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看了看胸前滿是鮮血的苗雪雁,問:“燕子怎樣了?”
六郎眼含熱淚道:“這一仗,我們傷亡太大了……”
二郎問:“父親,還有大哥他們呢?”
六郎搖搖頭,道:“全打散了!”
“會不會還在重圍中?”
四娘說:“你父親為了掩護我,和潘大人又被敵軍困住,我們快些去救吧。”
六郎點頭道:“或許是吧,四娘,燕子傷勢很重,若不趕緊醫治,絕難活命,你和二嫂馬上帶她走,回四平山,找御醫診治,順道搬請救兵!”
寶日明梅嘆道:“六郎,四平山……四平山已經丟了,九萬大軍全軍覆沒!”
六郎驚問:“會是這樣?這怎麼可能?”
寶日明梅道:“上一道大橋一丟,我就意識到事情不妙,急忙派人回四平山稟報皇上,可是派去的人一直沒有消息,後來四平山方向殺過來一支人馬,那是父親跟前的副將王石,他告訴我,四平山遭受到遼軍的圍攻,皇上根本不敢抵抗,直接丟下四平山跑回瓦橋關去了。”
六郎罵道:“這混蛋,他們手握後援部隊,關鍵時刻臨陣脫逃,這不是將我們釜底抽薪,至於絕地嗎?”
寶日明梅嘆道:“皇上在路上遭受遼軍伏擊,盡管在眾將士死保之下,得以逃脫,但是身邊人馬全軍覆沒,留守四平山的一部分人馬,在經過浴血奮戰之後,王石將軍知道父親這兒的危險,便帶了剩下的兩千兵馬來支援我們了,若不是這兩千兵馬,我們連現在這座大橋也保不住呢。”
六郎重重嘆口氣,罵道:“這個昏君,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現在父親還在敵陣之中,生死不明。四娘,二嫂,你帶燕子突圍,和紫若兒會合,不要堅守這里了。”
四娘點頭道:“你們怎麼辦?”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但是月光明亮,九天玄佛的十道巨龍還在張牙舞爪的圍困這四小姐,四小姐再要是得不到援助,恐怕就要敗陣了。
六郎指揮一百名騎兵弓弩手,對准九天玄佛狠射,保護四小姐退下來,眼下情景,來不及細說,六郎帶領大家退守拒馬河南岸,與紫若兒合兵一處,調集了所有的弓弩手堅守這座大橋。
六郎看看苗雪雁的傷勢,將紫若兒和寶日明梅叫過來,道:“你們倆帶領一隊騎兵,帶著燕子突圍,往飛虎城去吧。”
寶日明梅和紫若兒看看苗雪雁的傷勢,實在是刻不容緩,但是都不放心這兒的戰事,六郎道:“現在我手中,還有這三千兵馬,我爭取將父親和潘大人他們救出來,你們回到飛虎城後,不要發救兵,記住這是軍令,任何人不許違反!”
四娘急道:“可是……六郎你這里太危險了,我懷疑遼國出動了紫荊關所有的兵力。”
六郎點頭道:“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更不能戀戰,回到飛虎城,馬上做好堅守的一切准備,加固城南的防御,我救出父親和潘大人之後,也會化整為零,想辦法回飛虎城的。你們真要是不聽話,傾城出動的話,就咱們飛虎城那幾萬兵,根本擋不住遼軍鐵騎的一個衝鋒,明白嗎?”
四娘和寶日明梅含淚點頭,當即率領一百輕騎,趁著天黑,往飛虎城而去了。
看到橋對面的遼軍並不像先前那樣越積越多,六郎猜想他們不急於殲滅自己,是考慮到拒馬河南岸還有大隊的遼軍,即使自己要逃,也沒有多大的機會,所以圍攻自己的遼軍部分回撤,應該是全力圍殲父親和潘仁美的部隊去了。
四小姐更是心急如焚,看了看六郎道:“六郎,你和二哥、三個在這里守住大橋,給我一支兵馬,我要殺回去救父親。”
六郎點點頭,道:“四姐,你點一千騎兵,我和你一起去。”
這時候,拒馬河南岸的遼軍又一次圍攏上來,向六郎所部發動起猛攻,二郎和三郎率兵拼死抵抗,六郎又對四小姐說:“我們倆要是一走,二哥和三哥肯定受不住此橋,我看不如這樣,我們將所有的部隊集合起來,一同殺回去,然後毀掉這座大橋,切斷拒馬河南岸遼軍對我們的合圍之勢。”
四小姐眼睛一亮,道:“六郎你說得對,我們現在確實沒有必要再堅守這兒了,況且一旦分兵,就會減弱我們自己的實力,不如將兵力集中起來,殺回去,殺遼軍一個措手不及,救得父親之後,也不一定非得從這兒退回去,何況這兒已經沒有了退路。”
六郎眼睛里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四姐,如果營救成功,我們就沿著此河一路向東,轉戰淤口關,或許還有一线生機……”
四小姐面上呈現一絲喜悅,道:“六郎,就依你,快些傳令吧!”
於是,六郎傳令,將後防的兵馬改為衝鋒隊,四小姐親自率領,衝過拒馬河大橋,占領北岸,然後南防的隊伍也陸陸續續相互掩護退回橋北,退守過程中,用松油和火把點著大橋的橋基,被來就已經遭受過多次焚毀的大橋頓時在烈火中傾塌。
四個人帶領著三千生力軍,沿著拒馬河北岸往回殺,歷經千辛萬苦和浴血奮戰,終於在前面發現一小隊即將被遼軍全殲的宋軍,六郎衝過去殺散遼軍,救下這支人馬,一名士兵都統道:“六將軍,令公和潘大人都在前方毀壞的大橋西方五里之處,被遼軍圍困脫離不得,我等奉命突圍,搬請救兵,可是……”
六郎道:“我知道了,為何父親和潘大人不往東走?”
都統回道:“這兒的大橋被毀,我們本來是往東面殺的,可是東面遼軍太多,結果一場廝殺下來,我們就被他們大的退後了好幾里,令公見那附近有一座高崗,就率兵占據了依托有利地形,與遼兵周旋,否則的話,早被全殲了。”
六郎和四小姐得知了父親的下落,心中也踏實了許多,但是對陣漫山遍野,不下十萬的遼軍,想將令公等人安全的營救出來,實在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二郎和三郎得知大哥和七郎陣亡的消息後,早就紅了眼睛,不顧一切的指揮所部兵馬朝著圍困令公的遼軍後防部隊猛衝過去。
雖然知道這樣猛衝的效果不好,但是六郎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和四小姐對視一下,也只能拼了,擊中所有的兵力,突破一口。
遼軍的後防也十分嚴密,不等二郎和三郎的騎兵衝到跟前,就已經亂箭齊發。
盡管箭若飛蝗,盡管不斷有人倒下,二郎和三郎的所部騎兵仍舊不顧慘重的傷亡拼命衝鋒。
肩膀中箭的二郎長槍揮舞,率領百余騎先鋒兵衝過遼兵弓箭手陣地,以銳不可擋之勢猛衝遼軍戰陣。
三郎的大槍劈開了一面盾牌,將手里的長矛狠狠扎進只剩半截盾牌的遼軍胸膛,戰馬直接踏上遼軍的屍體,帶領前鋒部隊,直接撲入遼軍陣地的心髒。
周圍的遼軍迅速向缺口合攏,其余空閒方向的遼軍開始相互掩護著退回陣內。
並組織陣型猛地反撲,企圖填合缺口,犀利的弩箭也急射而至,衝在前面的宋兵連人帶馬躺倒一大片,屍體幾乎壘得跟人一樣高。
四小姐一聲呼喝,手里的三尖兩刃刀將一個遼軍頭目的長槍砍斷,鋒利的刀刃在對方臉上到胸部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旁邊一個年輕的遼軍將領似乎被嚇呆了,拿著盾牌發愣,被四小姐反手一刀砍掉了腦袋,無頭的屍體還呆站在那里,頸項里噴出衝天的鮮血。
六郎戰馬衝上來,抽出寶劍直直地刺進遼將戰馬的身體,瀕死的戰馬揚蹄將敵人踏翻在地。
就是這樣一味的死衝硬撞,遼軍大陣的缺口就被一點一點撕開,盡管己部兵馬的傷亡也十分嚴重,六郎這時候也無暇去想,馬蹄隆隆,血光飛濺,兄弟四人親率數百騎勇士從遼軍頭上飛躍而過,踏著敵軍和自己戰友的死屍,像一把尖刀一下子將遼軍大陣刺穿。
可是誰料,浴血奮戰,不惜一切代價換來的結果,竟是一個意想不到結局。
那片土崗之上,所有的宋軍剛剛盡數犧牲,望著遍地的宋軍屍首,令公長嘆一聲,仰天笑道:“天亡我楊家將,今日之金沙灘,臣有愧與天下,有愧與聖上,金沙灘之敗我無顏苟活人士,老潘,我陪你去了!”
說完,就將佩劍橫與脖項之上。四小姐剛剛殺進重圍,便見到父親欲要引劍自刎,急忙喊道:“父親,不要啊!”
但是這時候,天色漆黑,四處喊殺震天,令公根本看不到她,更聽不到她的呼喊,四小姐棄了戰馬,越過前面最後一排遼兵,四小姐哭叫著朝令公撲過去,但還是晚了一步,隨著項血飛濺,令公如山的身軀,轟然倒下,四小姐撲上來,扔掉長刀,抱住父親的身軀,放聲痛哭。
令公身邊,四小姐看到潘大人渾身已被鮮血染透,他身上有三支飛箭,還有一處槍傷,大哥也安詳的躺在那里,四小姐摟著父親的身體,一下子背過氣去。
六郎也殺至近前,看到眼前的情景,頓時眼前一黑,險些栽倒,他急跑幾步,將四小姐扶起來,喚道:“四姐,你醒醒。”
四小姐悠悠醒轉,看看六郎,看看父親,看看漫山遍野的遼軍和數之不清的松明火把,仿佛還不能一下子接受眼前的厄運,“六郎,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六郎嘆口氣,熱淚流下臉龐,他輕聲問道:“誰之過?誰之過?是我嗎?”
二郎和三郎還在率兵奮力廝殺,他們看不到這兒的情景,只知道前面已經殺通了血路,六郎和詠琪已經衝了進去,他們還要繼續戰斗,保住這條生路。
九天玄佛大怒,喝令:“將宋軍全數射殺!”
遼軍弓弩手開始大規模的射殺這成一條直线的宋軍,宋軍的這條直线慢慢的被遼軍的強大所蠶食,從一開始的一條直线,逐漸被切割為十數段,最終全部消失,三郎身重數十箭,渾身上下,連人帶馬都成了刺蝟,可他最終還手握鋼槍,屹立不倒。
二郎身受重傷,被遼軍俘虜,九天玄佛將他押至陣前,對土崗上喊道:“楊將軍,本國師知道你在太原大破程世傑,念你是個將才,現在的局勢你也看到了,只有放下武器,投降大遼才會有一线生機,我不但可以確保你生命無憂,還能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
六郎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道:“士可殺,不可辱,九天玄佛,虧你也是得道的高僧,居然助紂為虐,幫助大遼,霍亂天下,今日之戰,礙於我主昏庸,六爺才會落敗,但是六爺渾身還有的是力氣,要想殺我,也沒有那樣容易。”
九天玄佛點頭道:“我知道你是修神界高手,就算我千軍萬馬就將你重重包圍,只要你施展出風火雷霆陣,還可以拖延到天明,本國師雖然法力無邊,但也奈何不了你。不過即使你能拖到天亮,又有什麼用?實話告訴你,今日之戰,我大遼早已經成竹在胸,現在四平山的宋軍已經被殲滅,同時,還有兩路大軍,一共四十萬人馬,一路直奔你的飛虎城,另一路則是圍困瓦橋關。大宋皇帝已死,敗局已定,你還固執有什麼意思?若是不聽勸告,那你就只有陪伴這些死人,做一個孤魂野鬼了。”
六郎罵道:“禿驢,修要廢話,快放了我二哥!”
九天玄佛哼了一聲,道:“你快快放下武器,否則我就先殺了他!”
說罷,將二郎拎在手中,二郎此時已經知道了父母雙親陣亡之勢,剛才也看到三郎被亂箭射死,自己又是重傷在身,唯恐活著只會拖累六郎,於是趁九天玄佛不注意,從腰間摸出匕首,朝著九天玄佛腹間猛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