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清姬厲聲質問道:“你跟外婆說了什麼,她怎麼就突然大喊大叫起來。我不是和你說過,不要亂說話。她都這樣了,你還刺激她。”
雪代遙強迫自己不去看桃沢愛,說道:“我什麼也沒有說。她就問了我幾個問題,然後就突然發病了。”
藤原清姬一副被辜負了的模樣,生氣道:“問幾個問題會變成這樣?你肯定跟她說了什麼……”
“好了,二小姐請您冷靜點。”桃沢愛從人堆里走了出來,“先不要激動,把話問清楚。”
“少爺,老夫人都問了你什麼?”桃沢愛面向他。
雪代遙緊盯著桃沢愛的面容,想從中看出波瀾。
剛剛躲在薄紗角落的人影,很明顯就是桃沢愛。哪怕只是閃了閃,但他的仍然看得十分清楚。
可惜,他從桃沢愛臉上看不出一點痕跡。
她永遠是那副不變的容貌,手里提著畫筆點綴出眉眼紅唇,將誘惑男人的軀殼穿上,是披著美人皮的妖怪。
“老夫人問我的名字。”雪代遙垂下腦袋。
桃沢愛說:“那你怎麼回答她?”
“當然如實回答。”雪代遙說,“老夫人問我什麼,我就回答什麼。”
“很好。”桃沢愛深深的看了眼他,“你說了自己的名字以後,老夫人是什麼反應?”
“老夫人很生氣。”
“就是因為這個問題,才導致老夫人發了病?”
“我不清楚,很有可能是誘因。”雪代遙搖搖頭,“老夫人只是生氣,還沒有發病。”
“她和你說了什麼,為什麼會生氣?”
“老夫人質問我:雪代是誰的姓?”雪代遙低頭道,“有些話作為晚輩可能不應該說。”
“你說。”桃沢愛環視一圈,房間內的女仆保鏢恭敬的站著,藤原清姬臉上仍帶著怪罪的情緒。“你說給大家聽。”
“老夫人的情緒很不穩定,可能是病痛影響了她的精神,讓她心情不好。”
雪代遙把話題往藤原清姬上引,“老夫人最疼愛二小姐了,但連話也不願意說上幾句,就把她趕出來了。可能這個時候,她的精神就很不好了。”
藤原清姬臉色沉了下來,怒意逐漸被失落所取代,心想:“難怪外婆連話也不願意跟我說。可能這個時候,她的腦袋就不大好使了。”
所有人都知道老夫人對二小姐疼愛有加,可現在卻連話也不願意多說幾句,反倒讓個“外人”到床邊說話,只怕老夫人腦袋真的是糊塗了。
眼見二小姐沉默,沒有反駁,可見雪代遙說得都是實話。
桃沢愛說道:“你繼續說,你怎麼回答她的。”
“老夫人這個時候就開始說些胡話了。”
雪代遙說,“我說我跟母姓,老夫人說我怎麼能跟母姓,之後便是我母親不是我母親,她母親應該是她母親,我母親應該是她母親之類的胡話。”
所有人都被雪代遙繞暈了。
如果不是他之前特意把話題往藤原清姬身上引,種下“老夫人腦袋糊塗了”的念頭,只怕這一番話說出來,大家都會覺得自己被愚弄了。
眾人紛紛心想:“老夫人腦袋不大靈光了,說出這番瘋言瘋語也是情理之中。”
桃沢愛眉頭一皺,目光銳利的盯著他,說道:“你在說謊。”
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氣氛變得微妙了。
“開個玩笑。”桃沢愛突然說道,臉皮松弛了下來,“老夫人臥床太久了,居然說出這番不著邊際的話,我聽起來都感覺在講笑話。”
房間里的空氣重新開始流動,雪代遙由衷的松了口氣。
桃沢愛彎下腰,說道:“巫女大人,老夫人神智已經不太清楚了。如果再不給她進行儀式,我怕她……”
桃沢愛仿佛在跟空氣講話,讓雪代遙感到不安。仔細一看,才看到不過她腰間的侏儒。
“不必擔心。”侏儒開口了,聲音讓雪代遙聯想起兩塊石頭碰撞發出的摩擦聲。
她一面說著,一面站了出來。
雪代遙這才有幸看見她的全貌,竟然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婆婆,臉像是粗糙的岩壁,身上穿著紅白相間的巫女服,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充斥了腐朽的味道。
巫女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雪代遙就不禁生出不安的念頭,仿佛所思所想都被看透了一樣。
“這位是伊始神宮的巫女大人。”桃沢愛為雪代遙介紹道,語氣帶著尊敬。
房間內的所有人都為其行禮,就連最為頑劣的二小姐也微微彎腰,鞠了一躬。
雪代遙太過理智,不信神神鬼鬼,但出於尊重,還是問了聲好。
巫女沒有任何反應,濁白的眼球就這樣盯視他。
“這位巫女大人是來給老夫人祈福的嗎?”雪代遙心緒不寧的問道。
藤原家是貴族,還以為是她們祖上留下的規矩。
桃沢愛說:“不,巫女大人是給老夫人治病的。”
“治病……你說得是‘巫女大人’給老夫人治病……”
“沒錯,由巫女大人斬妖除魔,為老夫人治病。”
雪代遙看了看認真的桃沢愛,看了看司空見慣的下人,看了看無動於衷的藤原清姬,最終,他眼珠下移,看向了這只矮小的侏儒。
“是我想象中的斬妖除魔,為老夫人治病?”
“對。”桃沢一把抓起雪代遙的手,“而且得你來。”
雪代遙臉色變了,他突然感覺眼前的這些人沒法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