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啟的聲音重復到第三遍之時,忽而聽得神兆宮山下呼喝喊殺之聲連成一片。
竟似乎有著數萬人摩兵撞刃,齊聲高喝。
發出一陣蓋過一陣的猛烈戰嚎。
“不好,這諸莽夫要縱匪踏山!”
趙啟身旁沈天官瞧得山道之上的情形不由臉色大變道:“趙首尊,以鶴老神通之力恐也難以抵擋住這山底下的數萬匪軍。”
“尊者大人,我等此時應當思退!”一直凝立殿門左側觀望的鶴青陽此時見了諸行烈匪軍這般浩大聲勢,也是臉色一變道。
“不妨!”
趙啟身後有鶴神通坐鎮心下卻也不覺慌亂,看著驀然間出現擁擠在神兆宮山道間密密麻麻人數俞過數萬,不知到底幾何的龐大匪軍,腦上青筋直跳,心中不由暗生艷羨道:“這諸行烈當真好大的本事,竟能收伏如此多的人馬,我若能得其所用,豈非憑添一大助力!”
心念至此,不由又在心中暗下決心,發狠道:“干脆豪賭一場,今日既有鶴神通坐鎮後方,卻無論如何也定然要將這神照峰中諸脈弟子與諸行烈的一應匪軍人馬收入麾下!”
“要賭干脆就賭的大一些!”
趙啟腦中瘋狂想著,心中愈發肆無忌憚,在神兆宮場中眾人驚異的眼光中,孤身一人提著槍支行下山道,一步一步走向擁擠排列在山道上之上的數萬悍匪。
趙啟玄功六重小神通之境的精純真力席卷山道,外放而出。
一步一步走的是那樣的穩健,以至於走到近前,就連原本叫囂不已的數萬馬匪也是紛紛安靜下來。
“諸行烈,本尊敬你是條漢子,今日不論勝負,可敢出來與我一戰!”趙啟環視周遭一個個手持鋼刀窮凶極惡的馬匪,平靜說道。
趙啟話音落下,倏而,卻見一眾馬匪當中分出一條過道,一個身著黑色武甲,須發如赤,豹頭虎目,長相頗為威嚴的中年大漢雙手負後,率領著身後一眾大小十數余個肩帶青銅鐵臂的赤膊玄甲大漢越眾而出。
“你就是那諸行烈?”
趙啟打量著眼前這個太陽穴高高鼓起,雙臂之間似有無盡武力的黑甲勁裝大漢,雙手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中G—22式阻擊步槍道。
“不錯,正是某家。”
諸行烈一對深沉虎目同樣也在打量著趙啟,說道:“玄功六重小神通之境,看來齊虎死的並不冤。”
說話間兩眼掃過趙啟手中槍械,道:“齊虎之玄功境界雖為不高,但一身蠻力也算天賦異稟,在萬象門中僅次於我,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使了何等詭秘力量,將我花費心血栽培鑄造的玄鐵護臂,連物帶人一並擊成齏粉。”
“是我手中器械!”趙啟毫不掩飾,揚了揚手中G—22式阻擊步槍,對著諸行烈道:“此物乃我師門鎮寺之寶,請恕我無法說明來歷!”
“好,既不能相告,某也不加強求!”
諸行烈在趙啟說到『鎮寺之寶』四字之時眼皮跳了跳,目光直視趙啟道:“趙尊者,你既有勇氣前來搦戰,那某家也順帶提個要求,我們雙方可否不憑借手中器械之力在這此公平一戰?”
“應戰!”
趙啟絲毫不加思索,目光回視諸行烈那看似深沉的眼眸,一字頓一字認真道:“這神照峰上荒廢的太久,也該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主人了!”
“好!”諸行烈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之色,忽而仰頭大笑道:“眾兄弟聽令,今日之戰無論成敗如何,齊虎之事一面揭過!”
“大頭領,我等大軍集結在此,無須顧忌這番僧手中武器。”
此時,諸行烈身後一個抄著龍蛇臂膀的粗大漢子抱拳說道“小弟願率眾弟兄直接掩殺過去,替四當家報了這仇!”
“是啊,大當家的,反正這神照峰中的諸多門派都不待見咱們弟兄,不若今日就殺他娘的一個底朝天吧,如若實在不行,大哥便帶領眾弟兄們一路殺回西北,大快吃肉,大碗喝酒,豈不逍遙快活!”
那粗大漢子身旁另一位鐵臂上紋著白虎圖案的豹頭首領亦是大聲附和道。
“胡鬧!”
卻是諸行烈一揮袖袍,猛然間制止了身後眾悍匪的這股漸燃情緒,道:“極西北那鳥不拉屎的荒蕪之地能夠與神照峰相比的嗎?某家好不容易替眾兄弟們掙得一個足夠能安身立命的地方,豈容就此輕易說走便走!”
說著銅鈴般的虎目一瞥身後一龍一虎,兩個頭領道:“龍虎二位頭領聽令,嚴令部下列陣後退十息外修整,若無本座旨意不得妄加前進半步!”
“是,大哥!”
霎時間,一眾馬匪紛紛後退而去,離著趙啟與諸行烈二人足有百步距離方才停卻腳步。
數萬馬匪一遭後退,神兆宮殿前山道之上瞬間空出一大塊土地,諸行烈率先走入場中對著趙啟點了點頭道:“尊下,先請!”
“諸兄請稍後!”
趙啟轉身,擺手一引,將手中槍支放於身後一方巨石之上,對著那半蹲在神兆宮石階之上,正“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吞吐雲霧,好似渾不在意周身任何事物的鶴神通道:“這神照峰上的雞鳴鼠輩之流太多,勞煩鶴老前輩替我臨時照應一下這件兵器。”
“好說好說,後生自去逞武,老朽替你盯著!”
鶴老神通一揮煙杆,趙啟擺放於地的槍械周圍的土地上憑空出現一道長長劃痕,慢條斯理道:“爾等小輩看好了,越界者死!”
趙啟得鶴神通看護G—22式阻擊步槍,這才安心入場,雙手抱拳對著諸行烈行了個抱拳禮,謙讓道:“諸兄手下留情!”
“好!”
諸行烈同樣抱拳回禮,雙手合掌瞬間,眼中精芒閃過,袖袍一卷,挾起一陣澎湃勁氣,朝趙啟大步走來。
趙啟微一眯眼,只覺驚濤駭浪也似的狂風迎面襲來,吹得面皮生痛,呼吸發緊。
刹那之際,耳邊忽而傳來鶴青陽那蒼啞的聲音道:“尊者大人,還請留心,此人善使一手幻獸之法,掌勁陰綿,拳風剛猛無疇,十幾年前,老夫義兄五峰道人胸前曾受了他一記裂天掌,傷勢至今未曾痊愈,切記千萬不可與其硬拼。”
趙啟聽得身後鶴青陽居然會破天荒的出言提醒自己,不由心中一熱,暗自留上了神,轉目之瞬,諸行烈來勢如風,悍然欺至趙啟身旁,對著趙啟面龐,勁如猛虎,一袖蕩出。
危險襲來,玄功六重小神通境界初成之下的趙啟身體生出本能反應,把頭一偏,身軀一擰,便聽咻地一聲破空裂響之聲傳來,趙啟目力堪堪可以瞧見,諸行烈一道黑乎乎的拳掌灰影擦著自己臉頰,呼嘯而過,剛猛迅疾,叫人不及生出反應。
“好快的速度!”
趙啟心中一凜,還未及思量,諸行烈那騰挪在半空之中的身子猛地一旋,反手右臂弓曲,幻成一道豹影折返又至,速度之快,竟讓趙啟也瞧不清他是如何出手,僅僅瞧見一道模模糊糊形似獵豹走獸的幻化虛影,衝著自己面門,猛襲而來。
諸行烈這一擊反身重拳若擊的實了,儼然趙啟步入玄功六重小神通領域之境也是決計難逃生死道消之虞。
危機之下,趙啟真力凝運背身,折腰後翻,使了一個在特種部隊里曾特訓過的閃避之姿,好險不險,堪堪躲避開了諸行烈的這迅捷霸道反身一擊。
“好身法!”
諸行烈一招未收綴下趙啟,不由眼前一亮道:“你在大雄寶寺中都學到什麼本領都盡數亮出來吧!”
當即雙手交錯,呈左右互搏之狀,交錯襲來。
趙啟看在眼里只覺諸行烈一雙快手好似一張不斷咬合的狼嘴,隨時隨刻都要將趙啟一口撕咬個粉碎。
“剛猛的掌勁過去了,現在卻想比速度麼?”
趙啟見自己上下左右四個方向都被諸行烈幻化而出的狼牙掌風所封死,退無所退,索性咬緊牙關前進一步,不退反進,雙手趁縫探出,各自抓住諸行烈手腕脈門,使了一個特種部隊最常用的鎖腕擒拿之術。
“大擒拿手?”諸行烈雙手手腕被趙啟拿住,招式阻斷,也不慌張,即刻間勁力上涌,一震雙手,試圖以一身精純內修之力將趙啟雙手震開。
卻不想此時的趙啟早有戒備,更是催動全身可用之力灌注雙手將諸行烈兩只手臂鎖的鐵腕也似。
“這一身內勁可以,但卻不知道這拳腳上的功夫到底如何!”
諸行烈運氣強自掙脫不出,卻也如趙啟一般反其道而行,手腕一翻,雙手反過來鉗住趙啟手腕,腳踏勁步,借力凝身曲肘而進,重重一擊頂向趙啟下顎。
諸行烈的這一招式趙啟何其熟悉,曾在警校中練過不下千遍,自是知道應對之法,當下一揚頭頸,凝腰用力,主動俯身用著胸膛湊近,在諸行烈撞來雙肘發力之時便已將之遏制,扼殺萌芽。
諸行烈的這一招凶狠的反擊被著趙啟巧妙化解,卻也不著腦,雙眸明亮,反而愈發興奮,口中“嘿”地一聲叫一聲好道:“功夫漂亮,且看好了,你的招式某家也會!”
卻是雙肘卸力,揉身側近折返,捉著趙啟的手腕使了一個巧勁,試圖將趙啟整個人從地上掀起。
“這決計不是什麼大擒拿手,這是二十一世紀Z國解放軍特種部隊制式的標准擒拿動作『斜身過肩摔』!”
趙啟瞧得諸行烈所施展出的動作,心中震撼萬分,簡直懷疑這諸行烈也如自己一般,皆是不知遭遇了某種神秘力量,而從新世紀穿越來此。
趙啟心中思索著,身體行動卻不停止,氣沉於腰使了個千斤墜的架勢,驀然屈膝頂入諸行烈兩腿之間,兩腳離地,死死纏住諸行烈的下擺雙足。
“你是誰?”趙啟身體前傾,搭調半空中勉力保持二人身體平衡,氣喘吁吁道:“為什麼會擒拿之術!”
“你猜!”諸行烈一時半會拿捏不下趙啟,亦是氣喘如牛道。
趙啟關鍵時刻福至心靈,想起了自己此前初見雲韻之時,雲韻見識了自己的擒拿手法,錯誤的將自己錯認了成大雄寶寺之僧,當即脫口道:“你曾在大雄寶寺修習?”
話音落下,卻也在心中沉思:“既然大雄寶寺一脈的大擒拿手出自超前現代,那麼現在看來這執掌大雄寶寺多達百年的戒律大佛來歷定也非同凡響,待得此間事了我需找個時機去見他一見!”
趙啟心中暗暗思量著解開自己穿越之謎的某種可能,只見諸行烈那原本深沉的雙眸中幻出一片神采,似在追憶,也似在感嘆:“二十年前,某家曾在世尊座下恭為一詰經僧,法號『赤眉』,只因被美色所迷,一時犯了佛家貪念,私自放逃了佛牢重犯,只因畏懼寶刹嚴規戒律這才出逃遠走神州西北兩陸!”
諸行烈一聲嘆罷,眼中目光灼灼看向趙啟道:“我本以為你此次上山是為我而來,是故藏首藏尾,千般設計,不漏行蹤,倒不想事與願違你竟當真有心做這神照峰的一山之主。”
“想不到這橫刀縱馬統領大西北兩陸十萬馬匪的諸行烈竟是大雄寶寺一赤眉僧人出身,也難怪他會使用這擒拿之術!”
趙啟心中釋然的同時又是一陣暗暗震驚。
單單只是大雄寶寺的一個出逃戒僧,二十年間便可闖下如此浩大的偉業,更且其坐擁十萬匪兵直至今仍在畏懼被著寺門僧侶追討伐殺,由此便可推算而出,自己假承身份,扮演的那大雄寶寺戒律大佛之嫡傳真僧之身後勢力究竟是有多麼的龐大而恐怖!
“無怪乎神念那老東西明明看破了我的行藏卻也不立即處置於我,原來心中竟也打著拉虎皮扯大旗的詭秘伎倆。”
趙啟心中一陣感嘆世事無常:“就連神念老兒也懼怕那戒律大佛三分,而眼下我在神照峰中冒充那人真傳弟子,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禍還是福。”
趙啟出神間,卻聽諸行烈續道:“趙世兄,往後還否還身於大佛門下嗎!”
“自然!”
趙啟再度聽及諸行烈的問詢,知曉事大,不敢大意,心神一緊,迅即扯謊道:“我此次承師恩出世本就是為了歷練而來,如若有一日天道感應,定然回歸座師門下!”
趙啟這番話語如同忽悠伏月門主一般,說的頗為取巧,既巧妙的利用了諸行烈內心底的權勢欲望,又刻意的將自己大致上的回歸時間說到漫漫無期。
“若有朝一日世兄歸返寶刹,還請務必替我向大佛座下世尊解罪,若是世尊願意重新接納與我,赤眉僧諸行烈願意斷塵絕世,重新削發為僧,歸入世尊座下聽經。”
諸行烈點了點頭說道。
言辭間卻有意無意的默認了趙啟為神照峰山門龍首之說法。
趙啟聽出諸行烈話語中的弦外之音,心中暗自驚喜:“這諸莽夫外表看上去豪放不羈,卻實則綿里藏針,胸有錦繡,也如同那斷月峰的伏月門主一般是個梟雄心性,但他卻也無論如何都決計猜想不到我趙啟竟敢光明正大的冒充戒律大佛傳人身份在這神照峰之上招搖撞騙。”
趙啟心中如有算計,飄飄然自得想著,一念轉到『伏月門主』四字之時,卻忽而心中猛地一驚,幡然清醒過來,暗道:“這不對,今日是我與諸行烈在這山巔之上的決戰之日,此前也未曾見過斷月峰伏月一脈前來觀戰,如此隔山觀虎攪亂時局的大好機會,以他的心性來說不應該錯過啊,如此半天不見其身影,其中必然有詐!”
就在趙啟心中生疑,想到某個極為大膽的可能,驚疑不定之際,忽而感受到諸行烈身後有著一股及其猛烈的危險氣息快速襲而來。
“不好,是那伏月門主暗中出招劍襲,諸宮主快撤!”趙啟猛喝一聲提醒道。
諸行烈與此同時也感受到這股來至背心後方迅猛襲來的極度危險氣息,相望趙啟一眼,便欲撤功轉身御敵,卻是發現自己身體此時正與趙啟同樣強壯的身軀各自糾葛在了一起,無法短時間內掙得脫身,不由心中大駭。
“諸行烈一死,此前努力盡都白費,不行,決計不能讓伏月門主在這里殺死諸行烈!”
就在趙啟與諸行烈二人各自拼命回身,僵持不下之時,趙啟忽而一咬牙關,順著諸行烈力道,強自扭轉身形,竟爾以著自己背心生生硬接了來人那志在必得的奔襲一劍。
就聽“刺啦啦”一聲金石碎裂之響,劍氣衝霄,卷起山道間滾滾泥雪。俄頃,塵土消散,場面中露出三個一動不動,定定站立的高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