說完南宮修齊便大笑著揚長入內。
兩個巨漢訕訕地住了口,然後齊齊拉住跟在後面的霞兒,一臉懇求道:“霞兒姑娘,求求你了,在公子面前幫我們哥倆說說好話。”
眼前這副情形著實顯得有些滑稽,這兩個巨漢身高腿長,宛如兩座小山,而霞兒卻體材嬌小、身如弱柳,身高還不及兩個巨漢的大腿位置,白皙的額頭也就堪堪與他們的膝蓋位置持平,而這兩個巨漢卻一個勁的朝她打躬作揖、陪盡笑臉。
霞兒暗自竊笑,白了他倆一眼道:“才懶得管你們的事呢。”說罷緊跟兩步,追上了南宮修齊,兩個巨漢無奈地撓了撓頭,面面相覷。
穿過華麗大廳,沿著弧形樓梯上到二樓,然後再穿過一道彎彎曲曲的走廊,來到一扇淡黃色的雕花梨木門前,霞兒停住腳步,輕聲道:“公子,就是這。”
南宮修齊立刻推門而入,同時嘴里發出一陣猥笑:“嘿嘿,本少爺回來啦…咦,人呢?”
屋里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南宮修齊預想的那種鶯鶯燕燕撲上來讓他左擁右抱的場面根本沒出現,這讓他心里不由得一沉,回首道:“人呢?”
緊跟而入的霞兒也是一愣,隨即退出來到門口處喊道:“來人!”
話音一落,便有一個侍女匆匆走了過來,道:“什麼事啊?霞兒。”
“這屋里的三位小姐哪去啦?”
“她們出去了。”
“出去了?”南宮修齊心一驚,忙追問道:“誰帶她出去了?你們怎麼能讓她們出去…”
面對南宮修齊一連串聲在色厲的追問,這名侍女是既害怕又委屈,囁嚅道:“夫…夫人交代過,說,說她們是公子你的人,要我們好好伺候、不能怠慢,所以她們鬧著要出去我們怎麼敢阻攔?”
“哦,是她們自己要出去的?”南宮修齊心下狐疑不定。
“是的。”侍女頓了頓又道:“其中一個小姐嫌這里悶得慌,吵著要出去逛逛,另兩個小姐沒辦法,只好也陪著她一起出去了,不過她們說了,只逛半個時辰就回來,現在差不多也該回來了吧。”
聽到這里,南宮修齊不但無法松一口氣,反而越發緊張起來,因為根據他的推算,這個時候寶月一行也該到達極艷宮了,如果克琳她也在這時回來豈不正好撞上了嘛,於是心里暗叫一聲:“不好!”立刻轉身而去。
然而為時已晚,還沒等南宮修齊步下樓梯就聽外面一陣車聲馬鳴,異常喧嘩,不用說,寶月她們一行已經到了極艷宮了。
在這種情況下南宮修齊已經不可能再出去了,沒辦法,他只好折身而退,與急忙追上來的霞兒撞了一個滿懷。
“公…公子,怎…怎麼了?”霞兒一臉驚慌不解。
“快,帶我去地下室。”南宮修齊聲音低促道。
看他這樣子,霞兒也不敢多問什麼,只低頭應了一聲便帶著他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的入口就在一樓大廳一處不起眼的角落,乳白色的石門與周圍牆壁的顏色完全一致,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這里有一扇門。
霞兒輕輕按動了旁邊的一處機關,只聽一陣“軋軋”輕響,石門緩緩打開,南宮修齊與霞兒迅速沒入石門之後。
這里有一道下行的石階,順之而下數十級便來到了寬敞的地下室,到了這里南宮修齊就不感到陌生了,他輕車熟路的來到一處,按動了隱藏的機關,只聽又是一陣“軋軋”輕響,本是渾然一體的石壁裂開一道門。
一旁的霞兒目瞪口呆,她在這里已經好幾年了,自認為對極艷宮的每個角落都熟悉無比,卻不料這里還有一處她從未知道的暗門,不由得結結巴巴道:“這…這是…”
南宮修齊也懶得和她解釋,自顧自地進去,霞兒不敢再問,乖乖的和他一起進入暗門,沿著螺旋式階梯上行數十級轉入一小小石室。
這便是窺視一樓大廳的石室,南宮修齊將眼湊到窺視孔前,頓時,偌大的大廳一覽無余的呈現在他眼前,不過眼前呈現的一幕卻是讓他大吃一驚。
除了預料中的寶月、皇後、傅玉娘等一行外,大廳里還赫然多出了三個人,這三個人就是南宮修齊先前最想見,而此時最怕見的克琳等三人。
“壞了壞了,老子好不容易才將克琳這賤人從京安城帶到了這里,眼看就要出得華唐,卻在此時功虧一簣,難道這個賤人也像櫻雪憐那賤人一樣,煮熟的鴨子飛了嗎?”南宮修齊心里著實懊惱。
心里沮喪到了極點,不過南宮修齊的眼睛還是一直沒有離開窺視孔,在他密切觀察下,很快他就發現了一絲不尋常之處。
若按常理,克琳此番算是逃離了自己的手掌,她必定會是欣喜若狂乃至痛哭流涕才對啊,可眼前的克琳卻並非如此;相反的,此時的她是一臉驚慌、茫然,宛若一個迷路不知歸途的小女孩。
另外,更讓南宮修齊大覺驚奇的是,克琳對寶月這個侄女好像很害怕畏懼的樣子,一直對旁邊的小青和夏荷投去求助的眼神,而她們倆顯然是被在她們旁邊的侍衛給控制住了,對於克琳投去的眼神不敢做出什麼回應。
再看寶月,只見她態度親昵地拉著克琳的手,而一直面無表情的皇後此時也露出一絲笑容,站在克琳身邊,輕拍著她肩膀,似在撫慰。
“夫人,借你這里幾個房間一用,如何?”寶月道。
“當然沒問題。”傅玉娘一邊說著一邊親自領著她們上了二樓。
看著她們沿著弧形樓梯上去,南宮修齊也跟著退出石室,順著螺旋式樓梯來到了二樓,這里房間眾多,在他一間一間的尋找下,南宮修齊終於在其中一間屋子里找到了克琳。
除了克琳外,還有寶月公主也在其中,其他人則不知所終,讓南宮修齊大感驚奇的依舊是她們的神態,只見克琳一臉驚慌害怕,雙手抱胸地蜷縮在一角,口中喃喃道:“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我要找小青…”
寶月公主沒有言語,只是一眼不眨地盯著克琳,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到頭,犀利的眼神與她那稍顯青稚的面孔完全不相符,克琳被她打量得越發害怕,整個嬌軀都在微微顫抖。
“姑母,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寶月啊…”寶月公主驀然開口道:“你不用擔心,這里只有我和你,有什麼話你盡管說出來。”
在來極艷宮的路上無意間遇到了失蹤已久的克琳,寶月以及皇後都是又驚又喜,尤其是寶月,此時的她已經是深得她皇帝老頭的信任,從而也得知了克琳嫁給南宮凌空的真正目的,自然是對這個為了李家江山而甘願犧牲的姑母又是崇敬又是佩服。
對於克琳的失蹤,寶月本能地感覺到一定與南宮家有關,為此她也明察暗訪了很久,卻一直沒有結果,這一次無意中尋找到了自然是高興不已,然而讓她們沒有料到的是,克琳好像不認識她們似的,其態度之陌生直教寶月和皇後幾以為自己是認錯人了。
不過這個念頭在寶月腦海里也只是一閃而逝,因為她不相信天底下會有如此一模一樣的人,於是她懷疑克琳是不是受了什麼人的威脅或者是礙於夏荷等人在身邊所以才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於是她向傅玉娘要了幾間屋子,將她們單獨分了開來。
“姑、姑母?什…什麼姑母?”克琳一臉茫然道:“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是你、你的什麼姑母,你放了我吧…”
這下不但寶月是真的疑惑了,就連暗室里的南宮修齊也是驚疑不已,因為誰都能看得出來,克琳的這副表情是真的,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惶恐、迷惑、畏懼,種種眼神混雜在一起,這是絕對偽裝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