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武俠 烽火煙波樓(一)烽火不休煙波起

第一十卷 第4章 落月賦(上)

  煙波府琴房之中,素月青衣素顏端坐於‘拾月’之前,與蕭念所掌的“焦尾”可謂琴瑟相諧,曲意已是漸漸融通。

  “素月姐姐,你有心事?”蕭念眨了眨眼,自琴音有感,卻是能感覺到今日素月有些心緒不寧。

  素月回過神來,淡然一笑,摸了摸蕭念的小腦袋,溫柔道:“無他,不過是念起小姐與啟兒一行了,昨日軍情來報,說壽春一戰大勝,小姐與啟兒將攜蠱兵北上,一舉收復河川,而驚雪、南宮均已被解救出來了。”

  “這可真是太好了。”蕭念喜逐顏開,當即舍了寶琴站起身來,在房中踱步來回,卻是嬌笑道:“想不到啟弟轉眼變成了開疆拓土,收復失地的明君,當真是我蕭家列祖列宗庇佑。”

  素月心知此番北伐之功定是小姐手筆,當下也不點破,輕笑道:“啟兒洪福齊天,宅心仁厚,自當成為一代賢君。”

  “是啊,看來我們沒多久便可以重返中原,回到燕京了。”

  素月看著一臉燦爛的蕭念卻是不忍打擾,可心中卻是一直縈繞著前幾日小姐寄來的書信,這幾日她反復琢磨,卻是始終難明大義,小姐言“大明江山尚未穩固,原定的歸隱之期還需暫緩一二。”可如今局勢頗為明朗,南京奸佞已除,江北失地盡復,又何談局勢不穩?

  素月不禁想起自小姐此番受傷醒來,眉目之間卻是多了幾分煙火之氣,每次看著啟兒的眼神都似是有些異樣,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擔憂:莫非小姐動了凡心?

  “素月姐?”蕭念又一次打斷了素月的思緒“今日你是怎麼啦,老是出神?”

  “呵呵,念兒,姐姐有一事想問問你的意思。”

  “啊?素月姐姐還有事需要問我,素月姐姐請講,念兒定知無不言。”

  素月微微凝眸,一字一句道:“你覺得我家小姐與你家蕭啟如何?”

  “這?”蕭念已非愚鈍之人,素月雖未名言“如何”為何,可她已然驚醒過來,當即捂住小嘴輕輕後退半步,倒是沒有了主意,好半天才猶豫道:“素月姐姐莫怪,啟弟雖是貴為天子,可按理也是配不上慕竹小姐的,可此事,我也是頭次想象,故而不敢妄言。”

  “哦?你是覺著我家小姐配不上咯?”素月故意調笑道。

  “自然不是,慕竹小姐容貌才智武功均是當世第一,是這天底下除了素月姐姐以外的奇女子,若能與她做配,我家啟弟自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可,可啟弟也是大明天子,若是與小姐相伴,以他的性子,必是一生對小姐言聽計從,難免失了天子氣度,這……”

  “想不到念兒也有這番見識,”素月淡然笑道:“的確,以小姐之學識,蕭啟即便是天縱之才,此生也難以企及,小姐已近虛境,若是有朝一日羽化登仙……”

  素月雖未言明,蕭念卻也漸漸明白其心中憂愁,見此刻氣氛凝重,不由得轉念笑道:“也怪我啟弟眼光太高,偏偏看上了那獨一無二的慕竹小姐,若是像我大哥那樣,與素月姐姐情投意合……”蕭念本是玩笑之言,出口之時卻是並未多想,可話至一半才想起自己的大哥才是素月姐姐多年來的心中牽絆,此刻重提起來,難免有些感懷,不由得停住了話語,默不作聲。

  素月卻是釋然一笑:“念兒不必介懷,令兄與我不過君子之交。”

  蕭念似懂非懂的“噢”了一聲,可心中卻是有些不信,正欲再尋個話題繞過這個坎兒,卻未料到素月卻是先行起得身來:“今日撫琴便到此吧,我還有些公務處理,念兒也早些回宮探望你香蘿妹妹吧。”

  自蕭念恢復精神之後,便有了每日來煙波樓尋素月撫琴的習慣,每每練琴結束便會先回一趟“清心庵”與那位香蘿妹妹說上幾句話,最後才會回到宮中歇息,見素月起身,蕭念也不便久留,稍稍行了一禮便朝著府外行去。

  素月望著蕭念遠走的身影,手中卻是稍稍向下撫摸著那兩柄名琴,一柄是昔年太子蕭馳所贈“焦尾”,一柄是前日商承之所贈“拾月”,兩位年輕俊朗的男子身影在自己腦中不斷交織,最終還是故人的身影更深刻幾分,素月不由自嘲道:“小姐說得不錯,我始終都未曾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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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燈淡雅,夜已昏沉,素月不知何時起已披上了一層墨綠衣袍,靜坐於書案之上,耐心的讀著“月牙”送來的各地情報,一連過去五日,卻是始終未能發現吳越與琴楓的蹤影,非但如此,吳越竟是能從她布置嚴密的監牢之中救出一名女忍,素月隱隱覺著有些不安,吳越此刻身負高深修為,又有紫衣劍在手,這天下之大若要逃竄,卻是沒人能尋出蹤跡,若是他志不在此,意圖在這南京城中行險一搏,卻是不知又要鬧出多少風浪。

  夜風飄忽,漸漸將素月手中的信箋吹得“嘩嘩”作響,素月款款起身,便要去關了房門,可才至門口,便覺著一道黑影閃過,素月雙眼一亮,素手成指,心神已然戒備,冷聲道:“誰?”

  “呼”的一聲輕響,黑影又自素月身後閃過,素月猛地回頭,正要查探黑影蹤跡,忽然左右耳畔均是傳來細微的風聲,素月稍稍環顧,卻覺著一左一右似是都有動靜,素月觀其輕功腳步顯然並非泛泛之輩,此時情形不明,素月也便警醒幾分,快行幾步,朝著房外小院走去,停步於庭院正中,舉目四顧,卻是依舊未能辨別來人蹤影。

  “呼呼”,又是一陣邪風吹過,素月卻是依舊未曾察覺這來人蹤影,見來人詭異,素月雙手向外一伸,那兩柄名琴便一左一右自房中飛出,正落入素月手中,素月凌空一躍,再一次落入那屋檐之上,二琴橫置腿邊,便要故技重施,以這琴陣逼出來人。

  “叮呤”一聲琴弦撥動,琴陣便已輕松啟動,素月以和聲作掩,旁人聽來卻是以為自兩側琴房之中傳出的琴音,定會四散而逃,困於這陣中出去不得,可素月此番彈奏,雖是琴音縹緲,氣勁內息不輸當日,可結果卻是了無動靜,陣中並未有何異樣。

  “素月小姐的琴聲固然好聽,可若是只會奏這一曲,那未免也太單調了些。”

  素月正自疑惑,卻是一句熟悉的聲音傳來,素月雙手漸停,收起寶琴,也不回頭,猶自道:“果然是你。”

  “自然是我,那日有幸見到這琴陣玄妙,今日吳越便再來領教。”吳越話音未落,素月便覺有四道黑影自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向著自己撲來,或掌或拳,或刀或劍,素月雙手抬起名琴,一記輕彈,便是一陣清音傳出,直擊左右來犯之敵,而身前身後這兩道黑影,素月卻是失了琴聲掣肘,當即將那名琴向著檐下一滯,自己一個側身扭過當前之人劍勢,猛地向下一躍,便在名琴險些墜地之時雙手齊齊捉住,反身一揮,一道內勁琴音卻似是一陣颶風一般將那迎頭追上的兩道身影盡皆吹倒。

  然而容不得她有便可歇息,先前那兩道黑影卻是同一時間站起身來,各自撲身而下,趁素月揮琴退敵之時,各自衝出,一拳一掌,直取素月。

  然而素月又豈是任人宰割?

  雙手一送,卻是將雙琴扔至空中,自身稍稍扭打幾招,便一個瞬步,向著空中飛躍,於空中接回雙琴,又是一陣撥動,聲如驚雷,直攝人心。

  四道黑影連忙分散站開已避這琴聲籠罩,趁著素月未能輻照全場,兩道黑影自後殺出,一刀一劍,再度向著這空中撫琴的素月刺來,素月卻是毫不慌亂,左右雙琴肅立,雙腳各自一蹬,將那寶琴背身向著刀劍抵擋,“茲拉”幾聲,刀劍砍在琴背之上難有寸進,正待抽刀之時,卻聽得素月左右微微空出一根拇指,在那名琴之上輕輕一撥。

  “轟!”巨大的聲響自這黑影口中傳來,如此近的距離,那琴聲便如穿腸毒藥一般沁入人心,直轟得這兩道黑影口吐鮮血,向後倒去。

  “難怪你要劫走那平平無奇的東瀛女忍,原來是想出了這‘影分身’的法子,想以此來擾我撫琴之態,倒是有幾分道理。”已然過了數招,素月豈還不知這吳越的手段,當下輕松點破,一人二琴重新端坐於屋檐,不急不緩的望著院中黑影。

  因著分身被打得七葷八素,四道黑影終究合成一人,吳越猛地咳嗽幾記,只覺體內氣血翻涌,顯然已是受了重傷。

  吳越面露不甘之色,向著素月望去,此刻素月仍是有琴在手,從容優雅,叫人尋不出一絲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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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學之道,雖是以身相抗,結以力、敏、智為基,但終究卻是逃不過一個‘境’字。”

  燕京皇宮之中,蕭啟處理完政事,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閒暇,便在昔日幼時的院落之中習起武來,他自幼天資聰穎,如今雖是年紀不大,可武功倒是長進不少,幼時以歐陽遲所授心法為基,其後又學過琴樺的無上輕功,學過驚雪的軍體槍棒,學過素月的以氣化勁,除了未曾來得及向琴楓討教劍術,蕭啟也可算是得了煙波樓的真傳,此時燕京已復,蕭啟心情大好,便將這幾門武學融匯一番,不知不覺間已是在院落中施展開來,可正待他自鳴得意之時,卻聽得身邊多了一聲輕吟,蕭啟登時驚喜莫名,連連停下腳步,向著慕竹一拜:“老師,您來了。”

  慕竹卻是並未理會他的殷勤,面上洋溢著一絲淡雅笑容,嘴上卻是未曾停止點撥:“所為‘境’,便是遵從本心,你心神若是強大,你的境便也強大。”

  “老師的意思是指將這習武之人分成個三六九境?內心的每一次波動,便是心境變化,若是將事物向老師一樣看得淡了,那便是最好的?”蕭啟見慕竹說得高深,不由蹙眉思索道。

  “並非如此,似我一般清修無為固是不錯,可似那般楓兒醉心於劍道,不練氣,不練心,天上地下,便只一柄紫衣,其修為亦可開山震石,這便是一鍾‘痴境’!”

  “這?”蕭啟稍稍抬起頭來,在頭上稍稍撓了撓,面露思索之色:“恕弟子愚鈍,還是不懂老師之境。”

  慕竹卻是稍稍向著蕭啟走來,直至行至蕭啟跟前,素手輕提,露出一絲雪白緊袖,朝著蕭啟的胸口稍稍一指:“你心中所想,便是你的境,你想得越多,想得越執著,那你的境便會越高。”

  “嘶,”慕竹雖是提點武學,可如此親昵行為倒是讓蕭啟心頭一顫,雖只是一根雪白青蔥的食指在自己胸口點了一記,蕭啟已是俊臉殷紅,卻不知該如何放置自己的手腳,一臉痴傻的望著慕竹,全然未將慕竹所言記在心上,關注著老師的一顰一笑,竟是看得痴了,當即呼道:“老師,你真漂亮。”

  若是換了往日,慕竹定是一記冷哼便可令他無地自容,可慕竹自琴樺口中聽到過蕭啟衷心之言後,對這俊俏徒兒是越看越喜,此刻卻也是懶得苛責,繼續道:“你秉承聖龍血脈,有著一身仁愛赤子之心,將這份難能可貴的赤子之心延續下去,你的境,自然不差。”

  蕭啟似懂非懂,稍稍點了下頭,旋即凝神提氣,稍稍閉上雙眼,在院中卻是隨心使出一路拳法,這拳法先前看來卻似是雜亂無章,可蕭啟卻是未曾有絲毫介懷,按著老師點撥,一路隨心,拳風漸漸變得柔軟機敏,迂回之間已能帶出許多氣勁修為,慕竹站在邊上細細品味,卻是不禁露出贊許之色。

  蕭啟一套拳法打完,忽覺體內舒暢無比,渾身血脈較之先前明顯有開闊暢流之意,不自覺間已是心隨意動,蕭啟自幼性情軟弱敦厚,故而心境之中猶如清溪緩流,運起功來便是柔和微潤,然他又身負聖龍血脈,這看似潤物細無聲之拳法,卻又蘊含著充沛的內勁,叫人不可捉摸。

  蕭啟站在原地稍稍回味,對剛剛慕竹點撥之語卻是有了明顯的理解,當下朝著慕竹言道:“原來這就是老師所說的‘境’,確是較之往日大有不同,想來煙波樓諸位老師都是心境高深,自成一家,這才能在各自領域登峰造極,無往不利。”

  慕竹微微點頭,繼續聆聽著他的理解。蕭啟得慕竹肯定,自是心懷大暢,繼續分析道:“琴樺師傅看似古靈精怪,實則韌勁十足,能於大漠狂沙之中潛伏數日,一舉刺殺匈奴首領拓跋宏圖,是為‘韌’境;驚雪師傅天生傲骨,視天下男兒如無物,常年居於軍中,是為‘傲’境”;琴楓師傅御劍於心,與紫衣劍同寢同生,是為‘痴’境;而素月師傅,她……“蕭啟稍稍沉默,仔細回憶起與素月相處的感受,只覺素月看似溫婉平靜,可心中卻是韜略縱橫,朝中大小事務處理起來均是風行雷厲,毫無半點馬虎,蕭啟一時之間竟是尋不出什麼詞來形容,只得尷尬道:”素月老師心智無雙,想來也是極為厲害之境。“

  慕竹輕輕一笑,卻是微微搖頭。

  蕭啟見狀連忙問道:“老師,我說錯了?”

  慕竹卻是轉過身去,目光向著南方天空瞭望,緩緩道:“其實,她們四人之中,素月的心境是最差的。”

  “啊?”蕭啟稍稍一愣,想也沒想便問道:“怎麼可能,幾位老師之中啟兒明顯覺著素月老師最為深不可測。”

  慕竹溫言道:“若論天資、論修為,這世上能比得上素月的怕是一個沒有,她五歲與我一起隨家父啟蒙,十歲修為便已不在家父之下,奈何其心卻一直難以平靜,對這世間百態均是有心涉獵,行政、行軍、行商,琴棋書畫詩酒茶樣樣精通,以致於在自身修為上反倒是有所瓶頸,這些年來我讓她潛心於琴、茶兩道,是為了讓她調整心性,可她依舊難有寸進。”

  “這……”蕭啟聽得有些雲里霧里,只得低聲道:“樣樣精通有什麼不好,在我眼里,素月老師便是與老師一般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如今有她鎮守在南京,我們這次北伐才能安穩如山。”

  慕竹繼續搖頭道:“若是心境堅定,樣樣精通便是天才聖人,可若是心志不堅,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便是她最大的弱點,也是最為致命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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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鏘鏘鏘……”煙波府屋檐頂上,素月仍在不斷的揮彈著古琴,琴聲陣陣,恰如刀箭齊飛,內勁十足,讓那已受重傷的吳越艱難招架,眼看便是不支之時。

  “豁出去了!”吳越悶聲咬牙,如此下去自不是辦法,索性不再閃躲琴音氣浪,一個飛縱已至素月跟前。

  素月秀眉蹙起,見他竟是毫不畏死一般靠近過來,當下雙手齊揮,兩道凜冽琴音轟鳴耳目,直攝吳越心扉之處。

  如此近的距離,吳越哪里能夠硬挨這一記攻勢,可他心意已決,即便是胸腔之中鮮血狂涌,也並未因此退卻,頂著這琴聲強行躍至素月眼前,四目相對,即便是此刻他身形狼狽,可他卻依然熬了過來。

  “嘿,素月,你且看看我這張臉。”吳越語聲陰側,發出了一陣得逞般的笑容,素月蹙起眉頭,隱隱覺著有些不妙。

  果然,吳越抬起右手袖臂,便在自己臉上稍稍一抹。

  右臂落下,可長在脖頸之上的面容卻仿佛換過一般,此刻呈現在素月眼前的卻是一張熟悉的臉。

  這張臉不過二十余歲,氣宇軒昂,精神奕奕,刀削似的面容之上卻是處處透露著一股英氣,這是昔日太子蕭馳的面容,也是那日吳越行刺商承之之時自那傀儡人臉上所撕下的面容。

  “鐺”的一聲,素月右手微微一顫,那本是韌性極佳的上古名琴焦尾琴弦應聲而斷,素月趕緊抽回了手,望著這“蕭馳”的面容,身形具顫,不知所措。

  “素月小姐果真是個痴情種子,這位太子殿下去世多年,想不到素月小姐還如此記掛,便連自己所造傀儡的臉上都要仿制成他的模樣,”吳越見她已露慌亂之色,登時朝前一探,強忍著胸中氣血不暢之感,再度使出那“分身”之術。

  一時間素月四面盡皆被人圍住,而圍攏她的不是別人,便是她這些年里朝思暮想的未婚夫婿“蕭馳”,此刻她心志已亂,面對著四周一模一樣的“蕭啟”,一時之間亂了方寸,可似她這等高手決戰之時,一絲方寸便已有千百種變化,吳越四面齊攻,硬扛著那僅存的一道琴音,持刀持劍之人雖是皆被琴聲所抵,可那一拳一掌兩位“蕭馳”,終是在同一時間擊中素月前胸後背。

  “噗!”素月玉面朝天,一口鮮血漫天飄灑,可臨近暈厥之際,手中彈奏之勢更甚,一記揮彈,再度將那拳掌“蕭馳”逼退數步。

  然而這一琴彈罷,素月便已是靠倒在古琴之側,身子虛弱,再是無力彈奏了。

  而反觀吳越,卻是退開數米,躍至另一處屋檐之上,靜坐盤膝,他傷勢較之素月自是更重幾分,可此刻他卻反而更是從容淡定。

  “劍意!”素月觀他此刻運功之勢,不由脫口驚呼:“難怪你敢冒死近前傷我,原來你已得了楓妹的劍意。”

  劍意自是紫衣劍的武學之基,琴楓以殺氣充盈劍意,每每臨危之時,體內劍意便能自我提升,助其恢復,即便是被蒼生妒吸光了修為,可卻也三番五次的讓劍意涌回,如今劍意已入吳越體內,那柄叫天下人為之膽寒的紫衣劍,如今已是悄然在他頭頂上空盤旋,很明顯,即便他此時傷得更重,有了這劍意加持,療傷速度定是遠超自己。

  素月眉目一轉,自知不能再與他多做掙扎,素衣一掀,卻是轉身向著東面飛去,而另一側的吳越又豈會讓她如意,雙目一睜,亦是起身向著素月方向追逐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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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有心設計,還是早有防備,煙波府東面緊挨著的便是那家“月字號”總店,閒時人來人往,商旅不息,而素月卻是不走正門,徑直朝著後院偏房奔去。

  這偏屋裝飾精致淡雅,卻是符合素月一貫風格,素月疾步向前,步入房中,便向著里屋臥室疾行。

  吳越翻過高強,緊隨其後,直追入這月字號後宅的偏房之中,舉目四顧,卻是不見素月蹤影,心中不由疑惑起來,繞著這偏房里屋來回踱步,不禁皺起眉來:“這‘月字號’靠近煙波府,素月逃至此地,定是早有預警,想必這偏屋之中另有洞天。”吳越一念至此自是有了把握,當即提起手中紫衣,一劍橫掃,於床面、後牆以及床側地板連劃三記,各自切開一道小口,卻是同時出現三道密徑。

  三道密徑,這倒是讓吳越有些措手不及,他料定這屋中藏有暗道,卻是懶得尋找機關,紫衣劍神威如龍,有開山斷石之能,故而他連出三劍,在後牆、床面以及地板這三處最容易暗藏密徑之地切斬,卻不料後牆之後現出一道小門,床面之下隱有一條暗道,而那地面亦是現出一個大窟窿,窟窿之中藏有一架扶梯,亦是別有洞天。

  吳越犯難之際,稍稍後退幾步直至那書案之上,左手卻是觸碰到一只筆桶,吳越不禁意動,回身自那筆桶中抽出三支細筆,揮手一擲,卻是向著三處密徑飛去。

  “唰唰”幾聲,三支禿筆,卻是有兩支才稍稍進入密徑半寸便已被四面八方射來的暗器給折損成粉末,只有床面那條暗道還算風平浪靜,吳越心中不寒而栗,心中暗忖還好自己提前試探,當下提起紫衣便要朝著床面那條暗道行去。

  吳越稍稍一躍,便已至密徑門口,腳步提起,卻剛要朝著里頭邁步之時,忽然腦中一個念頭閃過,邁在半空的腿腳卻是忽然凝滯不前,忽的退了回來,拔劍一甩,回身卻是將那身後書案斬成兩截。

  “轟隆”一聲,隨著書案散亂,木屑橫飛,那書案之下的地板上竟是陷下一塊,吳越這才篤定下來,紫衣立於身前,一個快步猛躍,便向著那書案之下的密徑探去。

  書案之下果然是別有洞天,沿著這條恰好只有人寬的幽森隧道一路向前,吳越一路警惕,但好在外有三道密徑作掩護,這條真正的密徑卻是並未安插什麼機關陷阱,吳越約莫走了百步,這才微微覺著一絲光亮,卻見前方出現了一座大廳,大廳兩側火炬盡燃,倒是十分亮眼。

  這大廳四周存放有食材無數,床鋪,書案均是布置得妥當,卻是一處上好的避難之所,吳越定睛一看,果見那主座之上一道素衣倩影正背身盤坐,似是運功之態,不是素月又是何人。

  吳越稍稍向前幾步,那素衣身影當即警醒過來,飛速起身,卻在自己座下蒲團一按,她的身側卻是突然出現一道暗門,素衣一閃,便是飛入其中,吳越一路至此,又哪里能讓她逃掉,漸漸恢復的功力灌注於輕功之上,一個瞬步,便已近至暗門之前,便在暗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刹那縱身一躍,終是躍入其中。

  這暗門之中倒是並未再有什麼隧道密徑,吳越躍入之後便覺著四周一片漆黑,除了近在咫尺的素月靜坐其中,四周都是黑鐵鑄成的高牆,吳越心中頓生疑惑,連忙上前,卻見素月面色木然,一動不動。

  吳越小心翼翼的向著素月踱步而去,直至素月跟前都未見她有著半分動作,吳越探出兩指,在素月胸前腰間各點一處穴道,可指尖剛落素月身軀,吳越便已覺察不對。

  “不妙!”吳越登時朝著素月面上一掌,“轟”的一聲,素月竟是整個頭顱都凹陷進去,而吳越卻是雙手顫抖,他的手中不多時已然多出一張人皮面具,這面具與他先前自“蕭馳”傀儡身上摘下面具材質一模一樣,也就是說,眼前這位“素月”,也是傀儡。

  吳越起身環顧,只見自己所處之地四面環牆,並未有半分空隙,當即抽出紫衣猛斬,然而即便紫衣有開山斷石之威,可劃在這精鐵牆面,亦是只能發出“咯咯”的聲響。

  “紫衣劍雖是神兵,可也是寒鐵晶石淬煉而成,我重金購得寒鐵晶石無數,在此地構築此牢,便是為了今日之禍。”鐵門之外,素月卻是自牆角書櫃之後緩緩走出,手中抱著那柄壞了的“焦尾”古琴,步履沉重,身子顯然已是有些乏了。

  “這鐵牢始築於三年之前,那時我便用這提升傀儡看守此地,只待有一人能將敵人引入牢中,此牢設計之時便是本著絕命心思,一旦入牢便再無生還可能,莫說是你,即便是小姐,當年也說過無計可施,我勸你盡早說出我楓妹下落,我或許會放你出來。”素月一字一句說得極慢,每一字都幾乎打斷了里頭吳越的念想,尤其是那句“小姐也曾說過無計可施”,足以令吳越感到絕望,吳越心知素月口中的“放他出去”不過是給他一時希望罷了,以素月行政從商之手段,如此大費周章擒住自己,又豈會給自己再一次脫逃之機,可若是不說出琴楓下落,這四面高強之下,怕是再難有出路可尋。

  “這牢中無水無糧,密閉狹窄,就算你修為高深十天半月不飲不食,可我估計不出三日,這牢中便會氣息盡斷,屆時你想呼吸都已困難,我不會在此地久留,那時你若再要想告知我楓妹下落來換取生機,可莫怪我不給機會。”見牢中吳越沒有回應,素月聲音漸漸變冷,隱隱有威脅逼迫之意。

  她知吳越是聰慧之人,只要有一线生機便一定會就此捉住,今日待他說出琴楓所在,她自會率人前去營救,待得一兩日自己修為盡復,便可在此地再布陣法機關,放吳越出來再度擒之,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吳越自入密室以來便再無動靜,任由著自己威逼利誘卻是依舊未曾言明態度,這倒讓素月漸漸起了疑心。

  “莫非,我看錯他了不成。”

  “素月小姐的好意吳某心領了,只不過……吳某不但不會交出楓姑娘,此刻更是有個大膽的想法。”素月疑惑之際,忽然一聲陰側自耳邊傳來,素月登時警覺,回身便朝著聲音方向便是一掌,可素手揮過,卻是並未碰到任何事物,素月連退數步,正要環顧四周尋出這聲音來源,可卻忽感背後一陣劇痛,當即一個翻轉,回身便是一掌,卻是正中黑影肩頭,然而自己早先就有傷勢,此刻背上再添一掌,已是渾身氣血經脈散亂,當即癱倒在地,動彈不得。

  而那黑影雖是被她所傷,可落座之後便又一次的盤坐運功,比起方才顯然反而更是熟練許多。

  “你?”饒是素月平日里最是淡然,可此刻卻也難免露出難以置信的疑問。

  “莫非素月小姐忘了我的‘影分身’之術?若不是早在這暗門之外留了個心眼,吳越今日當真要命喪於此了。”黑影漸漸抬頭,卻是露出吳越那熟悉的音容。

  而他此刻如此泰然,想必已是瞧准了形勢,只待修為一復,便是取勝之時。

  素月心知若是讓他如此運功療養定然不是辦法,當下咬緊牙關,忍著全身劇痛也盤坐起來,此時此地,她這才算是第一次落入下風,但只要她能修養一二,於門外喚得人來,雖未必能捉住此賊,想這吳越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吳越仿佛知她心思一般,一面運著功法聚斂劍意,一面朝著素月笑道:“素月小姐,你智計百出,是煙波樓眾女之中才智第一,可今日卻也敗在了我吳越手中,不出半息時間,我便能恢復修為,屆時便用我那‘六合長春功法’將你修為吸得一干二淨,讓你與你那琴楓妹子一樣,成我胯下之奴,哈哈,哈哈哈哈。”

  吳越大笑幾聲,繼續言道:“嘿嘿,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琴楓的下落嗎,我告訴你,她好得很,她此刻便被我藏在一處私宅之中,不但氣色如常,連修為也已恢復了個三四成,不過我每日回去便在她身上采摘一二,她也樂得如此,每日早早將自己剝光洗淨了在床上撅著屁股等著我呢,你若不信,過幾日等我便帶你去看她,且讓她教教你如何服侍男人。”

  “呸!我楓妹心志堅定,嗜劍如痴,又豈會是你口中的淫婦。”素月雖是百般隱忍,可也實在氣不過他如此詆毀琴楓,當下出言怒斥。

  可一語既出,便是恍然大悟,這吳越口無遮攔,定是故意激她,意在讓她難以平心靜氣,故而素月索性將雙眼閉上,不去理會吳越聒噪之言,繼續平穩運氣。

  “這你可就不懂了吧,”吳越見她睜眼辯駁,越說越是來勁:“想必素月小姐還是處子之身,那前太子蕭馳倒是個正人君子,有如此美人卻是能坐懷不亂,倒是讓素月小姐白守了這麼多年活寡,也罷,也罷,今日吳某便替他破了這嬌嫩花蕊,也好叫素月小姐知道,這男女歡愛的滋味確是人間一大樂事,比當什麼‘紫衣劍’‘月字號掌櫃’強多了。”

  素月這次倒是不為所動,復又閉上眼眸靜氣療傷,不再理會吳越挑釁。

  “要我說啊,咱們今日玉成好事,還真得謝過那位蕭馳太子,若不是他早早的翹了辮子,想必也斷然沒有我吳越得勢的一天,我又怎可能先後享用琴楓、素月這等絕色,他日有暇,定要帶著素月你去他墳前祭拜一二,是了,若是在他墳前與你歡愛一番,蕭馳太子定然會感恩於我對你的照顧吧。”吳越心知素月心結便在“太子蕭馳”之上,故而言辭之間便更多將矛頭直指要害,越說越是淫靡不堪,饒是素月定力超常,卻也不由聽得眉頭緊皺,雙拳顫抖。

  “嘿,一想到那個畫面便是妙不可言,我記得蕭馳太子便葬在燕京西南的皇陵,以咱們的輕功,要避開皇陵看守確是不難,料想那皇陵之中定然沒有多少人巡視,咱們便在蕭馳墓前,嗯,你向來愛穿素衣,那倒是頗有幾分未亡人模樣,我准你上前拜他,不過得將你的裙褲掀開,你一邊拜,我便在後頭一邊用雞巴插你,卻不知那時你是隱忍不發呢,還是哀婉哭喊呢?當真是期待啊。”

  “你,無恥!”素月終是忍不住羞憤叱罵一句,一語言罷卻覺體內剛剛平復的氣息又有了一絲松動,趕緊平下心來,沉下玉首,不再多言。

  “這就覺著無恥了?”吳越淫邪一笑:“老子還嫌說得不夠細致,讓素月小姐你無法聯想呢,是了,在那陵墓之前,老子將你擺成個扶碑撅腚之姿,你的一雙素手就給我按在蕭馳的墓碑上,老子便在後面肏你,也好讓那短命太子看得清楚些,又或者老子便坐在墓碑上,再把你抱在身上,便那樣坐著肏你,想來你淫水飛濺,射得那陵墓滿地都是,一定是精彩至極。”

  “夠了!”素月近乎咆哮怒吼,氣急之下經脈更是不穩,一股氣息控制不住,“嗯”的一聲自喉間涌出,灑落一地。

  而素月喘息咳血之際,吳越卻是已緩緩站起,雖是全身傷痕狼狽不堪,可走起路來卻是虎虎生風,毫無半點疲敝之意。

  他已然調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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