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淺淺一笑,既不清純也不嫵媚,是那種極為干淨的笑容,就好像清晨第一縷灑向床頭的陽光。
雪代遙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笑容,很難想象時純時欲的十六夜,竟然能露出與氣質截然相反的微笑。
一時之間,怔在原地。
十六夜低聲道:“遙少爺,我是學你這樣笑的。”
雪代遙有點驚訝,並不覺得自己的笑容有這麼大的魅力。
紫夫人說:“麻生,看來是我這邊的人比你多一個。”
藤原麻生她們不說話了,但臉上的不服氣誰也看得出來。
紫夫人沒有乘勝追擊,而是說:“我雖然是家主,但我尊重你們的意見,藤原家沒有你們是不行的。這件事我也會詢問母親的意見。我很清楚我只是代理的家主,完全比不上母親。等老夫人病好,我自然會將家主的位置還回去。”
這番話說的沒有問題,右邊的人們臉色稍緩。
紫夫人說:“大家都別站著了,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吧。”
每個人各懷心思,慢慢的坐回原位。
紫夫人走到藤原麻生的椅子後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嘆氣道:“麻生啊。”
藤原麻生心底沒由得冒出一股寒意,“紫夫人你有什麼事?”
紫夫人看著她不安的神情,把手收了回來,笑道:“你手上的戒指挺不錯的。”
藤原麻生看向手中的戒指,鑲有顆大大的綠寶石。這是老夫人送給她的禮物,她已經戴了有十年多了,上面那顆綠寶石都被她摸得油光水滑。
她本能的把帶有戒指的那只手,往懷中縮了縮。
就是這個小動作,讓紫夫人的目光冷了下來。
藤原麻生旁邊坐著的人,問道:“紫夫人您喜歡首飾?”
紫夫人笑道:“是啊,尤其是綠寶石的戒指,我很感興趣。”
藤原麻生隱隱意識到不好,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半張著嘴巴,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回家主的位置。
紫夫人拖著長長的紫色和服,有股不容褻瀆的美艷,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紫夫人停下腳步,心頭閃過絲豫色,罕見的露出溫柔的樣子,對雪代遙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回來。
雪代遙立刻走回家主位置,但路過十六夜身邊的時候,她聲音細微的幾乎聽不見:“不要相信紫夫人,她都是在騙你。”
他扭過頭看去,卻發現十六夜臉上仍是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媚態,與平時並無兩樣,讓人懷疑剛剛是否是自己幻聽了。
雪代遙腳步不停,若無其事的走到紫夫人旁邊,但就是那不經意的扭頭動作,被她看在眼中。
紫夫人臉上沒有任何顯露,內心卻有種自己的東西被人染指的憤怒。她一把握住了雪代遙的手腕,讓他坐到身邊的位置。
紫夫人自己坐回了家主位置。
兩個人的位置靠得很近。
雪代遙一低頭,就能看見紫夫人和服下勾勒出的大腿輪廓。
尤其是她面帶威嚴的美艷模樣,讓底下的人戰戰兢兢不敢出聲,那抹若隱若現的輪廓,更加引人遐想。
忽然,紫夫人的手搭在了雪代遙的手背上,他嚇了一跳,心仿佛都要蹦出胸膛。
紫夫人的手十分細膩,與滿手細繭的雪代巴不同,更有母親的感覺,溫柔的在他的手背撓了撓。
底下的人看不見,只覺得紫夫人的眼眸太過威嚴,就好像中午的太陽,沒有人敢同她對視。
卻不知道,紫夫人的小手比任何人都來得銷魂。
雪代遙沒有掙開她的手,紫夫人並沒有做過激的動作,尤其是這麼多人看著,不想發生讓雙方都尷尬的事。
而且,紫夫人的撫摸確實很舒服,有種美妙的滋味。
只不過,當他見到其中有藤原清姬與十六夜在看他時,這種滋味就變得古怪了,隨即想到她們也看不到桌下的光景,滋味就越發說不上了。
紫夫人停下動作,揉了揉他手腕處突出的那塊小骨頭,低聲道:“那女人經常讓你干活嗎?”
雪代遙說:“她從沒讓我干過活,只是生病了,我必須得照顧她。”
紫夫人冷笑了一聲,表示不屑。
雪代遙容不得別人說母親的不是,“她對我很好。”
紫夫人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似乎能感受彼此之間肌膚的溫柔,“我會對你更好。”
雪代遙不說話了。
好在有侍從端菜上來,讓氣氛開始緩和。與隔壁桌的大魚大肉、觥籌交錯不同。這桌顯得十分含蓄,料理也很簡單,是精致的家常菜。
侍從們都穿著黑色服飾,給每人上了一碟先付。
大家恢復了宴會的常態,有聲有笑的附耳交談。
還有人不要侍從端菜,自己親手端給其他人。
雪代遙認得剛剛就是這幾人,為站隊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之前的不愉快通通消失,仿佛都是多年深交的好友。
一名侍從上來,恭敬的給紫夫人拿上套餐具。
雪代遙看過去,紫夫人的餐具與其他人的樣式都不一樣,是自己專門的餐具。
紫夫人看了眼雪代遙,說:“也給他換了。”
侍從猶豫了下,問道:“夫人,二小姐要不要換下?”
紫夫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侍從立刻嚇得面如土色,趕忙退下。
不多時,立刻把一套上好的餐具擺在雪代遙面前:一個白色的小碗、一個白色的小酒杯、一個紅米的小碟子、一個白色的湯匙、一個瑪瑙筷枕放了雙黑色金底的筷子;與桌上賓客們的“用完一次就丟”的嶄新餐具完全不同,看起來很干淨。
這是紫夫人的餐具,就連藤原清姬也沒有使用過。
雪代遙看了眼藤原清姬的餐具,與客人們沒有什麼兩樣。
那群人低聲閒聊,偶爾用筷子夾下先付小碟中的魚子。
雪代遙這才記起自己有整整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從母親去世來到藤原家,情緒永遠是緊繃著的,直到現在一放松,才發覺自己早已經飢腸轆轆。
沒等拿起筷子,紫夫人已經很細心的將魚子移到他面前。
雪代遙不自覺生起了好感,看向紫夫人,卻只留給他柔美無比的側顏。
可他又不禁開始糾結,紫夫人對他太好了,好到他感到不真實,不得不聯想起十六夜那句“不要相信紫夫人,她都是在騙你”。
紫夫人忽然說道:“十六夜對你說了什麼?”
雪代遙變了顏色,仿佛心底所想都被她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