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嘛,吃喝玩樂。
盛情難卻之下薛崇訓如約赴宴,實際上他還沒去就能對晚上的節目猜個大致……
別說什麼歌舞盛宴,歡聚一堂雲雲,用腳指頭都想得出來內容就一個:喝花酒。
想來做當權者的日子還是很舒服的,像這種吃喝玩樂的應酬便相當於工作,可以說事可以聯絡關系,工作都能工作得如此窮奢極欲,真是神仙也沒這麼爽。
薛崇訓脫了盔甲,發現沒把紫色大團花官袍帶出來,還在京里的家中。
於是他干脆套了一身麻布葛袍了事。
雖然這種宴會有很多有身份的人,穿得太不象話有點不太禮貌,好像有輕視的意思,但他也懶得管了。
幾個王侯官員前呼後擁,騎馬在薛崇訓一旁的是戶部侍郎劉安,他三十四歲的樣子,頗有些風度氣質。
這時劉安說道:“這曉金樓在東都的名氣可是非常大,薛郎可知它有個別號?”
薛崇訓隨口道:“我對東都又不熟,你就痛快點兒說唄。”
劉安笑道:“仄聲的曉讀成平聲的銷就是了,曉金樓又稱銷金窟,就是這洛陽周圍小有產業的富戶,在里邊玩一夜便能把家產給玩沒了……”
薛崇訓接過話頭笑道:“好在咱們去不用自個掏銀子。這種地方長安也有幾處,也不見得有什麼新鮮的,無非就是把酒肆、青樓、賭館等等玩意湊一塊兒,由家大業大有門路勢力的家族經營,讓人有地兒紙醉金迷罷了。”
“薛郎明鑒,一說大抵就是如此。”
劉安的情緒低了一些,又道,“經營曉金樓的是洛陽數一數二的大族劉家,另外還有宋家、王家等也參了股。這會兒他們想和薛郎套近乎,多半是怕牽連到李三郎謀逆案上去。這些人平日里附庸風雅,養了許多文人門客,大凡有點名氣的士人都要拉攏,關系牽扯很多,真要查上去,多少能挨得上邊。”
劉安說的倒是那麼回事,所以薛崇訓才賞臉赴宴,給那些門閥們吃顆定心丸……
他又不是傻得不著邊,為啥要無名無故地得罪門閥士族,要知道這時代士族的影響力是非常大的,就算是統治集團和他們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不過薛崇訓口上只是淡淡地說道:“劉氏確實是大族,漢朝都城就在洛陽不是?”
眾人到了地兒,果見車水馬龍熱鬧非凡,今晚這宴會名為慶功宴,洛陽高層的官吏、世家大族的成員來得很多,把門前的一條街給擠得水泄不通。
立刻就有人出門來清理大路,恭迎薛崇訓等人進門。
飛虎團衛士有的在外面警戒,有的下馬跟著進去,薛崇訓雖然穿得舊但排場卻是很大,沒人敢輕視他,多半認為他穿這身衣服故意裝比來的。
這酒樓也夠氣派,門前的一片建築群完全可以勝任所有宴席,當此時也是擺得滿滿的,樓上樓下都是桌子板凳。
進門的地方多半是給家主官員的隨從坐的,有身份的人要上樓。
宋家家主是個身寬體胖的老頭兒,一面寒暄說些吉利的話一面親自帶著薛崇訓上樓,後面一大群人也跟著上來。
薛崇訓沒來之前,他們都沒敢入席,這會兒才一塊上去。
來到一處寬敞的大廳,眾人按上下入座,薛崇訓自稱著“孤”“寡”,自然坐了上座。
奴兒成群魚貫而入,擺上佳肴美酒,穿著暴露的美女端著盤子穿梭於人間,仿佛那春天里穿梭在花間的蝴蝶一般活潑可愛。
眾人附和要薛崇訓說說戰事,也就是捧他表現一下自己的神勇無敵,高興高興。
薛崇訓清了清嗓子,要說話的樣子,廳中官吏門閥皆陸續安靜下來,正想聽聽那天花亂墜……
不料這時薛崇訓只說道:“月前前鋒抵達慈澗大敗,大軍便駐扎在新安,修整訓練一月後往擊叛軍主力,大獲全勝,這不就進城來了。”
就這樣?
宋家家主宋公是個很能掌握場面氣氛的人,但見薛崇訓不願多說,對這種裝比興致不高,便輕輕拍了拍巴掌,很快就上來很多燕肥環瘦的標致美人,到了中央表演歌舞。
薛崇訓見狀臉上露出了笑容,好像十分開心的樣子,很認真地看起來。
相比和一幫老小子說廢話,自然是美人更養眼。
他倒是一點都不偽裝,更不怕別人認為他是酒色之徒,身為王侯喜歡聲色犬馬有何不妥?
而且環視大廳,大伙的興趣明顯比剛才要薛崇訓敘述沙場神勇的時候要高,看來酒色之徒不只薛崇訓一個人啊。
杯盞交錯,眾人一面看美女一面向薛崇訓敬酒。
酒過三巡氣氛也就活潑起來,人們不再像初時那麼拘謹,大聲談笑,對美眉們的身材肆無忌憚地評頭論足,一片樂融融的場面。
每當有人來敬酒,薛崇訓便說幾句好言,借以表達自己願意和門閥和平相處的意思。
過得許久,人們大抵看得膩歪了,就有人嚷道:“宋公可別把好東西藏起來,何不讓步非煙上來?”
薛崇訓一聽步非煙這個名字十分熟悉,想起來好像是唐傳奇上的人物,但書里的故事顯然不太可能是真的,而且時間好像和現在對不上,應該不是同一個人。
或許這個名字好聽歌妓喜歡,取了一樣的藝名而已。
饒是如此,薛崇訓也頓時有些興趣起來,只是自持身份沒和大伙一起喊。
“步非煙!步非煙……”眾人的呼聲越來越大。
宋公那表情好像還真有些舍不得把人喊出來一樣,莫非那歌妓確是個人物?他越是舍不得薛崇訓越是好奇,便笑道:“宋公藏嬌呢?”
薛崇訓發話,宋公沒法子了,只得說道:“豈敢豈敢……來人,請非煙上來。”
坐在薛崇訓旁邊的劉安說道:“這步非煙不只是曉金樓的花魁,更是東都二十四樓連續三年的花魁,艷壓群芳無人能敵,很受東都士人、紈絝的追捧,每次出場都能讓宋家賺得缽滿。”
“這麼牛?”薛崇訓笑道,“那今晚我可要吃到好東西了。”
“這……”劉安愕然道,“薛崇訓是想讓非煙侍寢?”
“有何不可?”薛崇訓道,心說老子作為征服洛陽城的王爺,讓個歌妓侍寢還辦不到?多少女人哭著喊著要讓我上我還忙不過來呢。
劉安沉吟道:“薛郎要來強的自然辦得到,東都誰敢為非煙出頭和王爺叫板。”
“強的?”薛崇訓也有些吃驚了,“我還犯得著來強的……堂堂大唐郡王看上她,莫非這區區一個花魁還不願意了?”
劉安強笑道:“傳言這非煙喜歡士人才子,對於王爺這樣的……霸王,大抵是不甚喜歡。而且她有宋家的人做靠山,一般人不敢強求,真正的賣藝不賣身,如今還是黃花,要說心甘情願地奉獻,恐怕……”
“賣藝不賣身?待價而沽罷了。”薛崇訓不以為然地說。
從劉安的語氣里,他可能也欣賞那歌妓的才色,果然他又道:“我還是勸薛郎不要來強的,否則對名聲不好。東都的人明面上不說什麼,可心里肯定會對薛郎辣手摧花不滿,非煙可是有許多不惜家產想結交的追捧者啊。”
“我了解了,偶像嘛。”
薛崇訓搖頭道,“也罷,我本來也是隨意玩玩,既然如此,也犯不著為了玩樂去得罪許多人的偶像……其實所謂花魁,不過是捧出來的,本身並不一定比尋常女子好多少,犯不著。咱們瞧瞧歌舞圖個樂子便是。”
薛崇訓心道:此時的花魁就像後世的女星,粉絲不計其數……如果某權貴憑借權勢明目張膽地把人家給強干了,輿論可想而知。
劉安道:“薛郎所言極是,一會盡興了,我去讓宋公安排幾個美貌的處子侍寢。”
薛崇訓點點頭,笑道:“如此甚好。”
就在倆人說話的當口,忽然聽見一陣熱烈的起哄,薛崇訓抬頭看去,便見一個身作百花裙的女子款款走來,可是她卻用長袖遮著臉看不見長相……
他媽的,看看會掉塊肉麼?
薛崇訓暗罵了一句。
人詩里的“千呼萬喚使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還只遮了半張臉,她倒好,把臉都給遮完了,只能看到如雲青絲梳的墜馬鬢,斜斜插了枝步搖,在十分輕柔的步伐中輕輕地搖曳。
身上的衣裙也是穿得跟世家千金一樣矜持,一點都不露,好在妙曼的身段卻是能看個大致。
薛崇訓見其纖腰楚楚,不由得劉安:“我知道在長安大伙喜女子豐腴,這非煙卻是顯得有些瘦了。”
劉安道:“她本就是以輕盈取勝。”
薛崇訓點頭稱是,唐人多喜歡豐滿的,但只要長得美苗條的也受歡迎不是;正如現代主流喜歡苗條的,豐腴身段的只要生得恰到好處還是很受歡迎的。
大廳里的氣氛十分高,眾人高呼非煙,幾乎把薛崇訓都給忘了,今夜的主角因為這女子的到來立刻轉變,她的身上聚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