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謹言覺得自己近年來修身養性已經不怎麼算得上反派了，起碼比強X鄭恩地那會兒好了幾十倍。

　　當然在思維模式上還是偏黑色，但他從來不覺得李健熙這些人的思維能比自己亮堂到哪里去。

　　沒有足夠的理智，刀子就無法鋒利，他的胳膊上已經掛著太多的枷鎖，若連思維都情緒化，那才叫玩完。

　　如百想台上的衝動還可以偶一為之，在更多事情上他需要對自己和身邊人負責，對新村集團如今上萬員工負責。

　　曾經還在分辨的光與影的界限，如今在他看來已經越發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算黑還是算白，甚至分不清楚朴槿惠算黑還是算白。

　　也許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分明的顏色，只要有光，自然就有影，無論是人與人之間對比，還是自己和自己對比，都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好在他從來就沒有中二地向往光明，選擇的路從來都是交錯在一起。

　　就像如今籌謀MBC，好像有點對不住無冤無仇甚至和他陣營一致的社長金鍾國，但他至少還能給金鍾國保有一定的權力。

　　而在韓國的大棋盤上一旦自己失敗了，旗下勢力一夜之間分崩離析，連女人都保不住，可沒有任何人會同情自己。

　　就連龍雅都不知道，在MBC的籌劃後面，唐謹言還有兩套備選的後續計劃。兩套計劃的出發點分別源自這部劇紅還是不紅。

　　MBC找上新村娛樂合作電視劇，原因是年初和KBS正撞的歷史劇被碾成了肉泥，導致MBC董事會沸反盈天。

　　如果這部劇不紅，再度被KBS碾了，KBS電視局實際掌控者全光鎮是不是又有可以上位的借口？

　　就算沒有，唐謹言也會推動它有。

　　而如果現在這部劇真能紅起來，反碾了同期KBS劇的話，KBS背後又會發生什麼故事？

　　就算沒故事，唐謹言也會找點辦法讓它發生故事，淡化電視局的責任，把責任往董事會上一通亂掀，讓社長灰頭土臉之後，自有另外的手段——比如，讓社長直管的新聞局對歲月號最終死亡人數來個誤報？

　　這對全光鎮來說並不難。

　　不管紅不紅，兩套方案瞄准的都是KBS社長寶座。

　　畢竟現在文化旅游觀光部的部長，已經是自己人了，怎麼操作都游刃有余，不借著這個機會在國家台扶植自己的勢力才叫可惜。

　　什麼叫統治娛樂業？

　　KBS和MBC都聽自己的，showbox和CJ都是自家人，SM因政治需求跟在後面舔，這才叫統治娛樂業。

　　旗下作品那點兒獎項，算得上屁的統治。

　　新村會所里，文化旅游觀光部新任部長朴顯載、KBS理事全光鎮和唐謹言三個人坐在一號密廳里，正在推杯換盞。

　　“老實說，九爺進軍濟州島那時候，我還是以看著一個很有干勁的年輕新秀的目光看待欣賞的，可不料兩年之間，連我本人的上位都得了九爺的力推。”朴顯載啜著小酒，語氣頗為喟嘆：“別人說九爺是有氣運的人，可他們若是聽了九爺的謀劃，想必不會有人再這麼認為。在他們盯著作品成績的時候，九爺盯著的從來不是那些。”

　　九爺，很有趣的稱呼。

　　官面上人們現在都是喊唐會長的，只有私下里有著鐵關系的才會喊九爺，這個爺字如今在很多時候也不是尊敬之意，而是表示親近。

　　但這個詞出自堂堂文化旅游觀光部的部長大人口中，還是讓人感覺到有一絲違和的諂媚。

　　可旁邊的全光鎮卻沒覺得這有什麼諂媚，反覺得理應如此。

　　作為一起從大唐公司一路走來的合作伙伴，全光鎮對大唐一系的事情算是十分門清。

　　如元喜龍啊朴顯載啊這些人兩年來在背地里吃了唐謹言的多少黑錢，全光鎮即使心中沒個實數，也知道絕對少不到哪去，如今元喜龍在競選，政治黑金更是花得跟流水一樣，全部走的唐謹言的隱秘賬戶，數字曝光出去指不定就是震驚全國的巨案一級。

　　如今朴顯載這兒還不僅是錢，連地位都是唐謹言推上去的，朴顯載從合作者變成了略矮一頭的感覺，完全可以理解。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去年底唐謹言找上門試探MBC事宜的時候，他考慮的還只是怎麼在大唐公司拔高KBS的話語權，壓制MBC呢……天知道唐謹言的布局居然深到了這個地步，爬上KBS社長寶座的誘惑力擺在面前，有朴顯載的支持之下成事的幾率真的很高，他真覺得對比起來自己當初那點格局跟小孩子一樣，對唐謹言真是佩服得要命，一聲九爺喊得更是悠揚：“九爺進軍濟州島，算是韓國格局變化的一個里程碑事件了。真的很榮幸當初被KBS委派作為在大唐公司的代表，這兩年來受益良多。”

　　朴顯載低聲道：“總統對於歲月號事件中KBS的表現很不滿意，也是有意撤換社長的。”

　　“哦？”唐謹言起了警惕：“朴槿惠屬意誰？”

　　全光鎮道：“副社長曹大炫，是總統的人。”

　　唐謹言笑：“說得你不是似的。”

　　不是朴槿惠的人，當初就不可能參與大唐公司項目，不管全光鎮還是朴顯載都一樣。

　　全光鎮也笑：“算是的，但同為總統搖旗，也有親疏之分。如今我只是九爺的人。”

　　瞧這忠心表的，唐謹言呵呵一笑：“事情要分兩面看，既然朴槿惠對吉桓永也不滿，可見至少掀翻吉桓永這件事是很穩的。之後的事無非幾個候選人的角逐，壓過曹大炫未必容易，但搞臭他卻一點都不難，別告訴我此人跟聖人似的毫無破綻。”

　　又是典型的唐謹言思維風格，朴顯載和全光鎮對視一眼，卻都沒什麼不適的神色，反而有些興奮之意：“曹大炫當然不是聖人。”

　　朴顯載警告道：“全理事近期要低調些，別人未必不會找你的麻煩。”

　　全光鎮點點頭：“我知道。只不過我也不信別人能有九爺的手段。”

　　朴顯載撫掌笑：“那是自然，我無比確信這一點。”

　　唐謹言笑了笑，所以說，即使拋開金錢和權欲，在決定無數人命運的大棋局里，又有誰是好人，誰是反派呢？

　　——“如果你是個好人，我就做你女朋友。”

　　當初那道聲音忽然在腦海中浮現，唐謹言低頭喝酒，心中毫無波動，甚至會有點好奇，經過兩載浮沉，如今的她是不是還會說出這樣明亮的言語。