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慕凡的堅持下,孫父還是由許紹洋主刀在天壇醫院動了手術,孫母和孫俏提心吊膽了六個多小時後,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了,滿臉倦怠的醫生出來宣布手術成功那一刹那,孫俏抱緊母親,兩個人淚流滿面,泣不成聲,這種感覺是僥幸逃脫,是劫後余生,是大難不死,總之那顆忐忑不安的心是終於放下來了。
李慕凡手插在褲袋里,鎮定的好像早就預知結果,只是沒有人知道,在他平靜無波的表相掩蓋下,手心其實已經濕透。
孫父在手術後的二十四小時之內蘇醒,起先他輸著液的手指頭動了一下,李慕凡推了推昏昏欲睡的孫俏,說:“爸要醒了。”
孫俏咕噥一聲,“不可能,哪有這麼快。”又往他懷里靠了靠。
“小豬,就知道睡。”李慕凡用大衣裹緊她,孫俏睡的小臉蛋紅撲撲的,特別惹人憐愛。
孫父的眼球在眼皮下面滾動,眼看著就要醒來,李慕凡按了值班護士的鈴,不一會兒有人過來,給孫父量了血壓和體溫,宣告病人蘇醒,生命體征恢復到接近正常水平。
“爸爸醒了?”孫俏被這一翻折騰,也醒了,她握著孫父冰涼的手,孫父想睜開眼睛,但是太累,太疲憊,好像做了長長的一個夢,又像是在黑暗里徘徊的過久,所以一時不能撞見光明,他只把眼睛張開一條縫,又給孫俏動動手指,復又閉上眼睛。
“哎,動了,我爸動了!”
“剛才已經動了一下,是你太貪睡,沒感覺到。”
“是嗎?”孫俏將信將疑,再看父親,他又一動不動了,好像剛剛出現的是幻覺一樣。
“護士,我爸又昏迷了,怎麼辦啊?”
“哦,這不是昏迷,只是睡著了,病人嗜睡是很正常的,不用緊張。”
“哦。”孫俏松了一口氣,李慕凡和護士道謝,回來又問孫俏:“你要困回家睡吧,明天再和媽一起過來。”
孫母從早八點一直等到手術結束,中午飯都吃不下去,結果犯了低血糖,心慌又出虛汗,嚴重的時候甚至不能坐著,就在候診室躺了一會,李慕凡找大夫開了點葡萄糖給孫母輸液,精神恢復好以後決定不讓她在醫院呆著,就讓她提前回家休息。
孫俏看了看手表,已經夜里四點多,她呵欠一聲搖搖頭,“快天亮了,不想折騰了,我就在陪寢床上靠一會兒。
李慕凡點點頭,給她拉開被子,拍拍床褥,“睡吧。”
“你不睡?”孫俏踢掉鞋鑽進被子,發現被子里都是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聞起來頭暈腦脹的,一點也不舒服。
李慕凡靠在床頭,讓孫俏枕在他懷里,用手指撥弄她纖細的睫毛,孫俏覺得癢,嗔怪他一眼,“你干嘛?”
“沒事,看你睫毛長得像個洋娃娃,手癢了,想摸。”
“摸你自己!”
“我又不自戀。”李慕凡把腿搭到床沿,孫俏往里挪了挪,道:“你上來,夠地方。”
他聞言,又往里挪了挪,孫俏的小臉靠著他的手,一會兒就睡著了。
可能是因為手術已成功,也有可能是因為太累,孫俏這一覺睡到大天光,連醫生來查房她還沒醒,李慕凡忙前忙後,把孫父伺候好,許紹洋站在病床邊,問他:“准備轉哪家醫院?”
李慕凡報了英國一家醫院的名字,許紹洋點點頭,“我去整理一下病例,先給他們發過去,也好有個准備,手術雖然成功,但術後的護理也不能忽視,三分治七分養。”
“謝謝。”
“謝什麼?”許紹洋笑笑,“院長親自交待下來的病人,我們哪能不謹慎?”
他的笑容雖然謙恭,但眼睛里閃現的,卻是對他們這些特權階級的冷漠,李慕凡想,像許紹洋這樣的專家,大概脾氣也不小,對於從來不懂先來後到的權貴們,即使不是深惡痛絕,也是不會有好感的。
孫俏醒了,看孫父沒事,護士又給掛上點滴,營養液源源不斷的輸送,她放心了,起來洗臉梳頭,又看李慕凡滿眼血絲,頭上還有幾根翹起的毛,連忙用梳子給他壓一壓,問:“你用不用眼藥水?”
“怎麼了?”
孫俏掏出小鏡子,照給他看,“眼睛紅的,我有特快去紅血絲的眼藥水,你用嗎?”
“我才不沒事給自己上‘眼藥’呢!”
“切!”孫俏撇撇嘴,一副不知好人心的表情,李慕凡拉住她:“要不然你給我上?”
“行!”
孫俏讓他坐在床沿,一手舉著眼藥水,一手拉起他的頭,讓他仰起一個角度,清晨的陽光照在李慕凡臉上,照著他雕塑一般的五官,窗外樹葉的光影交錯其間,閃耀跳躍,有些頑皮,他眼皮很深,濃密的睫毛還是向上翹起的弧度,鼻子很挺,皮膚不像有的青年那樣,讓青春痘困擾的坑坑窪窪的,他的皮膚雖然稱不上細膩,但很平滑,有著男性的粗獷紋里,並不因為熬夜而顯得多麼疲憊,真是很好看的一個男人。
“干嘛呢?”他睜開眼睛。
孫俏這時才回神,臉上悄悄暈開一抹紅暈,好像剛升起的朝霞。
“對嘛,上眼藥要睜著眼睛,又不是接吻。”
“我還以為你發花痴呢!”
李慕凡低低的笑,那笑聲從喉部的共振傳出來,很低沈性感。
“去!誰花痴你!”孫俏裝著不屑,順手打他一下。
李慕凡攬住她的腰,在她的小嘴兒上啄一啄,道:“小騙子!”
“好了好了,別亂動,眼藥水都灑了。”
孫俏快速的扒開他眼睛,把藥水點進去,薄荷的味道一下子彌漫開來,辣的李慕凡都快流眼淚,一邊嘟囔,“真不懂你們女人,沒事就愛給自己上刑玩。”
“你不懂,現在娛記們嘴都損著呢,你要是鬧個紅眼睛上鏡,他們就要聯想你什麼分手失戀啊,事業不順啊,通宵趕工啊什麼的,再損點的,說你變老,變難看。”
“他們敢這麼寫你?”
“那到沒有,但是別的明星會被八卦啊,這就是前車之鑒嘛。”
李慕凡揉揉眼睛,用鏡子一照,紅血絲還真不見了,眼球黑白分明,疲態一掃而空。
孫母站在門口,以為小倆口親嘴呢,正尷尬,進去不合適,不進去也不合適,低低的咳嗽一聲。
“媽,您過來了。”
孫俏蹦跳著過來,一手挽住母親,一邊對她說:“我給李慕凡上眼藥呢。”
李慕凡告狀,“媽,您一不在,孫俏就拿我開涮。”
“兩個孩子,和沒長大似的。”
孫母放下從半畝園打包的早點,問:“你爸怎麼樣?醒了嗎?”
“昨天夜里醒過一回,目前一切正常。”孫俏一邊向母親匯報,一邊伸長手去夠早點,手剛要碰到包子,被孫母打了一下,“先去洗手。”
“我剛洗過臉。”孫俏拿出一個醬肉包,咬一口,“真香,我都餓透了。”
“你這孩子,也不知道讓讓人家小李,多叫人笑話。”
“他才不會笑話我呢。”孫俏把包子舉到李慕凡嘴邊,笑道:“來,賞你咬一口。”
“別鬧,一會兒弄身上了。”李慕凡摸摸她的馬尾辮。
“小李,別理她,還有呢,坐下吃。”
“媽,你們先吃吧,我還不餓。”
“怎麼能不餓呢?快點吃!”孫母把豆腐腦拿出來,又給他遞筷子,李慕凡老老實實的坐下吃飯,飯後,他把要給孫父轉到英國治療的計劃說出來,孫俏當然大力支持,孫母憂慮的說:“去國外治,那得好多錢吧?”
孫俏畢竟還沒出嫁呢,現在就這麼花男方的錢,真有點過意不去。
“媽,錢的事情您不用操心,我都安排好了。”
“去吧,國外醫療條件好,對爸爸恢復有幫助。”
“這樣好嘛?你走了,你爸爸就沒有親人在身邊了。”孫母對李慕凡說。
李慕凡想說,我們父子是仇人,見不到面反而太平,但轉念一想,孫母大概不會接受這麼大逆不道的說法。
“現在網絡那麼發達,想聯系隨時可以聯系,而且要回國的話,乘飛機才十多個小時。”
孫俏握著母親的手,“您就答應吧。”
孫母想了想,其實老人到這個歲數,就是隨孩子走,她點點頭。
於是,出國的事情就緊鑼密鼓的操辦起來,孫俏向比賽機構提出申請,讓他們開出工作邀請函,又去使館辦理了工作簽證,李慕凡這邊辦的是留學申請,孫父是轉院治療,孫母是探親,一切准備就續,只一點讓人不踏實,就是一切好像太過順利。
一天,孫俏收拾好去醫院看孫父,走到路口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一看那十一位的數字並不是自己熟悉的,響了幾聲,還在堅持,沒有要掛斷的意思,她只好接起來。
“孫俏,是我,劉宗林。”
“啊?”孫俏猛然想起,劉宗林是李淮仁的二秘,在訂婚宴上還幫忙張羅來著。
“怎麼了,不記得我了?”
“哪能啊,劉叔叔。”孫俏趕忙回應。
“我在你後邊呢,車靠輔路邊上了,你回頭就能看見。”
孫俏往後看,果然看到一輛奧迪車停在路邊,但不是李淮仁的那輛。
劉宗林從車里探出頭來,給她招了招手,孫俏有心不過去,又覺得不合適。
“劉叔叔,什麼事啊?”
“先上車。”劉宗林替她拉開後車門,里面露出一雙交疊而起的長腿,一雙棕色的大手正在把玩一只打火機,銅制的蓋子一開一合間,發出清脆有力的響聲,而那雙手的紋理和觸感,孫俏恐怕一輩子都難忘記。
“是你……”
劉宗林並不了解情況,他將孫俏往車里推,道:“部長請你吃飯,走吧。”
孫俏差點倒到李淮仁身上,被他有禮有節扶了一把,她馬上彈開,像怕碰到什麼汙穢,李淮仁牽起嘴角笑笑,毫不在意。
劉宗林按了中控鎖,把車開到環路上,開往生態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