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卷 第8章 有心無心 心在人間
照冷翎蘭的說法,我要往西跑出二十里,然後會見到一名賣菜的大嬸,賣著奇怪的空心菜,我問她菜空心可以活,人沒了心能不能活?如果她回答不能,那就大勢去矣,若是說可以,琳賽就有一线生機。
這種對答實在很奇怪,聽起來與正統醫療無關,我只能把它理解成是某種咒術的一部分,或者是某種暗號,反正我都差點在鬧市追著人問臭烘烘的騷戾了,相形之下,空心菜什麼的,實在是小兒科。
開口先問了賣什麼菜,下一句就該問人沒心能不能活,然後等待那個關鍵的回答,但聽見那個賣菜大嬸回答“空心菜”的瞬間,我忽然覺得:;這個聲音好耳熟,緊跟著,雖然這位了不起的賣菜大嬸頭戴斗笠,帽檐還壓得低低,看不見面孔,不過我還是把人給認了出來。
“媽的咧,鬼婆,你在這里弄什麼玄虛?”
“去……你這個人真是無聊又無趣,居然連玩角色扮演相歷史事件的樂趣都不懂。”
本來我還有幾分顧忌,生怕自己說錯了話,答非所問,會破壞咒術效果,但聽華更紗這樣回答,我怒從心起,直接把屍體拋給華更紗。
“去你媽的,能救就救,不能救就說不能救,玩什麼鬼東西?你是存心玩弄老子嗎?”
華更紗掀去斗笠,隨手把屍體接過,冷笑道:“已經很久沒有人夠瞻子這麼對我說話了,不過……說了就說了吧,考慮到你現在的心情,愛說什麼就隨便說點吧。”
“廢話少講,你真有本事起死回生?”
“呃……那要看你如何對生與死下定義,我這些天跑遍附近搜集素材,花了好大力氣,這才集滿三十六只傀儡蟲……”
“等等……什麼東西?傀儡蟲?我怎麼沒聽過這種素材?”
“那是你孤陋寡聞,當年這可是名動大江南北,風靡萬千少男少女的東西,其妙用是……算了,說也說不清楚,總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還你一個會走、會跳,能說、能笑的琳賽公主。”
華更紗這個人殘忍冷血,為人極其差勁,但講到個人的專業領域,她開出的職業保證,我倒還是很信得過,聽她這樣一說,就放下心來。
“你好像也受了點傷,要不要我替你看看?”
“免了,死人扔給你,把死人醫活是無所謂,失敗了頂多變成強屍,反正死了也不能再死一次,活人給你治……嘿,省省吧。”
我說到這里,忽然想起前一陣子冷翎蘭接受華更紗的治療,冷翎蘭的真實問題是心靈控制與真氣窒礙,這些問題都只能由我來解決,那華更紗是在幫她治療個什麼東西?
“哦,那個啊……心靈控制我不擅長,她體內的失控氣輪我也不好隨便亂醫,要是壞了別人的事,那就很麻煩,我當醫生只是兼職,犯不著為了醫人而惹麻煩,所以……就是開些藥給你妹妹吃,省得她每次被你碰著就欲火焚身,順便也減輕她體內的真氣暴走,不然還沒被你上到就香消玉殞,那豈不是很浪費?”
華更紗說得直接,我聽得都有點耳根發紅,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已經問出更直接的一句。
“看你一臉春風,難道……已經和你老妹搞亂倫過了?”
說話口氣得意洋洋,一副抓著人痛腳的樣子,如果不是因為自知不敵,我還真想上去打她幾耳光。
琳賽已經交托給華更紗,我有些擔心冷翎蘭的狀況,她沒有追來,想必是去參與華爾森林中的戰斗了,她武功雖強,但眼下情勢詭異,不管是與哪方人馬戰起來都有危險,而雷曼口口聲聲說末日戰龍已毀,卻又奪走戰龍的核心,其目的何在,也是我放不下心的事。
“對了,鬼婆,有件事情要問問你,你搞出來的那個真愛……藥效確定萬無一失?”
“幾次試藥的結果,難道還不夠說明一切?
“那……服了藥的人,對愛人說的話都百分百可靠,不會有假話?”
“嘿,你怎麼會有這種誤解?我研發的是愛情魔藥,不是自白劑,你想聽實話,我大可以推薦你其他藥物,怎麼能拿真愛來當自白劑用?真是暴殄天物。”
華更紗的回答令我一呆,驚愕道:“碰著愛人都不說真話?你制造出來的是什麼鬼愛情?兩人之間連誠實與互信都沒有,這也能叫真愛?”
“愛本來就是虛幻如夢的東西,愛的時候是真愛,不愛了馬上就會煙清雲散,昕謂真愛,不過就是真實的幻夢,說明白了仍然是夢,女人說愛你那是她的事,誰叫你蠢得去信的?”
華更紗冷笑反駁,這番話正代表著她的愛情觀,我無暇去理會這個可能扯上三天三僅都講不清楚的議題,只是想到了另一個重點。
如果真愛不能保證誠實,那黛媚絲對冷翎蘭說的每一句話,其真實性……
越想越是不對,我急著要策馬離開,華更紗忽然扔了件東西給我,順手一接,發現是一柄黑黝黝的匕首,外表沒有亮光,塗了某種黑色顏料,但靠近一看,陣陣涼氣讓人眉發發寒,顯然是一柄難得的利器。
如果沒有看錯,匕首經過特殊的魔法加持,傷敵時會有特殊的屬性傷害,但究竟是見血封喉,還是詛咒加身,這個我就看不出來了。
“這是我新弄來的法器,滅魂匕首,與傳說中的戰神之斧齊名,插一下就能消滅對方靈魂,比見血封喉的劇毒更可怕!”
“為什麼給我這個?你要我表演自殺嗎?”
“不然你拿什麼去對付那些一龍牙兵?它們都下是血肉之軀,身體堅逾鋼鐵,正常情形下,你根本沒可能破壞它們。”
“哦,所以拿這滅魂仁首,只要插它們一下,就能破壞龍牙中的怨靈,果然是好法器,就是不知道在插中它們之前,我要怎麼才能不死不傷地靠近過去。”
華更紗所提供的這柄滅魂匕首,看似對症下藥,其實根本是看得到,用不著的空頭支票,別說我現在魔力全失,就算是我狀態十足,也不曉得該怎麼靠近那些邪物。召喚淫神獸是個辦法,但除了閭羅屍螳,其余的根本不足以與龍牙戰兵為敵,而若能召喚閻羅屍螳,直接決勝負就好了,哪還用得著這匕首?
不過,考慮到華更紗的個性,她會送把滅魂匕首給我,已經是非常給面子,如果還妄想她善意體貼,送佛送上西,那她肯定會先送我歸西,所以我拿了匕首,也下多話,縱馬奔馳,趕去尋找冷翎蘭。
從我離開洞窟,到此刻縱馬回奔,前後不過近一小時,華爾森林已經變成貨真價實的戰場。
森林,對精靈而言是神聖的地方,砍伐樹木更被視為罪行,嚴重的時候要以命相抵,但此刻放眼望去,華爾森林中到處是斷木殘枝,大火與鮮血四處蔓延,驅散了部分的濃霧,隱隱約約,我看見那些折斷的林木間,掛著許多精靈的屍體,或者……說是屍塊妥當一些。
有老有少,無分婦孺,淒慘的殘肢碎屍就掛在樹枝上,如果不是因為被濃霧遮住,忽隱忽現,我可能會被這一幕給刺激得吐出來。
遠處傳來轟隆爆炸聲響,其中更參雜著陣陣慘叫,可以想像那邊的戰況慘烈,精靈與龍牙戰兵正在做殊死戰,而我這時才意識到一個要命的問題,那就是龍牙戰兵血洗華爾森林的這筆血債,最後很可能會記在我頭上。
(雷曼見到我放出這些戰棋,算帳的時候,我肯定是賴不掉的,就算要推給白拉登,精靈也不可能殺去找他,這筆帳還是我要扛……媽的,那我豈不是該馬上跑路?
才剛剛想到這個,我就發現自己的覺悟遲了一步,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居然已經被團團包圍了。包圍我的不是龍牙戰兵,但也沒什麼好高興的,幾百名精靈武士將我圍住,臉上盡是不懷好意的表情。
“那邊戰得天昏地暗,你們不去參戰,跑來包圍我干什麼?聰不會是要趁這時候來算舊帳吧?”
“奉陛下之命,請法雷爾將軍與我們立刻進入王宮,接受保護。”
沒找到冷翎蘭,卻碰著這等陣仗,雖然說是要我入宮接受保護,但看這些精靈武士的架勢,如果我拒絕,後果就算不是格殺勿論,也不會好到哪去。
如果我拔出滅魂匕首,冷不防地急刺幾下,應該是可以放倒幾個精靈,但我現在要面對的,是幾百名精靈,不是區區幾個,即使能干掉幾個,剩下的放起箭來,還是足夠把我射成刺蝟。權衡利弊後,我決定不吃這個眼前虧,但為了安全起見,我還先問過大祭司是否已經入宮,得到之答案是肯定的。
像現在這樣烽火連天的險惡戰爭,身為大祭司,應該率領族中的魔法師,親赴第一线戰斗才對,但柏南克貪生怕死,會跑到那麼前线才是怪事,我早就猜他會躲到最安全的地方去。雖然我知道此人不可盡信,但在彼此尚未撕破臉之前,我對他仍有利用價值,他應該還會保我吧?
沒再多說什麼。我在這些精靈武士的“護送”下,趕赴王宮,路上我是很希望能碰到冷翎蘭,至少帶個保鏢再去赴險,無奈就是沒碰著,只得硬著頭皮進了王宮。
我的面子委實不小,葛林斯王赫然早巳在寶座上等我,這位喜歡裸體見人的暴露狂國王一看到我來,馬上就從王座上跳起,假如不是他的那支“龍根”也跟著搖來晃去,不堪入目,我應該會覺得受寵若驚。
“約翰?法雷爾,你可知你該當何罪!”
出乎意料,葛林斯王怒氣衝衝地向我質問,我吃了一驚,但不露聲色,冷靜地答道:“敝人到貴國後安分守己,從未生事,不曉得陛下所指的罪是何意?”
“哼,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
葛林斯王滿面怒容,舉手拍了一下,兩名精靈武士從後頭抬了一張擔架出來,擔架上躺著有人,還很面熟,正是那個對琳賽痴心一片的精靈軍官。
這家伙當時被雷曼給擊倒,暈死過去,後來洞窟內情況一亂,誰也管不到他,我離開地下洞窟時沒看到他的屍體,以為他已經粉身碎骨了,因為在他倒地的所在,我看到一大灘血肉碎渣,應該是他和那些隨從的屍塊,哪想到他會不在其中?看來多半是雷曼逃走時順手拉了他一把。
雷曼甘冒奇險,停留在洞窟出口處,是為了奪取末日戰龍的核心,離開的時候會順手把這家伙救出來,足見此人身分不同尋常,但他也說不上全身而退,左臥、右腿都已斷去,面上盡是血汗,好像還瞎了一眼,可以說是變成廢人了。
在那種鬼哭神號的環境下,能夠保住性命,這就已經是好狗運了,除了我、雷曼,還有一個至今不知死活的碧安卡,那里甚至沒有別的活人能走出來。不過,這個說法大概不會有人聽得進去,葛林斯王怒瞪著我,一副把我當成凶手看待的模樣,就不曉得是不是要我給這家伙抵命了。
“朕好心接待,將你奉為上賓,想不到你這人類包藏禍心,居然把朕的愛兒傷成這樣!”
“陛下且聽我一言,事情不是您想像的那……呃!什麼玩意兒?愛兒?您說誰啊?他?”
極度震驚,我有些口齒不清,說的話也顛三倒四,但我所聽到的這件事委實離奇。
這個精靈青年是葛林斯王的愛兒?葛林斯王共有三子,二王子倫斐爾、三王子雷曼,我俱已見過,傳聞中體弱多病的大王子與此人年紀不合,他沒理由是大王子,那麼,難道他是像碧安卡那樣的私生子女?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葛林斯王向我發出怒吼,“不錯,他就是朕最疼愛的第三王子,雷曼,格蘭納斯,斯特丁,不然你把他傷成這樣的時候,以為他是誰?”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打在我腦門,令我有天旋地轉的暈眩感。這個青年就是三王子雷曼?那我一直以來講過話,還交過手的那個人又是誰?一個索藍西亞怎會有兩個三王子的?
這個震撼太過劇烈,重大打擊之下,我的雙腿好像灌滿了醋,又酸又軟,支撐不住身體重量,踉蹌後跌,險些要一跤跌倒在地,忽然後方伸來一只有力的手臂將我穩穩扶住,同時,一個聲音在後頭響起。
“是啊,這位正是本國的三王子雷曼殿下啊,說起來兄弟你還見過他好幾次的,照理說不該不認識啊?怎麼現在一副見到鬼的樣子?嘿,這樣子很不禮貌,不好啦!”
熟悉的蒼老聲音,正是大祭司柏南克駕到,他笑咪咪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和藹友善,但不曉得為什麼,此刻看在我眼中,竟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一見到大祭司,葛林斯王立刻變了表情,笑得非常燦爛,親熱地打著招呼,就差沒有過來握手了。這或許可以說明大祭司所受的重視與寵信,但考慮到葛林斯王前一秒還是如此暴怒,氣得像是要炸了肺,後一秒卻笑逐顏開,仿佛把剛才的憤怒忘得干干淨淨,這種劇烈反差就絕對不正常。
刹那間,我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張巨大的陰謀之網,而來索藍西亞後所見到的種種不協調,全都在我腦海中閃過……
這個籠罩在濃霧中的迷失國度,荒唐的國王與臣下,錯亂的價值觀……如果說,這一幕幕似是而非的滑稽劇,在其背後都有一個合理解釋,那麼就是有某個人主導、影響了這一切,並且樂在其中,而這個人……
驀地,我想起了那張從我胸口幻化出來的魔法字條,上頭所寫的兩行字,“織芝命危”、“殺大祭司”雖未署名,但我知道這是倫斐爾所發,本來我一直把這當成是某種要脅,但如今看來……
我轉過頭去,怒道:“怎麼搞的?這個人是雷曼?那一個又是誰?你不是說那個人是雷曼王子嗎?”
大祭司一臉無辜,甚至還說得上委屈,道:“哪有啊?我從頭到尾有說過那個人是雷曼嗎?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看到年輕精靈就當是王子,我只是順著你的話說而已,嘿,這樣子不好啦。”
表情無辜,眼中卻閃著得意的神采,瞧這表情,我想大祭司可能正在等我問他那人到底是誰,所以我搖了搖頭,嘆道:“老哥哥,你說得對,這樣子是不好,你他媽的還是去死吧。”
話聲甫落,我閃電出手,在任何人都還來不及反應前,將早就暗扣在手里的滅魂匕首插在大祭司胸口,這一下動作既快,事先沒有預兆,彼此的距離又近,當大祭司察覺時,滅魂匕首已經狠狠地插進心窩。
“呃!你……”
大祭司臉上露出驚愕表情,慢慢地軟倒下去,我快速後退,免得被他瀕死一擊,同時抽出破魔槍與百鬼丸,作為最後的護身物。我殺了大祭司,這些精靈怎麼可能會放我好好出去,只能憑著這兩件東西做最後一搏了,但破魔槍是汲取我自身元氣為彈藥,以我現在的體能,胡亂射擊,可能幾槍過後就腿軟倒地,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須得小心。
滅魂匕首的傷害,主要是針對靈魂,如果華更紗沒有吹牛,靈魂遭到破壞的大祭司應該已無能回天,即使她是吹牛的,這一刺正中心窩,我扎下去的時候都還感覺到心髒怦怦跳,絕不可能出現什麼心髒偏右的詭異情形,換句話說,柏南克這老小子非死下可。
但隨著大祭司倒地,我發現了兩件奇事很不對勁。
第一,看見位高權重的大祭司遇刺,殿上的葛林斯王,還有一眾精靈武士都沒有反應,不驚不怒,反而像是被扯斷线頭的傀儡,眼神空洞,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一下。
第二,大祭司的要害被刺,雖然倒地,卻沒有流出鮮血,只是冒出一絲絲邪異的黑氣,情形詭怪莫名。
這兩點就已經夠怪異的了,更糟糕的是,本來已經倒下的大祭司,不曉得哪來的力氣,居然以手撐地,搖搖晃晃地又站了起來。
我還沒聽過有什麼生物要害被刺一下,會不流血只冒黑氣的,更別說心髒被刺,居然還能再站起來,這……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唔……”
後方傳來一聲痛楚的呻吟,我回頭望去,發現這聲呻吟來自葛林斯王。雖然在場的所有精靈,都還是一副沒有靈魂的空洞模樣,但葛林斯王的臉上卻開始出現了表情,他好像非常痛苦似的抱著頭,臉孔因為極度痛楚而扭曲,最後終於承受不住,單膝跪地。”嘿,不愧是索藍西亞的王者,好像開始清醒了的樣子……”
聲音來自我的正前方,我轉頭一看,差點被眼前的東西給嚇到。站起來的大祭司,全身被一團邪異的黑氣所籠罩,整個形體似虛還實,不住搖晃,我不曉得眼前的這個東西究竟是幻影,還是真實存在,但隨著形體變化,本來蒼老的外表迅速變得年輕,皮膚上的皺紋消失,回復光澤,才一轉眼就變成了一個英氣勃勃的精靈青年。
去老還少,這固然值得訝異,但那張面孔我卻非常熟悉,盡管我之前已經猜到七八成,可是面對真相揭曉,看見那張臉,我仍是禁受不住激動,低叫出聲。
“雷……雷曼……”
無庸置疑,我眼前的這個“精靈”就是我之前所認定的雷曼王子,雖然沒有希望號角在手,但他就是他,這點絕不會有錯。
一下子是大祭司,一下又偽裝王子,從頭到尾都只是他,又扮巫婆又扮鬼,我完全落入他的算計,被玩弄於股掌之中,就是不曉得他真實目的為何。
“驚奇嗎?訝異嗎?不用露出這種表情,這只不過是東方的氣功術,當功力凝運至巔峰狀態,肉體短暫回復年輕,雖然時間維持不長,卻可以重享青春的美好,是我所剩無多的幾個娛樂之一。”
我面前的這個生物緩緩說話,而我也想起來,之前每次碰著年輕的他,都發現他在運功戒備,那時一直覺得奇怪,以我與他之間的實力差,他對我怎樣都不用這樣防備,反倒是我該提防他才對。哪想到,運功是沒錯,但不是為了戒備,只是為了返老還少,維持年輕的外表。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以你膚淺的見識,我很難向你解釋清楚,雖然這些年我一直在這里當大祭司,不過在這之前,我倒是比較喜歡龍王陛下這個稱呼。”
從這句話里透露出一個重要訊息,這個精靈……這個生物,不是真正的大祭司柏南克,可能不曉得在什麼時候,真正的柏南克就已經被他干掉,然後便為他所取代,以大祭司的身分在索藍西亞活動,進行他的陰謀。
“說起來我要謝謝你,在這段不長的時間里,你給了我不少的娛樂,其實我不想這麼早殺你的,畢竟你讓我開心了一段時間,又對我有大功。若不是你的到來,我也無法取回原身,要一直被困在這老朽的軀體內……”
“你說……什麼東西啊”“聽不懂嗎?哈哈,無所謂啊,你本來就不需要懂的,只是我太過苦悶,想把這些話找個人說而已。你應該要覺得很榮幸,可以聽我說這此一話,還拉著這麼一大票人與你陪葬,哈哈哈,等會兒我消化掉你的時候,一定會記得向你說聲謝謝的。”
大笑聲中,他的身形漸漸分解,化作一道黑光直衝天際,而他剛才所站之處,則留下了一團拳頭大的黑色氣旋,快速轉動,發出強猛氣流,激烈吸扯著周圍的事物。
地毯還有一些壁掛裝飾首當其衝,被黑色氣旋吸扯過去,與黑氣一接觸,馬上被腐蝕分解,而黑色氣旋吸收了這些,體積迅速壯大。眼前這情景如此明顯,再與“消化”這個詞稍做聯想,我哪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正想第一時間逃離此地,黑氣突然大盛,瘋狂吸卷大殿上的所有事物,吸力之大,將人扯得立足不穩,我要不是見機得快,馬上抱住一根柱子,穩住身形,早就被扯過去沒命了。
然而,我這樣也只是苟延殘喘,拖延一點剩余時間而已,黑色氣旋的吸力不但越來越強,本身體積也迅速擴大,尤其是當幾個靠得近的精靈武士被吞噬下去後,吸收了生人血肉的氣旋吸力更大,抱著柱子的我都被扯得離地而起,要不是有根柱子可抱,早就被扯過去了。
情形與大日天鏡發動時相仿,但有一點更要命的地方,就是黑色氣旋吞噬生物後,體積迅速增大,這樣到最後,我就算能不被吸扯過去,也仍會被氣旋吞下,糟糕之王。
情勢正千鈞一發,忽然,巨大的吸扯力量止住,我一下子摔到地上,還來不及慶幸自己得救,就看到眼前一道健壯雄偉的身影,發著雪亮的白光,擋住了黑色氣旋,為我爭取到生機。
“葛、葛林斯陛下……”
赤裸的精靈王者,短短時間內看來好像消瘦、憔悴了許多,披頭散發的模樣非常狼狽,身軀雖然強壯,但也沒有了那種肌肉男的感覺,眼中更是不見笑意,盯著那團黑氣,模樣無比認真,仿佛正統領萬軍抵御強敵,真正有了那種王者氣概。
葛林斯王也是個出色的術者,他以自身魔力壓制這團黑氣,看來很不輕松,甚至可以說竭盡所能,因為才只是一下子,他就痛苦得面容扭曲,雙臂也筋肉爆裂,鮮血橫流……
“人、人類啊……”
葛林斯王沒有回頭,聲嘶力竭地叫道:“朕被那邪物迷失了心智多年,直至現在才清醒……現在的朕,只能短暫支撐,沒有能力離開了,你……能答應朕的請求嗎?”
也輪不到我不答應,我只要敢說個“不”字,這位精靈王者兩手一松,我也一樣得陪葬,至於他要我答應什麼,用屁眼想都想得出來。
“陛下放心,我必竭盡所能,帶三王子離開,更發誓會為您報仇雪恨。”
“……是嗎?那朕……就安心了……”
情勢緊急,我連忙從擔架上抱起雷曼,或許是因為沒了一手一腳,這位正牌的精靈三王子並不重,很輕松就可以扛著跑,我扛著他狂奔出去,才剛剛衝出大殿,就聽到後頭一陣恐怖的撕裂聲響,濃烈黑氣瞬間大盛,猶如海潮怒濤,鋪天蓋地直涌過來。
“啊!陛下,你怎麼不多撐久一點啊?”
一腳才剛出大殿,眼見黑氣即將吞沒我與雷曼,我腦中只想到一個問題。
(要命,剛剛答應替人報仇,這下子誰來替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