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代遙看過不少史書,其中少不了“厲鬼索命”的橋段。
觀那鬼面相,雪代遙本能的感覺它是父親的鬼魂,他生性膽大,或許還認為自己仍在夢中,恍恍惚惚之間,毫無懼意。
情不自禁的回顧起曾經他們母子種種悲慘遭遇,非但沒有感覺害怕,竟還對它生起了分怒意,手不由自主的五指緊緊攥緊。
他驚異自己還能動彈,沒有任何“鬼壓床”的跡象,心定了三分,看看這鬼到底想做什麼。
那鬼身上正濕漉漉的往下滴水,地上成了小水窪,綠油油的光芒反射出來,雪代就聽見它在自言自語,聲音好像兩塊玻璃在摩擦。
雪代遙細細聽了,大意是那羊角猴臉的‘怪獸’是這鬼的主魂,只逃得七魄出來,便是它了。
他曾聽老巫女說過鬼魂都是“直腸子”,心中所想都會說出來,也不奇怪它喃喃自語了。
那鬼說:“好兒子,你害得我害得可慘了,我非要讓你抵命不可。”
雪代遙還當是在夢中,聽它承認了身份,要化身厲鬼來向他索命,心中既是擔憂又是氣憤。
那鬼自雪代遙的腳開始打量,一路看到雪代遙的臉,說:“真沒想到那個蠢女人竟生出這般兒子,倒比我曾經的皮囊要好上不少,不過很快這就是我的軀體了。”
雪代遙一聽它喊雪代巴為蠢女人,二聽話中含義竟要強占他的軀體,氣憤一時竟蓋過了憂慮,就見那鬼伸出手要碰他,突然被道紅光燒了下,立刻把手縮了回去,它說:“凡人肩頭有兩盞火,鬼不能觸碰,非要等要這小子把身轉了,火燭暫時熄滅,才可以碰他。”
雪代遙平躺著身子,心中更定,只是瞧它蠢蠢欲動的模樣,怒火不由得升騰至五分了。
那鬼不斷在雪代遙身側徘徊,找不到機會,自言自語的說:“我再等等,附不著他身,我便去找曾經的‘妻子’復仇。”
雪代遙心想雪代巴不是也死了?
突然記起自己的母親根本沒有名分,它名義的妻子,居然是有名無實的紫夫人,一時之間悲從心起,怒由心生,火燒到六分了。
那鬼開始說起自己曾經品嘗過多少女人,說到雪代巴時,開始長篇大論起來了:“這女人雖然蠢笨,但嘗起來真是美妙,細皮嫩肉的,讓她干什麼就干什麼,只可惜年紀小了點。不過年紀大些的女人哪里有這麼好哄,居然什麼也不要,還給我生了個兒子……”雪代遙聽到此處,怒不可遏至七分了,那鬼接著說:“……不像那老女人,誆我到藤原家,還心狠手辣的把我淹死。我折磨她這麼多年可不夠,還得讓她把我生下來,沒想到中途被這個小畜生破壞了。不過我把他身子強占了,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雪代遙聞聽此處,呼吸重了,若是翻開眼皮看,那雙眼珠子都紅了,怒意攀到八分。
暗處的那鬼說:“等了好半天,這小畜生也不翻身,我找其他人去,總有翻身的那個。嘿,第一個就去找我那妻子。我死了也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但相處多年連根指頭也不讓我碰,還叫人趕我出家,我要像對那老女人一樣蹂躪她,強占她身子,附在她肚子里。”
雪代遙聽得怒火攻心,怒意竟有九分九,身子忍不住在顫抖,慢慢站了起來,雙手在床上囫圇一摸,竟摸到那柄先前殺了“怪獸”的短劍,燙得他手要熟了。
那鬼已經要走,轉過身子,前方門戶大開,它口中呢喃:“先找隔壁那冷冰冰的女人,曾經她也看不起我……再找那個小姨子,她也嫌惡我,再找我的好女兒,多年來她對我不聞不問,也是個小畜生,這群女人我都要嘗一嘗……”沒有發現背後雪代遙身子直立,躡足走將過來。
門外頭風雨交加,雨冷淋淋下著,寒風呼嘯盡數打在雪代遙紫紅的臉上。
雪代遙呼吸難以遏制,心髒要崩出心房,手腳都在一陣陣跳動,那短劍似要融化成熔漿,把他的右手都融化了可以看見白骨,也不願意松開。
那鬼對著門喊:“藤原家都是我……哎呀!”
就看見火紅色的短刃從胸膛穿出。
它正欲扭頭,雪代遙一腳把它蹬在地上,那鬼狼狽的扭過身子,看見雪代遙雙目布滿血絲,模樣竟比鬼還要恐怖。
那鬼連忙求饒:“我是你父……”雪代遙一腳踩住它的胸膛,雙手執柄直直插下,只一剜,刨開胸膛,又一抓,粘稠稠的血漿滴滴直流,他握住像鳥雀一樣跳動的心髒,恨斥道:“原來似你這般拋妻棄子、自私自利的人渣,化成鬼心髒也是紅的!”
那鬼哀嚎求饒,雪代遙說:“你也配是紅的?”
一把將心髒像氣球一般捏爆,那鬼長長的哀嚎了一聲,頓時沒了聲息。
雪代遙生性謹慎,怕它死不透,拿起短劍將它碎屍萬段,砍成漿水般稀爛,這才放松的坐在地上,看著兩只白骨手染上了血漿,心中好不快意,忍不住長笑起來。
就是這一笑,雪代遙一個翻身,耳朵聽見重物的咣當聲,神智清醒了,竟從地鋪上坐起來了。
他滿臉茫然的望著四周,根本沒有鬼魂的影子,又看向牆上掛著的鍾表,居然才躺下不久就醒來了。
他想:“難道我剛剛的一切都是在做夢?”
卻發現地上有把短劍,只記得自己驅邪以後就放在桌上了,怎麼又會到這來?
雪代遙爬過去撿起,但覺手上刺痛,咣當一聲,短劍再次摔在地上,把手拿在窗邊一看,原來是整只手掌鮮紅了一片,仿佛被燒傷了,他喃喃說:“難道不是做夢?”
強忍痛意,把短劍再次撿起,入手冰涼,讓他感到些許清爽。
雪代遙推門出去,雨居然已經停了,他仰頭望著天空,心想:“莫不是老天爺都在幫我報了母親這仇。”
迎面一陣輕風襲來,胸中好不暢快,他忍不住笑了,可是笑著笑著卻哭了,他為雪代巴鳴不平:“媽媽,你好蠢,你為什麼會愛上這種人?”
兩行淚水無聲的流出來,原來仇恨與愛意都是紅色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