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代遙離紫夫人最近,也跟眾人一樣吃驚。他並不了解紅酒,但想著能被老夫人珍藏的紅酒,想必價值不菲,卻沒想到被紫夫人說摔就摔。
有不少懂酒的客人心如刀絞,此酒不單價格貴重,數量也是稀缺得不能再少,根本就是有市無價,仿佛是自己珍藏的美酒被摔了。
適才捧酒來的下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惶恐望著地上流動的酒液,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紫夫人說:“我母親只會把好酒珍藏起來,可酒這種東西不就是用來和大家一起分享的?整天放在酒櫃里有什麼樂趣,還不如直接摔了。”
眾人不敢吱聲,只見紫夫人指著桌上還剩下一瓶的紅酒,對下人說:“把這酒醒一醒,同大家一塊分享。”
那下人哪敢用髒手胡亂處理,退下喊了名懂酒的女仆上來,經過了一系列的繁瑣,給每個人的高腳杯中倒了小半。
“請大家品嘗。”
紫夫人抬起酒杯,其余人紛紛低下杯子敬酒,此時不喊紫夫人,都喊了聲“謝家主”,這才抿了酒液,感覺這滋味好不醇厚,卻又不舍得大口品,都在惋惜那瓶被紫夫人摔了的酒,可是轉念一想,換成老夫人多半不舍得拿出這酒,而且被紫夫人摔了一瓶,莫名感覺此酒越顯得珍重了。
雪代遙也被倒了一小杯作意思,他反倒喝不慣這貴重紅酒的味道,只感覺舌頭一片苦麻,又沒有之前喝酒刮喉的kuai感,不上不下實在無趣。
但看見其他人都在細細品味,也不好表示出來,就聽耳邊溫熱的聲音,嗅到股淡淡的酒味:“遙,不喜歡喝嗎?”
雪代遙扭頭看時,紫夫人臉蛋竟罕見的有了一絲嬌媚紅潤,讓他跟著醉了,他低聲說:“我還小,實在品不出味道。”
紫夫人只對他笑得這麼溫和,“覺得難喝?”
“嗯……”雪代遙立刻解釋道:“是我的問題。”
紫夫人忍不住大笑起來,眉梢自有一抹風情。
有人正待夸這酒,卻見紫夫人在笑,連忙問道:“夫人何故發笑?”
紫夫人低聲對雪代遙說:“你看著。”
而後高聲說:“這酒實在是難喝。”
所有人都感意外,都覺得這酒不錯,本來都要夸贊一番,怎麼紫到夫人這邊倒差了?
可她們不敢違逆,一個個跟著應和難喝。
還有不少人沒有反應過來,見大家都在這麼說,不由得心生懷疑,難道真是自己舌頭出了問題?
也不敢反駁,一個接著一個的說此酒差勁,把雪代遙看愣了。
紫夫人在桌下輕輕拍了拍雪代遙手背,佯作不滿道:“就這種酒我母親還掩著藏著……”大家連聲說是,開始話里話外表達對老夫人的不滿。
藤原清姬本來也覺得酒難喝,生出了認同,可是聽大家說最疼自己的外婆壞話,心下有點不滿了。
紫夫人靠近雪代遙,嘴唇比杯中昂貴的紅酒液還誘人,她說:“瞧見了吧,遙,你不需要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因為其他人都要看你的臉色行事。”
雪代遙怦然心動,望視眾人,發現大家若有若無的都在關注著自己的臉色。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把杯中紅酒倒在盤中,就看見其他人紛紛有了動作,很自然也把酒液倒在了盤子里,他這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地位已經非比尋常了。
雪代遙側頭讓下人給他來壺果汁,眾人見了也陸陸續續學著他要果汁,也不再喝酒了,不過現場的氣氛倒比喝了酒還要熱烈,本來許多人就對老夫人的霸道心生不滿,現在得了紫夫人的首肯,話中暗自貶低老夫人、夸贊紫夫人的頌詞一時不絕於耳。
紫夫人卻依舊面懷淡定之色的微笑,這讓雪代遙著實有些佩服,心里想著如果有天自己被人這樣夸贊,需得小心了。
忽然,雪代遙聽見其中一名賓客說了件趣事,大意是三年前雪父被老夫人強迫灌酒……
不過後面卻沒說了,也自知話題敏感,因為雪父沒幾天便死了,也只是借此來說道老夫人漠視人命般的霸道。
藤原清姬再也忍受不住別人說自己外婆壞話,特意把高腳杯弄倒在桌上,說道:“我外婆還躺在床上呢!”
其他人滿不在乎的笑笑,均想:“也虧你是紫夫人的女兒。”
這更加讓藤原清姬惱怒了,她對雪父並不關心,從小到大他就沒怎麼在藤原家呆過。
她真正在乎的只有雪代遙、藤原雪純、兩位夫人、桃沢母女這六個人,現在老夫人被大家拿出來開玩笑,怎麼能讓她能忍受?
雪代遙心知藤原清姬身份敏感,怕紫夫人動了別的心思,連忙說道:“媽媽,我也有點累了,可以先回房間嗎?”
紫夫人冷漠的瞧了眼藤原清姬,即使對藤原清姬沒有了殺念,但仍然不喜歡藤原清姬,心想清姬如果有雪代遙一半聰明,也用不著她這樣煩悶了,於是接過雪代遙的台階下,說:“確實太晚了,天氣又不好,你們這群孩子先回房吧。桃沢,你送她們回去。”
藤原清姬只好打消怒意,跟著桃沢愛他們出了廳堂。
雪代遙看藤原清姬仍有不岔的神情,本想提醒她幾句,可想起答應過雪純不泄密,只得縮回了喉嚨,心想:“雖說她年紀比我大,但我卻把她當妹妹,一切都由我來擔,還是不要透露那些汙濁,影響了兩位‘母親’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雪代遙於心不忍的說了一嘴:“以後別惹媽媽生氣了。”
藤原清姬沉默了會,還當紫夫人和老夫人只是單純的權力之爭,忍不住說氣話道:“這就讓媽媽生氣了?誰當家主難道就那麼重要?我們不都是親人嗎?呵,藤原家給我我也不要!”
雪代遙看時,藤原清姬眼睛似有濕潤,他實在見不得哭,不免心軟的拍拍她肩膀,心頭不禁嘆氣,兩位小姐都厭惡於權力,難怪紫夫人要培養他。
可雪代遙並不想抹殺良心,只不過他從小到大吃了太多苦頭,深知權勢有多重要,給他個機會就想往上爬。
他想:“你們倒不知‘身在福中不知福’七個字怎麼寫,往後終歸會栽跟頭。”
轉念又想:“有我在,我也舍不得讓她們難過,便讓她們無憂無慮、自由自在一輩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