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下午五點半,市中心,某家下午茶店。
一身便裝陳丹煙、汪雨菲坐在店外的露天棚下,吃著小點。
最近一段時間,在汪雨菲的帶動下,陳丹煙也有了以前不曾有的下班後的下午茶習慣。
盡管兩女都是便裝,但出眾的姿容還是引來了店內店外不少的目光,尤以陳丹煙為主,周圍對她的目光幾乎快呈一種侵略勢。
坐著坐著,忽然陳丹煙面前桌上的手機響了。
她本能地以為應該是自己警局的下屬打來,結果劃開手機解鎖一看,信息標題竟是“小遠”。
她頓了頓,晶亮的鳳眸里劃過一抹說不清的意味。
這段時間,她和汪雨菲在外面風花雪月,似乎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在家里。
盡管母子倆偶爾還會一起在家里吃個飯,但那種狀態,更像彼此在對方心里都是個透明人。
想了想,她還是點開了信息的內容:
“媽,今晚回來吃飯不?”
照這語氣,陸遠顯然打算自己下廚。
這也是這段時間以來,陸遠主動和陳丹煙搭話。以往的母子倆雖然偶爾在家里一起吃飯,但都是零溝通。
陳丹煙摸不清兒子這條短信意味著什麼,難道忍不住了,終於打算和她坦白他和沈夜卿的事情?
想起這件事,她就無比氣憤,腦子里不斷浮現出那天的場景。
濕了一大片的沙發,濕漉漉的地毯,布滿水漬的客廳牆壁,還有沈夜卿扯破的絲襪,兒子躲閃的眼神,做錯事般的惶恐。
這一切的一切,縈繞在她心中很久。
她不知道兒子和自己的學姐怎麼會搞到一起,倆人的關系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想到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和自己的兒子搞到一起,陳丹煙心里就一陣惡寒。
這顛覆了過去學姐在她心中的形象。
這幾天她和汪雨菲廝混在一起,目的是為了放松心情。
但實際上這是一種逃避,她不想回到那個家,看到那一切有著兒子與學姐淫亂過的痕跡的東西。
但逃避不能解決問題,她作為局長,也明白這點。最終,一切還是要面對。
而且到如今,她目睹那件事所產生的傷疤也快愈合好了,她覺得她有勇氣與兒子當面對質了。
人來人往的街道邊,一身白T恤搭配淺藍色牛仔褲的陳丹煙坐在自己位置上,兩手托著下巴沉思著。
她只是靜靜思考的樣子,就婉然艷麗如一朵淡淡盛開的蓮花。
坐在她對面的汪雨菲見狀,不禁問道,“想什麼呢?”
陳丹煙回過神來,搖搖頭,抿了口桌前的咖啡,“沒什麼。”然後說,“差不多了,今天家里有點事,先回去了,下次再約。”
汪雨菲眼中劃過一絲狐疑,但還是點了點頭。她不是那種喜歡強求的人。
看著面前的女人起身、挎包、撩發,一氣呵成,簡單的幾個動作,卻就是有種其他女人模仿不來的韻味,也許,這就是天生麗質吧。
汪雨菲心想。
最後,回以汪雨菲一個微笑,畢竟這頓又是她請,而後陳丹煙便轉身離開,走路帶風,腳步飛快,穿過人群就像一條靈活的魚。
……
小洋房,一層客廳。
一身便裝打了個圍裙的陸遠在廚房里有條不紊的鼓搗著,他的手雖然鼓搗著鍋碗瓢盆,眼神卻不時瞥向外面客廳的門口,頗像個等妻子歸家的小怨夫。
沒多久,伴隨一陣鑰匙聲,客廳的大門被打開,一條包裹在淺藍色牛仔褲里的長腿邁過門檻踏進屋里,正是陳丹煙。
廚房里的陸遠自然也聽到聲響了,他沒看,心里知道是母親,他心里莫名打鼓起來,毫無理由的。
陳丹煙在門口鞋櫃換好拖鞋,怕被發現般只敢快速的掃了眼廚房,然後看了看空闊的客廳,最後還是決定上樓。
樓上到一半,廚房里傳來陸遠的聲音,“媽,一起吃飯嗎?”
雜亂無章的炒菜聲中,陳丹煙的步子頓了頓,沒多久,又繼續上樓。也不知道她發沒發聲,還是發了但被炒菜聲遮蓋了。
但聽到母親上樓步伐明顯停頓的陸遠,已經心滿意足,至少他的話母親聽進去了,大概率,這頓飯她會來吃。想到這,他炒菜也更起勁了。
陳丹煙其實沒有案件要看,最近江南市風平浪靜,她只是單純逃離那個有兒子在的客廳。
盡管她自己也搞不懂一個母親為什麼會在兒子做錯事後害怕和兒子相處。
坐在久違的主臥里,這個臥室有著她與前夫的一些痕跡。
前夫是個酒鬼、賭鬼,早些年他或許還有些靠譜,但在酒精和紙牌的考驗下逐漸露出原型,恰逢兒子陸遠大病需要醫療費,這段婚姻便走到了終點。
盡管離婚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為了穩住雙方家長,前夫還是住在這個家里,但基本形同陌路,所以如今她心里對前夫的印象只有淡淡的幾筆,都構不成完整的輪廓。
她忽然意識到陪伴自己走過這後來的一段長途的是那個正在廚房里叮叮當當的男孩,隔壁那個走廊中間的擠擠的次臥,才是她會本能感到溫馨的歸屬。
想到這,她有了一絲心定。
另一邊,歷經一番艱辛,很少下廚的陸遠總算忙活出了四菜一湯。
看著桌面上的熱氣騰騰,他沒有底氣的看了樓梯上的二樓入口,希冀著那里能夠出現那道熟悉的身影。
母親剛回來時他發出邀請後,母親所有的那下停頓,現在看來,只是單純的愣了一下,不代表他的話對母親的內心產生了什麼作用。
這確實是奢望,畢竟他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
想到這,他失魂落魄的坐了下來,拿起筷子,自己夾菜吃了起來,只是吃著吃著,莫名發現眼眶有些濕潤。
“嗒……嗒……”
毫無征兆,卻又令人無比驚喜的,二樓樓梯上傳來了低實的腳步聲。
陸遠幾乎是馬上把頭抬了起來,朝樓梯看去。
白色T恤,淺藍色的彈力牛仔褲,曼妙多姿,不是母親又是誰?
不知為何,這一刻,陸遠只覺自己的頭皮要炸起來。總之,很激動,難以形容的激動。
但陳丹煙很平靜,至少面上表現得很平靜。
她不慌不忙的拾級而下,但心里清楚廚房餐桌那邊的兒子在看著自己。
但此刻的情況不容她失態,她必須保持沉穩,否則這會損壞她在陸遠心中的形象。
看著母親逐漸向自己所在的飯桌這邊走來,陸遠內心跌宕起伏。不管怎麼說,母親肯來吃他做的飯,就代表了很多。
陳丹煙雲淡風輕的入座,拿起碗筷就吃。
陸遠也只好跟著吃。
時間緩緩流逝,陸遠一直沒想好怎麼開口。
就在這時,陳丹煙的聲音卻悠悠響起,“你沒有什麼要跟我交代的麼?”
陸遠吃飯的動作頓了頓,猶豫了幾秒,放下筷子,抬起頭來,看向陳丹煙,卻沒有馬上開口,他還是有些難以啟齒。
看到陸遠這個樣子,陳丹煙的嘴角抽了抽,像是有些生氣,接著又繼續扒飯。
沒吃兩口,陸遠的聲音適時響起,“對不起,媽。”
陳丹煙停下動作,沒有抬頭,而是兀自看著自己底下的碗筷,“你對不起什麼?”
“我……不該和沈姨亂來。”陸遠如實坦白。
盡管陳丹煙早已從蛛絲馬跡中得出了真相,但此刻聽到兒子親口說出,內心還是掀起了一陣波瀾。
她抬起頭來,看著陸遠問,“你和她怎麼發展成那樣的?”
陸遠想了想,說,“我也不清楚……偶爾沈姨不開心,會找我陪她。”
“怎麼陪?”陳丹煙似乎很感興趣。
“就吃飯、逛街……到處玩玩。”陸遠說。
“然後玩到了床上?”陳丹煙有些生氣。
陸遠頓了頓,似乎感受到母親口氣有些衝,但她說得沒錯,於是便點點頭,“嗯。”
“你倆什麼時候開始的?”陳丹煙說。
“也沒多久,就一兩個月前。”陸遠說。
“你和她做了多少次了?”陳丹煙直視著兒子的眼睛,似乎很在意陸遠的眼神里是否有撒謊的躲閃。
“沒、沒幾次,”陸遠說。
“沒幾次是幾次?”陳丹煙刨根問底。
“大概,不出五次吧。”陸遠低著頭道。
“這事語嫣知道嗎?”陳丹煙問。
“沒說,”陸遠。
“以後還做麼?”陳丹煙問。
“絕對不做了,”陸遠保證的很決絕。
陳丹煙看著兒子堅決的眼神,沉默良久,沒說什麼,而是低下頭繼續吃飯,“吃飯吧。”
吃完飯,陸遠主動要求洗碗,卻被陳丹煙攔下。
後者要他上樓看書,隨後自己干起了洗碗的活。
上樓的間隙,陸遠多了一絲心定,母親這個行為,基本代表這件事已經翻篇了。
解決完家務後的陳丹煙拿起鑰匙輕裝出了家門,來到外面小區的路上,看了眼周圍稀疏的人流,她撥通了沈夜卿的電話。
響了十幾秒才接。
“喂,”沈夜卿。
“喂,”陳丹煙。
“丹煙啊?我正忙著呢,有啥事麼?”沈夜卿語氣輕松。
陳丹煙頓了頓,沈夜卿的淡定有些出乎她想象。
畢竟這是那次事發以來她第一次打電話給沈夜卿,在此之前她無數次想撥通這個電話,想把事情問清楚,但到底她還沒面對這個真相的勇氣,如今兒子已經承認,這已經不需要了,她今晚打電話還有別的目的,“你和小遠的事,他已經跟我說了。”
那邊的沈夜卿沉默了會兒,然後沒有了剛接通電話的輕松勁兒,淡淡應了個“嗯”。
“我想聽聽你是怎麼解釋,”陳丹煙說出想法。
“小遠是個活潑開朗的好孩子,那段時間我壓力很大,是小遠讓我獲得了輕松,我和他的事,很大程度上是我在誘惑他,這不關他的事,畢竟一個血氣方剛的大學生,能有什麼抵抗力。”
沈夜卿語速平緩,“這件事,是我的責任,丹煙你有什麼想發泄的,我沒二話,今後,沒你的允許,我不會再和小遠來往了,也包括你。”
陳丹煙也很平靜,但她心里有一絲狐疑。
為什麼沈夜卿內心空虛,不找自己的董事長丈夫解決,而會找上她的兒子?
當然她和學姐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過去她就隱約感覺到學姐的婚姻關系似乎並不穩定,但具體的,學姐沒說,她也不方便過問,但如今從這事來看,夫妻倆指定有什麼隔閡,否則不會發生妻子出軌自己閨蜜兒子這樣荒唐的事。
但,一切都過去了。
“那就這樣吧,”陳丹煙沒有多余的廢話,簡單一句結束語,就主動把電話掛斷。
她是個冷靜的人,所以她不會在事發後進行無意義的言語攻擊來試圖發泄情緒,但這也不代表她心里沒有波動。
她不會真的去和沈夜卿計較什麼,但也絕不會再和沈夜卿來往了,盡管此前兩人是要好的姐妹。
另一邊,通話結束後,放下手機的沈夜卿把自己癱到辦公椅上,看著辦公室落地窗外的繁華夜景,她長嘆了口氣,眼中好似有千絲萬縷。
辦公室里熄著燈,一片漆黑,只有落地窗外對面其他大廈傳來的微弱光芒。
就在這時,桌上的手機再次響起,沈夜卿看了看,來點署名“丈夫”,看到這個世間最親戚的字眼,她的眼中卻閃過一抹濃郁的恐懼,“叮鈴鈴”了好幾聲,才顫抖著伸手過去。
小洋房二樓,在自己房間里看書的陸遠忽然聽到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音,他轉過頭。
陳丹煙抱著被褥和其他一些生活用品出現在門口,冷冷的看著兒子道,“還不過來搭把手?”
陸遠只愣了一下,就屁顛屁顛的起身來到門口,接過一部分。
鋪床的時候,陸遠主動請纓,但陳丹煙要他在一邊站著,說他笨手笨腳只會幫倒忙。
被訓了一頓的陸遠反而傻笑,母親似乎重新回歸到過去的那個樣子了。
看著母親彎著腰、翹著桃臀鋪床的樣子,陸遠感慨以後的生活終於要重回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