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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319章 春茶

平安傳(隱藏 續寫) 西風緊 3074 2024-03-04 06:20

  在完善進取武昌的方略之前,論功行賞撫恤傷亡家眷也在趕緊進行,賞罰分明是保證軍紀的前提,否則將士們看不到利益卻想讓他們用命、無疑於又想馬兒跑得快又不吃草,不符合客觀規律。

  這回支付出去的財產大多是實物,糧食、牛馬、角、膠、漆還有鹽巴和棉布,因為金銀貨幣是不夠的,紙印的寶鈔在湖廣占領區基本作廢;將士拿了這些東西干什麼?

  最簡單的可以拿來賣,都是不愁出手的物資。

  接著便是慶功宴,張寧在府上宴請諸文官武將,歌舞升平慶賀了一番。

  許多人還帶了家眷,讓女眷們在園子里和“貴妃”看戲享用美食。

  幸好府上的園林夠規模,足夠接待近百人的賓客。

  宴席之後第二天,姚姬忽然提及一件事,說昨天在看戲的時候見到了一個不錯的小娘。

  永定營指揮韋斌的女兒、名叫韋貞,印象不錯,長得乖巧舉止大方得體又不喧嘩,年方十五,問清楚了還沒找婆家。

  然後姚姬又提及姚二郎,已經年過二十了還未成親,他沒有娘,姚姬覺得自己應該為姚家的人盡心之類的。

  張寧一聽有些納悶,記得姚姬曾經提過有意將張小妹許配給二郎的。

  只不過後來戰爭形勢吃緊,這事兒一直沒有機會……

  要說小妹和二郎還是門當戶對的,勉強還能算上表兄妹,這親上加親在古代是十分好的姻緣。

  卻不知為何姚姬改變主意,提及韋斌家的小娘了。

  而且張寧也挺看得上二郎,如果要嫁小妹,選姚二郎是很不錯的。

  小子繼承了姚家的一些相貌,儀表堂堂,雖血氣方剛有時莽撞,但對於年輕人來說倒是優點,很有志氣的上進好青年;而且二郎絕不是那紈絝子弟的作風,吃得苦,有時候還很靦腆,看得出來也是個心誠的人,不是那面子一套里子一套的孟浪之徒;關鍵二郎作為手下值得信任的得力青壯派,張寧是很看重的。

  他一時心情復雜,沒有馬上回應姚姬,支支吾吾不置可否。

  也許姚姬、小妹等女子的命運放到軍國大事的層面一比輕如鴻毛,但在張寧心里的地位,她們同等重要甚至更重。

  如果家人都照看不好,國對他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一心憐憫眾生的境界或許只有佛能達到了。

  他對小妹和姚姬的感情完全不同,在某些時候他恍惚有種父親對女兒一般的情緒。

  張寧從來沒養過女兒,未親身感受過、只是憑猜測。

  大概就是百般愛護之後有些不舍,但還是希望她能好好地擁有正常的生活,總之要交出去的;有自己的家庭,完整的人生。

  小妹無法選擇地卷入了現在的身份處境,聯姻的范圍其實很小,對象需要同一個利益陣營、門當戶對、年輕未婚,這是理想的條件。

  姚二郎這樣的人選無疑可遇不可求,張寧並不想輕易放棄;畢竟小妹已經年滿十七,在這個時代是拖不得了。

  她嫁到姚家作為正配當然是更好的,那便有了歸宿。

  但張寧如果只這麼個感受,他便不會語焉不詳態度模糊了。

  姚姬清澈的目光從他的臉上掃過,輕輕說道:“你們近期不是要去武昌?此事我先不在長兄(姚和尚)和韋家人面前提,等大事稍緩,再商量不遲。”

  “如此也好。”

  張寧點頭道。

  片刻後他忽然反應過來,脫口問道,“那韋斌雖是我的麾下大將,我卻管不著他的家事;二郎只是我的表弟,有他父親和您這個姑姑在,我有啥發言的資格……怎地母妃倒要找我商量?”

  姚姬面露微笑,卻不回答。

  張寧並非笨人,此時他已能想到姚姬意在小妹。

  可是姚姬為什麼要這麼做?

  百思之下張寧想起了戰前在姚姬面前的情緒失控,說了一番奇怪的話;現在想起來倒有些羞愧汗顏,把心底角落的東西都暴露出來。

  好在姚姬善解人意,從來不提那日的事,今天問起也裝作不知,卻默默地順著了他的意。

  張寧既覺得保住了臉面,又被過分地寵慣著,不管怎樣心下十分好受。

  他在姚姬這里磨蹭了很久才出來,一時間愈發覺得對她產生了依賴心理。

  他對姚姬已是毫無芥蒂,她在所謂人生上本來就已經定型毫無希望了,不然也不會從十幾歲寡居到三十多歲;張寧也從來沒覺得她真是自己的母親,本質上自己幾百年後的人和她關系不大,不過在身份上形成了一種穩定的共同體,他覺得這樣守在一起很好。

  沿著幾間上房前面的走廊過來,對面的門廳出去就是園林,而小妹的住處就在側面的廂房。張寧沒多想,便順道過去看看。

  不料剛走到門口,就見顧春寒正和小妹在一塊寫寫畫畫有說有笑。

  她們聽見腳步聲,也回頭來看,已經發現張寧站在門口了。

  躲是躲不掉的,反而更奇怪,他便一本正經地找了個借口:“我過幾日便要隨軍北上了,近來諸事繁多,正好今天過來看看小妹,權當道別。”

  顧春寒的臉上飛起淺淺的紅霞,好像因為連著兩晚上張寧都在她房里,昨夜的纏綿良宵讓她白天忽然遇見有點不好意思。

  她知趣地微微作了個萬福:“妾身正要回去了,先行告辭。”

  小妹沒作聲,只是乖巧地站起來以示禮數,眼睛卻仍然瞧著桌案上的紙墨。

  平時倒沒注意,這回她和顧春寒在一塊兒,便有了對比,兩個小娘著實是相當不同的。

  顧春寒從頭到腳十分精致、是一種人為的精致,眉毛修剪過,臉上的脂粉淡妝恰到好處,連指甲也打磨上了色;而小妹離開南京故鄉後也過了兩年富貴的日子,人也出落得靚麗了,氣質上卻還是保留著以前那種清純之感,健康的青春氣息、干淨白皙的皮膚,絲毫沒有人為的痕跡,臉上竟是素顏。

  此時的女子,無論是婦人還是閨秀,只要家境殷實不用勞動的女子,本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就閒的,一般都是巧琢打扮。

  可小妹卻好似不喜雕琢,讓張寧一時間想起山間清泉等意象來。

  她現在還是要和張寧說話的,也不再與張寧計較伯父家的慘事,但和當初在南京時的關系仍然變化很大。

  張寧明白,有些東西一旦破壞了,就再也找不回來。

  “哥哥在椅子上坐罷,小荷剛燒了水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去給你沏茶。”小妹輕快地忙活起來,她以前在老家時就是個勤快的姑娘。

  張寧本來想去瞧瞧她們寫的什麼東西,然後就能找到話題聊上幾句,但他最後還是沒去看,依言坐下來等著她親手泡的茶。

  見面後的感覺,讓他覺得小妹確實是無辜的,一時間已有了決定:找機會和姚姬說說,還是讓姚二郎娶張小妹,別去提韋家的小娘。

  他看了一眼做著瑣事的窈窕背影,又回頭看門外了無生趣的冬樹,一時間心下莫名傷感。

  仿佛老了幾歲一般,張寧忍不住絮絮叨叨地開口道:“咱們的父母雖然已不在,我畢竟是張家養大的,就你一個妹子……以後小妹有了自己的家,要是還記得我這個哥哥,把我這里當成親人娘家,我便欣慰了。”

  這時張小妹已把茶端了過來,她一雙明亮的眼睛在張寧的臉上瞧著,抿了一下嘴唇關切地問道:“哥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張寧忙盡力控制住情緒,恢復淡然端起茶杯,揭開蓋子在水面上吹著熱氣。

  小妹不依,轉到他的面前追問:“你今天說話有點奇怪。記得那年南京秋闈後,你就是說話奇奇怪怪的,問你也不說,後來便出了大事……聽說你要去武昌,又要打仗,這回是不是比之前那次還要凶險?”

  張寧倒沒覺得進軍武昌會更凶險,沅水一戰後湖廣近左根本沒有了能危險朱雀軍的實力,唯一的風險只是京營有可能西調,但眼下還沒消息。

  不過這些戰場上的事小妹更不懂,和她也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他便說道:“不必瞎猜,哪里有什麼凶險?這回你們都留在常德城,很安全;我們是去別人的地盤打仗,少了許多後顧之憂。”

  他說罷嘗了一口,立刻嘗出這是嫩葉春茶,以前在茶園子呆過不短時間倒也學到一些雕蟲小技。

  微微青澀的味道,讓他回憶起往昔那些簡單的往事。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放下茶杯,張寧便站了起來,伸出手又意識到小妹大了自作主張做一些親昵的動作可能對她不尊重,手微微抬起卻不知該放下還是怎樣。

  倒是小妹自然地一把握住了他的大手。

  他溫和地說道:“我便不多留了,小妹以後要好好的,有些事該放下便放下,不是你的錯就不要背負在心頭。”說罷將她的手放開,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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