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也有些為難,大師畢竟和尋常的琴師不一樣,他還沒有這個膽子去冒犯。
倒是陳容這一句話出來,惹得不少坐在周邊的人都低低地笑出了聲。不少人表示贊同。
慕容璃忍不住開口:“你怎麼就不懂欣賞呢?”
陳容對小二道:“算了。”
小二松了口氣,走了。
“你們都喜歡這種風格的曲子?”陳容問慕容璃。
她對琴棋書畫沒天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寫幾句詩尚可,往前聽的都是白汐高山流水的琴聲,突然還聽不慣這種。
慕容璃實誠地搖了搖頭:“我又聽不懂這些。”
“既然是國師大人要換曲子,那自然得換啊。”突然一道聲音打破了靜謐的環境。
一個穿著官服身子略胖的男人在掌櫃的陪同下走了上來,對陳容行了個禮,笑得見牙不見眼:“大人來了,怎麼也不和下官說一聲?多有疏忽,還請贖罪啊。”
掌櫃趕緊去台上和沈青瀾溝通。
慕容璃看著台上,見沈青瀾看了過來,不自覺呼吸一窒,尚未開口,便看到蘇梨聽到掌櫃的話冷笑了一下,抱著二胡走了。
沈青瀾自然也跟了上去。
慕容璃下意識追出去了,陳容被這位官員熱切地拉著說話,一時間脫不開身,吩咐侍女去跟著慕容璃。
“大人這一路來也辛苦了,不如下官為大人辦個接風宴?”男子好聲好氣的。
陳容雖然只是個女子,可是歷朝歷代也不是沒有過女官的,況且當今聖上迷信得很,十分重用國師,而玄學大師們在這個朝代地位十分高。
如今陳容受重用,大家自然都得好好結交。
“那就勞煩許大人了。”陳容沒拒絕,她得多結交一些官員。
又是噓寒問暖了一陣,許大人看陳容似有急事,才讓她先離開了。
陳容下了樓,在後院找到了慕容璃。可是她正在和那二人說話,她便在回廊的竹子後邊站著,沒有走出去。
“我知道不是你為難我們,我們夫妻二人倒是給你添麻煩了,不知道那位國師會不會為難於你?”沈青瀾說話溫聲細語,倒是個十分有涵養的君子。
“不會,她……她是我好友,性格很好。”慕容璃道。
蘇梨卻冷笑了一聲,拉著沈青瀾的胳膊,“阿璃如今倒是順風順水,竟已經和國師成為好友了。戲班子竟然都這麼厲害,當初說不攀附權貴,想來也只是說笑。往常是我在下邊看你唱戲,如今是做看客,感覺可好?”
沈青瀾皺了皺眉:“蘇梨,何必這麼說?”
慕容璃抿了抿唇,沒有搭理蘇梨,看著沈青瀾,“師兄當初離開了梨園,一別便是兩年,如今過得可好?”
“能夠吃飽和暖,尚可。”沈青瀾回答,猶豫著問:“已經很久沒有戲班子的消息了,如今大家都還好嗎?”
慕容璃點了點頭:“梨園改了名字搬了地方,如今到處表演,收入十分可觀,不過我已經……”
蘇梨打斷了慕容璃的話:“好了,今日的錢反正也賺不到了,我們走吧。畢竟比不得飛黃騰達的,我們還得為生計發愁。”
陳容聽得莫名其妙,這個女人對慕容璃很大的敵意啊,而且這沈青瀾不是大師嗎?過的那麼寒顫,多半是帶著這個脾氣大的豬隊友吧?
“我們住在三里客棧,你何時有空一起吃個飯?”沈青瀾對慕容璃道,對蘇梨似乎也無可奈何了。
慕容璃搖了搖頭:“不必了。”
她自然不會這麼沒眼色。
“是了,我們吃的那些東西,人家怎麼看得上眼?”蘇梨哼了一聲,“人家出入的都是富貴地方,吃的也不是尋常物,你真當她還是當年那個小雜役?”
慕容璃一時間有些窘迫,沈青瀾正要開口說她。陳容卻走了出去了。
“阿璃,我找你許久了。”陳容站到了慕容璃身邊,故作驚訝地看著面前的人,“這位大師竟然和你認識?”
“他是我師兄沈青瀾,這位……這位是我以前班主的女兒。”慕容璃給陳容介紹,“叫做蘇梨。”
“哦,既然是舊識,自然也該請人家一起吃個飯,你倒是不周到。”陳容笑呵呵道,“沈大師,賞臉吃個飯嗎?”
沈青瀾驚訝於一個女子竟然是國師,而且陳容的容貌和氣質皆不俗,正要拒絕,可是蘇梨卻率先答應下了。
“國師請的,自然要吃。”
沈青瀾眉心里帶著些苦澀。
慕容璃拽了拽陳容的衣擺,暗道她想做什麼。
陳容吩咐小二再准備了一個包間,四個人上了三樓。
慕容璃坐著很尷尬,沈青瀾正在倒茶,站起身要給慕容璃倒,可是陳容卻先一步拿起了另外一個茶壺,給慕容璃倒上了。
“這個溫度可行?”陳容貼心地問:“你想吃的糖人我已經吩咐人去城西買了,很快便會買回來了。”
“為何要那麼遠去城西買?”慕容璃愣了愣,“該不會是我上回說最喜歡那里的吧?”
陳容笑而不語,一副默認的模樣,掃了沈青瀾一眼,“大師這次在安康住多久?”
“估計要有些時間,陪我夫人治病。”沈青瀾神色微妙,“她眼睛不大好,如今已經看不清東西了。”
陳容嘆了口氣,安慰了幾句,道:“阿璃不是認識許多太醫嗎?可以介紹給你師兄啊。”
慕容璃握緊了茶杯,狐疑地看著陳容,這家伙是不是記仇要禍害算計自己?
“你竟然還認識太醫?”蘇梨驚了一下,不過還是輕蔑的態度:“看來當初我父親說你前途無量,還真是。”
“哦?”陳容被勾起了興趣,問:“你可否和我說說阿璃以前的事?”
蘇梨只當慕容璃是攀附了國師,便勾了勾嘴角:“阿璃當初被我夫君帶回梨園,當個雜役,我父親惜才,見她長得不錯,便讓她跟著學。”
“沒想到她還真是吃這碗飯的,演戲十分了得。”蘇梨說著贊嘆的話,可是語氣里卻有暗含著別的意思。
“別說了。”沈青瀾拉了拉蘇梨的胳膊,怕她胡說八道下去。
慕容璃臉上也神色黯淡了。
陳容去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梨:“說啊,我正好奇呢,認識阿璃幾個月,卻未曾知曉她的過往。”
“她可很是忠貞,小小年紀便成了我們戲班子的搖錢樹,我們那里的縣令看上了她,要強娶,她不肯,我父親安排人讓她逃了,可是那縣令很生氣啊。”她聲音一頓,輕描淡寫的語氣,“所以便放火燒了梨園,只有我父親沒從大火中逃出去。”
沈青瀾高聲道:“蘇梨,別說了!”
蘇梨卻不聽沈青瀾的話,“我父親托付了我夫君照顧我下半輩子,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是夫君求父親保護阿璃的,是不是一個個的都痴情又好心呢?”
沈青瀾臉上沒什麼血色,他們之間的糾葛,為何要在陳容這個外人面前挑破出來?
陳容一愣,看來這個沈青瀾對慕容璃還是挺夠意思的。
“對不起。”慕容璃的身子微微顫唞起來,看著蘇梨,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可是我已經為我的過錯付出了代價了。”
“你沒有錯。”沈青瀾擔憂地看著慕容璃。
蘇梨輕嗤了一聲,手里轉著杯子一副看透一切蔑視終生的感覺。總歸是所有人對不起她的,“裝無辜有什麼用?”
慕容璃看了陳容一眼,怕誤會自己是如何無情無義,直接反駁了蘇梨,“當初若不是你在縣令面前故意說那些惹事的話,也不會有後來的事情。”
“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咯?”蘇梨的情緒有些激動。
陳容按住了慕容璃的手,讓她不要站起來,對沈青瀾道:“這事情也都過去了,便罷了。我會安排太醫為你夫人治病。”
沈青瀾道了聲謝。
蘇梨有些意外陳容的態度,“國師知道阿璃是這樣的人,還能夠和她結交?不怕也成了她的獻祭品?”
陳容笑了一聲,對上慕容璃不服氣的眼神,語氣和緩:“我平日里都要看她臉色過日子的,怎麼敢對她有意見?況且我眼睛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蘇梨臉色一變,陳容這是在諷刺她是個瞎子不成?
慕容璃白了陳容一眼,“我何時讓你看臉色了?”
陳容苦澀地笑了笑,這人真是不自知。
“多謝沈夫人讓我知道了阿璃往日過得這麼苦,捫心自問,我平日對阿璃還真是苛待了。”
“國師,真是客氣。”蘇梨覺得事情的發展方向很出乎意料?
沈青瀾終於忍不住問:“敢問國師和我師妹是何關系?”
我師妹?
陳容聽著這親密地稱呼,幾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
慕容璃眼巴巴的看著陳容,很是感激她沒有聽信蘇梨的話,還肯站在自己這邊。
“她……是我徒弟。”
沈青瀾突然被茶水嗆到了,咳嗽了起來。
“國師倒是好心,認一個戲子做徒弟。”蘇梨脫口而出。
陳容開口解釋:“我想沈夫人對阿璃是有些誤會的,阿璃身份尊貴,唱戲也不過是興趣愛好陶冶情操罷了。”
慕容璃狐疑了,陳容今日真是給足了她面子啊。
蘇梨一愣:“身份?”
“哦,你不知道啊?”陳容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說了,免得你們相處起來不自在。”
慕容璃的手在桌子下戳了陳容一下,讓她別說了。
陳容卻握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遞給她一個深沉地眼神。心里暗想著,這小丫頭前腳剛撩了自己,後腳遇到老相好便要和自己劃分界限了?
慕容璃對上陳容帶了些危險的眼神,不自覺乖順了下來。扯回了手,暗戳戳腹誹陳容喜怒無常的。
沈青瀾目光沉沉地看向了慕容璃,早幾日聽說皇帝從梨園接回了公主,寵愛非常,傾盡了工匠之力為她修建最高的宮殿和玉台。
如今慕容璃出行,國師隨侍,那位公主便是她了吧。
“是在下眼拙了。”沈青瀾笑了笑,覺得自己和慕容璃之間的鴻溝更加大了。
早在當年,便已經注定了沒有任何緣分了。如今看來當初也是正確的,高攀不起。
“師兄……”慕容璃抿了抿唇。
陳容卻突然站起來,把慕容璃拉了起來,出了包間。
“你做什麼啊?”慕容璃到了外邊,忍不住反抗。
陳容在長廊里,突然回過身把她往邊上一推,把她抵在牆壁上,手撐在她臉頰邊上。
低頭看著她,語氣沉沉:“我作為你的師傅,不允許你和有婦之夫來往。”
“光會彈琴也算不得什麼,跟他在一起只能喝西北風……不好意思,我不是諷刺他窮,只是稱述事實。”
慕容璃抬頭看著陳容的眼神,本來想打趣她是不是吃醋了,可是到口卻變成了,“你有病嗎?”
陳容內心受到了傷害,聲音低啞:“……女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