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繚先去處置南邊的事務,剩下一行人才跟著千面狐去一個南方小鎮去尋她的師姐。
唐放本來是最鬧騰的,但是好端端發現他師父就嫁了人,他還得管秦綽叫師爹,想起從前千金花的事,他就為謝星搖生氣,一路上淨給秦綽擺臉子了。
本來籌劃著對付臨淄王的事,秦綽也沒這個功夫跟小孩計較,但還是時不時買些小玩意兒逗唐放,誰料最好玩的人卻變得有骨氣起來,愣是不理。
秦綽一路上也嘆過不少氣,看謝星搖一路臉色陰沉,知道她心里為霍雲山兄妹的事堵得慌,一句“別給你師父添堵了”,就把唐放勸乖了,秦綽也就多些心神看顧謝星搖。
“前輩,你究竟要去找誰啊?為何合歡宗的事,沒有那個人就辦不成?”謝星搖問,已經到了鎮子,千面狐也正在迷惘地找地址。
秦綽也好奇,千面狐慢悠悠道:“是合歡宗從前的掌門,當年也就是她留下了令要我們歸順正道,但……”
還沒說完,這時候街上傳來一陣嘹亮清澈的女聲。
“都同你說了,要麼給銀錢,要麼把這下水留下,你這人還真是小氣,非得把這腸子取回去,我是不想跟你計較,但也不想為你這種人破規矩,少跟我廢話。”
謝星搖回頭的時候,就見到一眉目英氣的女子縛著袖子,左手插在腰上,身前的圍裙上淨是血漬,面前擺著一包帶血的雞肉,站在她攤位面前的是一個粗布麻衫的中年男子,似乎是哪個府上的下人。
只見那男子還想理論,就看那女子抬起手里剛殺了生的刀砸在了案板上,眉毛一挑,就把人給嚇退了。
秦綽和溫涼秋在看到那女子的時候俱是臉色一變,兩人還沒來得及想要做什麼,就聽到千面狐喊了聲“師姐”,讓他們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千面狐已經跑上去了,謝星搖看他們倆不動,又催著他們倆上前。
走近謝星搖才發現這女子容貌英武昳麗,一身的血腥氣也添幾分潑辣。
那女子抬眼見到千面狐先是一愣,一些欣喜瞬間而過,神色忽就冷了下來,她低聲問:“出事了?”
千面狐無奈點了頭。
這時候那女子才發現千面狐身後的幾個人,見那麼多人,那女子便收拾了攤位,道了一聲“走”,領著他們來到一個清淨的院落。
那女子才一回頭,注意到一路來溫涼秋一直拿手遮著臉,起了疑心,就湊近繞著她轉了好多圈。
“涼秋?”那女子叫了一聲,溫涼秋手遮住的臉不免一皺。
“好……好久不見,芊芊姐。”她不得不放下手,訕訕笑著。
顯然這在場的眾人都不太明白這架勢,就看余芊芊一把攬過溫涼秋的肩膀笑:“從前南邊兒一塊待過,沒想到你也還活著呢。”
就這時,余芊芊的目光落在秦綽身上,蹙眉走近說:“你這人,看著也有些眼熟啊……”
“師姐,這是掠影門的門主,別認錯人了。”千面狐看余芊芊越靠越近,秦綽的臉色明顯不好看起來,趕緊攔住。
“哦這樣啊,那倒是沒見過的,你們先坐坐,我去弄些茶水來。”
趁著千面狐在幫余芊芊,謝星搖才小聲問秦綽:“認識?”
顯然秦綽也是才反應過來,低下頭輕聲跟她說著。
“認識,這余芊芊從前也跟我們一塊兒去投過軍,但那時候她用的是假身份,方才看到她我們才知道她原來是合歡宗的人……”
謝星搖蹙眉:“那為何你們這麼緊張,不想跟那前輩相認啊?”
“也不是不想相認,”溫涼秋看了看秦綽的臉色,搖著頭說,“有些……過節吧。”
雖這樣說,余芊芊卻表現得毫無芥蒂,給他們准備了茶水,聽千面狐將從前的事情一說,一掌拍在桌子上,而後一腳踩著凳子冷哼:“反了他們了,明日我就同你一塊兒去把剩下的弟子找回來,再想辦法把魔教收拾了。我這些年是不知道魔教的消息了,他們那個老頭兒死了嗎?”
千面狐說:“早死了,斗了幾年,現在的教主,據說是兩年前剛奪權的。”
“狗東西。”
謝星搖看余芊芊差點兒想直接啐一口在地上,一時也瞪圓了眼睛。
這時那木門處突然伸出來一個小腦袋,謝星搖本來心中一凜,就看那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叫了聲“阿娘”,身旁的余芊芊立刻軟了神色上前抱著孩子。
“去,找姐姐玩去。”余芊芊哄了孩子兩句,將人勸走之後才又坐了回來。
“芊芊姐都有孩子了啊。”溫涼秋笑。
“是啊,來,你們喝茶,”余芊芊斟茶,方才聽千面狐說了他們幾人為何願意相助,神色善意許多,接著道,“當年怕你們這些正道弟子不樂意,我跟師妹就隱姓埋名去南邊兒投軍。天游山一事,我也是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只是流落到這窮鄉僻壤的,養了好久的傷才醒過來,從此也就在這兒住下了。不過那幾年跟你們待一塊兒,覺得正道也不那麼壞,在最後那一戰前,我給宗門寫了信,叫他們歸順正道。我醒過來的時候,合歡宗就已經改換了,我想著我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也就不想再摻和江湖事了。”
那時候她是被這村子里的一個老嫗給撿了回來,治了好些時候才清醒。
那時候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了兩個月,她功力也沒恢復,外頭情勢不明,就開始在這鄉鎮里做些織布刺繡的活兒,得知合歡宗無事之後,也就起了隱居的心思。
“姐夫呢?”千面狐問。
余芊芊笑,那笑里比之前的潑辣狠勁兒多了幾分柔和:“下地里去了。”
她想在這兒定居的時候,請人來修房子,正巧就請到了她現下的夫君。
她當時只聽說這漢子其實有不少地,好好收租都夠過活了,還是要自己干活。
她看那漢子給她修的圍牆要比周遭的高些,就問了句為何。
“你一個女人住,還是修高點兒好。”他平日里不愛說話,也只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房子還沒修好的時候,她就住在臨時搭的草屋里,誰料一天晚上起了火,她是被那漢子抱出火場的。
她記得那夜里,全身是煙灰的兩個人總要淨身,就那一瞥的功夫,她看著燭火下流暢的肌肉线條,心微動,眉毛一挑,素手緩緩伸出,就把人勾到了床上。
男女歡愛這件事,有時候真沒道理可說。
她也算有過不少見識了,就是這傳聞里最能讓女人欲生欲死的招數,她都領教過。
但偏偏那人粗蠻生疏的舉止,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淋漓。
次日清晨,那男人端來飯菜放在她床邊,看她小口小口吃著,問了句“成親嗎”,余芊芊低頭想了許久,當時沒應下,住了那麼一年,她本是修身養性,聽說了有人給他說親,最後也沒忍住,把人又勾到床上之後才點了頭。
後來她雖不拿刀劍了,但卻干上了屠戶的活,自覺輕松高興。
聽到余芊芊說自己的事,溫涼秋也點頭道:“這樣最好,也算自在。”
余芊芊也笑:“方才你那樣子,是在怕我還在計較從前的事?”
看溫涼秋臉色又不自然起來,余芊芊苦笑:“我師妹已經死了,季如犀那家伙,也沒生息了,都那麼多年了,有什麼可計較的?”
謝星搖聽出了些不對,千面狐先問:“怎麼,你們還有恩怨?”
“就是你那三師姐,”余芊芊苦笑,“當年我同三師妹一塊兒去從軍,她這個人就是沒眼光,喜歡誰不好,喜歡季如犀。纏著季如犀好幾回,那男人也是心狠,回回拒絕得不留余地,最後被你師姐逼多了,就說什麼,誰能把星星摘給他,他這輩子就喜歡誰。就為了這件事,我是不喜歡那個人的,那時候涼秋你們這些人跟季如犀交好,結果我們之間也常常爭吵不給好臉。”
謝星搖瞥了秦綽一眼,看他低著頭,難得有些心虛,千面狐聽完也不覺得是什麼大事:“你情我願的事,也怪不了誰。”
“是啊,說起來是怪不了誰。可我當時就覺得,季如犀這人就是沒勁兒,”說到此處余芊芊橫眉,秦綽揉著額頭不敢出聲,就聽余芊芊冷哼,“好好的嬌花美人不要,成日里就想著跟別人打架,唯有跟人比試的時候,那雙眼睛才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