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容沒想到她開口第一句話會說這個,心里有些說不出來的悶,“不要妄自菲薄,沒什麼值得不值得的。”
反正她不救,張少楚也會去救,這是她心甘情願的選擇。
“我身世伶仃,即便是死了也沒多大影響,可是你不同。”徐意如抿了抿嘴唇,眼底閃過一絲黯然。
“別胡思亂想。”陳容笑了笑,暗道一聲傻姑娘,拿起軟枕墊在她身後讓她靠著,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以後我來保護你。”
陳容的眼睛很亮,嘴角上揚著,眼底只倒映著徐意如的模樣。
窗外的天光已經黯淡下去了,可雪卻映得天地通明,院子里時不時傳來折竹聲。
徐意如看著陳容的臉,神色有些怔忡,睫毛顫了顫,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你這樣說,我會當真的。”
她不該擁有,害怕到頭來還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可是又貪心的想要擁有著這份溫暖。
陳容點了點頭:“我說的是真的啊。”
徐意如眼眶有些泛紅,抱住了陳容,臉埋在她的脖頸臉,低低地啜泣著。她其實也會害怕,也會委屈,也會忍不住怨恨把她推下水的人。
她更加害怕伶仃於世,抓不住半點希望。
“阿容……幸好,幸好還有你……”
陳容有些手足無措,手抬起摟住了懷里柔軟的身子,拍了拍徐意如的後背,嗅到她身上清淡的香味,覺得臉頰有些發熱,“別怕,都過去了。”
喬桐梓吩咐人端了粥過來,丫鬟敲門進來看到這麼一幕,只感慨徐意如命途多舛,陳容心地善良。
丫鬟行禮後把粥放在了桌子上,“陳小姐,我們家小姐吩咐送粥過來,藥在廚房里溫著,待徐小姐喝完粥便送過來。”
“恩,好,你先下去吧。”陳容隨口應道,扶著徐意如的身子讓她坐好,拿手帕輕柔地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先喝點粥吧,我去把藥端過來。”
徐意如頷首,接過粥碗喝了一點就放下了,沒多少胃口,身體軟綿綿的,只覺得困和冷。
陳容再次推開門進來,手里端著一只冒著熱氣的碗,聲音里帶著雀躍:“外面的雪好厚啊,都可以堆雪人兒了。”
她在床邊坐下,拿勺子拌著濃稠的藥汁,耐心地吹著,皺了皺眉,味道好難聞,肯定很苦……
“良藥苦口利於病。”她欣慰地點了點頭,把勺子遞給徐意如嘴邊:“喝吧。”
燭台上的燈光搖曳著,徐意如只是看著陳容,心頭暖洋洋的,乖乖喝藥,苦澀的味道在嘴里彌漫開,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真的很苦嗎?”陳容在心里嘆了口氣,自己也喝了一口,被苦得齜牙咧嘴:“哇,這簡直苦的過了頭啊。”
不喝不知道,一喝嚇一跳啊!陳容此刻萬分想念前世的醫療環境。
徐意如抬眸看了陳容一眼,有些好笑,端過藥,一口氣喝了一大半,放下碗時咳嗽了幾聲,“咳咳咳……”
“張嘴。”
徐意如張開嘴,一顆甜膩的蜜餞進了嘴里,從舌尖甜到了牙根,壓下了嘴里的苦澀,有些後知後覺地看向陳容。
“幸好我問廚房的人要了蜜餞呢。”陳容頗為得意,把小油紙包給了徐意如,“往後喝藥讓下人備著蜜餞就行了。”
陳容折騰了一天也困得慌,說了一聲就去隔壁廂房睡覺去了,反倒是徐意如看著窗外又開始下雪了,一直都睡不著。
清早時院子里的雪已經覆蓋了一層了,下人在清掃院子里的雪,林家人來接徐意如,正好撞見徐意如和陳容在吃飯。
徐意如放下碗筷,疏遠地叫了一聲“舅母”。
“昨日多謝陳小姐舍身相救了。”林夫人客套了幾句,走過去拉著徐意如的手,一副憐憫疼惜的模樣,“意如也真是命苦,都怪舅母沒有照顧好你,我特意來接你回去,定然會好好補償你。”
“等等。”陳容擦了擦嘴,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林夫人,“既然夫人那麼關心徐妹妹,怎麼不問問她是怎麼落水的呢?”
林夫人愣了愣,心里暗道這陳容還真是對徐意如上心,便笑著回答:“我聽月娥說,是不小心摔下了湖,這天氣路滑也是正常的……”
徐意如聽著,垂落在袖中的手已經緩緩握緊了,眼里帶了些嘲諷的意味。
也不知道她是真能裝,還是真的不知情,陳容暗自嘀咕著,揮了揮手,“把人帶上來。”
徐意如疑惑地看了陳容一眼,本以為她只是想為自己抱不平,沒想到她似乎還有所准備?
林夫人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直到一個下人恭敬地進來稟告了昨日自己親眼見林家大小姐把徐意如推下了湖,才臉色大變。
“無憑無據你怎麼能汙蔑我女兒!”林夫人怒火中燒地指著跪在地上的下人,“月娥雖然嬌縱了些,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你區區一個下人怎麼敢如此造謠!”
陳容一拍桌子冷笑道:“這是太守府的下人,和林小姐無冤無仇,林夫人你還想要包庇嗎?倘若昨日沒人救徐妹妹,此時她恐怕已經玉殞香消了!”
林夫人被陳容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了一跳,一時間竟忘記了要作何反應。
“阿容……”徐意如扯了扯陳容的袖子,覺得她沒必要為自己出氣,免得鬧得難看。
陳容從來不怕事,況且她在這世上苦心經營為的也只是改變徐意如的命運而已,如果連她都不維護徐意如,還有誰能夠維護她?
任由徐意如忍氣吞聲,迷失自我,她所做的一切也是失敗的。
陳容不介意也做一回仗勢欺人的事,“要麼你就讓林月娥去陳府登門道歉,要麼就等著她身敗名裂。”
林夫人臉色蒼白,覺得難堪,咬牙切齒地看著陳容,“陳小姐,這是林家家事!”
“從今天開始,徐意如便不是你林家的人了。她有血有肉,不是任由你們輕踐的。”陳容牽起徐意如的手,聲音有些冷開口:“欺負她,還得要先問過我的意見。”
陳容說罷,也不管林夫人的臉色,拉著徐意如離開了房間,直接出了太守府上馬車回陳府了。
馬車搖搖晃晃,簾子遮擋外邊的冷意,也讓車廂里的光线黯淡了下來。
徐意如看著陳容的側臉,聲音有些顫:“阿容,為什麼……”
“我說過會保護你,是真的。”陳容抬手把徐意如的手握住了,徐意如的手很涼,不過她的卻很溫暖,語氣頗為輕松,“我六歲開始經商,順意樓的生意那麼好,就算養你一輩子都可以的。”
順意。
順意。
一世順意。
徐意如抬起眸對上陳容的堅定認真的眼神,揚起嘴角笑了,眼淚卻順著臉頰如珠輕落。真的可以,一輩子嗎?
顧氏聽到陳容在太守府做的事情,嚇得一晚上沒睡好,看到她平安歸來才松了口氣,“你真是要嚇死你娘!”
“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陳容討好地笑了笑,拉過有些拘謹的徐意如,“娘,我得罪了林家,把人家家里最漂亮的小姑娘給搶來了。”
“沒個正形。”顧氏從不曾把陳容當不懂事的小丫頭看,也知道她膝下兩個孩子都不是惹事的,心里嘆了口氣,“隨便你吧。”
不過她看徐意如長得漂漂亮亮的,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心里尋思著若能給自己當兒媳婦兒倒是不錯。
陳容又帶著徐意如去見了她爹,說了下徐意如被姐姐推下水的事情,陳有武大手一揮就准了。
“林家那一家子真是小家子氣得很,得罪了就得罪了,反正我也不把林家放在眼里。”陳有武摸了摸胡須,眼里精光一閃,“正好把他們產業給吞並了。”
陳容:“……”
她總覺得最後一句話才是關鍵!
陳文疏回來時看到徐意如也只是愣了愣,淡淡道:“給妹妹作伴,挺好。”
陳家一家子護短的性格反正是一脈相承的。
徐意如先前還不安,怕不合規矩,而自己又和林家鬧翻了真真正正落了個不知去處的下場,雖然不後悔,可是還是有些擔憂的。
這時候見陳家人都接納自己才松了口氣。
“你就住我旁邊的清漣院吧。”陳容把一切都安排地妥妥當當,斷了徐意如的後顧之憂。
晚飯後陳容讓人把庫房前朝名流的仰仙琴搬了出來,送去了清漣院,她對徐意如的熱情可謂是看的陳文疏莫名其妙。
“妹妹連仰仙琴都舍得給那丫頭?”
“名花配美人,一個道理。”陳容樂呵呵的,反正她也不會彈琴,晃了晃手上的鑰匙:“等哥哥成婚了,庫房里的東西隨嫂子挑。”
陳文疏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他對成婚之事並不熱切,相比之下,還不如想想怎麼處理好手上的職務。
不過陳容卻清楚,陳文疏雖然凡心不動,卻會在應陽雪那里載個徹底。
她在心底嘆了口氣,她哥真是讓人心疼啊,他若是孤獨終老,那陳家豈不是要絕後了?
那她打下的萬貫家財怎麼辦?
陳容若有所思地看了陳文疏一眼,看樣子得多在她母親耳邊嘮叨嘮叨哥哥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