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剛蒙蒙亮時東陽街上便陸陸續續響起了放鞭炮的聲音,陳府最為熱鬧,陳容被炮仗聲吵醒時還沒睡夠,在被子里裹著懶洋洋地翻了個身,起床梳洗。
外邊陽光很好,冰雪也有些消融了,梅花開的真是最熱烈的時候。
留香捧著新衣進屋子,滿臉都是笑容:“小姐新年快樂。”
陳容拿出抽屜里的紅包,遞給了留香,“留香也是。”
留香開心地收下道了謝,把托盤放在了桌子上,服侍陳容穿衣,“小姐今日可要和夫人一起去顧家?”
陳容搖了搖頭,任由留香往自己頭上的發髻上插朱釵步搖,“不去,今天和哥哥說好了去燈會的。”
以往她嫌燈會人多擁擠沒什麼樂趣,寧可去外祖父家閒坐著,說起來這是她第二次去燈會。
頭一回是被陳文疏帶去的,只不過最後意興闌珊的回來。
她拿著一根金釵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明日親戚們都會來,我也認認人啊。”
銅鏡中的少女已經顯露出了姿色,眉眼靈動,小巧的臉上粉黛未施卻唇紅齒白十分好看。
利落的單髻上壓了金步搖,一身明艷紅衣,顯得極為嬌貴。
留香把陳容的頭發再順了一下,暗暗驚艷,“待小姐及笄之時,只怕這江南的媒人要把咱們陳府的門檻都踏破的。”
“我不過是出門一趟,沒必要打扮的那麼有錢吧?”陳容覺得飾物壓的頭疼,忍不住嘆了口氣。
幸虧是治安好,不然她這明晃晃的行頭無論到哪兒都是肥羊。
留香卻按住了陳容要取發簪的手,“夫人說今日要您打扮的喜慶些。”
陳容眉頭一挑,向來對她采取放養政策的母親怎麼突然想起來插手這種小事了?
留香合上陳容的首飾盒,“小姐快去前廳用早飯吧,夫人和老爺都在等您呢。”
陳容納悶地出門,正巧在長廊里遇到徐意如,難得她穿了一身藍色的衣裳,裙擺逶迤,發髻上別了幾朵小花,藍白流蘇墜在兩側青絲間,青絲如潑墨一般,清水芙蓉亭亭玉立。
“真是仙女啊。”陳容忍不住暗自嘀咕。
她慶幸把徐意如帶了回來,不然在林家指不定要受多少欺負呢。陳容突然就涌現出一種自己人怎麼看怎麼完美的熱切。
徐意如注意到陳容踩著雪上了上廊,眼里閃過一絲察覺不到的神色,停下腳步等她,“阿容今日很美。”
若是別人這麼夸,陳容也只會笑笑過去,可徐意如夸自己,她卻覺得真誠無比,有些不好意思,“是嗎?我娘讓我今日穿的喜慶些。”
待她走到了面前,徐意如才淺笑著抬手把她身上的白裘理得妥帖了些,“嗯,新年確實要圖了好兆頭。”
陳容垂眸對上陳容溫柔的眼眸,忍不住跟著笑,心底不自覺的柔軟了幾分。
很想說徐妹妹也很美,可是話到嘴邊諾囁了幾下,總覺得有些故意附和的感覺。
算了,反正徐妹妹有多好她心里是知道的,也不必說出來。
“一直看著我做什麼?”徐意如有些疑惑的看著陳容,摸了摸臉頰,“我臉上可是有髒東西?”
陳容趕緊道:“沒有,我只是分神想了些事情而已。”
按陳容的計劃,她和徐意如還有陳文疏和喬桐梓,一行四人去燈會游玩,好好陪徐意如散散心,然後趁著晚上放煙花人多就把喬桐梓給綁了,慫恿她哥去救人,醞釀一場愛的小火花。
本來每一環都准備的萬無一失,可她千算萬算沒想到竟然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她死對頭張少楚,一個是她哥哥的同窗好友,有江南小詩仙之稱的殷廣陵。
陳容揉著袖子懊惱非常,這兩個人的存在實在是格外的扎眼啊。
陳文疏笑著向殷廣陵介紹自己的妹妹,完全無視了陳容火辣辣的視线,“這便是家妹陳容。”
陳容笑的有些客套,抱拳:“久仰大名。”
殷廣陵生的風流俊俏,身姿修長且和善有禮,陳容嘆了口氣,如果擱在平日里她也是很欣賞這人的,可是今日該怎麼甩掉這個麻煩還是個問題……
殷廣陵被陳容的做派搞得有些好笑,一挑眉頭,“在下想結識陳小姐已久,今日一見果然不虧是江南第一美人。”
陳容干巴巴的笑著,心想,美色都是外在,你那是沒看到我內在的才華。
“膚淺。”張少楚哼了一聲,提前一步毫不委婉的道出了陳容心里的想法。
徐意如多看了張少楚一眼,原本因為殷廣陵的話微蹙的眉頭也舒展開了,勾了勾嘴角有些忍俊不禁。
這人難得和自己有同樣的看法呢。
“來者是客,張公子這麼說實在是太過分了。”陳容有些無語地看了張少楚一眼,滿臉的不贊同,心里想的卻是,非常好,干得漂亮啊少年!
張少楚很納悶,“你也知道來者是客?我怎麼就沒看見你對我客氣一點呢?”
想他身家才貌都如此出眾,何時受過挫折?唯有這陳容,不僅對他愛答不理,還老是一副他是禍害避之不及的模樣,讓人惱火。
陳容嘴角抽了抽,“這都哪跟哪啊,我們那麼熟了,和外人肯定不能一般對待。”
這才差不多,張少楚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淡然從容的殷廣陵,區區外人而已,不足為懼。
不過……他想起來陳容身邊那個小尾巴覺得有些頭疼。
他是真的怕了徐意如,女人就是麻煩啊。
徐意如不喜熱鬧,略帶歉意的對陳容道,心事繁多,“阿容,你們去玩我便不去了。”
陳容想著徐意如會不自在,可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待著,“白天沒什麼好玩的,等晚上我們一起去看煙花如何?”
徐意如不想拒絕陳容,便點了點頭,“嗯。”
倒是殷廣陵毫不覺得自己是個累贅,淡淡地笑著看著徐意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臨走前顧氏把陳容拉到了一邊,一臉深意地叮囑陳容好好招待好殷廣陵。看殷廣陵那熱切的眼神就跟看女婿一樣。
陳容恍然大悟地看向了陳文疏,莫非她哥也想算計她?!
“哥,你是故意的?”陳容蹭到陳文疏身邊,咬牙切齒的問:“你是不是在娘面前說了什麼?”
陳文疏深不可測地笑了笑:“殷兄是個好人,你值得擁有。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報答你每天在母親耳邊念叨我的婚事,不必謝我,兄妹互相關懷是應該的。”
陳容失望地後退了兩步,顫巍巍地指著溫潤俊雅的陳文疏,“哥,你變了,我才十一啊,你簡直是喪心病狂!”
“未雨綢繆。”陳文疏淡淡地吐出這四個字,笑著走了。
陳容這才知道自己竟然低估了她哥,原本心頭那點兒愧疚也消失的一干二淨,看來這將是一場高手過招的戰役啊。
陳容暗戳戳地握緊了小拳頭,她陳某人,必勝!
城里張燈結彩,街道兩邊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大年初一尤其熱鬧,商販們也都喜氣洋洋的,富陽城里節日氣氛很濃烈,晚上還有戲班子免費演出,惹得不少人早早趕去等著。
陳容一行人隨從護衛眾多,在街上走著實在是矚目。
“你看起來不太高興?”喬桐梓穿的嚴嚴實實的,捧著一只香糯的饅頭在吃,一身鵝黃色的絨裙,打扮的簡簡單單的。
陳容看了眼悶頭不說話的張少楚和總是似笑非笑的殷廣陵,翻了個白眼有苦說不出,繞過了這個話題,看著她手上的大饅頭,“你家苛待你了?”
堂堂太守府千金,居然捧著個饅頭招搖過市。
“這叫做提前體驗生活。”喬桐梓揚眉道,眼睛里亮晶晶的,“我准備去參軍,我哥已經答應了。”
“厲害了。”陳容忍不住夸贊。
就在這時候,張少楚突然開口了,“陳容,你吃不吃糖葫蘆?”
陳容愣了愣,轉眸看向張少楚,十分真誠地回答:“朋友,不用了,我現在很飽。”
“哦。”張少楚有些尷尬,仰著下巴有些傲氣道:“我就是看你一直盯著別人的饅頭,以為你餓。”
陳容:“……”
喬桐梓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覺得這兩人特別有意思,很識相的走到陳文疏身邊去了,把位置讓給了張少楚。
張少楚很滿意喬桐梓的行為,咳嗽了兩聲,到陳容身邊指著路邊豪華的樓閣道,“這間珠寶鋪是我家的,今天是春節,看在我們的友情上送你一套首飾,你自己去挑吧。”
“不用了,我又不缺……”陳容心里彌漫著著一股不安的感覺,堅信男主身邊除女主外必是炮灰定律,更加確信自己拿錯了女配的劇本。
喬桐梓打斷了陳容的話,“我正好要買支朱釵,陪我去看看吧。”
陳容跟著進去,看著掌櫃擺出來琳琅滿目的飾品,眉頭一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情的發展有些不對勁,明明是她要撮合喬桐梓和她哥,怎麼到頭來好像是她被坑在其中了?
“好看嗎?”喬桐梓拿著一支白玉蘭翡翠簪詢問陳容的意見。
陳容剛要義正言辭地表達自己的憤慨,可是看到簪子時突然目光一滯,拿過簪子,目光柔和了許多,“好看……”
掌櫃樂呵呵地笑了:“陳小姐好眼光,這可是我們鋪子里頂尖兒的料做的,獨一無二。”
陳容點了點頭,語氣不自覺軟了下來:“徐妹妹肯定很喜歡,這對耳墜也很慘襯徐妹妹,還有這個……都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