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歷史 明雪仙子傳(煙雲錄)

第92章 妖氣衝天

  宋睿與大藩正在棋盤對弈,宋捷伺候在旁邊,直到夕陽西下,燭火點起,宋睿舉起一顆白子道:“老哥哥最近食欲如何?”

  大藩擡頭道:“人老了,清湯寡鹽的過慣了,食欲不怎麼好。”

  宋睿落下白子,含笑道:“我從魔國帶來了幾個廚子,手藝不是一般的好,老哥若想嘗嘗魔國風味,大可去我住處,嘗一嘗鮮。”

  大藩好奇道:“是嗎?不過我這個老頭子,都這把年紀了,吃什麼東西都是一樣的。”

  宋睿道:“老哥此言差矣,咱們人靠食物補充生機,在吃的方面,可馬虎不得。”

  說著吩咐身邊侍從道:“回去跟人說一聲,炒些好酒好菜從到這邊來。”

  侍從答應一聲,急忙去了,大藩搖頭笑道:“你呀,你這個人就是愛講究。”

  宋睿不見怪道:“老哥不知道,人都有愛好,我這人沒什麼愛好,就是在食菜這個方面,頗有多年心得,更是親身體會,不是老弟賣弄,憑老弟這手藝,炒出來的菜,令那些名廚都要甘拜下風。”

  宋捷含笑道:“家父此話倒也不假,在魔國之中,家父的廚藝那也是數一數二的。”

  大藩苦笑道:“好你個宋睿,這麼多年靜忙著干這事了。”

  宋睿勾唇笑道:“要不然,我整天悶在家里,也無事可做不是?”

  兩人對弈之中,宋睿看向宋捷道:“你怎麼呆在這里?”

  宋捷道:“閒來無事,陪父親坐一會兒。”

  宋睿好笑道:“陪我干嘛,去陪你那未來夫人多好。”

  宋捷眉頭輕皺,含笑道:“公主身子不舒服,不愛見客,我已命仆人送去許多補品了。”

  宋睿捏著棋子,偏過臉來神情陰沉道:“要我這個當爹的,怎麼說你才好?”

  宋捷低頭不語,宋睿冷哼道:“公主玉體高貴,你也是知道的,既是身子不舒服,送去補品那是萬萬不夠的,你還需有誠心懂嗎?”

  宋捷臉色也為之難看,宋睿不悅道:“誠心便是,用腦袋去想,公主擔憂什麼,你就得想辦法去為她解決,銀子現下是不缺了,可前线戰事,亂成一鍋粥,缺的不就是一個大大的勝利嗎?”

  大藩忍不住道:“老弟,你可要謹慎啊,咱們吃的苦頭還不夠嗎?”

  宋睿道:“這孩子平常爭強好勝,事事都要爭個第一,怎麼妖兵一到,你卻不爭了?”

  大藩摸不透他心思道:“老弟,你意下如何?”

  宋睿道:“妖兵猖狂了這麼久,打的咱們丟盔卸甲的,也是時候反擊一下了,就讓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當先鋒吧。”

  大藩聞言拍桌道:“此話當真?”

  宋睿笑道:“我那敢拿這事兒開玩笑?”

  大藩卻陷入沉思道:“打一個反擊也是可以,不過咱們四國在戰場上,與那妖兵大戰數場,損兵折將不說,連丟好幾座城池,哥哥也不瞞你,那妖兵把哥哥我的膽氣,都給打沒了,唉……”

  宋睿舉起手,笑容滿面道:“老哥且先打住,你和妖族打了一輩子交道,就這麼些底氣嗎?”

  大藩道:“那不知老弟的底氣在哪里?”

  宋睿道:“這次的底氣不在別處,就在咱們蠻荒四國已退無可退了,也是時候出擊一下了,不能讓那妖兵處處追著咱們跑不是?”

  大藩一握拳頭道:“好,既然如此,老哥就再賭上一把。”

  宋睿道:“那我就與老哥哥一言為定。”

  大藩又咳嗽道:“贏了好說,輸了又當如何?”

  宋睿笑道:“勝負乃兵家常事,何需多慮?”

  大藩不禁咋舌道:“老弟,你夠狠……”

  就在這時,魔海傳來消息,風眼已平,兩人聽了相視一笑,笑聲越來越大,以至於聲震屋瓦,宋捷卻是低頭出去,徑自尋柳若萱而去。

  她一覺睡到了夜色昏沉,夕陽西下,待到醒來時,丫鬟們在樓下嘰嘰喳喳討論著什麼,聽來多是歡笑之聲,她打開窗一看,原來丫鬟們抱著許多禮品咯咯亂笑,宋捷正在院子里與她們聊天,見到她窗戶打開,宋捷不待丫鬟上來稟報,自己先上來。

  柳若萱困意全去,拿起茶壺泡著茶葉,宋捷一進門就道:“魔海傳來消息,秦川已殺死吞天海魚,風眼平定,家父更與大藩商量後說,決定打妖族一個反擊。”

  她神色平常,只是把玩著茶杯,宋捷道:“公主不覺得開心嗎?”

  柳若萱喝著香茶,輕描淡寫道:“本宮這些日子,身體不舒服,決定閉門修養一段時間,以後不管發生任何事,誰也不許打擾本宮。”

  宋捷聽的一愣道:“那不知公主有意向魔海之外求援嗎?”

  柳若萱道:“自有龍城做主。”

  宋捷走來坐在她旁邊道:“父親說,讓我去做先鋒。”

  她輕輕點頭,並無多少異樣,宋捷瞧著她容顏忽而道:“那我們的婚事,公主考慮的怎麼樣了?”

  柳若萱背負玉手,淡然起身,恰在這時周寧急急忙忙衝了進來,滿臉喜色道:“聽說風眼已平了,不知道公主有意派遣使者過去求援嗎?”

  柳若萱想了想,美眸看在他臉上似有幾分笑意,其美態,看的周寧一愣一愣的,語氣幾分輕淡的搖頭道:“這些事情,本宮也做不了主,周兄不必擔心,龍城自己會辦的……”

  宋捷道:“周兄不知,公主她心情不好,要閉門修養一段時間……”

  周寧瞧了瞧她,她卻是不置可否,打仗拼的就是底氣,前线有了銀兩支援,底氣也是大增,敢於打妖族反擊,也不是空穴來風,柳若萱本就是清冷之人,這些日子為了銀子,也是累壞了她,她要閉門修養,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人又不是鐵打的,極度勞累之後,都想好好修養修養。

  宋捷打了個眼色,兩人不動聲色的退下,宋捷道:“看來公主殿下起碼也要歇個十天半月了,不過也好,畢竟她最近累壞了。”

  周寧點頭道:“可不是麼,聽說秦轅還要銀子,若不是龍城開始扶持秦川,這秦轅指不定鬧哪樣呢。”

  宋捷道:“所謂風雲急變,他這個城主被秦川拉下來,也是早晚的事了,前线又增加了幾十萬兩銀子,底氣大增不說,龍城來信,瑤雪聖女親自告示天下,共擊妖族,龍城,聖府神州,商國富川,皆在調遣精銳之士,很快就要奔赴前线與妖族決一高下。”

  說著又道:“咱們蠻荒四國,拖了妖族整整兩年,為的就是耗妖族的銳氣,眼下龍城抓住了時機,又有瑤雪聖女親自調神州之兵,與龍城之兵合道奔赴前线,為的就是和妖族決一死戰。”

  周寧奇怪道:“如此大規模的決戰,誰人來指揮呢?”

  宋捷道:“當然是龍城的人來指揮了。”

  周寧點點頭道:“戰事激烈至此,曠日持久的打法,確實比較耗人,妖族的確也夠狡猾。”

  宋捷沉吟道:“確實如此,龍城,富川,神州三國一面調兵奔赴前线,一面又要防備妖兵從蠻荒四國任意一方突破防线,長驅直入的進入龍城五國,所以還是大大有所保留的,才施展不開手腳,畢竟妖族是攻,九重天是守。”

  周寧道:“那秦轅如何?”

  宋捷不屑道:“秦川與秦世蕃皆是人傑,秦轅早晚要被二人給拉下來,雖是如此,但好歹也是江都城主,霧江水師依舊歸他調遣,這次過來逼要銀子,已讓龍城對他失望透頂了,也就是看公主好說話,沒有跟他一般見識,但此人太過精明,不可不防他,龍城有意扶持秦川,就看秦川會不會辜負龍城的栽培了。”

  周寧道:“秦轅固然可恨,但他說的確有幾分實情,打仗燒的就是銀子,沒有銀子就沒了底氣,沒了底氣就處處受制於人,他這次逼要銀子,可不就是拿這個把柄要挾公主殿下,公主她雖然是仙女一樣的人,可沒了銀子,照樣是愁困不已,好在如今銀子的漏洞給補上了,只盼望秦川早日架空秦轅吧。”

  宋捷含笑道:“遠非如此簡單,秦轅在江都城多年,霧江水師中親信密布,若要很快架空他,一要龍城支持,二要霧江水師認可,三要鏟除秦轅的勢力,四要秦川,或秦世蕃不讓人失望,缺一不可,不過我相信,秦轅是掙扎不了多久。”

  周寧就更加奇怪道:“我左右捉摸,都想不透,瑤雪聖女為什麼一直不露面?”

  宋捷搖頭笑道:“妖界的聖女,豈是咱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見到的?周兄大可不必胡思亂想了。”

  周寧呵呵笑道:“你說的也是,不過妖兵攻勢凌厲,便是最近穆府城外也有許多蝠妖作怪,咱們需要小心。”

  宋捷道:“此言深合我意,妖兵太強,九重天一直都是防守,處處被動,堅守城牆不說,蝠妖與巨鷹那類妖物卻是飛在天上肆無忌憚,好在咱們早有防備。”

  周寧點頭稱是,兩人走著走著,各有自己心事,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又突然想起了定州,定州那邊又是如何光景呢?

  周寧躺在床上閉目思考之時,偶聞幾聲急速之聲,似有什麼東西在天上低空飛過……

  兩月之後,穆府大藩要在醉花樓過生,消息一出來,滿城許多人都要前來為他祝賀,醉花樓內到時必是座無虛席,便連整整兩月,只在小樓不聞旁事的柳若萱,也派了丫鬟提前准備賀禮。

  她這兩個月以來閉門謝客,想見她的人也見不到,周寧備了一些禮物,去看望她時,兩個月不見,幾個丫鬟正在院里澆花,一邊澆花,一邊嘰嘰喳喳的,竊竊私語說著什麼,周寧路過時,幾個丫鬟也沒注意到,兀自低頭說的痛快,說的竟是宋捷向她求婚遭遇冷落的事情。

  丫鬟們又議論紛紛,說起宋捷來個個贊不絕口,人瀟灑不說且又俊美,出手闊綽,每次來這里連丫鬟都跟著沾光,收了宋捷許多禮物,個個似懷春少女,言談之間,極是羞澀。

  這幾個丫鬟一說,周寧不禁感慨萬千,待到丫鬟發現他時,也是嚇了一跳,周寧說明來意,丫鬟也沒怎麼為難他,帶著周寧就上了小樓。

  她閨房的門開著,里邊迎面撲來一股香風,她穿一襲黃裙紗衣,大捧烏黑秀發落在香肩,此時正在對鏡梳發,鏡中絕色容顏清冷之處,婉約更有幾分嫵媚之色,本是聖潔的仙子,此時此刻也多了些美艷。

  丫鬟一邊為她梳發,一邊笑語盈盈的夸獎著宋捷,柳若萱從鏡中看到周寧時,美麗起身道:“周兄人過來就好,怎麼還帶了禮物來?”

  周寧把禮物放下道:“公主諸事繁忙,難得休息,這些禮物談不上珍貴,全是一片心意。”

  她擡起玉手,揮退房內丫鬟,坐他旁邊道:“周兄兩月不見,氣色好了許多。”

  周寧摸了摸自己臉,笑說道:“還好吧,不知公主怎麼樣?”

  她美麗笑道:“也說的過去吧……”

  周寧仔細往她臉上看去,柳若萱淡淡一笑,偏過臉道:“今天這妝不好看麼?”

  周寧道:“好看的很。”

  她輕拂臉邊幾許亂發,姿態美不勝收道:“若是如此,倒也不算辜負了我的一番心思。”

  周寧在這坐了一會兒,外邊丫鬟叫道:“宋捷公子過來了!”

  宋捷俊郎瀟灑的踏進房間時,長發束著玉冠,滿面春風,當看清周寧時,神情一怔道:“周兄也在這里陪伴公主嗎?”

  周寧點點頭道:“公主身體不舒服,所以我來看看。”

  宋捷神色一笑,自若從容道:“大藩馬上就要過生日了,我來這兒與公主商量一下,看准備一些什麼禮物好。”

  說著坦然坐下,柳若萱卻是站起嬌軀道:“本宮覺得這里有些悶,你們兩個聊吧。”

  她說著當真一個人走下樓去了,宋捷跟周寧聊了一會兒,周寧告辭,宋捷含笑起身,兩人各自回去。

  周寧回來之時,正見魏琅騎在一匹高大的駿馬身上,低身與人談論著什麼,馬下站著的人周寧也認識,正是秦轅。

  不過秦轅按輩分是魏琅的叔輩,魏琅此時騎在馬上和他說話,倒很是不敬了,不過秦轅也不生氣,滿是笑容的有說有答,說到詼諧之處,魏琅開懷大笑,說不出的猖狂。

  看見周寧路過時,忍不住開口叫道:“周寧兄弟,過來聊會天怎麼樣?”

  周寧移步過去,秦轅這白發老頭兒,佝僂著腰看來道:“周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周寧受寵若驚道:“您說笑了。”

  魏琅跳下馬道:“咱們窩在這穆府可好久好久了,不如出去轉轉如何?”

  秦轅笑道:“那可危險的緊呢,據說城外偶有許多妖兵出現。”

  周寧答道:“不過也無妨,那就一起轉轉?”

  魏琅答了聲爽快,命人牽了馬來道:“上好的甲州馬,走,咱倆散散心去。”

  周寧騎上馬一試,果然是好馬,兩人並騎出了穆府,魏琅漫不經心道:“我看兄弟一臉不快,是有不爽的事嗎?”

  周寧搖頭道:“沒有,沒有,魏兄弟說笑了。”

  沒想到魏琅看似沒有城府,實則精明無比道:“我看,是為了公主的事吧?”

  周寧臉上一紅,正要推托,魏琅已然豪爽道:“咱們男人大可不必這樣,喜歡就是喜歡,美女誰都愛,別說公主那仙女一樣的人了,不過,你可知其中緣由嗎?”

  不待周寧回答,魏琅又擡頭挺胸道:“說來也是簡單,妖兵強大,魔國的重要性與日俱增,不管站到那一邊,都是大大的有利,宋睿父子二人就是以此來逼迫人的,公主她雖然了不起,可也只是一個女人,既然是女人,被迫接受一些事情,也是意料之中,聽說那宋捷十分得意,我就看不慣他,哼。”

  周寧這才理解,她為何顯得心事重重,魏琅大抱不平道:“公主也是我魏琅心中不容褻瀆的女神,我喜歡就是喜歡,但絕不用那陰謀詭計,周兄就能忍受,她一個冰清玉潔的仙女,插在宋捷那樣的牛糞上嗎?”

  周寧皺眉道:“公主是個善良女人,卻是遭遇這般。”

  魏琅登時大為贊同道:“我本來以前是覺得周兄是那種軟軟弱弱的男人,沒想到卻是看走眼了!”

  說著當真呸了一聲,所謂男人愛美女,誰也得不到尚且心里好受些,不覺得有什麼,可此時心中不容褻瀆的女神被人脅迫,他們這些人不生氣那就怪了。

  魏琅又道:“我尚且沒有追逐美人之心,可周寧你一表人才,又與公主有同生共死的感情,咱們以前雖然頗多誤會,可自從十萬大山之後,那也是掏心窩子的交情了,怎麼樣,要不要干上一票?”

  周寧一聽這話,心里明鏡似的,故作不懂道:“魏兄意下如何?”

  魏琅悄然看了看四周,神色自若道:“不是我魏某人賣弄,我魏家門中,也是高手如雲,這里又是咱們甲州地盤,宋捷那小子,賽馬會上出盡風頭不說,還要挾公主,我魏某人世代受龍城聖恩,公主是龍城金枝玉葉的掌上明珠,更是我魏家的主子,豈容魔國那伙人玷汙?我魏某人已決意為主子報仇,眼不見,心為淨。”

  說著伸手斜劈一下,正是殺人的意思,周寧看的一怔,魏琅看在眼里從容笑道:“周兄若要猶豫,恐非明舉,實話說吧,魏某人這兩年,已不知遭人多少次暗殺了,所謂無毒不丈夫,你要心慈手軟,那宋捷可未必饒得了你。”

  周寧早已不是從前那個茫然不知的人,早已混的今非昔比了,轉眼之間就明白魏琅所指,只是魏琅與宋捷都欲置對方於死地,他也聽聞魏琅有好幾次遭遇暗殺的事,初時尚不確定是宋捷干的,如今看來,除了宋捷,誰人膽敢在甲州刺殺慶府未來的家主?

  魏琅騎著馬上,察言觀色道:“我魏某人果然沒有看走眼!”

  周寧道:“不管如何,只要人不犯我,我是不願過多糾纏的。”

  魏琅笑道:“周兄如此為人,我很是佩服,只是你要小心防備,你與公主之間的事,宋捷也是一清二楚的,倘若有困難之時,大可來找我魏某人,咱們一條繩上的螞蚱,還見外什麼?”

  說著說著兩人縱馬來到妖界之中,頗有名氣的醉花樓,選了處僻靜所在,好酒好肉點了許多,魏琅大是闊綽道:“難得兄弟相聚,酒可以少喝,但這菜,可要多多品嘗,這可都是甲州的絕品。”

  周寧早知醉花樓的名氣,點頭道:“魏兄請。”

  兩人共飲一杯,沒過一會兒吃不飽也滿臉紅光走進房來了,一進門就罵罵咧咧道:“俺真是越想越氣!”

  魏琅起身笑道:“許久沒有坐一塊兒喝酒了,哥哥您氣些什麼?”

  吃不飽道:“仙兒妹妹走了讓俺傷心不已,也就是了,如今連仙女姐姐,也要嫁人了,唉!”

  周寧握住吃不飽大手道:“哥哥莫氣,你最近跑哪去了?”

  吃不飽來了興趣道:“俺去奴國原荒了,俺的個姥姥哎,您是不知道,奴國原荒那兒,都打成什麼樣了,那叫一個慘哎!”

  魏琅道:“便是甲州,也是十幾座郡縣被妖兵糟蹋的不成樣子,說來著實可恨。”

  吃不飽舔舔舌頭道:“你倆今兒怎麼跑這兒喝酒了?”

  魏琅拍手稱快道:“相見恨晚呢!”

  一句話說的吃不飽哈哈亂笑,三人又是喝酒又是吃菜,言談之中,無話不說,東拉西扯的,吃不飽笑著笑著,抹著眼淚道:“嗚,俺也不知道仙兒妹妹過的咋樣了,想死俺了。”

  魏琅一愣,周寧也是一愣,吃不飽皺著鼻子,滿臉痛心疾首道:“俺以前只知道掙銀子,可是銀子有了,心里總缺點啥兒,仙兒妹妹一走,俺做夢都想她,想的厲害。”

  周寧急忙安慰道:“現在風眼已經平了,吃不飽哥哥可以去定州找她呀。”

  吃不飽倆眼一亮,欣喜道:“可不是嘛,俺打算把生意做到定州去,要不了幾天,就可以從甲州海,直接做船去定州了。”

  周寧搖頭嘆道:“到了定州,避避風頭,等仗打完了,哥哥再回來。”

  吃不飽舔著舌頭道:“放心吧,陪在仙兒妹妹身邊,俺那舍得回來?”

  待三人吃飽喝足之後,吃不飽打著酒嗝回家去了,魏琅又叫來幾道熱氣騰騰的炒菜,添了一壺酒道:“周兄嘗嘗滋味如何。”

  周寧夾了一塊肉,嘗了嘗道:“真是好手藝,豬肉也能做的這般鮮美來。”

  魏琅道:“豬肉做法得當,可是難得美味,甲州許多菜肴,數不勝數,這盤炒豬肉,只能算是其一。”

  周寧又夾了一道菜,慢慢吃著道:“這道菜我在定州也吃過,辣的很啊。”

  魏琅夾了一塊雞腿嘗著道:“越辣越好吃,大冬天再配上一壺酒,那就叫絕了。”

  周寧倒了一碗湯,湯里煮著的香菇,木耳,辣椒,姜塊,菠菜,西紅柿,雞肉,融合在一起味道鮮美,極其過癮,兩人一邊大動筷子,一邊品味好菜,最後是端來一盤火鍋,兩人食欲大好,在吃這一方面真有無數共同語言,還沒說出來就已是心領體會,直到吃的吃不下去了,才開懷笑著出了醉花樓,一路騎乘快馬出城兜風去了。

  人人都說城外不怎麼安全,晚上時候還有蝠妖作怪,城牆上邊安裝了幾千架威力巨大的弩,防的就是蝠妖侵犯,蝠妖每到夜里,就從深山老林里成千上萬的鑽出來撲食人畜,極其駭人,各地百姓聞風喪膽,蝠妖一過,風卷殘雲一般。

  眼下日頭黃昏,群山高聳,幾片火燒雲掛在山頂,周寧與魏琅在外邊玩了大半天,路過幾處村落時,門前人煙凋零,炊煙稀少,二人牽著馬路過一戶人家時,家門口兀自殘留著喪事用的白紙,里面更傳出老幼哭聲,魏琅隔著木門,一看,原來是一名白發蒼蒼,風燭殘年的老婦,正抱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在哭,院子里草草蓋著一個死去的人,想必是二者親人。

  周寧傾聽片刻,聽出來這家剛剛死了人,日子艱難,老婦與孤女更是無依無靠,魏琅把馬拴好敲了敲門,那老婦與孤女更是驚恐,以至於戰栗起來,魏琅見狀緩聲說道:“過路商人,想討碗水喝,請您不要害怕。”

  那老婦這才使孫女過來打開了門,周寧與魏琅進去一看,院里破敗不堪,幾間茅草屋好幾個大洞,老婦與孫女更是面有飢色,雖是如此,那小女孩卻也乖巧,急急忙忙去燒茶喝了,泡的正是竹葉,魏琅與周寧對著草草掩蓋的人,恭恭敬敬的低身鞠了躬,魏琅更脫去身上外衣,蓋在逝者身上道:“世道艱難,真苦了百姓也!”

  那老婦聞言擦著眼淚,哽咽的說不出話來,那女孩兒在柴房燒著茶水,剛生火時,煙囪里濃煙升騰,魏琅起身去了柴房,他人高大,煙又往上漂,里邊著實嗆的他睜不開眼睛來,低身進去時,那小女孩臉上被弄的幾道熏汙,火也燒的旺了起來。

  魏琅揭開旁邊的鍋看了看,里面鍋里空無一物,淨的能模糊照見人影,他又掀開米缸看了看,里面的米僅有一指多厚,除此之外,更是別無旁物。

  周寧放眼瞧了瞧四周,屋檐下掛著一些沒來的及剝的玉米,他便摘了些玉米,為老人家剝著玉米道:“這里十室九空,人煙稀少,老人家與孫女相依為命,如何生存?”

  老婦抹著眼淚,看著逝去的老翁道:“孫女命苦,爹娘沒了,就與老伴兒爺孫三人相依為命,她爺爺如今去了,可……”

  說著說著淚不成聲,周寧連連嘆氣,魏琅從柴房出來時,也幫著剝些玉米粒道:“魏某人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體會到為人艱難啊!”

  談話之時,燒火煮茶煮的快,竹葉泡茶更有一股濃郁香氣,兩人各喝了滿滿一碗,那小女孩蹲在老婦身邊,乖乖靜靜地一句話也不說,老婦卻滿是不舍的看著這閨女,周寧道:“她有十二歲左右吧?”

  女孩兒點點頭,周寧說的也差不多,剝著玉米很快就剝了半籃子,小女孩也過來剝玉米,剝著剝著豆大淚珠掉了下來,砸在籃子里,沒過一會兒就聽見外邊有人叫喊,小女孩恐懼,不敢去開門,還是魏琅去把門打開,幾個男女走了進來,看見周寧,魏琅時多看了幾眼也沒說什麼,徑自走到躲進奶奶懷里的小女孩身邊,仔細看了幾眼道:“長得不錯,可值二兩銀子。”

  周寧衝口而出道:“二兩銀子,就要買個活生生的人?”

  那帶頭女子不屑道:“這位爺,如今兵荒馬亂的,二兩銀子已是高價了,到了城里邊吃香的喝辣的,總比餓死在這里強吧?”

  小女孩怕著怕著,驚恐萬分,老婦抱著孫女舍不得松手,又沒辦法,孫女跟著自己,除了早晚餓死,還真沒別的出路,一時淚眼模糊道:“丫頭乖,丫頭乖”

  她哭著奶奶,滿是不願,旁邊幾個男女等的不耐煩,帶頭女子道:“哭什麼呀?賣進大戶人家里當個丫鬟,吃喝不愁,憑你這模樣說不定還能弄個小妾,少奶奶當當,那時候可就是麻雀飛上枝頭當鳳凰了,有什麼好哭的,哼。”

  魏琅不禁笑道:“我自認心狠手辣,比起眼下的,還真算不了什麼。”

  這帶頭女子的話,騙一騙女孩和老婦倒還可以,魏琅跟周寧那都是見慣世面的,精明的很,早知道說是這麼說的,可到最後賣的時候就不一樣了,周寧按捺不住上前道:“煩請各位回去,這人我們不賣了。”

  帶頭女子登時尖聲道:“這位爺說不賣就不賣了,您是這閨女的什麼人?”

  魏琅抱胸道:“我二人就是這丫頭的兄長,爹娘不在了,兄長既為大,如此不夠嗎?”

  女子變臉道:“辛辛苦苦跑這麼遠,你說不賣就不賣,跑腿錢五兩銀子,拿的出來,咱們就走,拿不出來,乖乖的交人!”

  老婦一聽他們張口就要五兩銀子,怕的都哆嗦起來,魏琅道:“都是爹娘生養的,區區幾步路,又何至於把人往絕路上逼?”

  周寧扔出五兩銀子,冷聲道:“拿銀子走人。”

  帶頭女子撿起銀子,呵呵冷笑兩聲,目光瞧著魏琅道:“這位爺說的好聽,頭頭是道的,可這都是爹娘生養的,人人生來就是一樣嗎?”

  說罷冷笑不止,魏琅喝道:“還不快滾?”

  這伙人這才轉身走了,魏琅滿是不爽道:“今兒真是憋屈,叫人看著不舒服。”

  周寧知道這祖孫二人留在這里沒什麼活路,干脆指著魏琅道:“說來在這甲州里,這位兄弟也是個大人物,我二人既趕跑了那伙人,自然幫到底,門外就有兩匹馬,老人家可乘馬,與我二人一道回穆府城中,衣食住行樣樣也是不愁。”

  他二人自有不凡氣質,老婦經過這一番折騰之後,驚懼之余也是連說貴人,貴人,到了晚上用飯時候,魏琅自己騎馬出去,跑了十幾里遠,才買來一堆好吃好喝的,回來時候,滿是風塵,洗了臉後,四個人在茅草房里一起用飯,祖孫二人多年不知肉味,餓的面黃肌瘦,魏琅好言安慰,周寧不禁笑道:“我實在看不出來,魏兄竟也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

  魏琅聞言一笑,大口喝著竹葉茶道:“我這人雖然粗魯了一些,可你要真比起來的話,我比宋捷那小子可強太多了。”

  周寧道:“旁的不說,就說魏兄這彪悍之中的幾分俠氣,令我佩服。”

  周寧說著看向女孩道:“妹子叫什麼名字?”

  女孩眨眨眼睛,怯生生道:“丫頭。”

  魏琅噗嗤一笑道:“這算不得數,不如我為你取一個吧。”

  魏琅說著仰頭沉思,忽然道:“有了,你干脆就叫瑩瑩吧。”

  她眨眨眼,想了想道:“瑩瑩?”

  魏琅笑道:“正是如此。”

  說著在桌上比劃著寫了瑩瑩二字,她改名為瑩瑩之後,也多了幾分歡喜,周寧道:“有了瑩瑩這個名字之後,可叫丫頭,也可叫瑩瑩,如此甚好。”

  兩人咕咚咕咚喝了許多竹葉茶,十分過癮道:“這竹葉茶喝起來,也真是寶貝。”

  周寧道:“我從小就是喝這茶長大的,經常喝。”

  魏琅道:“要不也帶些竹葉回去。”

  周寧點頭道:“好,那就這樣。”

  吃罷了晚飯,蠟燭的油也是所剩不多,周寧跟魏琅同睡一間草房,睡得香甜之時,拴在院里的馬突然不安起來,兩人急忙翻身起來,出來一看,縱是見慣世面,也是寒毛直豎。

  馬見主人出來,這才安定許多,二人急忙把馬牽回屋里藏起來,再是大膽,也是驚魂未定,外邊竟有一片蝠妖竟然飛了過來,周寧不禁暗暗胡思亂想,只盼蝠妖不要闖進村莊里殺害人畜,這里畢竟十室九空,人煙稀少,可他想什麼,越不來什麼,轉眼間就有許多狗狂吠起來,家家戶戶驚的大呼小叫,蝠妖就跟見了血的蒼蠅,呼啦一聲就撲了過去,夜色里看不清楚,但想必也是慘不忍睹。

  魏琅的凶龍弓沒有帶來,眼下只有馬背上掛著的劍可以暫時一用,沒了凶龍弓,魏琅底氣更是不足,苦笑道:“莫非咱哥倆要葬命在此嗎?”

  老婦與瑩瑩聞聲醒來,也躲進他二人房中,瑟瑟發抖,兩匹馬倒還鎮定,魏琅本想讓馬亂跑引開蝠妖,可瞧見這兩匹馬忠心耿耿的樣子,倒有些不忍了,更何況駿馬雖快,又能引走多少蝠妖呢……

  周寧與魏琅飛速想了不過瞬間,便趁著夜色,急忙搬來許多抵擋東西,把門給堵的死死,桌子,板凳,石頭,一切可用東西全都給用上了,魏琅力大搬起石凳毫不費力,瑩瑩也過來幫忙,好在屋頂是蓋著瓦,倒也結實。

  門又厚又硬,堵死之後,周寧與魏琅各拿長劍守在門邊嚴防死守,瑩瑩是聰明姑娘,雖然害怕也幫著做些什麼,吹滅蠟燭之後,周寧回到兩匹馬身邊,負責安撫兩匹馬,不使馬受了驚,馬更是通人性,絲毫也不亂動,房里漆黑一片中,各人一動不動,只盼蝠妖注意不到這里。

  外邊慘叫聲此起彼伏,又轉眼無力亂叫,蝠妖唧唧亂叫聲中,四處搜尋活人撲食,周寧不禁汗如雨下,魏琅也好不到那里去,蝠妖在妖族也是臭名昭著,可見其威名。

  蝠妖一貫肆無忌憚,這下突然襲來,更是大肆吸食活人鮮血,房里又悶又熱,又是漆黑一片,靜謐聲中,一切更是聽的分外仔細,撲騰撲騰幾聲凌空之聲,似有兩只蝠妖,唧唧亂叫的撲進院子里,四處翻箱倒櫃,鍋碗瓢盆摔的到處都是,每摔一聲,四人就是一陣緊張,蝠妖搜到這處房間時,唧唧亂叫著推了推門,門卻是紋絲不動,那蝠妖相當執著,又是唧唧怪叫著使勁推了推門,不願輕易放棄,周寧緊張的汗如雨下,一動不敢亂動。

  外邊兩個蝠妖嘰嘰喳喳交談著什麼,聽口氣更有一些惱怒,砰砰亂撞著房門,房門被堵的死死,魏琅,周寧壓著呼吸,趁吵鬧聲坐了下來,彼此一語不發,外邊蝠妖更加惱怒,唧唧亂叫著砰砰撞門,撞了半天,門也是好好的被堵著,蝠妖興許腦袋笨,沒給撞開唧唧撲騰著飛走了。

  四人各自松了一口氣,靠在牆上閉目養神,剛才太過緊張,以至於汗如雨下,呼呼喘著粗氣,時間難熬到了極點,點滴流逝都是讓人只盼夜晚早點過去,更也知道養精蓄銳,靠在牆上努力平復著緊張之情,零零散散的慘叫聲化為一片靜謐,靜的都有些可怕了,呼吸聲漸漸平靜了下來,一滴水,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輕易可聞。

  握劍的手滿是汗水,壓力大的周寧甚至閉著眼睛,想要睡起覺來,畢竟這門被堵死,想要破門而入,必要很大動靜,魏琅也是抱著這種想法,黑夜一瞬一瞬過去之時,緊張的四人甚至都不約而同的在極度壓力之中,沉沉睡去了。

  這夜色里任何風吹草動都能驚醒睡夢之人,蝠妖似乎遠遠飛走了,四人睡夢中周寧和魏琅斷斷續續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反復處在驚懼之中,性命攸關的事情,容不得二人半點馬虎。

  外邊真是一點動靜也無,這覺睡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煎熬,每次自己醒來都是滿頭大汗,里面又悶又熱,魏琅靠在牆上睡的香甜,一句話語也無,到了最後更是再無顧慮的沉睡起來,反正有這扇門。

  門把世界完全隔開,直到有什麼東西撓門的聲響,聽來似鋼鈎子鋒利,剛開始還收斂一些,待過一會兒,刮刮撓門聲響個不停,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鋼鈎利爪在外邊撓門。

  人活了這麼大,從未經歷如此恐怖之事,外邊鋼勾鋒利撓在門上極其刺耳,聽的人心慌意亂,撓著撓著就聽噗嗤一聲,一只長滿紅毛的利爪穿透了門,伸了進來,那利爪頗為興奮,左右亂撓,看那爪上鋒利無比,兀自血淋淋的,就那麼探進來一只毛茸茸的紅毛胳膊,胡亂抓撓。

  魏琅瞧的心煩,猛的探出手來一把握住那蝠妖胳膊,那蝠妖冷不丁被人握住,也是嚇了一跳,驚的哇呀一聲吱吱亂叫,一時鋼勾利爪左右亂劃。

  可那魏琅是出了名的狠人,手掌一握任憑那蝠妖掙扎,如活雞亂撲騰就是縮不回手來,一時驚恐的嗷嗷亂叫,魏琅冷笑一聲,握住那蝠妖胳膊用力一折,只聽咔一聲脆響,蝠妖胳膊被他生生擰斷,登時血流如注,聽的外邊蝠妖慘叫一聲,胳膊一斷在院子里扇著翅膀撲騰撲騰,唧唧慘叫不絕。

  拳頭大的破洞里照射進月光,只見地上一只紅毛斷爪,猙獰無比,外邊蝠妖不住慘叫,這一弄,俗話說得好,神鬼怕惡人,外邊眾多蝠妖一時也不敢伸胳膊進來,只是胡亂叫嚷起來,唧唧亂叫,聽來大是憤怒,抓撓門板的聲音更加急促起來。

  魏琅本就凶狠,眼看門板經不住這麼多蝠妖折騰,更不廢話,手持長劍快如閃電一般對著破門嘩嘩兩劍刺去,把劍猛的一抽,噗嗤一聲門外血水亂噴,外邊蝠妖亂作一團,更是砰砰亂撞,大為惱怒!

  一把長劍快如電光,猛刺之時,劍無虛發,外邊蝠妖轉眼間死了七,八個,驚恐之余更加惱怒,門更是千瘡百孔,一道一道月光斜射進來。

  雙方僵持之中,外邊蝠妖唧唧亂叫,竟然是學乖了,噗嗤一聲幾杆長矛猛的刺進門里,就從魏琅肩邊刺去,外邊蝠妖大為興奮,握著長矛噗嗤噗嗤亂刺,也不敢近身前來。

  想是蝠妖猖狂慣了,有的出來時連兵器也不拿,近不了身時,才叫來援兵拿著兵器上了陣來,長矛一杆一杆耍的舞舞生風,魏琅也不是等閒之輩,一劍斬下幾杆長矛頓時被斬斷。

  外邊蝠妖屢吃敗陣,惱怒至極,翅膀撲騰撲騰間,搬著大石頭砰的一聲砸在門上,門登時被砸了個大窟窿,一群蝠妖哇哇撲上,魏琅抄起桌子板凳,看也不看一頓亂砸,砸的蝠妖鬼哭狼嚎,木門不堪蹂躪,咣當一聲倒了下來,門前門後一片狼藉,月光明亮照射下來,一派柔和似水。

  二人並肩而出,也不禁瞧的幾分目瞪口呆來,院子里烏壓壓一片紅毛蝠妖,極力張開翅膀,一個個血眼噴火,翅膀亂扇,有的掛在樹上,有的掛在牆上,烏壓壓擠在院子里,模樣猙獰……

  二人守在門口,兩把長劍白光如水,蝠妖呆愣片刻,一見可惡的人出了門來,一個個爭先恐後飛撲過來,但見劍光飛舞,鋼爪亂撓,血雨亂飛,無數蝠妖唧唧怪叫撲了過來,若不是守在門口,憑屋死守,恐怕片刻都是守不下去!

  帶血的紅毛下雨一樣飄飄灑灑墜落下來,中劍蝠妖慘叫不已,翅膀撲騰撲騰狂扇不停,勁風撲面,人處絕境之時,更是奮力相搏,一把長劍電光一樣左右劈砍,上下猛刺。

  霍霍有聲中,手中劍光一劃而過,一蝠妖腦袋亂飛,血如噴泉,魏琅縱身躍起,矯健如龍伸手一把抓住蝠妖首級,人如魔神在世,一手提著血淋淋的蝠妖腦袋,一手提劍左右縱橫廝殺道:“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一詩說罷,冷目相視道:“這妖界之地,還容不得你們這些妖魔鬼怪,殘害生靈,胡作非為!”

  一夜廝殺中,眾蝠妖瞧的膽戰心驚,待到夜色將去,白日將臨,只得轉身飛去,兩人也是累的氣喘吁吁,噗通一聲靠在牆上,渾身脫力,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直到山頂泛紅,兩人相視一笑,周寧大為佩服道:“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勇敢凶狠的男人,我算是徹底服了。”

  魏琅喘氣如牛道:“你還別說,我這心里,也是怕的很啊。”

  說罷哈哈亂笑。

  到了白日,周寧回頭一看,只見高聳山頂烏雲密布,一派妖氣衝天,忍不住道:“不過這穆府城外,蝠妖這般猖狂,別處就更加難說了。”

  魏琅伸手遮著刺眼陽光道:“穆府城牆幾千架巨弩日夜防備,蝠妖不敢侵犯,自然劫掠別處了,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瑩瑩和老婦都是第一次騎馬,待到了穆府城內時,魏琅把這祖孫二人安頓好,回穆府歇息時,大藩派人來問,二人把情況一說,聞者無不動容。

  待到了晚間在醉花樓,為大藩過生日之時,樓中座無虛席,熱鬧無比,醉花樓外的湖水上,成片蓮花河燈飄在水面,千縷萬縷煙火衝天而起,沿岸湖面,三千穆府武士身著鎧甲,手按腰刀沿河分站兩岸,一艘大船停在湖心,船上張燈結彩,眾多妙齡女子穿著粉紅衣裙,獻舞獻曲。

  周寧與魏琅坐一塊兒把酒言歡,宋睿和大藩低頭說笑,不時品評著歌舞煙花,一縷縷衝天焰火飛向夜空,一瞬間照亮了整片亭台樓閣,美女倩影搖曳生姿時,眾人又是再次舉杯,一起暢飲。

  煙花綻放之時,卻也易冷,到了宴席散去,人人不知不覺有了幾分醉意,回來途中時,夜色清涼如水,處處亭台樓閣如處煙雲之中,如夢如幻間,涓涓流水澆徹下來,千古至今,未有似今夜這般明亮圓圓的月亮,細水叮叮咚咚流淌而過,河上一盞盞燈籠輕輕晃動,小河水面上,飄著一只只的紙船,紙船隨波蕩漾,水聲清脆間,循著上游急步追去,那絕美清冷的少年女子,一襲素衣微涼,長發披肩蹲在河邊,手里挽著竹籃,把一只一只小小紙船,放入河中,小船隨波飄去,河上燈籠隨風輕輕晃動,周圍花樹漱漱飄零……

  他看的卻是說不出話來,想要轉身離開,卻又驀然回身,大步來到河邊蹲在她身旁語氣道:“殿下也會疊紙船嗎?”

  柳若萱道:“小時候疊過。”

  周寧從竹籃里取出一疊紙來,疊著小船道:“我記得殿下對我說過,這世間之事,最難得就是放下了。”

  她輕輕點頭道:“不論放下與否,我都不會被這凡塵所改變。”

  周寧皺皺鼻子,疊好一個紙船放入河中道:“也許轉身,就是另一片海闊天空,也說不定不是?”

  她目光看向那一輪明月道:“也許是吧……”

  周寧隨她目光看去道:“我與魏兄在一起聊天時,魏兄也說,似殿下這般冰清玉潔,鍾天地靈秀的女子,若是被俗世所迫,那可真是最為之遺憾的事了。”

  他說完又道:“我們同樣都希望殿下堅強,不管面對再多困難,都不會為之屈服,畢竟,畢竟您是我們心里最最崇敬的仙子……”

  周寧一番心里話說完,兀自覺得不夠,似有千言萬語將要傾訴,突然語氣一急道:“再說,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們嗎?”

  她單薄的衣衫似遮不住寒意,聲語幽幽道:“謝謝……”

  周寧目光滿含殷切,看著她臉道:“那殿下不要嫁給宋捷好不好?”

  她放著小紙船,美目明亮道:“傻瓜,我從來……都沒有說要嫁給他啊……”

  周寧喜的一把握住她玉手,目中濕潤道:“我就知道殿下這個仙子,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的。”

  柳若萱卻是美麗一笑,明眸望著幽幽河水道:“還好吧”

  潺潺河水幽幽流淌而去,紙船隨波沉浮,猶如世間紅塵之事,那竹籃早已歪倒在地上,一盞一盞燈籠輕輕晃動,搖曳在風中。

  她幽聲道:“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苹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上說相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河水幽幽流去,一盞一盞白燈,如夢亦幻,花樹姹紫嫣紅,青石小徑慘花,落葉無數,更不堪去數,待微風吹徹,芳香遍野,那時不知會是如何光景……

  丫鬟尋覓著紙船尋來,遠處嬌脆叫道:“殿下,宋捷公子等著你!”

  柳若萱輕輕起身,周寧兀自緊握著她手,她回眸一笑道:“我,去了……”

  美人手已滑落,她修長倩影消逝在白燈深處,風卷著幽香刮來,提醒一切不是夢,低頭看去,竹籃許多紙船深處,一張雪白素紙,上面秀美飄香的字跡,極其美麗的寫著一行如訴亦語的字……

  一別都門三把火,天涯踏盡紅塵。

  依然一笑作春溫。

  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

  惆悵孤帆連夜發,送行淡月微雲。

  尊前不用翠眉蹙。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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