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雪代遙被賓客們簇擁出去,這群美人們在他身側徘徊,像蝴蝶在花叢中穿行一般飛舞,從無之前的秩序。
紫夫人心情愉快,倒也沒有糾正她們的意思,罕見得由她們胡來一遭,只是喊:“遙,來我這。”
雪代遙馬上來到紫夫人身側,紫夫人頓了下身子,讓雪代遙走在前面。
他雙肩微微有感,余光看見只細長白皙的小手正搭在肩膀上,呼吸不免快上幾分,能夠想象得到紫夫人雙手搭在他肩上,笑吟吟跟著的光景。
雪代遙目視前方,已然慢慢上了檐廊,外面大雨滂沱,時不時有水花濺進來。
再仔細一聽,除了雨聲,還能聽見後面賓客們銀鈴般的笑聲,在議論剛剛的驅邪儀式,都說之前自己實在是被嚇壞了,居然一不小心尖叫出來。
此言一出,三三兩兩有人應和,說自己也是如此。
話頭轉了一圈,到了雪代遙身上,都夸他勇敢,雖年少卻沉穩,雪代遙聽了倒有幾分慚愧。
他暗忖自己也是糊塗,居然分不清剛剛刺死的“怪獸”到底是真實還是幻覺?
走到一半,但聽見外面有“叮咚叮咚”的響聲。
他扭頭看去,發現是水池上面的“雨神通”受了雨水,兩節竹棍發個響聲不停。
雪代遙想起這是藤原雪純所造,又由老夫人立在這處,心想:“不知道雪純見過老夫人了沒有?”
他突感迷惑,猜得出來老夫人偏愛雪純,可怎麼那麼討厭紫夫人?
居然奪了雪父,還把小女兒給大女兒當女兒,這般行徑簡直是過為已甚。
想到這節,天上炸起道驚雷。
有幾個的賓客嚇了跳,直說:“這雷真響。”
藤原清姬瞥了那幾人一眼,笑道:“雷有什麼好怕。”
那幾個賓客實則是故做受驚嚇的模樣,借機討好道:“是我們膽小了。”
藤原清姬笑笑,看向最前面:紫夫人的嬌軀把雪代遙遮擋住了,完全看不清他的樣子;桃沢愛守在紫夫人身側,身姿筆直,旁邊是同樣娉婷的村上鈴音,然後就是清姬自己與身邊跟著的咲夜。
她心想:“媽媽怎麼老霸占著弟弟,也不叫他隨我們一塊走。”
這時,有人指了指屋檐外頭說:“那條鵝卵石小徑我走過,痛得我腳趾都蜷縮了。”
雪代遙聽到這話,看了出去,方才憶起初入藤原家時路經此處,只不過如今身份大變了樣,踩在檐廊之上,都是俯視了的看。
不知不覺,來到盡頭。下人們早有准備,撐傘送客人們過去。
桃沢咲夜拿起把紅傘,遮蓋住二小姐。藤原清姬本想叫雪代遙一塊撐傘,卻看見桃沢愛畢恭畢敬的撐起把紫色大傘,遮住紫夫人和雪代遙出去。
藤原清姬心情有種說不出的異樣,心想:“明明之前還跟我們一起撐傘。”
桃沢咲夜心情也微妙,看著母親恭敬的服侍紫夫人倒是應該,只不過加了雪代遙,怎麼看怎麼別扭,低聲說:“二小姐,我們走吧。”
藤原清姬“哦”了一聲,走出了屋檐。
從天空望下來,一朵朵傘都像潮濕的雨季中突然長出的蘑菇,底下長出腳來,信步走去另一棟樓里。
雪代遙進了屋內,冷意逐漸被驅散,反倒有點胸悶,干脆把外套脫了,往旁邊看時,有女仆遞給紫夫人溫熱的毛巾,但紫夫人卻沒有給自己擦,反倒伸手用毛巾擦擦雪代遙的臉蛋,說:“全是汗。”
把他手中的外套拿了,又說:“等下感覺冷了,記得要穿上。”
雪代遙從沒這般被人體貼過,輕輕“嗯”了一聲。
桃沢愛想替紫夫人拿雪代遙的外套,卻被紫夫人平靜的橫了一眼,桃沢愛立刻縮回手。
進了大廳,入眼看到那張長長的餐桌,上面鋪了層紅色厚實的餐布。
紫夫人坐在藤原家家徽下的家主位置,藤原瞳十分識相的搬了張椅子在家主旁邊,請雪代遙上位,而後坐在了原屬於藤原麻生的位置上。
有人心中驚訝,但在座之輩無一不胸有城府,也不會傻乎乎的去問“藤原瞳你怎麼坐這了”,仔細一想也明白:藤原麻生的地位是給藤原瞳占了。
一個個假意笑吟吟的衝藤原瞳點頭,心下卻凜然,只道藤原麻生得罪紫夫人,怕是沒有好下場了。
又生出了幾分嫉妒:這藤原瞳不過是個做銀座生意的下賤行當,憑什麼坐到自己前面去?
即使藤原瞳只是幕後的老板,事事與她無關,身體也是純潔的,但大家就是看不起她,都只是表面與她交好,其實背地里覺得敗壞了“藤原”的姓氏,哪里想到有朝一日竟排在自己前頭?
這真叫這群自負高貴的女人們受不了,想著自己要不也討好於紫夫人?
自認為自己有能力,只是差個機會而已。
打定主意殷勤,可是看紫夫人美麗的臉蛋來,心中不免生出自慚形穢的念頭,只覺新家主看得見摸不著,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討好?
就看見紫夫人身邊坐著的雪代遙,心想紫夫人寵愛這名“私生子”,又生得伶俐,又是藤原家唯一的男丁,以後的家主之位肯定由他來當。
討好這個孩子,不比討好紫夫人來得容易?
只要事事滿足於他就行。
桃沢愛注意到在座的表情,冷艷的臉沒有任何變化,心底卻佩服紫夫人的手腕,遠比霸道的老夫人厲害得多,為病床上的老夫人嘆氣:“老夫人,您確實是比不上紫夫人。”
想著,也入了座。
這次並非正經的家族宴會,她是紫夫人的親信,真正去排地位,居然身居前列,只有平島和藤原清姬坐在了她前面。
至於她的女兒桃沢咲夜,也是大家看在她與二小姐的面上,勉強坐在了尾巴,比村上鈴音還後一位。
等眾人坐定了,下人們端上了一道道熱菜,與昨日的朴素不同,都是材料奢華的菜肴,給每人上了一小份,她們都懶得品嘗,只想恭維新任的家主。
紫夫人微微一笑,喊來個下人,“去把我母親珍藏的紅酒拿出來。”
那下人應了“是”,過了一會,下人小心且著急的用木盒捧了兩瓶紅酒過來,放在紫夫人面前,卻看她平靜的拿起一瓶,隨手推在地上,酒液和碎片濺得到處都是,所有人呆怔的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